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影就能看出谢辞恩很生气,新雪消融,抄手游廊又长又滑,他走得又快,要不是自己扭了脚,对方也根本不会停下来。
容婳揉揉脚踝,上前道,“谢辞恩,我不知道你也在。”
确实不知,她原本在窗子旁等,谢辞恩跪着的时候,屋内没任何响动,还以为他走了。
“我不是有意的。”她说完,又觉得好像太过卑微了些,毕竟自己也算得上是无辜。
谢楚仁手劲又大,她脚背还疼着呢……
“别再跟着我,”他道,“大家都知道你为了我在寺里整整祈福三年,现如今无论我走到哪,这句话都如影随形,我不想说伤害你的话,但也请你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从他回府之后,祖母,父亲,二婶,乃至谢府上下,人人都把这句话挂在了嘴边。
他从来没有让她为自己做这些,可听起来,三年寺庙祈福,都是因自己而起。
“谢辞恩,我来是想问你,能否把……”
“不止三年,”谢辞恩打断她的话,“往后的三年,甚至三十年,你恐怕都只能青灯古佛作伴了!”
他打一辈子仗,她住一辈子寺庙。
容婳一愣,其实想问他把箭矢拿过来瞧一瞧,可惜没机会。
“所以,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和离……”
或许是刚才父亲的冷嘲热讽,让他心里堵得慌,终究是没克制住,累及无辜,否则换平日,他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既然要和离,又为什么让我在谢家等你三年?”容婳没有半点生气,谢辞恩于自己而言到底还是生疏,况且寺庙也是她自己要去的,如今更是成了众长辈说教他的例子,任谁心里都难受。
“我补偿你……”谢辞恩缓缓开口。
“怎么补偿?”她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补偿了,时光就能倒回我尚未出阁的三年前?”
他们之间虽未有夫妻之实,可这种事,谁能解释的清?用三年的时间,去换一个弃妇的身份么?
原本对他仅有的好感,也消失殆尽。光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只会惹自己不高兴。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休了我……”谢辞恩看着她眼眸中隐隐约约浮现的委屈,羞得满脸通红。
她等了三年,结果却等了这一句和离。谢辞恩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人。
“……”
“谢辞恩,这件事由不得你我做主,但只要祖母他们开口,我无可非议。”容婳其实心里早就难受得不行,她对谢辞恩没感情,可她不想就这种被灰溜溜地赶回容家。
明明是他有错在先。
所以她不得不把谢老夫人搬了出来。
谢辞恩沉默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拿什么话去接。
“谢辞恩,”她突然开口叫他名字,“你不妨和我说实话。”
“什么?”他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你在军中是不是有相好的了?”容婳问。
“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谢辞恩的脸一下子绿了,急切道,“你一个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怕害臊?!”
这个理由,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显然,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类人,恐怕这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尽管他费尽全力解释,但对方依旧是一副严刑拷打的眼神。
“我无法自证清白,”他放弃了,破罐子破摔,“你爱信不信。”
容婳低下头,对了对手指,若有所思。
“算了,”许久之后,谢辞恩终于发出一声毫不遮掩的长叹,“只当我没有说过……”
容婳有些失望,皮囊好看的人,本质却没有那么有趣。
冬青见她又是摇头,又是唉声叹气地回来,忙上前给她揉肩,“少夫人,剩下的由奴婢去送吧……”
容婳摆摆手,“还是我去吧,你帮我把剩下的袄子一块拿上。”
送完就走,她不想多逗留。本来做这事,也是为了给谢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她现在没了心情。
谢辞恩说了那番话,纵然她再大度,也不可能全然不在乎。是时候,得直视一下这门婚事了。
长辈们不在,就把东西交托给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交代转达一下,她就撤了。冬青抱着袄子跟在她后头,容婳从各个院子送过来,最后是三房。
这里离谢府主院最远,是个难得僻静的去处。容婳早就听闻三婶婶爱清静,但没想到进来的时候,竟连一个丫鬟都没看到。
“三婶你在吗?我是容婳。”容婳这三年里也见过她几次,不爱说话。谢老夫人说,自她孩子没了以后,就更加不愿意开口了。
笃笃笃笃……
“什么事?”
