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狐狸还是老的更狡猾》 第1章 青丘祭祀 七月十五,鬼出神入,混沌一片。 “吾神佑我,吾神佑我,吾神佑我...” 在这一声声毛骨悚然的祷告声中,涂山昭缓缓醒来。 她浑身无力,双手被绳索牢牢绑在身后,扭动双手尝试挣脱绳索,绳索没有丝毫松动反倒愈发收紧。 “嘶。”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感让涂山昭即刻停止挣扎。 她苍白着脸,十分虚弱,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慢慢撑起身子坐起。 周围浓雾围绕,一片黑暗模糊之中涂山昭只瞧得见点点烛火。 片晌,烟雾逐渐散去。 涂山昭低头细看发现自己竟身处于祭台之上,祭台高于地面约有三尺,台面布满奇异纹路。 高台之下摆满鸡鸭鱼肉、瓜果糕点。 被族人关在天狐庙饿了两天早就饥肠辘辘的涂山昭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这些是...” 祭品? 莫不是我也是祭品?! 青丘有山,涂山氏族倚山而居,饱受干旱之苦。 此次久旱已有三月有余,涂山氏族一向以九尾天狐上神为尊。 此番祭祀上神,为祈求雨水。 涂山昭七月十五出生,身为阴人,被族人选做神女,作为祭品祭于天狐上神。 “吾神佑我,吾神佑我,吾神佑我...” 吟诵之声逐渐变大,她闻声往前看,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祭台前,篝火袅袅。 数百个身穿白色连帽斗篷的信徒立于火堆前,只见他们双手合十低头虔诚吟诵,异常诡异。 ‘这些都是族人吗?’ 涂山昭心下生疑,正欲仔细查看。 最前方一人突然抬头,猛然出现一张尖嘴细眼的狐狸脸。 “啊!”涂山昭惊呼出声,被吓得不清。 底下几百号人纷纷抬头,一张又一张形态各异的狐狸脸映入眼帘,数百道狭长漆黑的狐眼盯得人毛骨悚然。 为首之人见涂山昭醒来,从后腰处拿起无脸面具戴上,从面具后传来闷重的声音:“神女苏醒,取神血。” “取神血,取神血,取神血....”众人跟着戴上面具低吟。 为首之人在众人的不断重复低吟声中行尸走肉般行至祭台前,拾起台上放着的小碗和刀。 他脚尖一点,人已跳上祭台。 那人愈发靠近。 阵阵凉意从背后传来,涂山昭直冒冷汗,挪动着身体向后退,低声道:“不要..” 那人手握兵刃抬手就朝涂山昭小臂划去。 她惨叫出声:“啊!” 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鲜血瞬间渗出,染红白色衣衫,沿着涂山昭紧握的拳头滴向地面。 涂山昭疼的躺在祭台上浑身颤抖,眼泪涌出眼眶,带着哭腔:“石老,是您吗?” 石老是族里长老,族里大事一向由族里长老出头。 他人身时银发白须、侃然正色。 涂山昭自小看到各位族里老人就觉着不大和善。 尤其石老,幼时见过几次,涂山昭一向避而远之。 而此刻,她带着一丝期盼,声音愈发虚弱:“石老,我...不想死,为什么是…是我?我不想当..神女..” 那人手上动作一滞,只一瞬。 随后他捧起碗接血。 “石老,我..我要是死了,我阿娘和阿兄会伤心的..” 石老恍若未闻不再有何反应。 片刻,小碗便装满。 石老起身,左手画决,嘴上念咒,将鲜血一半倒于石板纹路上。 血液顺着台面纹路向四周迅速散开,似画似符,诡异万分。 纹路中的血液逐渐化成血烟散于空中,阵风吹过,血腥味于风中散开。 涂山昭原先精致的小脸此时毫无生气,嘴唇发紫。 她眼神空洞,绝望至极:“原来活人祭祀竟是真的。” 此前她曾偷看**,**记载:活人祭祀,于青丘祭台,放活血,注方阵,化血烟,上祭天神。 “方阵已唤醒,唤血藤!” 石老快步行至祭台右侧,此处布有一摊藤绳。 藤绳浑体发黑,完好异常,从未曾经历过风吹雨淋一般。 他将剩下的一半鲜血倒于藤绳上,藤绳微微抖动,有了生命般贪婪地吮吸着血液。 吸血藤吸了血,通体黑色愈发深邃,黑得发亮。 黑光一闪,藤绳飞身而起,缠绕住涂山昭的小臂,贪婪地吸着血液。 “吸血藤已认神女,拜!” 在石老一声令下,数百信徒齐齐行跪拜礼。 “礼成,众人散!” “是。”数百人的应声响彻整个天空。 石老站在人群最后,欲一同离开。 涂山昭眼里再无任何希冀,面上满是泪水,她泣不成声:“石老…,请您…让族人放过我阿娘…阿兄,求求…啊!” 话未说完,涂山昭被瞬移至眼前的石老吓一跳。 银光映入眼帘,见他再次举起匕首,涂山昭吓得双眼紧闭。 手起刀落,涂山昭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反倒是手腕上的绳索被砍断。 “自求多福吧。” 耳边传来石老密音,她睁眼却再瞧不见一人。 一时间安静下来,涂山昭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察看四周。 她确定空无一人后伸手用衣袖擦去满脸的泪水,此刻已然换了一副面孔,神情虽凝重却多了一丝坚毅。 低头查看左手小臂上的吸血藤,吸血藤仍是不断在吮吸着自己的血液。 “真是令人作呕!” 涂山昭眼里满是厌恶,因失血过多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咬牙控制右手扯开外衫,伸进里衣肚兜内侧,拽出一小个布袋,用牙齿扯开,倒于左手掌心。 两颗止血丸和三颗补灵丸。 为以防万一,她是备着保命丸的。 将止血丸捏碎洒在左手伤口吸血藤附着处,吸血藤的吮吸速度变缓了不少。 “暂时拿这脏物无法,只能这样了。” 她再捏起一颗补灵丸塞入口中,想了想,索性将剩下两颗一起吞了下去。 少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眸闭上打坐调息。 再睁开时,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眩晕感渐渐散去,剩下一片清明。 她忍痛翻身跃下祭台,捡起祭品就往嘴里塞,吃饱后才觉着身体多了些气力。 