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饭时间,电厂宿舍楼却显得安静了许多。这是在寂静的冬日午后,常有的平静。离公司近的员工都回家过元旦,而离得远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此刻,只剩下那些长年驻守电厂的工人,他们的面孔被麻木和疲劳刻画得如同老旧的机器。
伍丼推开宿舍门,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没有开灯的房间感到困惑。他望向张琳,此时张琳正凝视着远处璀璨的灯火,一副发呆的样子。伍丼开口问道:“公司的排班表已经发布了,你看了吗?”张琳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不还是和上周一样吗,看不看都一样。”
“大体上和前面几周差不多,但它还排了除夕和大年初一那几天,咱俩在一条检测线,而且两天夜班。”
张琳回头看了一眼伍丼,叹了口气说:“我真的服了,我们自从毕业后进入公司工作已经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虽然公司给我们加了工资,但是这种长时间不能回家的状态谁也受不了。”伍丼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还好,咱俩一毕业就在一个公司,还在一个岗位,不然我真的会run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张琳和伍丼好奇地走到窗边,探头向下看去。只见一群年轻人正兴高采烈地边走边聊,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看来是去过公司的元旦晚会了,真是年轻啊。”
“咱俩刚来不还是一样,想着只要毕业能找到单位就算是干到死也得死在这儿。”
突然,张琳拍了拍好友,说道“咱们公司体检啥时候来着。”
“咋,你身体不舒服。”
“对,前段时间不是又下雪又上夜班吗,我弄得是头也疼,心脏也是一抽一抽的,我怀疑我要被工作弄没了。”
“我也差不多,一直不舒服。当年刚毕业春招的时候还只想着毕业能找个班上着就够了,无论夜班白班只要要我,我身体就足够好,我真是悔不当初,就应该找个编制躺平。”
张琳看着桌子上的某笔申论一千题,笑道“难道咱俩这国企工作还不算稳定吗。”
“No,它只是一份不会主动辞退我的工作,但是躺不平。”
“所以好哥哥,我一直在等着你上岸,这样你就是我的人脉呢。”
“哈哈,我还在等你咧”
“叮”老伍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显示了一条短信:“六点了,我快递刚好也到了,咱俩顺便去吃个饭。”他又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皱,然后回复:“你晚上的夜班?”
“对,我都连上了三个夜班了,不知道啥时候能休息。”张琳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满和不快。
冬日六点,太阳已经落山,天空被夜晚的黑暗所笼罩。由于这里地处平原,张琳和伍丼紧紧裹着身上的衣物和帽子,向热闹的食堂兼活动中心走去。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此时,那些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主要是今晚上没有值班的新员工。而对于大部分老员工来说,他们则因温度的降低而显得有些严肃。
老张端着盘子,目光投向食堂窗口,赞叹道:“今天居然有鱼,而且还是辣的,真是让我怀念不已。”老伍手里颠了颠盘子,露出无奈的神情,摇头道:“但他们也真是一如既往地吝啬,每次做好吃的都只给你一点点,仿佛只打算让你用勺子沾点味道。”
“哎,你说,要是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我去当保洁员,你去当食堂阿姨,到时候咱们两个同恶共济,携手掌控整个饭堂。”
看着远处正热火朝天地准备元旦晚会的同事们,仿佛整个食堂都因此而熠熠生辉。
“真是笑得开心啊,我现在甚至不想穿自己的衣服。在上班时,我外面套上工作服,而里面穿的都是旧衣服。”
“我上次双十一买的新外套到现在都还挂在那儿呢,本来想着周末咱俩去县城逛街来着,谁知道……”
"哼,这家公司居然把地址选在这个县城的偏远地带,虽然去年让我们从镇上搬到了县里,而且理论上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县城,但实际上还是太远了。"
“快吃吧,吃完了你去休息会儿了好上夜班。”,老伍颇为无奈的敲了敲桌子,提醒老张注意时间。
吃完晚饭,顺道在回去的路上散了步。
夜晚十点,因为阴天的缘故月亮都早已经休息,连平日里会稍微露头的北斗星都已经被被风吹过来的乌云遮住,仿佛也是在埋怨今晚的加班。
张琳疲惫的伸了伸懒腰,露出了因为常年上夜班而没有在阳关下晒的皮肤,转头对还在峡谷遨游的老伍说“我先去岗位躺尸去了,你明天早上提好早饭在食堂等着你爹。”
“去吧,好大儿,爸爸只能在峡谷孤独的享受新年第一天了。”,“哎,走的时候把垃圾带走。”
“砰”,房间的门被顺势关上。
……
“月落乌啼霜满天啊,我真的太烦了,怎么……”
“哎,张工,这么巧,我女朋友给我寄的手工糖,你吃不吃。”,团队里去年新来的应届生周毅往前走了几步对张琳说。
“诺,给。对了,悄悄地跟您讲,我和我女朋友从高中就开始好了,我们还想着毕业两年内一起攒个首付然后结婚呢。就是不知道公司会不会对我这种刚进公司就结婚的说,真是服了你们这群进公司骗婚假的(假装模仿阴阳怪气脸)”
“没关系的啦,上头不是在绞尽脑汁提高结婚率嘛,我觉得有你们这些人在什么结婚率、二胎、三胎都不用愁了。”
“唉唉唉,说啥呢,还不快换衣服。”李组长路过拍了两位一下并留下这句话。
三个人顿时收起了笑容,沉默着刷卡进门,设备科的白炽灯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光,像永不闭合的眼睛,注视着厂区里发生的一切。
“小李,把扳手递给我。”老张的声音在寂静的车间里回荡。
小李赶忙递过工具,笑着说:“张姐。哦不,张工,等这次修好,我可得好好跟您学两招。”
张琳擦了擦额头的汗,欣慰地笑了笑:“行啊,年轻人肯学是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设备的维修工作接近尾声。突然,一阵奇怪的声响从设备内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搅动。小李和老张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这声音不对劲。”老张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靠近设备,耳朵贴在冰冷的外壳上仔细聆听。小李也跟了过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张工,会不会是哪里又出问题了?咱们是先去拿设备检修表查看一下吗”
还没等老张回答,设备内部的声响愈发剧烈,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整个车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笼罩。老张意识到情况不妙,大喊一声:“不好!快跑!”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设备内部的堵塞问题引发了连锁反应,巨大的压力在瞬间爆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设备如同一颗炸弹般爆炸开来,火光冲天,热浪席卷整个车间。离设备最近的老张和小李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吞噬。
爆炸声打破了厂区的宁静,惊醒了正在感受浓浓年味的其他员工。他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跑过来,看到设备科方向燃起的熊熊大火和升腾的浓烟,顿时慌了神。警报声此起彼伏,厂区内乱作一团。
火势迅速蔓延,照亮了整个夜空。救援人员很快赶到现场,奋力扑救大火,寻找幸存者。
但当他们冲进设备科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痛心不已。老张和小李倒在一片狼藉之中,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他们的身边,是面目全非的设备残骸和散落一地的工具,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