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腥甜气息还在鼻腔里盘旋，残留的冰冷触感顺着血管爬满四肢百骸。霍凛以为自己会永远沉在那片没有边际的黑暗里——作为霍氏集团最年轻的铁血继承人，他早已习惯商业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却没料到会栽在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手术台上。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对手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还有那抹诡异的猩红光芒。
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裹着彻骨的寒意与不甘。他霍凛的人生，难道就要以这样窝囊的方式画上句号？
预想中的永恒沉寂并未到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攥住他，像灵魂被硬生生拽回熟悉的躯壳。霍凛骤然睁眼，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入目的深灰色天花板，空气中飘着高级香薰混着淡淡墨香的味道，这是他在霍氏总部顶层的办公室。
他……回来了？
霍凛撑起身子，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覆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充满力量感，完全不是临死前那双手枯槁的模样。他掀开身上的羊绒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A市繁华的天际线，车水马龙在阳光下流动，电子日历清晰显示着日期——2022年7月5日。
距离他“意外”身亡，整整过去了三年。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是因为喜悦，而是混杂着震惊、疑惑和警惕的复杂情绪。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从不相信没有缘由的奇迹。这突如其来的重生，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滴——检测到宿主意识稳定，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冰冷得像他刚刚逃离的死亡深渊。霍凛瞳孔猛地收缩，猛地转身——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谁？”他沉声问，声音因为刚“苏醒”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滴——宿主您好，我是‘幸福系统007’，很高兴为您服务。”机械音再次在意识深处响起，“恭喜您获得重生机会，但您的生命能量仍处于极度匮乏状态，需要本系统辅助维持。”
幸福系统？
霍凛拧紧了眉头，这听起来像荒诞小说里的情节。他经历过无数次尔虞我诈，却从没想过会有“系统”这种东西找上门。“我不需要什么系统，”霍凛冷冷回应，试图把这诡异的声音赶出脑海，“立刻离开我的意识。”
“滴——抱歉，宿主，系统已与您的灵魂深度绑定，无法解除。”机械音还是那么平淡，“为了您的生命延续，请宿主认真听取系统规则。”
霍凛脸色沉了下来。他不喜欢任何不受控制的东西，尤其是这种突然闯入意识的未知存在。“规则？”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说来听听。”
“系统核心任务：帮助宿主积累‘幸福值’。”机械音有条理地解释，“幸福值可以通过对指定目标释放善意、制造温暖、达成情感联结等方式获得。积累足够的幸福值，宿主不仅能稳固生命，还能获得‘新生’的机会。”
“指定目标？”霍凛抓住了关键词，“是谁？”
“滴——指定目标已确认，即将出现在宿主身边。”
几乎是系统音落下的同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霍总，您醒了？”门外传来一个温和清润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疏离。
霍凛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看向那扇门。这个声音……他记得。
程煦。
三年前，这个名字像凭空出现一样，被“推荐”到他身边，做所谓的“生活顾问”。那时候霍凛正处在权力斗争的关键时期，对这个突然出现、背景模糊的年轻人充满戒备，只当他是对手派来的眼线，或者家族长辈塞来的“花瓶”，从没正眼看过。
没想到，系统的指定目标，竟然是他。
“进。”霍凛收敛了眼中的锋芒，恢复了平时的冰冷淡漠，只是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程煦端着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面容清俊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无害又有礼。
“霍总，您昨天加班到深夜，我给您煮了杯咖啡提提神。”程煦把咖啡放在霍凛面前的办公桌上，动作优雅，语气自然，“温度刚好，可以直接喝。”
霍凛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想从那完美的微笑面具下找到一丝破绽，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又看向那杯色泽浓郁的黑咖啡，升腾的热气散发出淡淡的苦涩香气。
“滴——新手引导任务发布。”脑海里的机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任务内容：请宿主在目标程煦泡的咖啡中加入方糖，并对其说出一句‘土味情话’。”
“任务奖励：幸福值 5，基础生命能量补充。”
“任务失败惩罚：将触发‘当众喷嚏’效果，持续时间10次。”
霍凛：“……”
土味情话？
还要往黑咖啡里加糖？
他喝咖啡从来不加糖不加奶，只喝纯黑的。这系统是故意来给他添堵的吗？
“怎么了，霍总？”程煦见霍凛盯着咖啡杯不说话，微微倾身，关心地问，“是咖啡不合口味吗？”
他靠近时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干净又清冽，和他温和的气质意外地相配。