青丘祭台位于青丘山上,青丘祭台只有一处通道。 涂山昭缓慢挪步穿过通道,不曾想通道外竟是一片幽邃茂密的树林。 “青丘干旱数月,青丘山上竟丝毫不受干旱影响。” 她抬头望天,只见满是黑压压的树枝,遮蔽了月亮,透出细碎的月光。 涂山昭行走不多时便累得满头大汗,她背靠树干,坐下稍作休息。 喘息之际在身旁一片幽绿之中眼尖瞧见眼熟的药草:“此处竟有如此多的半夏草! “嗷呜…” “嗷呜..呜呜…” “什么声音?!” 第2章 天狐上神 “嗷呜…” “嗷呜呜呜” 伴随着野兽的低吼声,一只浑身泛着青黑光,音如虎啸、形似野猪却双脚站立行走的巨兽出现在缕缕白雾之间。 它眼珠呈红光,满口獠牙,流淌着恶臭的口水。 “野猪怪?” 涂山昭慌了神,扶着树干艰难起身。 野猪怪发出低吼声,眼神狠戾地盯着眼前的猎物,一点一点向涂山昭靠近,蓄势待发。 涂山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 她冷眼紧盯蠢蠢欲动的野猪怪,拼尽全力调动体内刚刚才恢复些许的灵力。 霎时间,涂山昭周身红光环绕。 只见她双手迅速翻动,掌心相对再分开时,赫然出现一火焰滚滚的火球。 她右手手腕一转,火球划破空气,直击野猪怪。 火焰迅速滚动,瞬间燃烧至野猪怪全身。 “嗷呜!” 野猪怪发出痛苦的嚎叫声,立即倒地打滚,火焰几下就被扑灭。 “还挺聪明。” 野猪怪低吼着起身改为四肢站立,火焰燃烧的疼痛并没有使它退缩,反倒使它更是发了狠,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涂山昭。 涂山昭再次聚集灵力,红烟化为尖刀刺向野猪怪。 “嗷…”野猪怪前蹄明明被击中,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是朝涂山昭冲去。 “砰!” “啊!”涂山昭被野猪怪撞飞,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疼得好半天起不来,“嘶…好痛…” 野猪怪再次狠狠冲向涂山昭,她身子一歪,野猪怪失去准头,一脚踩在涂山昭左肩上。 剧痛让涂山昭眼前一黑,眼见着野猪怪调整好姿态,欲再次发起攻击。 涂山昭深知自己若是再挨上一次,真就是要去见阎王爷了。 灵力所剩无几,情急之下,她咬紧牙关硬是挺直了上半身。 尽管现下左手无法动弹,涂山昭伸出右手咬破拇指和无名指合并捻决,一对小巧的狐狸耳朵与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她头顶与身后显现。 她合上双眸,再睁开时,那双狐狸眼里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红一蓝。 涂山昭右手前伸展,一股红烟泛着蓝光紧紧围绕着手臂至她指尖汇聚,形成一支箭矢。 “去!” 蓝光一现,箭矢射向野猪怪,爆发出强大的能量,野猪怪被箭矢击倒在地不再动弹。 涂山昭耗尽力气靠在树干上,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看似已了无生气的野猪怪上。 然而,还没能等她松口气。 野猪怪的躯体忽然散发出刺眼的青黑色,爆发出如雷般的吼叫,震撼着整座山。 涂山昭瞳孔骤然扩张,满脸不可思议,“它...竟还没死!” 她话音刚落,野猪怪便猛然跃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奔涂山昭而来。 “我真尽力了。” 涂山昭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体内灵力枯竭,已无法再与野猪怪对抗。 她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就在野猪怪即将撞上那一瞬间,数道银光似利剑般全数刺进野猪怪庞大的身躯。 转瞬之间,庞大的野猪怪便成了满地鲜血淋漓的碎块。 血腥味迅速弥漫在整个空气中,直冲涂山昭鼻前。 还未能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庆幸,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涂山昭俯身趴在地上不断干呕。 此时,一道清润男声穿过血腥,落入涂山昭耳畔:“你是何人?为何有凝寒珠之力?” 他知晓凝寒珠? 涂山昭敛去眼中的精明,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男子身着一袭飘逸束腰长衣,单手负背而立。 那人肌肤如初雪般白皙,一双丹凤眼,眼珠微臧半青,眼尾略微上翘,神情淡薄。 他眼神深邃,只一眼,便要被吸走一般。 在这一片血腥狼藉之中,他似乎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不染尘埃。 此人不简单。 涂山昭似是看呆了一般,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狐狸眼。 “回答!” 她张了张嘴,嘴巴一瘪,泪珠便掉了下来。 男子见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俊眉微微皱起:“别哭了。” 涂山昭劫后余生,好不容易脱险的情绪此时发泄了出来。 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啊啊啊,吓死我了,阿娘…” “再哭我杀了你!” 涂山昭听到这话不敢再哭,转为抽抽嗒嗒小声哭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说,你是何人?” 涂山昭指了指头顶的狐狸耳朵,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一只狐狸啊。” “凝寒珠之力从哪来的?” “什么凝寒珠之力?” “装傻?”男子眼眸一黯,身形一动,瞬息间已至就在涂山昭跟前,他俯身猛地扼住涂山昭的咽喉:“不说我就杀了你!” 