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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过夜

作者:涔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末清晨,陈颂在衣柜前磨蹭许久,最终随意套了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配上破洞牛仔裤,对膝盖上半掉不掉的小熊创可贴视而不见,一瘸一拐出了门。


    周景恒已在楼下等候,浅灰卫衣衬得他清清爽爽,背着旧帆布包,见陈颂下来,只淡淡说:“走。”


    槐安里离学校不远,沿途老墙皮斑驳,砖缝狗尾草摇晃。陈颂踢着石子走在前,周景恒默默跟上,两人之间隔了半臂距离,谁都没主动开口。


    推开发锈铁门,老槐树矗立院中,树干缠着祈福红布条,石桌石凳积灰厚重。陈颂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晃眼,他摸了摸树干,树皮糙得硌手,却没了儿时往这儿躲的急切。


    “周奶奶……”陈颂开口,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她还好吗?”


    周景恒脚步不停:“病情稳定,去年回的。”从包里掏出塑料袋,“给她带过槐花糕,说味道没变。”


    陈颂跟着穿过院子,路过旧时平房,门虚掩着,积灰扑面。他推门进去,小木桌还在,缺角处卡着半根旧铅笔,是他当年偷懒藏的。


    “小时候……”陈颂挠头,“总在这儿乱写,你作业本没少遭殃。”


    周景恒垂眸,没接话,目光扫过布满划痕的桌面,像是被勾起什么,又很快压下。阳光斜斜照进来,在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里,映出细碎的光,恍惚间,似能看见儿时的陈颂趴在桌上,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楚河汉界”,画着投篮的小人,画着……画着那些被岁月蒙尘的、属于两人的片段。


    从平房出来,周景恒带路去周奶奶家。老人开门见陈颂,浑浊眼亮了亮:“阿颂来啦,快进来。”  拉着他手往屋走,又瞥周景恒:“小恒也在,你们小时候总凑一块,现在难得见……”


    屋里中药味弥漫,陈颂瞥见窗台旧相册,翻到张老照片——他和周景恒蹲槐树下,周景恒握书,他举着糖,模样傻气。周奶奶在旁念叨:“小恒走后,阿颂常问啥时回来,后来不问了,奶奶还当你忘了……”


    陈颂喉咙发紧,胡乱应了声,偷瞄周景恒,对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周景恒耳尖微微发烫,他想起那些在南方的日子,奶奶总念叨着“阿颂那孩子,该想你啦”,可自己回来后,陈颂却像裹了层刺,拒人于千里之外。


    离开周奶奶家,两人坐槐树下石凳。周景恒递来槐花糕,陈颂咬了口,甜香熟悉,却没了儿时滋味。


    “以前总盼你回来,”陈颂突然说,声音闷闷的,“后来搬家,就……忘了。”


    周景恒指尖摩挲着石凳纹路,半晌道:“我记得。”记得陈颂翻墙抢糖时,裤脚勾住藤蔓摔得四仰八叉,却还把糖往他手里塞;记得陈颂挨打后,躲在槐安里哭,却硬说自己是摔的;记得那些被陈颂遗忘的、独属于两人的旧时光,自己都小心收在心底,盼了一年又一年。


    陈颂别过脸,膝盖上创可贴被风掀起边角,他伸手按了按,没再说话。风卷着槐花瓣飘落,落在石桌上,像段被压在岁月里,尚未说清的过去。


    回程路上,陈颂走得更快,周景恒依旧默默跟随。路过老墙时,陈颂裤脚勾住藤蔓,踉跄要摔,周景恒伸手扶了把,他猛地挣开:“我自己能走!”


