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萤仍是握着宋纭肩膀,还要细问她所谓的妖魔是什么,然后者在大哭时仍不忘报仇,见扶萤稍稍凑近,立刻又伸手要扇她耳光。
许是有些神思不属,她这下没能及时躲开,让少女尖利的指甲在自己脖颈同样位置也划下了三道痕迹。
血珠顷刻渗出来,扶萤皱眉,还没说话,身后的红豆已经护主心切,扑上来加入战局,与宋纭扭打在一起。
红豆这丫头近来性格变了不少,扶萤发现她骨子里或许是有些泼辣的,只是从前生活在别庄时习惯了压抑天性低头顺从,而只消一点火星,便能让本性复燃。譬如此时,扶萤立刻便要去将红豆拉走,然她发觉后者用力极大,她一时竟然分不开二人。
就在三人乱作一团时,岑纤与宋华月也出了传送阵法,她们身后则是零零落落的几个少年,自此,宋家通过考校的子弟已经全数到齐,空间裂缝在众人身后缓缓闭合。
“都是我宋氏之人,在山门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宋华月几步上前,冰冷目光于二人面上扫过,着重在扶萤身上停了停,这才又转向宋纭道,“你妹妹没死,不过是未通过幻境的测试,待择院仪式结束后你可去看她,但她已然失去了入山资格,之后只可待在主宅,做个凡人了。”
能留得命在,已是十足幸事,可仙途在望却再次跌落凡尘,相比立时死去,谁又能说清哪个更悲哀呢?
宋纭闻言,反应良久,这才松开扶萤与红豆,又哭又笑着委顿在地,颤抖着捂住了脸。
宋华月漠然自一众人身边走过,停在牌坊前,仰头看着无字匾额,目有深思。
岑纤也走过去,有样学样地负手在身后,一同看那匾额与楹联。只是她看了良久没能看出端倪,不由发话:“你在看什么?”
宋华月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仍是盯着匾额出神。岑纤难得主动找她搭话,落了个没脸,面上才消下去没多久的绯红又缓缓漫上来。
就在岑纤酝酿着再次爆发之时,牌坊后的茫茫白雾中传来道朗笑,一女声幽幽发问:“不知两位姑娘看这许久,可有看出什么玄机?”
众人抬头看去,雾气褪去些许,一个身着灰色麻衣,眉目疏朗的女子走出来。她双手拢在袖中,头顶仅以木簪简单挽了个发髻,袖子还打了补丁,和寻常衣着光鲜的修士截然不同。
宋华月淡淡道:“匾额与楹联无字,是说修行不应有条文明律约束,万法归一,只要能成就真仙之体,便皆是仙道。”
“宋小姐果然聪慧。”女子微笑点头,引得宋华月看她。
“你是?”她这才问。
“我乃覆羽山人道院掌院,晏参商。你们唤我晏真人便可。”女子拢着衣袖慢悠悠回身,“你们既然已经都到齐了,便随我来罢。”
她话音甫落,一步便踏至数丈外,丝毫没有要等待众人的意思。扶萤将红豆一拉,也运起真气方才能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至于除却宋华月与岑纤的其他人,便只能小跑着跟上,片刻便气喘吁吁。
一路行上石阶,雾气消散,山道两侧的情景逐渐显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们现在所在正是一条直通峰顶的长长山路,道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木牌坊,而两面则是大大小小无数座矗立在云海间的青绿山峰。山峰有高有低,鳞次栉比,峰上有许多院落建筑,皆白墙黛瓦,清雅非常,不同峰之间又以云桥、浮山相勾连,四处仙鹤翔舞,流霞散绮,一派画中才能得见的神仙景象。
先前的惊惶神色逐渐从众人面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奇与兴奋。便是扶萤,也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些失神了。
不过她却不是为景色所迷。而是越往山上走,空气中的灵气便越是浓郁几分,若有实体一般压在人身上,令她经脉都微微发热。
扶萤深吸一口气,心道果然是建在灵脉之上的神山,在此修炼,定然事半功倍。
她又看了眼周围人,除了宋华月与岑纤面有异色外,其他人仍是对着周遭景色啧啧赞叹,便知这感知只有踏入修途之人才会有了。
山道一时只闻少年少女们不时发出的赞赏与惊呼。但不过半炷香时间过去,多数人面上的欣喜便被痛苦取代了。
因为晏参商的步伐似乎越来越快,即便后面的人发足狂奔,也只能堪堪追上她的脚步。
“晏、晏掌院,你可否……稍微慢些,等等我们?”便有人忍不住向她提议,可晏参商闻言,不仅不慢,反而再一次加快了步子。
众人立时再次与她拉开一大截,扶萤还要拉着红豆,便更是落后。她不甚在意,反正山路不过这一条,早上去或者晚上去都没什么要紧,但红豆却拍拍扶萤的手,示意她不用再拉着自己,随即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我不行了……”她长吐一口气,一副要在这坐到天长地久的模样,“我要歇会儿……小姐,你先上去罢!”
扶萤看她确实已经面露疲色,便不勉强,自己几个纵跃跟上,身影飞速远去。
这一路走来,身边同伴越来越少。待终于在峰顶立足时已是黄昏时分,此时晏参商身边仅余扶萤、宋华月与岑纤三人,而这三人脸色也都不算太好。
三人中修为最高者当为宋华月,她自小便在宋家修炼,如今已经筑基后期,很快便可入凝脉境,其次便是初入筑基期的扶萤。而最末的,自然便是还是练气期的岑纤了,可她果真不服输,即便已经累得脸色绯红,也硬是没抱怨一个字。
想来如今状况也是晏参商有意等候几人的结果,若她当真如寻常一般行走,她们只怕连其影子都挨不着。三人心中皆浮起这样的想法,也对漫漫修途升起更多敬畏。
此时恰逢日暮时分,一轮橙红圆日正缓缓沉下去。晏参商抬步走到崖边,三人也跟上,但见崖下云海翻腾,气象万千。
晏参商:“你们可知我为何要同你们一步一步走上山,而非直接施展术法将你们捎带上来?”