言罢,他右掌轻轻一挥,一抹银光在涂山昭眼前闪过。 男子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是没有的?说!凝寒珠呢?!” 涂山昭小脸涨得通红,那双勾人的狐狸眼里噙满了泪水,她纤细的右手无助地拍打着男子紧紧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迫切示意他松手。 男子目光一凛,松开了手。 “咳咳咳。。。”涂山昭俯身不断咳嗽,眼尾通红。 “说!” “说..什么?” “凝寒珠呢?” 涂山昭右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艰难出声道:“我真不知道什么凝寒珠....” “方才那蓝光我可瞧得清清楚楚!” “蓝光?我的蓝光是因为我爹爹是蓝狐!” “蓝狐?” 男子眼神里带着冷意紧紧盯着涂山昭,似想看穿她,再次开口语气淡漠但话语里却充满了威胁:“看来你还是想和它一个下场。” 涂山昭被男子盯得发毛,低头看了眼满地的肢体碎片和血液,恶心反胃感再次涌上来。 随后她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眼里满是绝望与无辜:“我真不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杀我!刚才若不是你出手,我也要被野猪怪吃了,这条命你救的你拿去吧!” 男子见她这幅摸样,似乎真不知道凝寒珠是何物。 “白绥?姜白绥!” 从远处走来另一红衣男子英姿飒爽,浓眉大眼,声音爽朗道:“你在此作甚?” 白绥? 这人莫非是...天狐上神?! 涂山昭捂嘴惊讶望向姜白绥。 第3章 狐狸少女 姜白绥眼神一扫,语气轻飘飘道:“知晓我是谁的都得死。” 涂山昭闻言倒地捂肩呼痛:“嘶,痛死我了,痛得我什么都听不见了,真的是痛死了!” “这满地的脏污是怎么回事,这女娃又是怎么回事,这般脏臭之地都能躺着打滚?”红衣男子行至姜白绥身旁低声问道。 涂山昭一顿,打滚的幅度明显小了些。 “不知道哪里来的狐狸,正欲杀了。” “不要杀我!” 红衣男子脾性急躁:“那你倒是说说啊,你是谁?又是为何会出现在此?” 他男子嗓门大,叉着腰质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涂山昭吓得眼圈一红,嘴巴一瘪作势又要哭。 “还敢哭?” 涂山昭坐起身子,瞥了眼冷冷发话威胁的姜白绥,吸吸鼻子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小声道:“我叫涂山昭,被族人选作神女送到青丘祭坛,举行祭祀仪式送给天狐上神。” “涂山氏族?”朱雀闻言看了眼姜白绥,饶有兴趣道:“将你送给天狐上神做什么?” “吃啊!族人都说天狐上神最爱吃小狐狸的肝,喝小狐狸的血。” 姜白绥对于这种无稽之谈并不打算作理会,倒是奇怪起了青丘山上何时有个青丘祭坛,他开口问道:“青丘祭坛?在哪?” 没想到天狐上神竟不知道青丘祭坛,那些族人还以给天狐上神祭祀为由,要了那么多的族人性命。 真是可笑! 涂山昭内心对族人充满鄙夷。 她虚弱伸手指向自己走进来的方向:“就在那边。” “去看看。”姜白绥说完人就不见了。 留下朱雀和涂山昭两人面面相觑,涂山昭为难道:“我实在没力气了…” “既如此,失礼了!”朱雀说完一把拎起涂山昭,飞身跃起。 一阵天旋地转,涂山昭竟又回到了青丘祭坛,心里有些无奈。 “青丘山上何时被这些人搞了个这玩意啊,真渗人,”朱雀来回走动查看,他指着祭台转向涂山昭问道:“这里居然还有阵法,这上头不会都是你的血吧?” 涂山昭点了点头,趁机赶紧撩开左手衣袖,带着小女子的娇憨哽咽道:“他们还把吸血藤放在我身上吸血,我都要变成狐狸干了。” “那你还留着干甚?赶紧除了啊,怪不得你看着跟个纸人似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吸血藤拿走,书上说吸血藤一吸到血就不会放开…” 姜白绥回头,瞧见少女头上那一对狐狸耳朵随她的抽泣一动一动,纤细雪白的手臂上缠绕着黑漆漆的藤蔓。 他沉吟片刻,右手捏诀银光一闪而过,团团包围吸血藤。 下一瞬,吸血藤化为灰烬。 涂山昭稍松口气,盯着小臂看了好一会儿。 手臂上的附着物终于没了,不过就是这被刀划开的伤口,血肉外翻的模样瞧着还是有些可怕的。 突然,银光闪过,小臂穿来微微刺痛感,伤口竟逐渐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如初。 涂山昭没想到这天狐上神人还挺好,她笑得眉眼弯弯,真诚致谢:“谢谢天狐…” 她似乎突然想起他说知晓他是谁的人都得死立马转口:“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倒是个机灵的,”朱雀好奇道,“不过话说回来,祭祀是要做什么?” “青丘干旱三月有余,族人想求雨。” “呵,”姜白绥冷笑一声,“求雨不求风伯雨师,求天狐上神做甚?” “…”涂山昭一哽,顿了顿声音虚弱无力道:“族人将天狐上神视作信仰,这样的祭祀已不知进行了多少次…选了多少个神女…” “所以,涂山氏族一直都在迫害族人。”姜白绥总结道。 朱雀开口补充:“且以祭祀天狐上神的名头。” 涂山昭不说话,算是默认。 “姜白绥,以你名义做这样的事要是传到上头去了可就不好了。”朱雀附到姜白绥耳边小声道。 他真是天狐上神! 涂山昭狐狸耳朵动了动,狐狸的听力可是最好的。 “小狐狸听见了?”朱雀有意逗她,指了指涂山昭,“白绥,如何处置?” 姜白绥毫不犹豫:“杀了,吃肝喝血。” 话音刚落,他伸手聚集灵力朝涂山昭打出一掌。 掌风迎面而来,涂山昭惊慌失措躲避不及,生生挨了姜白绥一掌。 她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变得晕眩,似要坠入混沌。 恍惚中涂山昭感觉到身旁似有气息,本能地用尽气力伸手一抓,紧紧握住不放:“..救..我..” “姜白绥,你倒是成了救命稻草。” “莫要看笑话了,还不快快帮忙。” 