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磐想去青杨中学的想法让赵奉持惊讶,但惊讶之余更多是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赵家是青杨中学的股东,安排一个转学生不成问题,赵奉持让欧磐放心,这事包在他身上。葬礼之后,他立马派父亲秘书联系青杨中学的校长,着手为欧磐办理入学。
在进行学历审核时,赵奉持发现,不知什么原因欧磐初二就主动退学了,从此就再没有学历信息。深深的好奇与疑惑盘踞在他心头,出于尊重,他并没有多问。
最终,欧磐以艺术特长生进入了青杨中学,按欧磐的要求转入了高三。
目前正处于高三上半学期,因为青杨中学是江市升学率第一的名校,在几个隔壁省份的中学里也是王牌,所以有很多其他学校的艺术生来青杨集训。
周一开学这天清晨,青杨中学门口路边排了很长的车队,小吃摊子前围了一圈穿着黑红制服的学生,陆陆续续有学生扫卡进校。
校门口花坛的台子上,高瘦的赵奉持和旁边的树一样笔直站着,白衬衫红领带,黑色制服马甲外套下的西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
样貌清俊,气质干净如清风拂面,单肩背着包,站在那儿如青春校园剧的主角一样耀眼。
“儿子!”
自行车道冲出一个骑着山地车的少年,白衬衫领口不羁地敞着,修改过的裤腿下露出矫健的脚踝跟腱,
微卷的头发被风吹的飞扬,帅气的脸上挂着阳光明朗的笑,
他在赵奉持面前急刹,直起身坐着,长腿撑地稳住车,
一拳作势打在赵奉持坚硬的腹部,一直四处张望的赵奉持吸气皱眉,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他,
“看什么呢你,不进去?”
少年是赵奉持的好兄弟,叫季鸣裕,老家是京市的,说话常带着一股子京腔,尽管他自己认为自己说的是正宗普通话。
“别闹,我等人呢。”
“哟呵,谁啊,这么大面儿,让赵大公子您儿亲自等。”季鸣裕是个张扬的,说话嗓门又大,这么一嚷周围人都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赵奉持忙跳下台子一胳膊揽上他肩膀,扭打几下,将少年从车子上拽下来,单手捂着他嘴,压声告诫道:
“你差不多得了昂,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算账?
季鸣裕刚想问算什么账呢,突然灵光一闪,这才想起来,瞬间收敛了张扬的神色,从赵奉持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一脸真诚的愧疚与悲伤,边瞅他边低声道歉说:“对不起啊,我家老家伙突然从国外回来,知道了我请假帮你忙活灵堂的事,就强行把我送回京市,这才没参加成小妹的葬礼。”
叹息一声,又道:“你...心情好点了吗?”用担忧关切的目光看向赵奉持。
赵奉持没说话,默默看着一个方向,尽管神情表现得很正常,可内心深处令人窒息的伤痛仍然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唯一的妹妹去世了。
“喂。”季鸣裕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胳膊,宽慰道:“向前看,小妹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我知道。”
赵奉持双手插兜,淡淡瞥了眼季鸣裕,冷声道:“但这不代表我不生你的气,你这家伙以后注意点,不要在大庭广众动手动脚,也不要喊我儿子,懂?”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嘛,今儿是怎么了,有脾气了?”季鸣裕肩倚上来,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靠在赵奉持身上,
刚抬手准备逗弄他呢,这人就像看见了什么香饽饽一样大步朝前走去,
突然没了支撑的,季鸣裕一踉跄,稳住身体后带着不爽地朝前看去,就见自家兄弟脚步很快地走向一个漂亮女生,
像个看见主人就疯狂摇尾巴的人形狗。
季鸣裕推着车跟了上去,听见赵奉持喊那女生欧磐,
“欧磐,你来了,进学校需要刷卡,我怕你进不去,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只好在这里等你。”赵奉持轻声说。
身后季鸣裕贱兮兮地学他说话,表情丰富又猥琐,迟钝的脑子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欧磐是谁,那个国内外知名的画家,一幅画被炒到上百万的欧磐!
“嚯。”季鸣裕惊讶低呼,侧身探头用扫描仪似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欧磐,
款式简单的黑色长裙,一双过季的国货鞋,单薄肩上背着黑包,及肩短发,齐刘海下一张过于平静的精致脸蛋,不施粉黛却足够惊艳,
好一个朴素的纯天然美女,他还以为欧磐是个老太婆呢。或许是眼神过于直白,欧磐扫了他一眼,只一秒就移走了,像是没什么兴趣一样。
欧磐仰眸看着赵奉持,淡淡说了声谢谢,然后便与赵奉持并肩朝校门口走去,
被忽视的季鸣裕不爽,大声喊道:“喂,欧磐——”
刚想说什么,却被转身看过来的赵奉持瞪了一眼,后知后觉地降低音量,单手握着山地车的把手,一手插兜,微扬的下巴很是傲娇,
赵奉持伸手介绍道:“我朋友季鸣裕,他有点神经,你别理他。”
“老赵,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嘛。”季鸣裕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道:“亏我千辛万苦地帮你打听她的消息,哼,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这下欧磐看明白了,她侧头看了眼赵奉持,赵奉持窘迫地红了脸,清咳两声,说:“行行行,下午放学我请你吃饭总行了吧。”又转头看欧磐,轻声问:“你来吗?”