容婳刚要离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面容沧桑憔悴的妇人,没有半点笑容,说话也沙哑着。
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短短几个月里,三婶竟变成了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三婶,快过冬了,我是来送袄子的,以后……”
“我不需要。”声音冷淡,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三婶郑氏就把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容婳看到了她眼里的厌弃,好像自己是什么不请自来的瘟神。
庭院内一片寂静,容婳有些尴尬地呆在原地。
冬青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她不要,少夫人就留着自己穿吧。”
“几个月没见,三婶好像变了许多……”走出院子,容婳喃喃道了一句。
“说是,一直想怀没怀上,所以就变成了这样,”冬青道,“这也不是少夫人您造成的,可她这样凶巴巴的!”
“好了,你既然知道事情缘由,就原谅一下吧,”容婳道,“不过这些,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冬青道,“少夫人不记得了,刚回府那日,您让奴婢拿这碎银给院里的人分一分,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现如今她们说话的时候奴婢也能过去听上几句。”
“你刚刚说三婶一直没怀上……”容婳突然站住脚,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也看过不少大夫,但都无功而返,”冬青问,“少夫人怎么了?”
当初谢老夫人的事,容婳听完甚觉惋惜,可人死不能复生,当时见三婶一切如常,还以为早就过去这道坎了。
“你刚刚有没有闻到一股药味?”听冬青这么一说,方才后知后觉,回头往三房的院子去。
刚进院子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不过若有似无,直到三婶出现,那味道才明显起来。
“没有,少夫人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冬青摇摇头,连忙跟了上来。
“我在三婶身上闻到了幻心草的味道,盛产北秦,我们大梁并没有。药性极烈,有破血之功,出血者闻之则血不能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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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闻之则不能生育,不过这药很是罕见,我也只见一次,那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或许也是三婶多年未育的元凶。
药本无好坏,容婳一想到就气愤得不行。很多药草,因为被有心之人拿来使坏,就被冠上了毒药之名,从而被禁,到最后的灭绝。
“三婶,你开开门,我是容婳,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你。”救人要紧,她也管不了这许多,把门拍得咚咚咚响。
她刚想说,要是不开门,自己就想办法从窗子爬进去。
好在门开了,开门的是三叔父谢善仁,他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原来是侄媳,你三婶刚刚睡着了,找她有什么事吗?”
“三叔父,叫我容婳就好,”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麻烦您帮我转告三婶,平时穿得带得什么香,通通都不要用了,里头有幻心草,是为剧毒。”
三叔父的神色也跟着慢慢严肃起来,他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毫无虚言。”容婳道。
谢善仁长叹一口气道,“其实我也劝过许多次了,可她总是不听。我倒也不知道什么都毒不毒的,只觉得那味道太过浓郁了些,闻着叫人不舒服。那香是她一个好姐妹送的,说是能安神,用了许多年,这是她们姐妹间的情分,我多说了她反而不愿意。”
容婳倒吸一口凉气,“无论如何,三婶都不能再用了。”
“你又如何知道这香气的名字?”谢善仁话音刚落,又拍了拍自己脑瓜,“瞧你叔父这记性,竟忘了你爷爷曾是上京最有名望的大夫!”
容婳微微一笑,默默点头。她不想叫人知道自己偷偷学医的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当年,”谢善仁画风一转,皱眉道,“你爷爷……”
“我爷爷没有误诊,是那个人他自己不想活了,寻了短见,”提到伤心事,她难免红了眼眶,“三叔父不信?”
“不不不,叔父不是这个意思,”谢善仁道,“你爷爷是医术高超没错,可你……”
“叔父不妨有话直说。”容婳脑海中也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但也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
“我知道你是为了叔父好,可行医看病不是你读几本书就可以的,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从未随你爷爷出诊,也就是说尚未出师。不知你后来可有师承?”
容婳沉默好久,摇摇头。确实唐突了些,毕竟三年来,她给谢家的印象不过是药商的女儿,并不会行医。
“好孩子,叔父知道了。”谢善仁没忍心把婉拒的话说出口,随意敷衍了几句。
“叔父,总而言之,那香不能再用了……”关门声截断了她说的话。
还没回到院里,容婳的眼眶就跟着红了,谢善仁说得没错,她自学医术并未出师,也怨不得技不如人,毕竟她也只敢给一些牲畜瞧病。
可想着想着她就哭了,谢善仁的话一针见血,给她骄傲的内心狠狠一棒。
如何走出给人看病的第一步,她也不知道。
她低头悄悄抹泪,就连跟在后头的冬青也不曾发觉。不知不觉中她又加快了步子,和等在院门外的谢辞恩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容婳揉了揉嗡嗡嗡的脑门,抬头看他。她只要一哭,眼睛就红得不行,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你、哭了……”谢辞恩一惊,连说话都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