隐约听见两人对话,涂山昭想睁开眼睛一探究竟,奈何眼皮子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涂山昭意识逐渐消失,终是沉沉昏睡过去。 朱雀笑着从一旁随手摘了两株草,蹲下身将涂山昭紧抓住姜白绥脚踝的手用力掰开,塞进两株草:“这女娃力气还挺大,怎么说,真要杀了她?” “不杀,她身上有凝寒之力,我得查查究竟怎么一回事。” 姜白绥嘴上轻声念决,双手翻转,右手两指并拢,一束银光飘向涂山昭后脖颈处,消失不见。 “你是说三百年前的黯墟海怪被杀,被盗的凝寒珠?” “是。我在她身上留了狐火,只要凝寒之力再次出现我便能立刻感受到,你抹去她今日上山的记忆再送下山吧。” “不是,我好不容易休沐,你怎么还给我安排活呢?” “行,那就别管她了。” 姜白绥脚上轻轻一蹬,人已飞出数米高。 “什么?!这就不管她死活了?你是神啊,你忘了你的日行一善吗?” 姜白绥闻言停在空中道:“我日行一善便是为了成仙,如今已是上神,又何必自讨苦吃?” “行了!你就莫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小心上头听见了。” 姜白绥见朱雀弯腰扶起涂山昭,转身瞬间消失。 失去意识的涂山昭在黑暗中昏迷许久再缓缓转醒,再醒来时发现在自己寝房内的床幔上,嗅到熟悉的熏香味只觉得安心。 随后涌来的是翻天覆地般的疼痛,“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缓了片刻,她先是看到了坐着眼眶泛红的涂山梓,还有不远处站着的涂山煦。 见她醒来,涂山煦立马扶起涂山梓围了过来。 “昭儿,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涂山梓刚坐到床边便关切问道:“昭儿,感觉如何?可要喝水?” 涂山昭点点头,微微起身就着涂山梓的手喝水润了润嗓子。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看见两人担忧的神情,瞬间红了眼眶,抽泣起来:“让阿娘阿哥担心了。” “你昏迷了三天,阿娘都吓死了,”涂山梓伸手小心擦去涂山昭的泪水,自己却泪如雨下:“是阿娘没用,护不住你,终是让你被抓去做了那神女…” “阿娘,不要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是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涂山梓眼里是满是心疼,“你身上那么多伤,阿娘瞧见心都要碎了。” 两人说着说着抱头痛哭起来。 “神女可是醒了?” 屋外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 第4章 就地会审 涂山煦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亦是红了眼眶。 “谁在外面?”涂山昭吸了吸鼻子疑惑道。 涂山梓拿出手帕给涂山昭擦去泪水:“是你舅舅的随从,他们在…” 涂山煦立即出声打断小声提醒:“阿娘,是族长!” “族长的人为何在我们家?” “自你逃跑被绑那日起,我和阿娘就被监禁在家,他们一直不曾离开。不过如今我想不止族长的人,应是全族的人都盯着你。” “神女可是醒了?”外面那人加重声音再次问道。 “煦儿,怎么办?” “阿娘,别担心。”涂山煦嘴唇抿成一线,冷脸走过去打开房门:“是醒了。” “族长有命,神女若是醒了还请移步至祠堂……” 涂山氏族常于祠堂会审戴罪之人。 涂山煦面容犹如覆了一层薄霜,声音冷冽:“她刚醒,伤势严重,身体还十分虚弱,今日怕是去不了祠堂,还需再卧床休养几日。” “这…那我再去禀明族长。” 涂山煦关上门,低声怒道:“不仅将你绑去祭祀,你生命垂危晕了三天,刚醒就要会审!这些人就是欺人太甚!若是你未能平安归来,我定和他们拼命。” 他端起桌上的药走了过来,长舒一口气,语气缓和不少:“昭儿,先将这药喝了。” “对对,昭儿先喝药。”涂山梓扶起涂山昭,使她坐靠在床头。 涂山昭乖乖点头,接过药仰头一口气喝完,五官拧巴在一起嚷着:“太苦了!阿娘,快,糖!” 涂山梓赶紧往涂山昭嘴里塞了块枣糖,瞧见她白皙的脖子上还有明显的红色勒痕,颤抖着声音:“昭儿,你这脖子上怎还有勒痕…你这究竟是遭遇了何事啊?” “阿娘,我脖子没事,就是左臂好疼。” 涂山昭抬手撩开衣袖,本想看一眼伤势竟发现皮肤光洁细腻。 这里不是被石老用刀划伤,唤醒吸血藤附着之处吗? 她含着枣糖垂头回忆了半天,却完全想不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涂山昭右手扶额皱眉道:“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走出了青丘祭坛,可后头的事却无任何记忆。阿娘,我不记得了,我是如何回来的?” “你丝毫不记得了?我们也不知晓你是如何回来的,是三日前有族人发现你倒在城门口。” “在城门口?” 涂山煦接过话:“嗯,我们都吓坏了,族人来家里喊说有人发现你的尸体,赶过去一探还好你还有呼吸。” “怎么会在城门口…我脑海里似有一团浆糊,头好疼。” “昭儿,头疼就不要勉强自己再去想了。”涂山梓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涂山昭的秀发。 涂山煦神情凝重转头看了一眼房门,以极快的速度说道:“有人来了!昭儿,一会儿若是有人问话,你答话千万要小心!” 他刚说完,房门便被打开。 涂山氏族长四大长老、涂山羽带着众人鱼贯而入,小小的寝室内一下子挤满了人。 四大长老竟都来了,这般重视。 他们来做什么? 涂山昭看着眼前这幅场景有些凌乱,平时在族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此刻都挤在自己的闺房里大眼瞪小眼。 涂山昭对上涂山煦关切的眼神,微微点头属于他不必担心。 涂山煦扶起涂山梓,两人走到众人面前正欲行礼。 