“肯定得来吧。”季鸣裕死劲忍着弯起的嘴角,
作为一个感情经历丰富的情场浪子,兄弟那点还不明朗的小心思他一下就捕捉到了,
他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嗅到小火苗就想添柴加火,目光又落在欧磐身上,友好眯眼笑着问:“欧大画家,肯定赏面儿吧。”
“看情况。”欧磐婉拒,伸手也打笑脸人。
她又对赵奉持说:“我的真实身份还希望你能帮我保密,不要让闲杂人等知道。”
说完就转身朝门口走去,那里等着一个带着教师工作证的男人,带着欧磐进了学校。
赵奉持和季鸣裕两人看着欧磐的身影渐渐远去,季鸣裕幽幽说了句:“她是在说我是闲杂人等?!呵,她是在报复我刚刚打量她吧,真是小心眼。”
“行了,你先惹她的。”
“喂喂喂,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季鸣裕一脸愤懑,冷哼几声,又道:“不过看在她来见小妹的份上,我不和她计较。”
“记得对她的身份保密。”赵奉持叮嘱道,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缓缓说道:“她可能不希望被人打扰吧。”
“行,没问题。”季鸣裕做了个拉上嘴的手势,绝对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这边艺术楼,班主任毛涛带着欧磐先是去门卫室录了卡,然后带她上了四楼,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艺术楼有五层,一二层是文化课教室,三四五是艺术专业课教室,美术专业的是在四楼。
艺术专业是按文化课分班的,也就是说班里有学美术的,有学舞蹈的,也有学传媒的等等,欧磐所在的二班是目前师资最强、文化课成绩最好的班级。
毛涛是个年轻教师,身材微胖,一张娃娃脸上带着黑色圆眼镜,一路上都是面带笑容和欧磐介绍的,很是平易近人。
到了四楼美术教室(三),门敞开着,里面安静得只有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毛涛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纤瘦的带着银丝眼镜的女人,长发低扎,面容清丽,不像搞艺术的,像是做研究的。
女人看向毛涛,微微蹙眉,似乎对他打断她上课很不悦,毛涛嘿嘿一笑,有些讨好的意思,他说:“新转来的同学到了,你这么早就给同学们上课了啊。”
“就这天天加练还是画的和狗屎一样,有个屁用。”女人长相斯文,骂得却难听,凌厉目光落在欧磐身上,问:“你就是欧磐?”
欧磐站在门外,点头,门内响起一阵骚动,女人一个眼神扫去,瞬间安静,然后又看向欧磐,问:“带画笔了吗?”
“带了一些。”
“现在是集训期,我要求严格,你要想跟上我的速度就得在学校住宿,限你一天时间回去准备东西,明天起就和他们一样上早晚课。”女人顿了一下,又道:“不接受就去隔壁教室。”
毛涛见女人噼里啪啦一顿下马威,心里咯噔又咯噔,他从教导主任那里得知这姑娘的身份不一般,是董事会安排进来的,惹不起得供着,
生怕女人惹了麻烦,他忙转头和欧磐说:“文老师和你说笑呢,欧同学别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想这么辛苦,我就给你换个教室。”
“不用麻烦了。”欧磐说,她与女人对视说:“是不是只要我跟得上,就不用在学校住宿?”
“是,但你确定能跟上?”
欧磐一脚走入教室,轻风拂过白色窗帘,室内紧凑地放着几十个画架,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她走到讲台前,看到椅子上放着一个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杯壁的棱角折射出闪烁的光点,这是这堂课的素描对象。
她看向女人说:“我可以画吗?”
女人没说话,算是默认。在窗边一角有个空画架,她走过去坐下,将包放在脚边,有条不紊地展开木浆纸,摆出自己的工具,不假思索地开始动笔,
她很少量比例,只是用眼睛看,女人看到她极其不规范的动作有些气愤,眉头越皱越紧,正要上前打断,却被毛涛拉住,只见毛涛一改往日嬉皮笑脸,很是正色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再等等,
如果说天赋分三六九等,那欧磐的下笔速度、笔锋角度、不做修改,甚至是不量比例,一定是九等甚至是天才级别的。
素描是基础,也最考验功力,或许连他的老师都做不到这么干脆,毛涛想。
没过多久,欧磐就停笔了,她拿下画纸朝女人展开,一幅完美的素描画展现在众人眼前,构图精准,轮廓流畅,明暗层次中似有真实光影,风格真实纯粹,简直让人叹服。
女人瞳孔震惊,不可置信地朝那画走了几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和谁学的画,学几年了?”她有些魔怔地看着欧磐,要不是考虑到为人师表,恐怕现在就紧紧抓住欧磐,反复研究了。
“学了快四年吧。”欧磐顿了一下,一边将画卷起放入书包里,一边淡淡说道:“我自学的。”
女人根本不信,赞叹不已地深吸气,脖子上的骨痕显露,恢复了情绪后仍然难掩眼中激动惊艳,一直凶巴巴的她此刻却极其温柔,甚至脸上带笑,说:
“好,你可以照常上下学,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和我沟通,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专业上的,你就坐这个位置吧。”
位置是在第一排,紧靠窗,风景最好,离绘画对象也近,是个极佳的位置。
底下响起窃窃私语,女人转头凌厉看去,冷冷斥道:“吵什么吵!你们要是能画成这样,骑我脖子上都行。”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那幅画他们也看见了,再给他们八百年也不一定能画成这样,只能熄了不服,乖乖缩头。
毛涛见欧磐融入得不错,也放下心来,冲女人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vb同城论坛里一则“天才少女空降青杨,惊为天人!”,并配图欧磐拿着素描画的照片,大概是慌乱中偷拍的,因而画质模糊,只能看出女孩长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