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瞬间响彻整个大殿,整齐划一,震耳欲聋!龙椅之下,黑压压的朝臣们如同风吹麦浪般伏跪下去,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这一刻,没有长公主,只有端坐于龙椅之上、接受万民朝拜的至尊“陛下”!龙椅旁那张为皇帝元启准备的座椅,空置着,像一个巨大而讽刺的注脚。
元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阶下匍匐的群臣。她微微抬手,声音清越而充满威压,穿透整个大殿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朝臣们依言起身,垂手肃立。短暂的寂静后,奏事开始。不出所料,大半的奏报都围绕着西北肆虐的旱情。
“陛下,西北三州赤地千里,河床龟裂,禾苗枯焦,百姓流离,易子而食者已非孤例!”
“陛下,赈灾粮草杯水车薪,且路途遥远,恐十不存一!”
“陛下,当务之急,唯有引水!引青川之水,方可解燃眉之急!然工程浩大,非能臣干吏不可胜任啊!”
引水……引青川之水……元柳听着大臣们忧心忡忡又带着推诿之意的陈词,指尖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这确实是治本之法,但正如臣子所言,工程浩大,耗资无数,更需一个既有能力、又足够忠诚、还要能镇得住地方豪强和胥吏的人去主持。风险极大,一旦失败,或中饱私囊,便是万劫不复。
她的目光在阶下逡巡,带着无形的压力。朝臣们感受到那目光,有的低头屏息,有的眼神闪烁,无人敢轻易接下这烫手山芋。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时刻,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郑国公,有本启奏!”
元柳的目光瞬间定格在出列的老者身上——正是郑汤瑜的父亲,郑国公郑桓。他须发已见斑白,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元老重臣。
“讲。” 元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郑国公深深一揖,朗声道:“陛下忧心西北黎庶,臣等感同身受。引青川水以济西北,乃百年大计!臣以为,此等重任,非胆识过人、锐意进取之年轻俊杰不可为!臣,保举一人——工部郎中卫铮!”
“卫铮?” 这个名字在朝堂上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此人年方三十,是工部有名的“实干派”,但资历尚浅,且以性情刚直、不通人情世故闻名。让他去主持如此庞大复杂的工程,还要协调各方势力?
元柳的目光在郑国公脸上停留了片刻。那老狐狸的眼神坦荡,言辞恳切,仿佛全然是为国举贤。但元柳心中雪亮:卫铮此人,能力或许有,但刚极易折,极易得罪人。此去西北,成功则郑国公举荐有功;失败,则可借机除去一个可能碍事的耿直之臣,甚至能牵连其背后的势力。一石二鸟,好算计。
她沉默着,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上那玄色的身影上。郑国公保持着作揖的姿态,纹丝不动。
片刻后,元柳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卫铮……朕亦有耳闻,确为干练之才。郑国公为国举贤,忠心可鉴。”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群臣,“引河渡民,刻不容缓。着工部郎中卫铮,擢升为钦差大臣,总督西北三州引水事宜,遇事可先斩后奏!务必于明年春汛前,引青川水入西北三州!若功成,朕不吝封侯之赏;若贻误……”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棱坠地,“军法从事!”
“臣,领旨谢恩!” 卫铮本人尚未在场,自有吏部官员代为领旨。
“臣等遵旨!” 群臣齐声应和。
郑国公深深垂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陛下圣明!”
元柳端坐于龙椅之上,玄色的龙袍在殿内明亮的烛火和天光下,流淌着冰冷而威严的光泽。她看着阶下心思各异的群臣,看着郑国公低垂的头颅,心中一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