    周景恒收回手,垂在身侧轻轻攥起又松开,望着陈颂一瘸一拐的背影,眼底情绪复杂,有未说出口的在意,也有被抗拒的酸涩。他想起陈颂说“我们又不熟”时的样子,明明小时候那么亲近,怎么如今,连伸手帮个忙,都成了冒犯。


    陈颂走在前面,听着身后脚步声,心里像揣了团乱麻——那些被周景恒记着的旧时光,那些自己刻意遗忘的过去,正随着槐安里的风,一点点往他脑子里钻。他怕面对周景恒眼里的期待,怕承认自己也念着从前,更怕……在周景恒面前,露出自己被陈泊利打得遍体鳞伤的狼狈。


    走到老街道拐角,陈颂兜里手机突然震动,掏出一看,是陈泊利发来的消息:“小兔崽子,晚上别想吃饭,赶紧滚回来!”  陈颂攥紧手机,指节泛白,脚步不自觉加快,连周景恒喊他都没听见。


    周景恒看着陈颂突然狂奔的背影,心下不安,忙追上去。转过拐角,就见陈颂撞上迎面而来的醉汉,对方骂骂咧咧推搡他,陈颂本就瘸着腿,直接摔在地上,膝盖旧伤被磕得重新渗血,小熊创可贴彻底脱落,沾着尘土和血污。


    “陈颂!”周景恒冲过去,扶住他肩膀。陈颂像被烫到,狠狠推开他,声音带着戾气:“别管我!”  醉汉还在骂,周景恒站起身,挡在陈颂身前,冷冷道:“道歉。”  醉汉看他单薄,想动手,周景恒却半步不退,眼神里的坚定,让醉汉莫名发怵,嘟囔几句走了。


    陈颂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家走,周景恒默默跟上。到了陈颂家楼下,陈颂站定,声音发涩:“你回去吧,谢了……还有,今天的事,别告诉别人。”


    周景恒望着他进单元楼的背影,掏出手机,给陈颂发了条消息:“有事,打给我。”  发完,他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陈颂家窗户,直到里面亮起又熄灭,才缓缓转身离开。


    陈颂进了家,陈泊利果然在客厅酗酒,看见他回来,骂骂咧咧伸手要打。陈颂习惯性蜷缩,却想起周景恒挡在身前的样子,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推开陈泊利:“你别碰我!”  陈泊利被推得踉跄,抄起酒瓶砸过来,陈颂躲开,玻璃碎在脚边,渣子溅到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混乱中,陈颂摸到手机,指尖颤抖着按出周景恒的号码,还没拨通,门突然被敲响。陈泊利骂骂咧咧去开门,周景恒站在门外,手里还握着从槐安里顺来的旧木棍,看见屋里狼藉,眼神瞬间冷下来。


    “你谁啊?”陈泊利醉醺醺问。


    周景恒没理他,径直走向陈颂,扶起他,声音低却坚定:“我带你走。”  陈颂望着他,眼里有震惊,有委屈,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景恒半扶半抱带着陈颂离开,陈泊利在身后叫骂,可两人谁都没回头。出了单元楼,夜风微凉,陈颂腿软得厉害,靠在周景恒身上,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旧木棍还攥得死紧,像是刚经历一场硬仗。


    “你……”陈颂刚开口,周景恒打断他:“去我家,奶奶在,能照顾你。”


    陈颂犹豫了一瞬,轻轻点了头。一路上,陈颂靠在周景恒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熟悉的皂角香,那些藏在心底的、对周景恒的依赖,在这场狼狈的逃离里,悄悄探出头来。


    到了周景恒家,周奶奶忙给陈颂找药找纱布,周景恒则去打了盆温水,小心给陈颂清理伤口。陈颂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想起小时候周奶奶给他们包扎伤口的场景,喉咙发堵:“周景恒,你没必要……”


    “有必要。”周景恒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小时候你挨打,我没能护住你;现在,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疼。”


    陈颂别过脸,眼泪却不受控地掉下来,砸在膝盖上,晕开一片水渍。周景恒默默给他包扎,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周奶奶在厨房熬粥的声音,暖黄的灯光里,那些被陈颂拼命推开的“熟悉”,正一点点把他包围,让他无处可逃,却又……不想再逃。


    周景恒家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很整洁。陈颂坐在沙发上,看着周景恒抱着被子从里屋出来,又默默去拿了条干净毛巾,打湿后回来给他擦脸。


    “我自己来。”陈颂伸手去接毛巾,指尖碰到周景恒的手,烫得像被火燎。他别过脸,快速擦了擦脸,把毛巾扔回盆里,“我又不是小孩。”


    周景恒没说话,把熬好的粥端过来:“喝点,周奶奶熬的。”