宋华月皱眉不语,岑纤更是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只有扶萤接口:“登山之途便似修行,须知繁华万里终散去,登到极处,唯有孤寂。”
晏参商看她一眼,神情柔和:“哦?你也是个聪明孩子。叫什么名字?”
扶萤平平道:“掌院叫我阿楹便好。”
晏参商一点头,忽地伸手隔空朝着扶萤脖颈点了下,又反问她:“萤火之萤?”
宋华月视线扫来,扶萤伸手抚过脖子,先前被宋纭抓出的痕迹已经消去了,她抬眼看进晏参商眸中,难得露出些许真心笑意:“……是楹联之楹。”
晏参商“唔”了声,不再多言。
几人又等候良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其他人才终于拖着步子慢吞吞爬上来,晏参商并未再多作训话,只挥手唤来驾鹤仙童,将男女引领到两处院中各自下榻。
一切似乎回到了初到宋家之时,同样是雅致清幽的院落,共住一屋的主仆,区别只在于院中宋氏女少了一位,空气中的灵力增了许多。
而许是因为终于踏上这片她于前世曾朝思暮想的地界,扶萤难得没有彻夜打坐,反是做了个梦。
梦中她还是玄极宗大师姐,在宗门内一处深潭瀑布边练剑。潭水碧绿,散发寒气,瀑布泉流飞漱,溅起银屑如雪。
她脚踏在潭中一块块凸起石块上,任由冰凉水汽扑面,长剑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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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洒自如,如臂使指。
待舞完一套剑法后,她收势回身,看向岸上漆黑林木间扬声道:“有事吗?洛师弟。”
梦里的她语气轻快,一青年闻言从树丛掩映间走出来,一身利落青衫,墨发高束,容貌俊美非常,也冷冽非常:“师姐剑法精妙绝伦,我路过此地,不小心看入了神。”
“哦?那不如你我比试一场,听师父说你近来进境颇大,我也想见识一番寒山剑的威力。”扶萤将剑背到身后,朝着青年一招手。
青年眼眸闪了闪,慢慢露出一个微笑,这笑容让那冷峻面容上的寒霜稍稍溶解些许:“好。”他应道,飞身一跃,便落到了扶萤身边。
扶萤没出声,忽地出剑去挑青年腰间玉佩,被后者早有所料般的立剑一挡。洛呈摇头叹息:“师姐总爱不声不响出剑,好在我已经吃亏数次,总算有了应对经验。”
扶萤忽又换了个角度,从青年立剑的间隙中再次出招:“那这一式,你又能否接住呢?”
两剑一格,交错出铿锵杂音,却连一丝火花也未激起。洛呈跃开些许,若有所思看了手中剑一眼:“师姐之剑名‘拾得’,我剑名‘寒山’,寒山拾得,本为佛界罗汉之名。剑夫子以同一块陨铁铸此双生剑,想来两剑之间冥冥中有感应,是伤不了对方的。”
“你我师出同门,如今不过随意比试一番。怎么,你还想杀我不成?”扶萤闻言莞尔。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洛呈摇头失笑,顿了顿才道,“继续罢。”说着,他一跃而起,再次朝扶萤荡去。
扶萤也仰身接招,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倒映于如镜潭水上交错又分离,好似碧潭上绽开了二色莲花。
数百招倏忽而过,二人又不约而同地落回了潭中石上,一场随性而起的比试点到即止,二者收剑,各有体悟。
扶萤蹙着眉,回味方才剑招,只觉似乎有某种玄妙意味在心中涌动,她思索着应当如何改良剑法,耳畔传来洛呈有些低的声音:
“师姐……我……可以……”
“什么?”许是因为瀑布流水声嘈杂,扶萤没听清他的话,于是又问了一次。
洛呈顿了顿,却只笑着摇头,随即转身默默踏入林中,就像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了。
扶萤未放在心上,再次开始不知疲倦地练剑,拾得剑嗡鸣响彻幽涧,与流水声相映成趣。
但这一次,在梦中,扶萤却听清了那人的话。
他说的是……
“师姐,我可以唤你‘阿萤’吗?”
……
扶萤忽地睁开眼。
四面还是素雅的屋中布置,天青帷帐,竹编屏风。外间红豆早已熟睡,正发出微小的鼾声。
可她从梦中醒来,却再无法入睡,索性打坐了一晚,天明方起身。
扶萤心知自己即便已经重来一世,也仍然难以摆脱前世困局。
从前同修情真意切,她不信洛呈对他的情谊皆是假装。
为何那样对她?
师弟也好,之后的许多其他人也好,都是她真心以待的人。他们究竟为何……
扶萤知道她不应再执着前世,但冥冥中总有个声音在她心中发问,令她即便在打坐时,依然会不时出神动念。
别急。别急。她对那个声音道。
我已经到了覆羽山,那么前世许多熟人便都有再见之机。
她一定会弄清楚一切。只要能再见到她的好师弟,以及每一个在她被诬时,曾踩上一脚的人。
然扶萤没料到的是,没等“好师弟”露面,另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却先一步,敲响了她住处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