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层,专为此次“特殊合作”安排的会议室,气氛凝重到能闻出炸药桶的味道。巨大的会议桌像一条冰冷的楚河汉界,将空间清晰地分割开来。
一边,是陆晨、王总监以及几位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法务和财务人员。
另一边,只有苏晚一人,以及她带来的厚厚一叠设计原则和预算清单。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素面朝天,却坐得笔直,像一株孤傲的雪松。
陈深作为协调人,坐在侧位,感觉额角已经开始冒汗。他从未见过陆总脸色如此阴沉,也从未见过一个年轻女孩在如此高压的气场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眼神清亮,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陆晨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昂贵的钢笔,目光锐利地扫过苏晚推过来的那份《设计主导权及预算保障要求》,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苏设计师,”他开口,声音低沉,很冷硬,“这份‘清单’,很有意思。”他刻意加重了“设计师”三个字,讽刺意味十足。
“我很好奇,你没觉得这份‘条约’有点不妥吗?”
苏晚第一次这样正面的看着陆晨,眉骨分明,皮肤白皙,利索干净,前面头发几乎遮住额头,很清晰的看得出眼神清冷甚至有些狠辣,只这一眼,便让人觉出 —— 不好惹。
王总监立刻帮腔:“苏小姐,您应该也知道进入陆氏集团实习有多难,一年全国也只有3个名额,更别说能拿到陆氏的OFFER,这是一个难得的实践和学习的机会!您还没毕业就可以接触到上百亿的项目,这是很多人职场的天花板了。”
苏晚仿佛没听到王总监的“善言”,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陆晨,声音清晰而稳定:“陆总,这不是条约,这是合作的基础。我提出的每一条,都是为了确保‘文化中心及活力街区’部分能够真正体现历史保护和社区融合的价值,而不只是你们项目宣传册上的一张效果图。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这场所谓的‘合作’,没有必要。”
“诚意?”陆晨身体微微前倾,“苏设计师,” 他拿起那份预算清单,指着上面一项项昂贵的环保再生材料、复杂的结构加固工艺、以及预留的大量公共互动空间:“看看这些!你知道这些要增加多少成本?拖慢多少工期?挤占多少可售的商业面积?苏晚,你是在设计社区,还是在设计陆氏集团的亏损?”
“陆总,”苏晚毫不退缩,声音反而提高了几分,带有绝对自信,“您只看到了眼前的成本增加,却看不到长远的价值!使用高品质的环保材料,虽然前期投入高,但使用寿命长,维护成本低,更能吸引注重品质和可持续发展的消费者!保留并活化历史建筑,是项目的独特卖点,能极大提升整个‘天际之城’的文化品位和品牌价值,这是多少广告费都换不来的!扩大公共空间,营造社区活力,才能吸引人流,盘活商业,实现真正的可持续繁荣!这绝不是亏损,而是最具远见的投资!”
她将一份详实的数据分析和国内外成功案例的报告推到桌子中央:“这些数据可以证明我的观点。纯粹追求短期利润最大化,只会打造出一个冰冷、缺乏灵魂、最终被市场抛弃的商业孤岛!陆总,您是商人,应该比我更懂得,真正的‘价值’,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更在于消费者本身!”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王总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苏晚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的分析堵得哑口无言。陆晨身后的法务和财务人员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陆晨盯着苏晚,眼神深邃难测。
他承认,这个女人在专业上的精准和执着,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她不是空喊口号,她的每一个坚持背后,都有数据和逻辑支撑。这让他心中的轻蔑稍稍收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掌控和征服的**。
他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
“口才不错。”陆晨冷冷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但商场如战场,不是靠嘴皮子就能赢的。”他拿起笔,在苏晚那份文件上重重地划掉了几项预算最高的条目,又将“设计主导权”和“最终签字权”的条款修改得面目全非,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充分沟通协商”。
“这是陆氏的底线。”
他将修改后的文件推回给苏晚,语气不容置疑,“预算按我划掉的执行。设计方向由陆氏项目团队最终把控,你需要充分理解并执行公司的整体战略。至于你的‘云廊’方案,”他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警告,“只要你不影响‘天际之城’项目,陆氏没兴趣干涉。”
他身体靠回椅背,姿态重新变得居高临下:“接受,明天就开工。不接受,大门在那边。你自己选。”
**裸的威胁。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身上。一个只有24岁还很稚嫩的脸,眉是利落的锋,眼是清冽的潭,不笑的时候,下颌线绷得像冻住的冰棱,好看的很直接,冷的也很直接。
苏晚看着那份被肆意涂改、充满了羞辱性条款的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
她知道陆晨在逼她,逼她要么彻底屈服,要么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那片锈迹斑斑的厂房,闪过论坛上那张标注着“豪华公寓”的规划图,闪过母亲担忧的眼神,也闪过父亲可能更加失望的目光……
她拿起笔,在陆晨修改过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陆总。”她抬起头,直视着陆晨,一字一句地说道,“合作愉快。但我也提醒您,设计有设计的底线。如果陆氏最终呈现的,是一个打着历史保护旗号、实则面目全非的赝品,我苏晚,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看清它的本质!” 签下的名字,不是屈服,而是宣战。
这场硝烟弥漫的合作,在双方都充满敌意和不信任的氛围中,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拉开了序幕。会议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无声碰撞的、冰冷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