    陈颂端起碗,粥是温的,米香混着淡淡的中药味,喝一口,暖得从胃里一直热到心里。他想起小时候在槐安里,周奶奶也总熬这样的粥给他喝,那时候陈泊利还没变成这样,妈妈也还在,一家人……


    “想什么?”周景恒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没什么。”陈颂把粥喝完,碗底还沉着两颗蜜枣,“周奶奶的粥,还是这么甜。”


    周景恒笑了笑,接过碗去厨房洗。陈颂靠在沙发上,听着里屋传来的周奶奶的呼噜声,还有厨房水龙头的水流声,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挤在周奶奶家的小沙发上,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睡。


    “晚上睡里屋,我睡沙发。”周景恒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指了指里屋。


    “我睡沙发。”陈颂赶紧说,“你明天还要上学。”


    “你腿伤了。”周景恒看着他膝盖上重新包扎好的纱布,“里屋床大,你能伸开腿。”


    陈颂还想拒绝,周景恒已经把他往起扶:“别矫情。”


    里屋的床确实大,铺着干净的灰色床单,还晒过太阳,有股淡淡的暖香。陈颂躺下,周景恒给他拉好被子,又把台灯调暗:“睡吧。”


    “周景恒……”陈颂看着他转身要走,突然叫住他,“谢谢你。”


    周景恒回头,灯光在他脸上晕开一层柔光:“说什么谢,小时候你也陪我睡过。”


    陈颂的脸“腾”地红了,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头:“睡吧睡吧!”


    周景恒低低笑了声,转身出了里屋。


    陈颂在被子里,听着外屋周景恒轻手轻脚铺沙发的声音,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个不停。他掀开被子一角,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想起刚才周景恒说的“小时候你也陪我睡过”,那些被遗忘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那时候,周奶奶身体不好,夜里总咳嗽,周景恒怕吵醒奶奶,就抱着被子去沙发睡。陈颂发现后,偷偷抱了自己的小被子,挤到他身边,说“我陪你,我不怕你咳嗽”。两个小孩挤在小小的沙发上,陈颂的脚踢到周景恒的腿,周景恒的胳膊肘碰到陈颂的腰,却睡得格外踏实。


    “笨蛋周景恒……”陈颂在被子里嘟囔,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颂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见外屋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哭。他瞬间清醒,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走,腿刚着地,就碰到周景恒。


    “怎么了?”周景恒也没睡,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块手帕,眼睛红红的。


    陈颂这才发现,他在哭。


    “我……我听见哭声。”陈颂结结巴巴说,“你怎么了?”


    周景恒赶紧擦了擦脸:“没事,做噩梦了。”


    “骗人。”陈颂盯着他发红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起周奶奶的病了?”


    周景恒没说话,把脸别过去。


    陈颂突然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过来,我陪你睡。”


    周景恒看着他,眼里有惊喜,也有犹豫。


    “小时候你都不怕,现在怕什么。”陈颂又拍了拍,“过来!”


    周景恒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躺下。陈颂往他身边挤了挤,像小时候那样,把小半个身子贴过去:“别怕,我在呢。”


    周景恒的眼泪又涌出来,他紧紧攥着陈颂的衣角,声音哽咽:“陈颂,我好怕奶奶离开……好怕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陈颂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他伸手抱住周景恒,像小时候周景恒安慰他那样,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不会的,周奶奶会好起来的……我也在,我不会走。”


    月光透过窗户,轻轻落在两个少年身上。陈颂抱着周景恒,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睡过去。


    这一夜,他们在彼此的体温和心跳里,找回了小时候的安全感,那些藏在心底的依赖和信任,像春天的种子,在这温暖的夜里,悄悄发了芽。


    第二天清晨,周奶奶最先起床,看见里屋空着,外屋沙发上两个孩子挤在一起,睡得正香,忍不住笑了。她轻手轻脚去厨房熬粥,把昨晚的温馨,都熬进了这一锅浓浓的米香里。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陈颂是被压醒的。


    周景恒的胳膊搭在他腰上,呼吸轻轻扫过他后颈,带着点刚睡醒的温热。陈颂浑身一僵,想起昨晚周景恒哭着攥他衣角的样子——那家伙难得露出脆弱,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他一时心软,就让人得寸进尺地抱着睡了整夜。