涂山羽眼神扫过涂山梓行走时一跛一跛的右腿,眼中闪过嫌恶,嘴上却是善解人意道:“两位的礼就不必了。你腿脚不便,以后见着我都不必行礼。” “是。”涂山梓低头应声,与涂山煦一同退到一旁。 “你身体可好些了?”涂山羽看向床上的涂山昭出口问道。 涂山羽故意提起阿娘腿疾之事,是想给阿娘难堪? 涂山昭虚弱地笑了笑,眼里的笑意达不到底,疏离回答:“劳族长挂心,好多了。” “那就好,”一句关心的话已经是涂山羽极限,他马上进入正题:“你是我族第一个参与青丘祭祀后还能平安归来的神女,你可还记得祭祀仪式结束后发生了何事,你又是如何下山归来的?” 好一个第一个。 若不是石老… 涂山昭看了一眼石老后想了想回答道:“我不记得如何下山归来的,恍惚中只记得祭祀结束后。从天而降一人,将我手上绳索解开,除去了吸血藤…” “从天而降?!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长得是何样貌?” “嗯…当时山上雾气弥漫,我又被饿了几日,虚弱至极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根本瞧不清。” 涂山羽来回踱步:“照你这般说,这人你既不认识,他为要助你?” 沉默片晌,他突然转身一双锐眼紧盯涂山昭:“破坏祭祀可是大罪!涂山昭,你此前便临阵脱逃,如今为了活命竟做出这等不敬之事,若是惹怒了天狐上神该当何罪?!” 天狐上神? 涂山昭似是要想起什么,却又发觉脑袋疼得厉害。 涂山羽此言一出,如同石子落入池子,激发出层层水波。 身后族人纷纷议论:“是啊!涂山昭先前就逃跑不愿当神女,这人怕不是助她逃跑的同伙吧?” “说不认识实则包庇同伙吧!” “祭祀被毁,神女中途逃跑,这天狐上神怕是要降罪啊!” 涂山煦眉头狠狠拧成死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各位!事情还未查明便下这等结论不妥吧?” “还要如何查明?祭祀被毁已是事实,快将涂山昭抓起关祠堂赔罪才是!” “就是!还是赶紧想想如何补救吧!” “我没有破坏祭祀,那人也不是我的同伙,”涂山昭双手拽紧被子,指节泛白,眸中委屈翻涌:“此前逃跑是我太害怕了,从小就听族人说青丘山上有异兽,爱吃小狐狸的肝。更何况各位族人也都知道之前的神女都没有一个回来的,我害怕我也回不来了…” 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说话。 她的泪水如珠子般掉落下来,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可祭祀仪式结束,族人不是都下山回城了吗?那能出现在青丘山上的还能有谁呢?” “这倒是真的,仪式结束我等族人便一同下山了。” 当日参加祭祀的一位族人点头赞同道,“那能出现在青丘山上的,还能是谁呢?莫非…是天狐上神?” 第5章 是真神女 上钩了! 涂山昭眼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伸手捂嘴掩去上扬的嘴角,面上诧异道:“难道那人真是天狐上神?” 涂山羽脸色微变,出口否定:“不可能!天狐上神为何要破坏祭祀!” 涂山昭没什么气力,说话声音不大却每一字都清晰地落入屋中其他人耳里:“若是他并非是破坏祭祀呢?” “并非破坏?” “是,他不想我死,他说真神女不能死。” “真神女?”涂山羽嗤之以鼻:“好大的口气!你意思是只有你才是真神女?先前的都是假的?” “不,这不是我说的,是天狐上神说的。” “天狐上神?呵,空口无凭!你如何能证明那人是天狐上神?!” “那日仪式上曾唤醒吸血藤,所有族人亲眼所见,就附着在我这左手小臂上。” 涂山昭缓缓抬起左手,撩开衣袖露出自己光滑的小臂:“但各位请看,我的小臂毫发无损。以我的灵力,根本无法使伤口自愈。更何况消除吸血藤不是易事,敢问各位族人,哪位会消除之法?” 还好昭儿一向聪慧。 涂山煦心里稍稍松口气,开口道:“怕是除了四大长老,无人知晓吧?” 石老本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涂山昭蒙混过关能逃过一劫,他也算是不曾愧对与其父的情分。 此时他也按耐不住向前走出一步:“容我确认一二。” “请石老确认。” “失礼了。” 石老眉头紧锁,面色严肃,走近俯身察看手臂后脸色微变:“怎会如此?祭祀当日,是我亲自唤醒吸血藤使其成功完成附着,这一点毋庸置疑。请容我一探。” 话毕,他聚集灵力,于涂山昭小臂处施法探查一番后面露震惊之色。 “石老?如何?”涂山羽见状,焦急问道。 石老转身看向众人,神色恢复如常,眼中透露出一丝肃穆,沉稳开口:“的确探到一丝仙力。”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面露惊讶之色,惊呼出声。 “什么?!” “竟是真的?” “真是天狐上神救了涂山昭?!” 涂山昭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本只想忽悠应付过去,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是天狐上神救了自己? 涂山羽黑着脸,双眸锐利如寒潭,转头冲着其他三位长老说道:“此事不可马虎,还请长老再确认。” 三位长老点头认可,随后便由有苏氏族的长老前去验证,他探完严肃道:“石老所言不假。” 此话一出,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涂山昭环视一圈,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只见她似是累了,伸手扶额,面露疲惫之色,逐渐地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微微后仰虚靠在床头,眉头皱起,牙齿咬住下唇竭力隐忍着痛苦。 “昭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涂山梓率先发现自家女儿的不适,关切问道。 