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十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终于在霍凛濒临缺氧的边缘画上了句号。他松开捂着脸的手，只觉得鼻腔又酸又痒，脑袋昏沉，脸颊更是烫得能煎熟鸡蛋。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不敢回头，甚至能想象出背后程煦此刻是何等复杂的神情——震惊？困惑？亦或是……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嘲讽？
作为霍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舵人，霍凛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风浪，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资本市场的腥风血雨，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脑海里那个该死的系统。
“滴——惩罚执行完毕。宿主是否感受到‘社死’的魅力？建议下次认真执行任务。”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善意”提醒。
霍凛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跟系统置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系统的规则，以及如何在不彻底丢掉尊严的前提下，完成那些荒诞不经的任务。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冰冷淡漠的面具，只是眼底的血丝和依旧未褪的潮红，泄露了他片刻前的窘迫。
程煦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杯被霍凛“加料”到齁甜的黑咖啡，表情依旧温和，只是看向霍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他没有追问刚才那诡异的喷嚏，也没有提及那杯反常的甜咖啡，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说：“霍总，您好像有些着凉，要不要我让助理去买点感冒药？”
霍凛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揶揄，但看到的只有恰到好处的关切，仿佛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反而让霍凛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消弭了些许，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不必。”他言简意赅地拒绝，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出去吧。”
程煦没有多言，轻轻应了一声“是”，便端着那杯几乎没动的咖啡，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温和微笑才缓缓敛去，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霍凛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
加糖，说奇怪的话，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连续喷嚏……这一切都不像是那个杀伐果断、冷酷自律的霍凛会做出来的事情。他就像突然被人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变得……不可预测。
是因为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程煦靠在办公室门外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作为被“安排”到霍凛身边的人，他的任务本就不简单，而霍凛的这一系列变化，无疑让他的处境更加复杂。他必须更加小心地观察，弄清楚霍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办公室内，霍凛在程煦离开后，立刻瘫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系统，”他在脑海中冷冷开口，“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最好别再这么无聊。”
“滴——新任务生成中……”系统音响起，“检测到三日后为目标程煦的生日。任务内容：亲手为程煦烤制一份生日礼物——饼干。”
霍凛挑眉：“饼干？”
“是的，宿主。”系统确认，“任务要求：必须为亲手烤制，且……”
“且什么？”霍凛有种不祥的预感。
“且需要‘烤焦’。”系统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附加效果：触发‘笨拙的真诚’光环，根据焦黑程度与宿主表情，评估幸福值加成。”
霍凛：“……”
烤焦？
还要触发什么“笨拙的真诚”光环？
这系统是专门跟他过不去吗？他霍凛这辈子，别说烤饼干了，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让他去烤饼干，还要故意烤焦？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任务失败惩罚：将触发‘当众跳老年迪斯科’效果，持续时间5分钟。”系统适时补充道，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霍凛：“……”
跳老年迪斯科？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宁愿再打十个喷嚏！
“系统，”霍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你确定这不是在报复我？”
“滴——系统一切任务设定均基于‘促进宿主与目标情感联结’的核心原则，不存在报复行为。请宿主积极准备，三日后执行任务。”
霍凛揉了揉眉心，知道跟系统理论毫无意义。他只能接受现实，开始思考如何完成这个奇葩的任务。
烤饼干……烤焦……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烤焦”一件食物而绞尽脑汁。
接下来的两天，霍凛表面上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霍总，处理着公司的各项事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私下里做了多少“准备”。
他先是让助理“不经意”地买回了一套顶级的烘焙工具和原材料，放在他位于顶层的私人休息室里。然后，在夜深人静、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偷偷打开了电脑，搜索“如何烤焦饼干”。
搜索结果琳琅满目，大多是教如何烤出美味饼干的教程，关于“烤焦”的经验分享少之又少，甚至有不少帖子在痛心疾首地哭诉自己烤焦饼干的“血泪史”。
霍凛看着屏幕上那些焦黑如碳的饼干图片，眉头越皱越紧。这玩意儿，真的能当生日礼物？程煦收到了，会不会以为他是在故意羞辱？
但一想到任务失败的惩罚，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下去。他发现，烤焦饼干的关键在于“温度过高”和“时间过长”。好，那就温度调到最高，时间设定最长！
第三天，程煦的生日悄然而至。