    “喂,起开。”陈颂推了推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压死我了。”


    周景恒迷迷糊糊睁开眼,睫毛在晨光里颤了颤,看清是陈颂,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软糯得像没断奶:“再睡会儿……”


    这语气让陈颂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周景恒总赖床,陈颂就趴在他耳边喊“槐花开了,快去摘”,对方也是这样,闭着眼往他怀里钻,嘟囔着“再等五分钟”。


    心跳突然乱了节拍。陈颂猛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露出昨晚被陈泊利推搡时撞出的瘀青。周景恒也醒了,目光落在那片青紫上,刚睡醒的迷茫瞬间褪去,只剩下沉沉的暗。


    “他又打你了?”周景恒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没散的心疼。


    陈颂扯过被子盖住腰:“老毛病了,不疼。”他想下床,腿刚沾地就软了下——昨晚膝盖磕破的地方又肿了些,纱布边缘渗出点血。


    周景恒立刻爬起来扶他:“别动,我去拿药。”


    他转身去里屋翻药箱,陈颂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这小子比小时候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不点了。


    周景恒拿着碘伏和棉签回来,蹲下身给陈颂处理伤口。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陈颂能看见他发梢的绒毛,还有低头时认真的侧脸。


    “你小时候总爱受伤,”周景恒忽然说,蘸着碘伏的棉签顿了顿,“每次都硬说不疼,其实眼眶都红了。”


    陈颂的耳根烧起来:“谁红了?你看错了!”


    周景恒低低地笑,指尖碰到伤口周围的皮肤时,放轻了力道:“这次真的快好了,别再磕着。”


    陈颂“嗯”了一声,没敢看他。


    周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配着腌黄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陈颂喝着粥,听周奶奶念叨“小恒小时候总抢阿颂的馒头吃”,周景恒在旁边红着脸辩解,忽然觉得这场景像偷来的,温暖得让人不敢相信。


    吃完早饭,周景恒要去给周奶奶拿药,让陈颂在家等着。


    陈颂看着他把药单折好放进兜里,又把桌上的馒头装了两个:“你路上吃。”


    周景恒愣了愣,接过馒头时,指尖碰到陈颂的手,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缩了缩。


    “我很快回来。”周景恒说。


    “嗯。”陈颂应着,看着他出了门,才转身打量这间屋子。


    墙上挂着周景恒小时候的照片,穿着白衬衫站在槐树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还有张两人的合照,他骑在周景恒脖子上,手里举着串槐花,周景恒的脸被他压得通红,却笑得眼睛都没了。


    陈颂伸手摸了摸照片,突然想起周景恒昨晚哭着说“好怕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他掏出手机,给袁文阳发了条消息:“帮我跟老班请个假,下午再去。”


    发完,他走到里屋,看见周景恒的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左上角放着个旧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他小时候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周景恒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颂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原来那些被他遗忘的承诺,有人一直记着。


    周景恒回来时,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盒冰镇的牛奶,还有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和陈颂膝盖上那个同款。


    “给你。”他把创可贴递过来,“这个防水,洗澡不会掉。”


    陈颂接过,指尖捏着那个圆滚滚的小熊,突然说:“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学校。”


    周景恒眼睛亮了亮:“好。”


    去学校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陈颂的腿还有点瘸,周景恒就刻意放慢脚步,时不时扶他一把。路过巷口的小卖部,陈颂突然停下:“我请你吃冰棍。”


    他掏出兜里的几块钱,是上周省下来的饭钱,买了两支绿豆冰棍,递一支给周景恒。


    冰棍化得快,糖水顺着手指往下滴。陈颂舔了舔嘴角,看见周景恒正低头舔手指,舌尖的颜色很淡,像刚剥壳的荔枝。


    “喂,”陈颂突然说,“周景恒,以后……我罩你。”


    周景恒抬头看他,眼睛里盛着阳光,亮得惊人:“好啊。”


    陈颂别过脸,假装看路边的狗尾巴草,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从昨晚周景恒挡在他身前开始,从两人挤在沙发上睡着开始,从那些被唤醒的旧时光开始。


    回到学校时,袁文阳在教室门口等他们,看见两人手里的冰棍,挤眉弄眼地笑:“哟,约会回来啦?”