石老看了一眼涂山昭,出声道:“既然神女身体不适,今日就此散了吧。” 涂山羽瞧着众人跟着石老离去,脸色愈发难看。 “族长大人可还要问话?”涂山煦走到涂山羽面前恭敬问道。 “哼。”涂山羽剑眉一横,甩袖子转身离开。 涂山煦眸光微冷,嘴角微微扬起,语调讽刺:“舅舅,慢走!” 待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涂山梓匆匆行至床边:“昭儿,哪里不舒服了?又头疼了?” 涂山昭抬头瞥见涂山煦已将房门关上,冲着涂山梓眨眨眼,歪着头俏皮道:“阿娘,我没事!我是装的。” “你啊你,阿娘还以为你伤口又疼了。” “不过阿娘,我这左肩确实有些抬不起来。” 涂山煦边走过来边说道:“你左肩处有伤,体内灵力几乎耗尽,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这次伤得的确不轻,你真不记得如何受伤的了?” “真不记得了。” “那你说的天狐上神?” “那是我编的,”涂山昭眸光流转,璀璨一笑小声说道:“要想在族里活下去,就得给自己立个好身份。” 涂山梓面露担忧: “这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阿娘,你放心吧!那日在青丘山上除了我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更何况今日两位长老都说真的有仙力注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涂山煦: “那你这仙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涂山昭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晓,那日,我被绳索绑住,手上被附了吸血藤都是真的。仪式结束后,割破我手上绳索的其实是石老。” 涂山梓:“没想到石老居然还曾暗地里助力于你,我们得好好谢谢石老。” “阿娘,为了石老,这件事我们得保密。” 涂山煦点点头:“昭儿说的对。阿娘,石老之举不宜被族里知道,那这仙力可是石老所为?” “嗯,应当不是。石老只是割开了捆住我双手的绳索,那时我手上的吸血藤还在。” “那为何会有仙力呢,总不能真是天狐上神吧?” “那就无从得知了,后来我想赶紧下山,走出祭祀台后没想到是一片树林,还看见了一大片半夏草,想去摘来着,后面便晕晕乎乎想不起来了,莫非是我昏迷后有哪位好心的神仙出手相救了?” “半夏?你昏迷不醒,手里还紧紧抓着的两株草莫非是…” “两株草?!在哪?” “这呢。” “我昏迷前似乎是抓了何物。”涂山昭急忙查看涂山煦递过来的那两株草,喜出望外:“咦,真是半夏!宝贝呀!” 她试了试手抓两株药草之感,有些疑惑。 “这草似乎与那时所抓之物有些不符,自个抓住的貌似是个活物啊。” 那时分明还有人在耳旁言语啊。 涂山昭抓脑挠腮半天也忆不出到底是何情况。 “大抵是我记错了,亦或是这两株草成了精不巧被我抓住现下又现回原形了?” 涂山昭看着涂山梓洗到发白的衣裳,不舍地道:“阿娘,这个定能卖不少钱,卖了好补贴家用。” 涂山梓闻言,心里一暖:“你这孩子,这是你差点丢了性命得来的,你留着罢,平日里不是最喜捣腾这些?” “阿娘…” “昭儿,补贴家用哪需要你啊,这个家还有我和你阿哥撑着呢!” “是是是,阿娘说的都对,天塌了都还有你和阿哥顶着。” 可她知道,自己这个涂山嫡四小姐就是个笑话,即使涂山氏再显贵都同自己无关。 那些人日日盯着自己这一家三口,恨不得立马找个由头让几人改姓,好将阿娘从宗谱上删去。 自从外祖父去世,舅舅涂山羽当家作主后便下令不准给涂山梓一家任何接济。 家里阿娘腿脚不便,不好出去做活,阿哥天天摸黑出去寻些药材,常常是寻个半月才能换几个灵石,实在辛苦。 “阿娘,这样我卖一棵留一棵。” “你啊,就不要操这些心,这个家还不需要你担着呢!” 涂山昭点点头,头一低盯着两株药草暗自窃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涂山梓似是看出了她的弯弯绕绕,轻轻拍了下涂山昭的脑门:“可不能有上山之心,你让阿娘省点心吧!” “阿娘放心,昭儿保证绝对不会偷跑上山!”涂山昭放下药草,往涂山梓怀里钻撒娇道:“阿娘,昭儿以后一定让你省心,做你的贴心小棉袄,不仅省心还暖心。” 涂山梓被哄的轻声笑开:“好啦!我去给你端点粥,饿坏了吧?” “嗯,这下倒是觉着饿得紧了,昭儿最爱喝阿娘做的青菜粥了。” “好,阿娘去做!煦儿,你来帮阿娘打个下手。” “好。” 待两人离开房间后,涂山昭将两株药草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青丘山可真是宝山啊,随手一抓便是两株珍草! 第6章 惹上恶霸 涂山昭在家修养半月有余,阿娘不让下床,她躺在床上将房里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虽感觉无趣日日想着出门,可当真听见阿娘说可以出门了,涂山昭又开心不起来了。 毕竟涂山梓说的是明日起要恢复去学堂了。 转日,天色晴朗,仍是盛热。 一位银发白须的老者坐在席上侃侃而谈:“青丘有山,山上满是奇珍异宝。世人纷纷慕名而来,却往往皆是宝山空回,更有甚者连性命都不保。所以啊,青丘山上除了稀世珍宝之外,还多得是什么啊?” 底下坐着十余个孩童,个个长相俊美。 因天热而小动作不断,有用衣袖擦额头上汗珠的,还有正拿书籍扇风祛热的。 众人听闻炎老提问,纷纷赶忙调整坐姿端正。 炎老缓缓扫视底下学生坐席:这一个个的,虽都耐着性子坐着但不知听进去几分。 嗯?等等… 他扫到最角落,身穿着半旧白衫的少女盘腿而坐,原先挡在面前的书籍现已掉落在一旁。 只见她垂头闭着眼睛,脑袋如小鸡啄米般时不时地往下掉。 “咳,”炎老清了清嗓子,沉声喊道:“涂山昭…” 坐席上的学生们纷纷向后望去。 “涂山昭!” 炎老见其没有反应,加重声音继续喊道,“涂山昭!” 