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昭在家修养半月有余,阿娘不让下床,她躺在床上将房里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虽感觉无趣日日想着出门,可当真听见阿娘说可以出门了,涂山昭又开心不起来了。
毕竟涂山梓说的是明日起要恢复去学堂了。
转日,天色晴朗,仍是盛热。
一位银发白须的老者坐在席上侃侃而谈:“青丘有山,山上满是奇珍异宝。世人纷纷慕名而来,却往往皆是宝山空回,更有甚者连性命都不保。所以啊,青丘山上除了稀世珍宝之外,还多得是什么啊?”
底下坐着十余个孩童,个个长相俊美。
因天热而小动作不断,有用衣袖擦额头上汗珠的,还有正拿书籍扇风祛热的。
众人听闻炎老提问,纷纷赶忙调整坐姿端正。
炎老缓缓扫视底下学生坐席:这一个个的,虽都耐着性子坐着但不知听进去几分。
嗯?等等…
他扫到最角落,身穿着半旧白衫的少女盘腿而坐,原先挡在面前的书籍现已掉落在一旁。
只见她垂头闭着眼睛,脑袋如小鸡啄米般时不时地往下掉。
“咳,”炎老清了清嗓子,沉声喊道:“涂山昭…”
坐席上的学生们纷纷向后望去。
“涂山昭!”
炎老见其没有反应,加重声音继续喊道,“涂山昭!”
离涂山昭不远的有苏甜甜见状焦急小声喊:“昭姐姐,昭姐姐。”
涂山三公子涂山浒在这青丘城里一向是横着走的人物,是涂山氏族中有名的小霸王。
他平日里便瞧不起这个四妹妹,此次又因祭祀一事涂山昭更是让涂山氏蒙羞。
此时涂山浒更是“扑哧”一声带头笑出声嘲讽道:“哧,甜甜,石老都叫不醒,你哪能唤得醒。她怕是又在做自己是真神女的美梦呢!”
“哈哈哈哈哈哈..”
满堂学生闻言紧跟着笑了起来。
在一片哄笑声中,涂山昭被吵醒。
她半眯着眼睛看了眼四周,瞧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涂山昭将掉在一旁的书籍捡起重新遮住脸,躲在书后搓搓眼睛小心观察炎老,心里暗道:这是什么情况?
“安静!”
炎老不怒而威,“涂山昭。”
涂山昭放下书,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升起的两坨嫣红给精致的脸庞增添了几分俏皮。
她下意识迷迷糊糊应道:“学…学生在。”
“你来回答。”
“好,学生…来回答,”涂山昭慢慢起身看向有苏甜甜寻求帮助小声问道:“回答甚么?”
涂山浒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开口道:“真神女,炎老问你方才梦见什么了?”
坐在他右侧的有苏蔓蔓,身着绛红色衣衫,闻言柳眉一挑,捂嘴轻声笑道:“昭妹妹,你做了什么美梦,说给大家听听罢。”
“表姐,你怎也凑这热闹。”有苏甜甜不满地看向有苏蔓蔓。
“甜甜,知道你与昭妹妹平日里关系最是要好。不过,你看昭妹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都流口水了。这是美得狐狸尾巴都要露出来了啊。”
涂山昭心虚地朝自己身后看了眼,又伸手擦了擦嘴角,并未擦到口水。
众人见她如此憨态,再次哄堂大笑。
涂山昭抬眼幽怨地看了有苏蔓蔓一眼,待再看向涂山浒时发现他膝上的书籍下还压着本书。
她当下有了主意。
涂山昭低头双手搓着无辜的衣角,酝酿片刻才缓缓开口,小心翼翼道:“学生…错了,不该在课上打起瞌睡。学生方才并未做甚美梦,梦里瞧见的是……是三哥哥法修课上只顾着看野书,结果练习飞天术时摔了个狗吃屎,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你胡说!迟迟练不会飞天术的分明是你这个蠢货!”涂山浒激动得起身大喊,膝上的两本书随之掉落,其中一本面上明晃晃地写着《逍遥志》。
有苏甜甜惊讶道:“咦,竟真是在看野书呢。”
涂山浒面上一红,气急败坏道:“起码我课上从不瞌睡,不像你,休息那么久回来第一天上课就打瞌睡,还敢吹嘘自己是什么真神女。近日城里总有人家里丢失物品,怕不是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去做贼偷东西了吧?”
涂山昭被冤枉瞬间红了眼,颤着声音道:“我没有!三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又没说错,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涂山氏族出了个满口谎话还无利不图的,无论在东市还是西市都有人见过你。”
涂山浒的孪生哥哥涂山湖眉头一皱,轻声制止:“小浒!”
他接着站起身,大义凛然地开口道:“虽说小浒口无遮拦,但我的确亦是略有所闻。甚至还听闻你在那打听那鱼龙混杂的黯市,你若不是偷来的物品,物品都有正当来处,怎还要去见不得人的黯市上交易?”
涂山湖一直以下任族长自居,比族长架子还大。
“二哥哥,我敢对天狐上神发誓,从未做过任何不仁不义之事,去集市上卖的药草全是我和我阿哥夜里辛苦寻的,更何况我自受伤之后便再也没出过门。”
涂山昭顿了顿,伸手拉起衣袖在眼角处擦了擦,轻声委屈抽泣道:“二哥哥说话可要讲证据,你可曾亲眼瞧见我打听如何去黯市交易了?二哥哥要是如此说话不负责任,随意将脏水泼在我身上,可要我怎么活呀?”
青丘城一月两次集市,初一于东面开东市,十五于西面开西市。
涂山昭常去集市上卖药草。
而黯市隐于地下,时间地点不定,通告方式亦是不同寻常。
涂山昭母亲涂山梓患有腿疾,一到刮风下雨的湿冷天气,便疼痛不堪甚至无法站立。
涂山昭听闻黯市上物品奇多,不仅有珠宝珍奇、法宝武器,更是有灵丹妙药数不胜数,便生起了去黯市寻灵药念头,确实明里暗里打听过几次。
“你干什么又哭哭啼啼的,”涂山浒满脸鄙夷,“搞得是我们欺负了你一般。”
“行了!你们本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争锋相对,君子便不该拿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来做些口舌之争。”
炎老皱了皱眉,接着对着众人不满道:“如此嬉笑不成体统,为师可有教你们耻笑同窗,侮辱族人?”
他停顿片刻,环视一圈重新开口:“所有人,罚抄族规十遍。涂山浒,课上看野书,涂山昭,课上打瞌睡。两人都给我站到外面去!”
“是。”涂山昭小声应道,耷拉着脑袋率先向外走去。
涂山浒气不打一处来,快步向前走去,越过涂山昭时故意用力撞向她的肩膀,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