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挽起拂尘,从袖中拿出明黄色的圣旨来,大声宣告,
“今有嫔蒋慧云,温婉端庄,德容兼备,敬慎持躬,侍上行德,特册封为妃,授协理六宫之权,择日举行册封之礼,钦此!”
“蒋妃娘娘,接旨吧。”李忠见蒋嫔还跪在地上,提醒道。
虽早已猜到自己会晋封,可真到了这时候,蒋嫔头脑发懵,喜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李忠提醒她方才反应过来。
“臣妾谢陛下!”玲珑扶起颤颤巍巍的蒋嫔,半晌才恢复平静,只脸上笑意更加分明。
升了妃位已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现下她可是名正言顺的后宫第一人了。
听到旨意后,妃嫔脸上有羡慕、有妒忌,落在蒋嫔眼中,便愈发得意了。
李太后沉默不语,板起脸来,眼中透着不满。
皇帝放着好好的孟家女儿不宠爱,偏要选一个粗俗鲁莽的武将女,现在还让她管理六宫,这不是明摆着要分她的权吗。
李太后冷哼一声,抬手让杜若将礼物拿过来,对皇帝道,
“皇帝已满了二十一,还膝下无子,哀家便命人打了一座送子观音像,以求皇帝子嗣繁茂,”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悦,冷漠道,“谢过母后,李忠!”
李忠随即接过那座观音像,手中如握了块烫手山芋般,太后也是病急乱投医,送什么不好,哪怕是膝襕衣物,又或是寻常古玩陛下都会高兴得多,这送子观音多半是送女子的,这送男子算是个什么事。
这不是暗道陛下生育一事不兴吗?
李太后是个直肠子,皇帝又很是敬重自己,故而行事便毫无顾忌,送了观音像也未觉有什么不妥,反而调侃起蒋妃来。
“蒋妃今日这宴席办的不错,可见是用心了的,你可有给皇帝准备什么生辰礼?”
一说到这个,蒋妃便起了兴致,知道自己显摆的时候道了,面上隐隐有压制不住的得色。
“臣妾眼光不好,来回挑选了数次,方才寻到王公的真迹,以此《平安贴》献给陛下,愿陛下万事如意,千秋万岁!”
众人一听是王公墨迹,纷纷侧首而望,生怕错过了得见书法大师遗作的机会。
贤王段琛急步上前,想要确认那字帖上的印记,半晌过后,方笑道,
“皇兄,此真乃王公之作不假,只是这字作于前朝战乱中遗失近百年,蒋妃娘娘是从何处找到的?”
蒋嫔以袖掩唇,目光熠熠,父亲平叛时有一贼匪求饶,愿以无数珍宝换取活命的机会,其中便有一副这名家之作,虽不知这贼匪如何拿到这王公之作的,可那不打紧,总归是拿得出手,能讨陛下欢心就行。
她眼波柔软,低眉含怯道,“为陛下祝寿,有多难寻都不是问题。”
段熠眉梢微沉,略一凝眉,随即勾起一抹淡笑,“难为你幸苦寻来这字帖,朕很喜欢。”
蒋妃倏然变了面色,羞羞怯怯说了一堆好话,连贤王这素日流连温香软语之间的人都招架不住,忍不住去看皇兄的脸色。
男人静静听着阶下之人自说自话,面上波澜不惊,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待蒋妃洋洋洒洒说完入座后,依旧是那清风明月,不可攀着的冷漠。
按理来说,最高位的蒋妃起了头,后面的妃嫔都要一一奉上生辰礼,韩昭仪正欲起身,蒋妃抢话道,
“陛下,臣妾叫人排了一出戏,是吴家戏班的,您可看个趣儿,”
话音刚落,殿中就走上几个身穿戏服的人,直逼得韩昭仪无处可站,只好又坐下。
这下好了,其他的妃嫔也无露脸的机会,纷纷气得牙痒痒。
蒋妃斜睨着眼扫过众人面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很是得意。
铜锣声响起,一阵赛过一阵,民间戏班动作大开大合,声音高昂洪亮,表情夸张鲜明,看赏起来也是颇有一番滋味,引得贤王连连夸赞。
酒过三巡,众人面酣耳热,皇帝离席回后殿更衣,蒋妃便要跟着去,
“你在这里待着吧,这宴是你一手承办的,你不能不在。”
“是,陛下,”
也对,她要是走了,剩下的这群人谁来管,还得由她支持大局才是。
皇帝说完,便转身进了后殿。
桃花酿清甜馥郁,不过饮了两三杯,兰婳便觉得头重脚轻,忙换了梅子茶解酒。
“主子,二殿下在含元殿西边的梨花园里等您,”茯苓附耳道。
她入了昭阳宫,便是昭阳宫的人,虽惶恐于主子与金罗国二殿下有来往,可事到如今,她只能帮着隐瞒。
何况主子说与二殿下不过是兄妹之情,故而也放宽了心。
兰婳神情一怔,眼神迟疑,而后想着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她说,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的时候邀她来相见。
她望韩昭仪那处看了看,见她面颊绯红,眼神迷离,便知喝多了,于是留下一个小宫女,若是韩昭仪问起她,就说她去偏殿醒酒了。
出了含元殿向西走去,夜晚梨园在含元殿灯火的照耀下,梨花仿佛活过来一般,摇曳生姿。
此刻梨园内无人值守,兰婳小心地向里面走去,最后在一株数丈之高的梨花树旁见到了青衣素锦的贺璟。
“二殿下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贺璟闻声而动,向她走近,“婳儿,近来可好?”