离涂山昭不远的有苏甜甜见状焦急小声喊:“昭姐姐,昭姐姐。” 涂山三公子涂山浒在这青丘城里一向是横着走的人物,是涂山氏族中有名的小霸王。 他平日里便瞧不起这个四妹妹,此次又因祭祀一事涂山昭更是让涂山氏蒙羞。 此时涂山浒更是“扑哧”一声带头笑出声嘲讽道:“哧,甜甜,石老都叫不醒,你哪能唤得醒。她怕是又在做自己是真神女的美梦呢!” “哈哈哈哈哈哈..” 满堂学生闻言紧跟着笑了起来。 在一片哄笑声中,涂山昭被吵醒。 她半眯着眼睛看了眼四周,瞧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涂山昭将掉在一旁的书籍捡起重新遮住脸,躲在书后搓搓眼睛小心观察炎老,心里暗道:这是什么情况? “安静!” 炎老不怒而威,“涂山昭。” 涂山昭放下书,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升起的两坨嫣红给精致的脸庞增添了几分俏皮。 她下意识迷迷糊糊应道:“学…学生在。” “你来回答。” “好,学生…来回答,”涂山昭慢慢起身看向有苏甜甜寻求帮助小声问道:“回答甚么?” 涂山浒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开口道:“真神女,炎老问你方才梦见什么了?” 坐在他右侧的有苏蔓蔓,身着绛红色衣衫,闻言柳眉一挑,捂嘴轻声笑道:“昭妹妹,你做了什么美梦,说给大家听听罢。” “表姐,你怎也凑这热闹。”有苏甜甜不满地看向有苏蔓蔓。 “甜甜,知道你与昭妹妹平日里关系最是要好。不过,你看昭妹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都流口水了。这是美得狐狸尾巴都要露出来了啊。” 涂山昭心虚地朝自己身后看了眼,又伸手擦了擦嘴角,并未擦到口水。 众人见她如此憨态,再次哄堂大笑。 涂山昭抬眼幽怨地看了有苏蔓蔓一眼,待再看向涂山浒时发现他膝上的书籍下还压着本书。 她当下有了主意。 涂山昭低头双手搓着无辜的衣角,酝酿片刻才缓缓开口,小心翼翼道:“学生…错了,不该在课上打起瞌睡。学生方才并未做甚美梦,梦里瞧见的是……是三哥哥法修课上只顾着看野书,结果练习飞天术时摔了个狗吃屎,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你胡说!迟迟练不会飞天术的分明是你这个蠢货!”涂山浒激动得起身大喊,膝上的两本书随之掉落,其中一本面上明晃晃地写着《逍遥志》。 有苏甜甜惊讶道:“咦,竟真是在看野书呢。” 涂山浒面上一红,气急败坏道:“起码我课上从不瞌睡,不像你,休息那么久回来第一天上课就打瞌睡,还敢吹嘘自己是什么真神女。近日城里总有人家里丢失物品,怕不是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去做贼偷东西了吧?” 涂山昭被冤枉瞬间红了眼,颤着声音道:“我没有!三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又没说错,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涂山氏族出了个满口谎话还无利不图的,无论在东市还是西市都有人见过你。” 涂山浒的孪生哥哥涂山湖眉头一皱,轻声制止:“小浒!” 他接着站起身,大义凛然地开口道:“虽说小浒口无遮拦,但我的确亦是略有所闻。甚至还听闻你在那打听那鱼龙混杂的黯市,你若不是偷来的物品,物品都有正当来处,怎还要去见不得人的黯市上交易?” 涂山湖一直以下任族长自居,比族长架子还大。 “二哥哥,我敢对天狐上神发誓,从未做过任何不仁不义之事,去集市上卖的药草全是我和我阿哥夜里辛苦寻的,更何况我自受伤之后便再也没出过门。” 涂山昭顿了顿,伸手拉起衣袖在眼角处擦了擦,轻声委屈抽泣道:“二哥哥说话可要讲证据,你可曾亲眼瞧见我打听如何去黯市交易了?二哥哥要是如此说话不负责任,随意将脏水泼在我身上,可要我怎么活呀?” 青丘城一月两次集市,初一于东面开东市,十五于西面开西市。 涂山昭常去集市上卖药草。 而黯市隐于地下,时间地点不定,通告方式亦是不同寻常。 涂山昭母亲涂山梓患有腿疾,一到刮风下雨的湿冷天气,便疼痛不堪甚至无法站立。 涂山昭听闻黯市上物品奇多,不仅有珠宝珍奇、法宝武器,更是有灵丹妙药数不胜数,便生起了去黯市寻灵药念头,确实明里暗里打听过几次。 “你干什么又哭哭啼啼的,”涂山浒满脸鄙夷,“搞得是我们欺负了你一般。” “行了!你们本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争锋相对,君子便不该拿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来做些口舌之争。” 炎老皱了皱眉,接着对着众人不满道:“如此嬉笑不成体统,为师可有教你们耻笑同窗,侮辱族人?” 他停顿片刻,环视一圈重新开口:“所有人,罚抄族规十遍。涂山浒,课上看野书,涂山昭,课上打瞌睡。两人都给我站到外面去!” “是。”涂山昭小声应道,耷拉着脑袋率先向外走去。 涂山浒气不打一处来,快步向前走去,越过涂山昭时故意用力撞向她的肩膀,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第7章 再次上山 一出书堂便感受到一股热流,见涂山浒往右走去,涂山昭便避开走到祠堂正门左侧。 寻了个阴处靠窗台而立,耳边传来炎老的声音:“好,方才的问题,涂山湖,你来回答。” “石老,青丘山上奇珍异宝、奇花异草甚多,危险亦是更多。不过传闻中上古神器轩辕剑亦是在青丘山中?” 一听这话,众人都十分惊奇,开始议论纷纷。 “真的吗?” “轩辕剑?居然在青丘山上?” “我也曾听说过。” “安静!传闻只是传闻,是否真的在青丘山上,无人得知。只因一个传闻便失去一切的大有人在。奇珍异宝虽多,但山上更多的是险峻陡峭,更不缺毒蛇异兽,甚至还有先人留下的法阵,所以万万不可因传闻起了歹心而随意上山。” 炎老面色凝重,提醒所有人,“听明白了吗?” 众人被石老的严肃震慑住,异口同声道:“听明白了。” 