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廷和兰雅从B市匆匆赶来探望并带来了转院的决定。
转院和各种手续都在高效中完成。
贺承躺在设施顶级的私立康复中心VIP病房里,环境舒适得近乎奢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而非消毒水味。专业的神经科医生和康复师对他进行了新一轮详细的评估,结果依旧是“严重逆行性遗忘,记忆停留在约十七八岁,认知功能正常,需静养观察”。
父母关切的话语还在耳边,让他安心养伤,小温那边他们会照顾好,让他不用担心。
看来自己和温述声之前感情真的不错。只可惜对于现在来说,却是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隔天,温述声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看起来好了很多。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减轻了不少,眼底的青黑也淡了些。
“感觉好点了吗?”温述声的声音很轻,目光轻落在贺承依旧裹着纱布的额角。
贺承在平板上玩王仔心给他下的游戏正玩的不知天地为何物,闻声抬头,猝不及防又撞进那双剔透的眸子里。短短一天不见,温述声的美貌依旧具有冲击力,而且更平添了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心悸。
贺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随后想又起他昨天白的吓人的脸色,又不禁问了一句:“你呢,还难受不难受了?”
温述声都到近前,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床边柜上,打开盖子。一股浓郁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药材的清苦和肉类的鲜甜。
“我没什么事,昨天不过有点低血糖罢了”他解释道,声音平静无波,“天麻党参鸽子汤,给你补脑的。”
贺承眉毛被袅袅升起的热气蒸的有点发烫,转头看了看温述声沉静的脸道:“你煲的汤吗?好香啊,谢谢啦。”
温述声没有回应这句道谢:“陈姨煲的,我不会做饭的。”
“啊…这样啊”贺承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还是谢谢你亲手送来了。”
温述声目光扫过被贺承随手丢在被子上的手机。
他静默了几秒,然后道:
“160621,你的手机密码”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在安静的病房里,“我们第一次认识那天。”
贺承愣住了。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而是……认识?
他几乎是立刻抓起了手机,指尖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飞快地输入了那串数字。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解锁音,如同尘封的锁被悄然打开。
屏幕亮起,不再是冰冷的密码界面。壁纸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述声侧身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在他膝上睡的四仰八叉的橙色小猫。发丝垂落颊边,长睫在眼下投下温柔的阴影,嘴角噙着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阳光给他打了一层暖光,静谧又美好。
贺承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相册。
照片和视频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视野。
大部分是温述声,掺杂一些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照片里的那个成熟了些许,他看着些陌生的自己,笑容灿烂,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宠溺。他或是从身后环抱着温述声,下巴搁在他肩头;或是趁他不备偷亲他的脸颊,被抓拍时温述声脸上带着无奈又纵容的浅笑。
贺承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一张又一张。他看着照片里温述声各种各样生动的表情——浅笑、蹙眉、专注、慵懒、甚至几张B超图片,他看不太懂,但想来应该是他与温述声正在孕育的那个小生命……这些鲜活的模样,与他这两天所见到的那个苍白、脆弱、带着一点疏离的温述声,判若两人。
指尖冰凉,喉咙发紧。
黏腻的爱意、日常的琐碎和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那是属于“贺承”和“温述声”的幸福光阴,被浓缩在方寸屏幕之间。
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都在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他,贺承,深爱着温述声。爱得炽热,爱得琐碎,爱得……深入骨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温述声的视线也落在屏幕上,那目光沉静,却又带着一种无声的重量,仿佛在和他一起审视着那段被他遗忘的、甜蜜的时光。
病房里只剩下指尖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并不均匀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保温桶中逸出的汤香,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过去”的微妙气息。
“这张……”温述声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有一点微哑,他纤长的手指虚虚点了点屏幕上一张照片,两人在厨房里对着一个烤焦的蛋糕笑得前仰后合。“那天你想给我做生日蛋糕,结果差点把烤箱炸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贺承的手指顿在屏幕上,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不顾形象的自己和旁边笑得眉眼弯弯又带着一点无奈的温述声,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和微妙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在相册列表的最下方,有一个特殊的图标映入眼帘,是一个被锁住的文件夹,标注着一个小小的,暧昧的爱心图案。
贺承的手指停住了。
他盯着那个图标,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上脊背。
“曾经玩的这么花吗…… ”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把手机藏起来,却又觉得这举动更显心虚,一时间僵在那里,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温述声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加锁的图标上。他静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然后,视线从那个小小的“心”移到了贺承微微泛红的耳根上。
一丝很轻的,近乎促狭的笑意,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微澜,在他苍白的唇角极其短暂地漾开,快得如同错觉。
他看着贺承明显僵硬起来的脖颈,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像带着钩子:“那个啊..…”他顿了顿,清晰地报出了一串新的数字,“171225。”
温述声报完日期,目光并未离开贺承的脸,那平静的语调里染上了些许暧昧,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画面。他微微歪了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沙哑的磁性:
“是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天。 ”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贺承瞬间爆红的耳根和骤然屏住的呼吸,才慢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击:
“要.…点开看看吗?”
轰——
贺承感觉一股巨大的热浪瞬间席卷了全身!从脖子到脸颊,乃至整个头皮都滚烫发麻起来!
温述声那平静的叙述和最后那句轻飘飘的邀请,像带着电流,直接电麻了他那贫瘠的想象和敏感的神经末梢!
他不需要点开!光是那个“心”图标和这个日期,就足够他脑补出那里面可能藏着怎样不可描述的画面!
那些照片里的“贺承”会是什么表情?温述声又会是什么模样?……打住!不能再想了!
“不不..…..不用了!”他语无伦次。
贺承低着头,不敢再看温述声,只觉得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上热得能煎鸡蛋。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暖昧。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贺先生,该换药了。”
这及时的介入,像一道赦令,打破了房间令人窒息的暧昧和尴尬。
贺承暗暗松了口气,几乎是带着感激地看向护士。温述声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静。
护士动作利落地解开贺承头上的纱布,露出那道仍显狰狞的伤口。消毒药水冰凉的触感和换药时的细微刺痛,让贺承微微蹙起了眉。
温述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贺承的伤口上,那平静的眼底映出不加掩饰的心疼。
药很快换好,新纱布也贴上了。护士收拾好东西,推着小车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温述声的目光在贺承贴着新纱布的额角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移开视线,看向那个还亮着屏幕、停留在**相册界面的手机,又看了看贺承依旧泛着红晕的侧脸。
“汤记得喝,凉了就不好了。”温述声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带着玩味和试探的瞬间从未发生过。我走了。”他说完,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
在拉开房门前,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留下最后一句叮嘱,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好休息….别总盯着手机。”
房门轻轻合上。
贺承独自坐在病床上,保温桶的香气依旧弥漫。
贺承的目光,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回了那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那个加了锁的文件夹,像一个充满诱惑和未知的潘多拉魔盒,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心跳再次失序。
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最终,只是烦躁地按下了锁屏键。
屏幕暗了下去,连同那个令人心慌意乱的秘密一起,暂时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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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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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