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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没少睡

作者:寻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分钟后,顾渝被掩埋在垃圾里,左手搂着纸板右手搂着塑料瓶,坐在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椅子上,感受到一点惶恐:“这能行吗,我感觉这车要碎了。”


    “非常安全,呼呼,”唐松站起来用身体的重量蹬着车子,一边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但是,你要抓稳了,我要转弯喽——”


    顾渝被惯性一带,身体向左扑了一下,抱紧身边的废品才得以将将稳住身躯。车子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吧街,又上了大路。


    夜晚的市区热闹非凡,出来逛街娱乐的、穿着轻便的路人看见这两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少年骑着坐着一辆破车,偶尔投来几个好奇的目光,顾渝不太适应这些视线,但唐松却浑然不觉,目视前方,毫不在意的样子。


    上了自行车道之后,车速开始变快,唐松的衣服被风荡得鼓起来,脸上浮出一层薄汗,但不知是不是在夜色中,恰好霓虹灯与路灯的灯光照射在他脸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点都不显得疲惫与狼狈,甚至还断断续续哼起了歌。


    晚风吹拂在顾渝的脸上身上,冷空气吸进鼻子里,他望着前方的大路,肩膀与唐松不到一拳之隔。


    他坐在一个陌生的、以前从未见过的简陋交通工具上,旁边塞着一堆让他动弹不得的大型废品,风向四面八方灌来,凳子也硬得十分不舒服,可这对他陌生而新奇的经验,是唐松平凡的日常。


    当顾渝发觉自己似乎已经融入独属于唐松日常的一隅时,也同样感受到这份“日常”带给他的感觉——和唐松的性格有一些相似,浸润在冷气中,却带着一股拼命的、张扬的、蓬勃的气息。


    是他沉默的,安静的,格式化的人生从未感受过的。


    走了一段上坡,唐松的动作开始缓慢下来,顾渝知道他可能有点累了,“要不要我来骑?”


    唐松没有听清:“嗯?你说什么——”


    顾渝提高了一点嗓音,头向唐松靠近了一点:“我说,你累不累——”


    唐松这回听到了。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他其实并不感到疲惫,但就是莫名想说,“嘶,好像是有点……”


    顾渝直接说:“那换我来。”


    他把车停在路边和顾渝换了位置,可是顾渝第一次骑这种车,上去踩了踩脚踏板,发现竟然连蹬都蹬不动。


    倒三轮其实不好驾驶,尤其是起步阶段,一边要使力一边要把控方向,顾渝拽着把手操作了半天,动是动了起来,就是差点翻车。


    唐松只好下车来帮他,他把手掌放在顾渝后背上,另一只手使力向前推,车子缓慢移动起来。


    唐松顺着前方小跑了两步,灵活地跳到了座位上,“哟吼,前进!”


    顾渝两只脚十分忙乱地动着,刚才后背被抚摸过得地方有些发烫。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这种热气好像从后背一直延伸到了前胸,他感到自己像个被扔在壁炉里的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响,好像这车不是人力的,而变成了烧柴火的。


    唐松喘匀了气儿,开始嫌顾渝骑得慢,“你这个速度八百年能到家哇,加速加速!”


    顾渝抿着嘴唇,明显已经用尽全力,“已经很快了。”他已经觉得自己要燃尽了。


    “教你一招,力气都是喊出来的,”唐松一本正经地科普自己的人生哲学,“你看电视上打羽毛球打乒乓球的,不都是边喊边打吗?你就是太闷了,闷着能有力气吗,得喊出来,喊出来就有劲儿了。”


    顾渝才不信这个歪理,唐松催促他:“顾渝,你快点啊!”


    顾渝只好问:“喊什么?”


    “喊什么都行啊,瞎喊呗,你有什么想干的,有什么愿望,喊什么都行。”


    顾渝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口型是有了,但最终还是没能喊出来,就连勉强出口的两个字,声音在风里也很快消散,连自己都没能听清。


    “我想……”


    只是,可能真的是那一瞬间心有灵犀,抑或是唐松读懂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仰着头看着深黑色的夜空,一只手抓着倒三轮的铁栏杆,上身悬空着向后倒去。


    发丝在空中胡乱飘扬,敞开怀的衣服在夜风中荡起来,细白的脖颈一路向下,最后被锁骨处的领口掩住。


    唐松扯着嗓子大喊道,“老子谁!也!不!服!”


    “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还有……还有长命百岁——开开心心——”


    他肩膀一晃直起身来,扭头看着顾渝,笑意未消退,双眸明亮,就那么撞进顾渝的视线:“喂,替你喊了,现在有劲儿了没?”


    唐松想,顾渝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坏。


    而顾渝把视线移开,直视前方,车流在身边疾驰而过,黑夜明亮,一颗心不知为何在胸膛里鼓动起来。


    长命百岁,天天开心。


    *


    折腾半天终于到了家,一开门,为什么大眼睛扑扇扑扇地歪着头看着门口两个狼狈的家伙,唐松一拍脑门:“完了,忘遛狗了。”


    养狗人可能都清楚,像为什么这种大型犬一天不溜在家里就会变成灾难,即便为什么是一个很乖的小女孩,也逃不过作为狗的天性——拆家。


    唐松心惊胆战地在家里找了几圈,好的,掉漆的八角桌腿又被啃破了一层皮,好在老木头质量还算过关,不至于产生倒塌的风险,可以接受。


    只是唐松非常了解以为什么的脾气绝对不可能只做一件坏事,可在屋里转了半天都没发现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为什么今天转性了?唐松正纳闷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等等。


    他心里一咯噔,眼神最终锁定在了顾渝漏了一个洞的房门,此时正虚掩着。


    不会吧。


    他抓住顾渝的胳膊,眼神慌张了一下:“那个……我能进你房间看看吗?”