霍凛抬眼，对上程煦那双带着询问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
如果是以前的霍凛，恐怕只会冷硬地让他出去。但现在，他脑海里回响着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还有那句“任务失败惩罚”。
当众打喷嚏十次？
他霍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权衡利弊，霍凛压下心里的荒谬感和抗拒，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方糖罐。
程煦看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霍总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平时他对自己总是不假辞色，更别说会亲自去碰这些东西了。
霍凛没理会程煦的目光，手指僵硬地捏起一块方糖，扔进了咖啡杯里。
“叮”的一声轻响，方糖沉入杯底。
他顿了顿，又拿起一块，扔了进去。
然后是第三块，第四块……
程煦看着方糖的数量不断增加，嘴角的微笑几乎维持不住，眼神里的疑惑变成了真切的惊讶：“霍总，您这是……”
一杯浓郁的黑咖啡，现在已经被七八块方糖填满，几乎要溢出来。那甜腻的气息混合着咖啡的苦涩，形成一种奇怪的味道。
霍凛终于停下了手，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这该死的任务带来的羞耻感。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程煦，用他平时冰冷、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程煦。”
“嗯？”程煦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心里已经警铃大作。霍凛这眼神，这语气，怎么感觉比平时宣布开除员工时还要……严肃？
霍凛看着他，脑海里飞快地搜索着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土的情话。最后，一句不知道从哪个三流电视剧里听来的台词，被迫用了出来。
他嘴唇微动，声音带着一种强行挤出来的、极其不自然的“温柔”：
“你知道你和这杯咖啡有什么区别吗？”
程煦：“？”
霍凛面不改色，继续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咖啡在杯里，而你……”
他停顿了一下，在程煦完全愣住的目光中，艰难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在我心里。”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程煦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紧，镜片后的眼睛里，惊讶、疑惑、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古怪情绪飞快地闪过。他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反而像戴上了一层更厚的面具。
“……” 他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声音还是温和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霍总……您费心了。”
费心了？
霍凛看着他那副“果然有诈”的表情，又听听脑海里系统毫无反应的状态，就知道——
任务，恐怕是失败了。
果然，下一秒，冰冷的机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也许是霍凛的错觉）：
“滴——新手任务‘加糖土味情话’执行效果评估：语气生硬，表情僵硬，情感传递为负。”
“任务判定：失败。”
“惩罚机制启动：‘当众喷嚏’效果即将触发，请宿主做好准备。”
霍凛：“！！！”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股说不出来的痒意瞬间窜上鼻腔，让他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不行！不能在这里！
他几乎立刻就要发作，但多年的自控力让他强行压下了那股冲动，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程煦，用尽全身力气捂住了口鼻。
可是，系统的惩罚显然不会给他留面子。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毫无预兆地从霍凛指缝间冲了出来，声音大得好像把办公室的空气都震得颤了一下。
程煦：“……”
霍凛：“……”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完全不受控制。霍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被喷嚏打晕了，脸颊因为羞耻和用力而涨得通红。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背后程煦那道带着震惊和……一丝想笑的目光。
完了。
他霍凛一世英名，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在自己的“目标”面前，因为一个破系统的任务，彻底社死了。
这时候，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该死的幸福系统，到底是谁发明的？！他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挫骨扬灰！
喷嚏仍在胸腔里失控地炸裂，霍凛死死捂住颤抖的唇瓣，指缝间漏出的气音混杂着屈辱与怒火。他盯着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在商业帝国翻手为云的男人，此刻正被一场荒诞的喷嚏闹剧逼到狼狈不堪。深吸一口气，他透过指缝看向办公桌上那杯融着方糖的咖啡，眸光在镜片后的惊愕注视中骤然凝冰。
这该死的系统既然将他拽到三年后，就别想指望他循规蹈矩地扮演什么温情戏码。霍凛舔了舔因用力抿紧而泛白的唇，指腹在掌心掐出深痕——重生的棋盘已被强行落子，那他就用这双手，把这场名为“幸福”的闹剧，变成猎杀者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