这话不问他也知道。
不止有木犀,宫里还有其他他安插的人,他都能清楚地知道每日她干了什么,见了谁,吃了什么东西,甚至于皇帝来了几次……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想从她的嘴里亲口听到回答。
兰婳坦然道,“我一切都好,谢殿下关怀,以后还是叫我兰美人吧。”
这般称呼若是让别人听去了,未免生事端。
“从前也是这样唤你的,现在……”
“殿下,现在我们是在周国,”兰婳面上笑容可掬,似是善意提醒,可这分提醒却让贺璟心中如遭重击。
是啊,现在是在周国,而她是周国皇帝的兰美人。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若不是王兄为了争权,拉拢汝南王妃,婳儿也不会被送来周国,终是自己害她与亲人分离。
贺璟稳了稳心神,笑道,“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殿下可有事?是我母亲来信了?”
贺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隐去撒谎的口吻,“你弟弟进了武司堂,武司部的副使是我的人,我已飞鸽传书,让他照料你弟弟。”
“这小子,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就是不知武司堂的训练对他会不会太难了,没准儿要哭鼻子。”
兰婳想起自己走时兰嘉张牙舞爪说要打败周国大军的样子,不忍轻笑出声,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像是星子般耀眼。
贺璟看她笑得真心,喟然暗道,自己本不过是许久没见她,这才让人邀她出来一见,如今兰嘉的事能让她短暂的忘却忧思倒也不错。
等日后回了金罗,他定会让她日日都如此开怀。
“兰嘉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看他人小鬼大,要是认定了一件事,是绝对不肯放弃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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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做姐姐合该相信他才是。”贺璟又道。
兰婳被他说得面上一羞,她这个姐姐做得确实不够好,不能陪在他身边,就连母亲也要托他照看。
”武司部是掌兵事的地方,不会过于苛责新兵,何况有人看顾,兰嘉不会有事的。“贺璟又宽慰道。
她强压下心中愁绪,面含微笑道,“谢过二殿下,”她打量了下四周,警惕道,
“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等等!”
兰婳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贺璟。
贺璟用手点了点身上的祥云纹腰带,笑道,“谢谢你做的腰带,我很喜欢。”
兰婳笑着点点头,柔声道,“殿下待我如亲妹,我必要以兄长代之,不敢不用心。”
“我先走了,一会儿怕是有人来寻我。”说完,便提起藕荷色水云纹衣裙迈步离去。
贺璟看着那道背影,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王兄,你可能安枕无忧?
出了梨园,兰婳并没有直接回正殿,而是从后面绕回东偏殿,天色暗淡,她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一路上无人经过,只能尽可能撇清与贺璟的关联。
好在这一趟出来,得知了兰嘉的消息,她心里是安心的。
含元殿后方有一水榭,八角亭中有几人持着宫灯,隔着一段距离,兰婳不大看得清亭中是何人,便加快了脚步,想着快些回到殿内,其他的不必招惹。
眼看着碎步走过石子小路,就要到东偏殿了,突然有一清亮的声音传来。
“兰美人请留步!”
兰婳脚下步子一顿,慢慢回过身来,见阴暗夜色中疾步出现一个身着蟒衣补子的人。
李忠憨笑道,“兰美人,陛下请您到亭中一叙。”
他自小目力过人,方才见到小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这时候,身边能有宫女侍候的也只有后宫妃嫔了。
李忠等到人走至离八角亭最近的时候,细看一看,便看清了是兰婳,可却并未笃定道,
“陛下,瞧着那似乎是兰美人。”
皇帝闻言,手上转动的玉扳指停了下来,眉毛紧锁,眼眸染上萎靡,过了一会儿,哑声开口道,“让她过来吧。”
李忠应声而动,暗道陛下今儿个晚上心情不佳,诸人之中,恐怕也只有兰美人能劝慰几句。
兰婳自然是无从拒绝,由着李忠引她向那亭中走去,“劳美人移步,”
便走边小声提醒道,“陛下心情不好,依老奴愚见,美人还是别像之前一样说话了,多捡些陛下爱听的,宽解了心绪,美人日后也可多获圣恩不是。”
这兰美人每次在陛下面前总能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来,虽说陛下每次视而不见,甚至有时还多有纵容,可今天不同,陛下近日来忧思忡忡,火气犹大,太后又闹了这么一出,他也是提醒兰美人小心。
兰婳默不作声地听着,猜想定是因为宴上太后所送的观音像,听闻每年贤王的生辰都是在太后宫里过的,由太后亲自下厨,并且每次都能找到最新鲜的玩意儿给贤王贺生辰。
两相对比之下,皇帝着实有些可怜。
兰婳想若是段熠知道她心里在可怜他,定会骂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吧。
进了亭中,李忠遣去宫人,明亮的灯笼被放置在地上,拉出皇帝欣长高大的影子,灯光笼罩着他的身形愈发单薄。
兰婳的白色鞋履踩上影子的衣角,那影子忽然动了,
段熠转过身来,脸庞是安静而清冷的,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颤声,“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