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例会开得格外冗长,霍凛的思绪却反复飘向窗外。他想起程煦接过伞时,镜片上凝结的细小水珠,想起他转身时被风吹起的衬衫衣角。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此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莫名的涟漪。
散会后,霍凛鬼使神差地走到程煦的办公位旁。助理说他提前下班了,但桌面上还摊着一份未完成的财务报表,旁边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霍凛的目光落在报表边缘的一行小字上,那是程煦随手画的函数曲线,却精准地标注出霍氏海外投资的风险节点。
这个男人,果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回到办公室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滴——检测到目标仍在户外,当前天气可能对目标健康造成影响。是否触发‘关怀任务’?”
“不必。”霍凛拒绝得异常果断。他拉开窗帘,看着城市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光影,忽然想起重生那天手术台上的冰冷触感。那时他以为生命的终结是彻底的黑暗,却没想到会以这种荒诞的方式重来。
手机突然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霍总,程顾问的车抛锚了,现在还在南二环桥洞下。”
霍凛的心脏猛地一缩。南二环的桥洞地势低洼,每年暴雨都会积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车钥匙,冲出办公室时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这个决定是否符合“系统任务”。
宾利在雨幕中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也难以驱散眼前的模糊。霍凛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指腹因为紧张而泛白。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不安。
桥洞下的积水已经没过轮胎,程煦站在车旁,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色衬衫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正低头检查引擎,听到车声抬起头,看到霍凛的车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霍凛把车停在他旁边,降下车窗:“上车。”
程煦愣了一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细小的水痕:“霍总,您怎么……”
“别废话。”霍凛推开车门,“你的车我会让助理来处理。”
程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进副驾驶。车内的暖气让他打了个轻颤,霍凛从后座拿起一条羊绒毯递给他:“披上。”
指尖相触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的数值让霍凛瞳孔微缩:
“滴——检测到宿主紧急救援行为,目标情绪波动剧烈,幸福值 15!”
15点幸福值,这是他重生以来单次获得的最高数值。霍凛看着程煦裹紧羊绒毯,侧脸在车内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突然意识到系统那句“自然流露的关怀”背后的深意。
原来真正能触动人心的,从来不是刻意为之的表演,而是那些未经修饰的本能反应。
“谢谢霍总。”程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想到您会……”
“顺路。”霍凛打断他,目光重新投向雨幕,耳根却悄悄泛红。他能感觉到程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视线像羽毛般轻拂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车子在雨夜里平稳行驶,电台里播放着舒缓的蓝调爵士。霍凛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程煦,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雨水洗净了他平日里的疏离感,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个卸下防备的孩子。
霍凛的心跳莫名加速。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被系统定义为“目标”的男人,远比他想象中更能牵动自己的情绪。那些因为系统任务而产生的烦躁、尴尬、甚至愤怒,在看到程煦狼狈却依旧从容的样子时,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关切。
也许系统的存在并非全是坏事。至少它让他这个习惯了冰冷算计的人,重新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温度。
车子停在程煦公寓楼下时,雨已经小了很多。霍凛看着他解开安全带,突然开口:“明天早上,我让司机来接你。”
程煦转过头,眼中带着惊讶:“不必麻烦霍总……”
“不是麻烦。”霍凛打断他,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坚持,“你的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程煦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车内的潮湿感:“好,那就谢谢霍总了。”