霍凛特意提前结束了下午的会议，回到了私人休息室。他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黄油、面粉、糖霜等材料，以及那套闪闪发光的烘焙工具，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从下手的茫然。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网上看来的“基础步骤”，笨拙地开始称量材料。黄油软化得不够，他就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结果差点融化成油；面粉过筛时洒了一桌子；打鸡蛋时，蛋壳碎了一小块掉进碗里……
整个过程混乱不堪，原本一尘不染的休息室，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霍凛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袖子挽到肘部，手指上沾着面粉，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冷气场，活像一个误入厨房的大型宠物。
“滴——检测到宿主手忙脚乱，‘笨拙’属性初步显现。”系统适时点评，“请继续保持，向‘焦黑’目标前进。”
霍凛没理会系统的调侃，好不容易将面团和好，揉成一个个小团，放在铺了油纸的烤盘上。他看了看那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面团，又看了看烤箱的温度旋钮。
一不做，二不休！
他直接将温度调到了最高220度，时间设定了30分钟。
“叮”的一声，烤箱开始工作。
霍凛站在烤箱前，透过玻璃门看着里面的面团。起初，一切似乎还正常，面团慢慢膨胀，散发出淡淡的黄油香气。
但没过多久，那香气就开始变味，逐渐带上了一丝焦糊的气息。烤箱里的面团颜色也从金黄迅速加深，变成了棕褐色，最后……彻底漆黑。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弥漫在休息室里，呛得霍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赶紧关掉烤箱，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烤盘取出来。
只见烤盘上，原本的饼干面团已经变成了一块块漆黑坚硬的“炭块”，边缘卷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焦味。别说吃了，就算是拿去砸核桃，恐怕都绰绰有余。
霍凛看着这堆“杰作”，嘴角抽了抽。
这……真的能送出去吗？
“滴——检测到饼干焦黑程度达标，‘焦黑’任务完成。”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请宿主准备包装，并附上‘心意’卡片。”
霍凛认命地找来了一个精致的礼品盒，虽然他觉得这盒子装这堆“炭块”简直是一种浪费。他又找了一张空白卡片，拿起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写什么？
“生日快乐”？后面再加上“这是我烤的饼干，虽然焦了，但心意是真的”？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最终，他在卡片上别扭地写下了几个字：
“程煦：
……聊表心意。
霍凛”
他甚至懒得在后面加上“生日快乐”，那堆焦黑的玩意儿，实在不配那四个字。
傍晚，下班时间到了。程煦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却被霍凛叫住了。
“程煦，过来一下。”霍凛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程煦心中一动，脸上恢复了温和的微笑，走进了办公室。
只见霍凛站在办公桌后，身前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看到程煦进来，他推了推那个盒子，语气平淡地说：“给你的。”
程煦的目光落在礼品盒上，又抬眼看了看霍凛。霍凛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程煦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耳根似乎有些微微发红，手指也不自然地蜷缩着。
“霍总，这是……？”程煦没有立刻去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的生日礼物。”霍凛言简意赅，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程煦的眼睛，“拿着吧。”
程煦心中的疑云更甚。霍凛竟然记得他的生日？还亲手准备了礼物？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礼品盒。盒子不重，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焦糊味？
程煦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礼品盒。
然后，他看到了里面那几块黑黢黢、硬邦邦的“不明物体”，以及旁边那张简短的卡片。
一时间，程煦脸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
这是……饼干？
烤焦了的饼干？
霍凛……亲手烤的？
他抬起头，看向霍凛。霍凛似乎有些不耐，又似乎有些紧张，微微皱着眉，语气生硬地说：“收下吧，别废话。”
但程煦的目光，却落在了霍凛的手指上。在他白皙的指尖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肿的烫伤痕迹，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是烤饼干的时候烫到的吗？
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故作高冷、耳根却悄悄泛红的男人，再看看盒子里那堆焦黑的“心意”，程煦心中那根深扎的警惕之弦，似乎在这一刻，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这又是霍凛某种莫名其妙的试探或恶作剧，但现在看来……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份礼物，笨拙，甚至有些可笑，却意外地透着一股……真诚？
一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却又偏偏想要做点什么的真诚。
“滴——检测到目标程煦情绪波动，‘笨拙的真诚’光环触发！”系统的声音突然在霍凛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兴奋，“目标感受到宿主非刻意的关怀，幸福值 5！”
霍凛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程煦。
只见程煦脸上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温和的笑意，那笑意终于抵达了眼底，像融化的春水，带着一丝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礼品盒，抬起头，看着霍凛，认真地说了一句：
“谢谢霍总，我很喜欢。”
霍凛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又听到系统提示的幸福值，一时间有些怔愣。
喜欢？
这堆焦黑的玩意儿，他竟然说喜欢？
看着程煦小心翼翼地捧着礼品盒，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霍凛突然觉得，刚才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甚至被烫伤的那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紧绷的嘴角，在程煦低头看礼品盒的时候，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而程煦也没说出口，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
霍凛这冰山，该不会是想用这玩意儿毒杀他吧？不过……这烫伤的手指，倒是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