站在窗边的涂山昭跟着小声喃喃:“听明白了,正所谓是青丘有山,山有异兽。” 听着听着,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有苏甜甜的声音:“昭姐姐!昭姐姐?” 涂山昭伸手拍拍脸,迫使自己清醒,转向有苏甜甜问道:“甜甜,下学了?” “嗯,炎老说今日因天气炎热,今日就到此为止。” 涂山昭面上一喜:“提前下学了?” “嗯,昭姐姐,快收拾物件去吧。” “好。”涂山昭回到学堂,发现竟空无一人。 “都走了?” “是呀。昭姐姐,你在家休养那几日,我去寻了你两次,可惜都被守卫拦住了进不去,那些人现在可走了?” “走了,可算是走了,下次你想来找我可随意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想来看我还是看我阿哥啊?” 有苏甜甜急了:“自然是看你,你都不知道我听闻你受伤有多担心呢!”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记挂我的。” “你伤好些了吗?” “好多啦。” “昭姐姐,那真的是天狐上神救了你吗?” 涂山昭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嗯…应当是吧,青丘山上的神仙除了天狐上神还有谁呢?” 有苏甜甜微微点头:“也是,不过昭姐姐,你今日和涂山浒起了纠纷,这几日可要小心一点。”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这几日绝对离他远远的。” “这就对了!”有苏甜甜听到这个回答满意笑道:“这样我才好和煦哥哥交待嘛!” 涂山昭回头看了眼一旁的有苏甜甜,这个傻姑娘对自家阿哥真是一片丹心,她伸手摸了摸有苏甜甜的脑袋:“你也快回家吧!” “好!” 两人分别后涂山昭踱步在回家的路上。 黄土地上热晕寥寥,她抬脚晃悠两下,琢磨着将热晕踢散是不是会舒服些,半天不见有效,泄气道:“这太阳星君也忒认真工作了。” 涂山昭伸手遮光抬头望天,日光闪闪,刺眼得很。 她将视线收回,眺望远处的青丘山。 涂山氏一族有规定,族人皆不可随意上山。 “涂山昭!” 身后传来叫喊声,涂山昭回头望去。 是涂山浒! 遇到他总没好事。 从小到大,涂山浒没少找事。 所以涂山昭没有丝毫犹豫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喂!你跑什么啊?” “涂山昭!你个傻子是聋了吗?”涂山浒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大喊,“给我拦住她!” 在他一声令下,四个黑影冲上前将涂山昭团团围住。 涂山昭被吓得倒退一步,试图冲破包围却被挡了回来,终是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涂山昭,你跑什么?!” 涂山浒见她抿唇并不作答,压低声音道:“又开始装聋做哑?” 涂山昭用力捏住外衫紧张地看向涂山浒,小声问道:“三哥哥…你,你想干嘛?”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跑,我就放你走。” “下学了,我要赶紧回家,吃阿娘做的糖醋鱼。” “糖醋鱼有什么好吃的,你想不想要宝贝啊?” “宝贝?” “是啊,你们家不是穷得很吗?我这人就是热心肠,见不得别人家太可怜!你天天去找什么破草才能卖几个灵石啊。青丘山上随便一个宝物就能让你们一家四口衣食无忧,更何况,青丘山上可还有能治疗你阿娘那瘸腿的灵药。” 等等! 宝贝?灵药? 涂山昭突然想起了青丘山上那一大片半夏草。 “傻子!你发什么呆?!去不去?”涂山浒的催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几分不耐烦。 涂山昭只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面上却不得不仍是维持着憨直的形象,摇了摇头老实道:“不行,阿娘说山上有异兽挖心挖肝吃,不能去!” “你这傻子,那都是哄骗孩童的!你有什么好怕的,我有法子让你上山,你去不去?” “...我不去。” “你怕什么?你不是说你是真神女?” “三哥哥,即使是真神女,可我灵力低下是…” “你灵力低下,那你找上神帮你啊!别废话,去不去?” “我不去,我不能违反族规!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由不得你,你对着所有族人大放厥词,说自己是被天狐上神救了的真神女,你以为这话我会信?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倒要看看将你扔上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涂山浒冷哼一声下了命令:“动手!” 暗卫领命,其中一人身影一闪便到了涂山昭身后。 涂山昭后颈遭到重击,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待涂山昭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已是身处一片幽邃茂密的林间。 “我这又是在青丘山上了?” 涂山昭反应好久才慢慢起身,轻轻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警惕地观察四周。 “没想到,短期内我居然上山两次。” 她沿着路面走了一会,还未找到记忆中的那一片半夏草,山上忽然间起了大雾,视野逐渐模糊。 涂山昭努力睁大了眼,也只瞧见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事物。 继而飘来阵阵异香,涂山昭立觉不对,意欲伸手捂住口鼻,却发觉全身乏力。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