看着程煦走进公寓楼的背影,霍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滴——今日累计幸福值 25,生命能量稳定度提升至37%。”
他看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第一次觉得这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再那么刺耳。也许幸福值的意义,从来不是数值本身,而是那些让数值跳动的瞬间,所带来的真实心动。
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银色的光辉。霍凛发动车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想,也许被系统绑定的人生,也并非全是荒诞的社死现场。至少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名为“温暖”的东西,正在心底悄然滋生。
霍凛的宾利驶离程煦公寓楼时,车载时钟的数字正从23:17跳至23:18。雨幕早已收敛成薄雾,路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出蜿蜒的光带,他降下车窗,让混着泥土气息的夜风灌进车厢——方才送程煦上楼时,那人撑着他给的黑伞,转身前特意将伞柄在掌心转了半圈,伞骨上的水珠便顺着弧度滴落在他鞋面上,此刻鞋尖的凉意仍清晰可辨。
“滴——今日幸福值累计 25,生命能量稳定度提升至37%。”系统提示音在静谧中响起,霍凛下意识摸了摸内袋——那里躺着程煦遗落的钢笔,磨砂黑的笔身贴着心脏,金属微凉的触感竟让他想起刚才桥洞下,那人被雨水浸透的衬衫下,肩胛骨透出的清瘦轮廓。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时,他才发现后座不知何时多了一方折叠整齐的羊绒毯,边缘沾着几不可见的雪松香。霍凛将毯子搭在臂弯,指尖蹭过绒毛时,系统冷不丁弹出一句:“检测到目标物品残留信息素,建议宿主——”
“闭嘴。”他低喝一声,却在走进电梯时,鬼使神差地将毯子凑近鼻尖。那股熟悉的冷杉与雪水混合的气息,比办公室香薰机里的人造香精柔和百倍,像极了程煦每次递文件时,袖口不经意扫过他桌面的味道。
凌晨一点的别墅空得像座冰窖。霍凛将羊绒毯丢在沙发上,却在路过书房时,被书桌上一个透明收纳盒绊住脚步——里面整齐码放着未拆封的薄荷糖铁盒,共有七种不同口味,全是程煦在办公室常嚼的牌子。这是上周系统发布“获取目标生活习惯”任务时,他以“员工福利采购调研”为由,让助理跑遍全城搜集的。当时只觉得是麻烦的任务,此刻却盯着那排铁盒,忽然想起程煦每次加班到深夜,都会悄悄拆开一颗含在嘴里,喉结滚动时,薄荷糖的凉气会顺着呼吸漫过来。
“滴——宿主对目标物品观察时长超过5分钟,情感波动指数异常上升。”系统的警报音让他猛地回神。霍凛烦躁地扯开领带,却在拉开抽屉找威士忌时,看见底层放着个保温袋——里面是助理按他“随口一提”买来的养胃茶,包装上还贴着程煦常去的那家老字号标签。
第二天清晨,霍凛提前半小时到公司。他刻意绕到程煦的办公位,发现桌面上除了摊开的财务报表,还放着半块吃剩的薄荷糖,糖纸边缘被捏得有些发皱。他指尖刚触到糖纸,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霍总早。”程煦的声音带着晨间特有的微哑,手里提着个印着老字号LOGO的保温袋,“今早路过巷口,看您上次提过这家的豆腐脑。”
霍凛转身时,撞进程煦带笑的目光里。那人发梢还沾着雨丝,显然是冒雨买的早餐。他想起昨夜桥洞下,程煦蹲在抛锚的车旁,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的模样,喉结滚动着,最终只接过保温袋,指尖触到温热的纸袋时,系统提示音轻响:“滴——目标无意识关怀行为触发,宿主心率加快0.3Hz,幸福值 1。”
“你的车……”霍凛低头看着袋上的油渍,试图转移话题。
“已经送去修了,谢谢霍总关心。”程煦收拾着桌面,忽然拿起报表边缘的便签,“这里有组数据我觉得需要再核对,您方便现在看吗?”
两人俯身看文件时,肩膀不经意相触。霍凛能闻到程煦发间残留的雨气,混合着雪松香,让他莫名想起昨夜羊绒毯的温度。他盯着报表上程煦画的批注,那些遒劲的字体在纸面上跳跃,忽然发现这个男人连写数字时,尾勾都带着独特的弧度——像极了他收纳盒里某款薄荷糖包装上的花体英文。
上午的例会开得冗长。霍凛坐在主位,目光却总不自觉飘向末席的程煦。那人正低头记录,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上切割出明暗条纹,鼻梁的阴影落在笔记本上,随着笔尖移动而微微晃动。当财务总监提到海外投资风险时,程煦忽然抬头,恰好与他视线相撞,随即递来一张便签:“第三季度汇率波动数据在附录5,霍总可能需要参考。”
便签纸的边缘带着程煦指尖的温度。霍凛捏着那张小纸条,直到散会时才发现,自己竟在纸背无意识画了个歪扭的薄荷糖图案。
下午三点,霍凛被助理提醒有份急件需程煦签字。他走到办公位时,正看见程煦对着电脑揉太阳穴,手边的咖啡杯早已空了,旁边散落着几颗薄荷糖纸。
“文件。”霍凛将文件夹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他屏幕——是他昨夜熬夜处理的海外账目,程煦竟在旁边标注了三个风险预警点,用的正是他遗落的那支黑笔。
“霍总?”程煦抬头,看见他盯着屏幕,便解释道,“昨晚回家后顺便看了看,觉得这里的对冲策略可以优化。”
霍凛没说话,只是拿起他手边的空咖啡杯:“喝太多咖啡对胃不好。”话出口才意识到语气过于自然,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铁盒——正是书房里那排薄荷糖中的柠檬味,“助理说这个牌子的薄荷糖提神。”
程煦愣住了,看着他递过来的铁盒,又看看自己桌角的糖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霍总怎么知道我……”
“随便买的。”霍凛打断他,耳根却悄悄发烫。系统提示音在此时响起:“滴——宿主主动执行‘习惯匹配’行为,目标情绪波动 2,幸福值 4。”
看着程煦接过铁盒时,指尖在盒面停顿的模样,霍凛忽然想起系统说的“自然流露的关怀”,原来不是刻意表演的温柔,而是这种将对方习惯悄悄记在心里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