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高层例会，霍凛罕见的迟到了十分钟。
当他推开会议室大门时，原本正在低声交流的高管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在他和坐在长桌末席的程熙之间流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气氛。霍凛面不改色的走到主位中间坐下，将文件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仿佛要以此打断这种无声的注视。
“抱歉，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他语气平淡，仿佛早上走廊里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部门总监汇报着近期的工作进展，PPT上的数据图表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霍凛认真听着，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神情专注而严肃，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冰山总裁”的人设。
直到会议进行到一半，讨论到下个季度的市场推广方案时，霍凛无意间抬眼。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熙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写字的姿势很端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钢笔的姿态带着一种古典的优雅。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让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霍凛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投影仪上的图表，指尖却不自觉地在文件边缘敲出规律的节奏。他想起早上程熙那句“谢谢霍总夸奖，您眼光真好”，想起他转身时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不知为何，那句原本让他尴尬到脚趾扣地的话，此刻在脑海里回放，却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也许这个被迫绑定的系统，这个处处透着神秘的程熙，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他霍凛，似乎已经在这场由系统主导的荒诞游戏里，不知不觉地投入了太多不该有的情绪—— 那些好奇，那些深究，甚至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微妙的在意。
会议结束时，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程熙是第一个站起身的人，他利落的合上笔记本，抱在怀里，准备跟着其他高管一起离开。
霍凛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那道身影在明亮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已经空了大半的会议室：
“程熙，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程熙的脚步微微顿住。他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有礼的笑容，仿佛刚才会议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的，霍总。”
看着程熙重新迈开脚步，消失在会议室门外，霍凛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峙打着节拍。
他不知道自己叫住程熙究竟想说什么。是想质问他早上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是想试探他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或许，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离这个神秘的男人更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一点。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时，霍凛正用指尖碾过桌面摆件的冷硬边缘。那是一个黑曜石材质的猎豹雕塑，蜷伏的姿态里凝着蓄势待发的张力，一如他此刻紧绷的神经。他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对着落地窗玻璃的倒影调整了呼吸—— 镜面里的男人额角还凝着未消的薄汗，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被扯开，露出锁骨淡粉色的痕迹。
“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擦过喉管，像砂纸打磨过金属。
程熙推门进入时，恰好有道阳光斜斜的切过他的肩头。男人依旧抱着那本黑色笔记本，西装马甲的银线滚边在光影里泛着细微光泽，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中断，眼尾那道笑纹被镜片折射得有些模糊。他在办公桌前三步远的位置站定，皮鞋尖刚巧踩在地板拼花的十字纹上，这个精准的站位让霍凛莫名想起棋盘上蓄谋已久的落子。
“霍总找我？”程熙的目光掠过他敞开的领口，又极快地移向窗外，“是关于东南亚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吗？我下午就......”
“滴—— 紧急任务触发。”系统的机械音骤然炸响，惊得霍凛指尖猛地掐进猎豹雕塑的利爪凹痕里，“任务内容：在三十秒内握住目标左手手腕，保持五秒以上。任务奖励：生命能量补充 5，解锁‘目标肢体语言分析’权限。失败惩罚：强制播放手机相册里的童年芭蕾舞表演视频，循环播放至下班。
空气瞬间被某种灼热的东西点燃。霍凛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程熙垂在身侧的左手—— 那只手正轻轻捏着笔记本边缘，指节泛着温润的象牙白，虎口处有颗极淡的褐色痣。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茶水间，这只手曾握着骨瓷杯递来了热可可，指尖沾着的可可粉在灯光下像撒了把碎金。
“霍总。”程熙的声音拉回他的神志，男人微微歪头，镜片后的眸光沉了沉，“您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他说着便要上前半步，袖口的百达翡丽表盘在阳光下晃出一道冷光。
就是这个动作！霍凛脑中警铃大作。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出手，五指张开扣向程熙的手腕—— 那皮肤下的脉搏跳的异常平稳，像精准的机械表摆。而骨骼的形状在掌心勾勒出清瘦的弧度。五秒，四秒，三秒...... 系统的倒计时在太阳穴突突直跳，霍凛能闻到程熙腕间淡淡的雪松香，比早餐更添了几分暖木的沉郁。
“霍总？”程熙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讶异，他没有抽手，只是垂眸看着交握的手腕，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您这是......”
“没什么。”霍凛猛地松手，仿佛触到烧红的烙铁。他转身抓起桌上的文件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只是突然想起...... 上周你提过的供应链漏洞，现在有空细说吗？”他刻意让声音带上惯有的冷硬，却在转身时瞥见程熙手腕上清晰的指印—— 那圈淡红的痕迹像枚烙印，在他视网膜上灼烧出刺目的光斑。
程熙沉默地拉开椅子坐下，笔记本摊开在桌面时，霍凛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想起：“目标心率波动 2，肢体僵硬指数35%。‘肢体语言分析’权限已解锁是否立即启用？”
他盯着程熙翻开文件的手指，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男人手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某种隐秘的密码。而那只被他握过的左手，正不动声色地蜷起，指尖轻轻蹭过掌心的褐色痣。
“滴—— 检测到宿主与目标发生间接肢体接触，幸福值 2。”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霍凛才发现自己刚把签好的文件推给程熙时，指尖擦过对方接过文件的指节。不过是零点几秒的触碰，却让他像被静电击中般缩回手，钢笔“啪”地掉落在桌面上。
程熙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镜片后的眼睛映着百叶窗的光影，看不出情绪：“霍总？”
“没事。”霍凛再次拿起笔，额发垂落遮住眼底的波澜。他想起三天前在走廊被迫“表白”时，程熙接过文件时指尖的温度，那种微凉的触感竟比系统任务里所有的刻意为之的“殷勤”都更清晰。
“系统，”他在心中冷声质问，“解释一下，为什么递文件这种日常动作会增加幸福值？”
“滴—— 幸福值判定基于目标情绪波动强度，与宿主行为的‘刻意性’成反比。自然流露的关怀或无目的的肢体接触，更容易触动目标心里防御薄弱点。”
霍凛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白。所以那些精心设计的土味情话和焦黑的饼干，在系统判定里反而不如一次无心的触碰？这荒谬的机制让他想起小时候玩的猜谜游戏，规则永远藏在谜底后面。
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程煦收拾好文件准备离开时，第一滴雨已经砸在玻璃幕墙上，很快就连成密不透风的雨帘。
“程煦。”霍凛叫住他，目光落在窗外肆虐的暴雨上，“带伞了吗？”
程煦顿住脚步，回头时嘴角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晴，没想到变天这么快。”他的语气轻松，仿佛淋一场暴雨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霍凛拉开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整齐码放着三把黑色长柄伞。他抽出一把递给程煦，伞柄触碰到对方掌心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滴——检测到宿主主动提供帮助，目标情绪愉悦度上升，幸福值 5。”
这次的数值跳跃让霍凛挑眉。他看着程煦接过伞，指尖在伞柄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颔首：“谢谢霍总。”
“路上小心。”霍凛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也有些意外。他看着程煦撑着伞走进雨幕，深灰色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挺拔，伞骨划破雨帘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像某种舒缓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