    陈颂把冰棍纸砸他脸上:“滚蛋。”


    周景恒在旁边笑,陈颂侧头看他,发现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落了星星。


    下午的数学课,陈颂没睡觉。他看着周景恒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突然凑过去:“这道题,再讲一遍。”


    周景恒愣了愣,随即弯起嘴角,拿起笔:“好。”


    前排的袁文阳转头就是看到这一幕:“靠!!!颂哥你居然在学习?!!”


    “滚吧你,你数学考及格了吗?就说。“


    袁文阳委屈巴巴地转过头。


    阳光透过窗户,轻轻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在为这段重新开始的友谊,盖上温暖的印章。而那些藏在心底的、比友谊更复杂的情愫,正随着夏日的蝉鸣,悄悄滋长。


    数学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陈颂对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抓耳挠腮,铅笔头在纸上戳出好几个洞。周景恒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来:“这道题,用坐标系平移法更简单。”


    陈颂盯着笔记本上的辅助线,还是一脸茫然:“平移?怎么移?它又不会自己长腿跑。”


    周景恒没忍住笑,拿过他的铅笔,在坐标系上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把这个抛物线看作你投篮的弧线,向左移三个单位,就像你站在三分线外投球,瞄准篮筐的位置……”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混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陈颂居然听进去了。等反应过来时,周景恒已经把解题步骤写了半页纸,重点公式旁边还画了个投篮的小人,动作和他平时打球的姿势一模一样。


    “懂了吗?”周景恒抬头问。


    陈颂愣愣点头,又赶紧摇头:“好像……懂了一点点。”


    考试铃声响起时,陈颂的心跳得像打鼓。拿到试卷,他先翻到最后一页——那道让他头疼的函数题果然在,只是数字换了换。他深吸一口气,想起周景恒画的投篮小人,居然真的画出了辅助线,磕磕绊绊算出了答案。


    前面的选择题大多是周景恒前天帮他划的重点,陈颂咬着笔杆回忆,居然也蒙对了大半。等写到填空题最后一道时,他卡壳了,偷偷看周景恒,对方正低头检查试卷,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陈颂撇撇嘴,自己在草稿纸上画了半天,最后凭着模糊的印象填了个数字。


    交卷时,他手心全是汗,路过周景恒座位时,被对方轻轻拽了下衣角:“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陈颂压低声音,“最后那道大题,我好像做对了。”


    周景恒弯了弯嘴角:“嗯,我相信你。”


    成绩出来那天,陈颂紧张得胃都在抽痛。张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念到“周景恒,150分”时,他没心思羡慕,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分数。


    “陈颂,55分。”


    张老师的声音落下,陈颂的心沉了沉,却又莫名松了口气。55分,比上次多了四十多分,离及格只差5分。


    “虽然没及格,但进步很大。”张老师把试卷递给他,“尤其是最后那道函数题,步骤基本对了,就是计算错了,扣了5分。”


    陈颂看着试卷上的红叉,突然笑了。他侧头看周景恒,对方正用红笔在他的错题旁边写批注,字迹清隽:“这里的计算失误,下次注意。只差5分,下次一定能及格。”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批注上,那行字像被镀了层金边。陈颂突然觉得,这55分比任何一次蒙来的及格都让人踏实。


    “喂,”他撞了撞周景恒的胳膊肘,“谢了啊,书呆子。”


    周景恒抬头看他,眼里盛着细碎的光:“不客气,学渣。”


    后排的袁文阳凑过来:“颂哥,55分你还笑?我这次可及格了,64!”


    陈颂把试卷拍在他脸上:“滚蛋,这叫潜力股,懂不懂?就比我多那几分”


    周景恒低低地笑了,陈颂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觉得,差5分也没关系。至少他知道,下次考试时,身边还有人会帮他画投篮小人,会在错题旁边写下温柔的批注,会相信他一定能及格。


    这种感觉,比拿到满分还让人安心。


    周景恒偶尔才在奶奶家住哈,他和他妈住的地方也挺近的,就在颂颂家附近喔。他爸妈离婚也是个人原因,为后期做铺垫哈,辛辛苦苦码了这么多字。[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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