    顾渝:“?可以,但是你要干……”


    话还没说完,唐松就已经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啪”地一声,灯开了,房间里很整洁,桌子上干干净净,被子平铺在床上,衣服也好好地挂在衣架上。


    顾渝走到唐松站在门口的身后朝里看了一眼,疑惑道:“嗯?我早上被子忘记叠了吗。”


    与此同时,唐松裸眼视力五点零的双眼如焗,一下就捕捉到了顾渝床上四散的狗毛,他大步流星地向前一步,一把掀开顾渝的被子——


    一大块形状不规则的、已经被充分浸润的水渍静静地躺在这张小床的正中间。


    唐松只感到天塌了,他把被子掀开一看,完蛋,也同样未能幸免。


    好家伙,真是好聪明一条狗,还学会掩盖犯罪现场了。


    唐松冲出门,把钻到桌子底下的为什么拖出来,捧住她的狗头,看见她虽然心虚但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来气,教训道:“你是个小女生,怎么能随便上男生的床,还随地大小便!”


    顾渝:“……”我以为你要替我发声了。


    为什么:“嗷呜~”谁让你们都不理我?


    一人一狗对视良久,而后齐齐抬头看着一脸复杂的顾渝,唐松试图帮她辩解:“为什么她平时不这样,可能是因为你的被子上还没有她熟悉的气味,所以她一时没忍住标记了一下。”


    顾渝问:“那我的被子和床……”


    唐松三两下把床单拆掉,连带着被子扔进洗手间,“我帮你洗,我现在就洗!”


    可是现在同样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顾渝只有一床被子和床单,还是唐松给他准备的。


    顾渝:“你有多余的被子和床单吗?”


    唐松:“本来是有的,但是不巧前几天被为什么咬碎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顾渝:“所以?”


    唐松:“所以……”


    “所以我今天睡在哪?”


    唐松自知理亏,虽然很不情愿,“我们可以暂时挤一挤。”


    顾渝顿了顿,“你是说,你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吗?”


    唐松又试图为他的单人床辩解:“我之前和别人也挤过,两个人睡完全没问题的,三个人挤一挤都能睡得下。”


    没想到顾渝本来还算平静的脸色听了这话之后倒像是有些生气了,只不过关注点让唐松没能理解:“你还跟别人一起睡过?还是三个人?”


    “这是什么话?之前我朋友他们过来借宿,人太多就睡一张床,完全挤得下。”


    顾渝又摆出非常不情愿的样子,脸色不太好。


    唐松“啧”了一声,不知道他在气什么,随口瞎掰道:“你嫌弃什么,你之前也没少睡好吗。”


    顾渝闻言虎躯一震,他咬着后槽牙:“我们一起睡过?”


    唐松想着好兄弟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对啊,你睡得可美了呢。”


    顾渝铁青着脸,牙咬得咯吱咯吱响:“那你还和其他人睡一起?”


    唐松不解:“那咋了?一个床你也要专属权啊。”


    这未免也太霸道了,顾渝以为他皇帝出游,睡过的床都变成龙床,其他人都睡不得了吗?


    别说这是他随口编的了。


    顾渝脸更黑了,他把挂在门口的狗绳拿下来给为什么套上,唐松问:“你干什么?”


    顾渝拎着为什么打开门,斜睨他一眼,语气凉凉:“遛狗。”


    攥着狗绳被为什么拉得飞奔起来,顾渝知道唐松也许没想那么多,但是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他朋友可真不少,人人都能睡他的床。


    他竟然把他们俩睡过的床,给别人睡了。


    等等,他们俩睡过?


    他们俩不是柏拉图吗?!


    咋睡的?


    那日记里也没写过这些细节啊。


    胡思乱想了半天,顾渝还是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身体是个大人,但是心灵还算是个未成年,他现在是个很保守的人,所以今晚宁愿睡床板,也不能和唐松睡一张床,尤其这张床还被别人睡过。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了顾渝洗完澡,写完了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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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针已经转到了十二点半,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他沉默着站到了唐松的房门,房间门没关,里面还亮着灯——唐松睡得向来都很早,也许是在等他。


    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门里很快有了应答:“进。”


    他推开门进去的同时,唐松正在换衣服,也没避着顾渝,他进门的第一眼,就是一节晃眼的,白皙精瘦的腰。


    顾渝心都蹦到了嗓子眼里,连忙把脸别开:“你换衣服怎么还让我进来。”


    唐松想着今天跟顾渝睡,怕他龟毛找事,还特地换了件香喷喷的新睡衣,但没想到想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穷讲究:“你这辈子没去过澡堂子吗?都是男的,你害羞什么。”


    顾渝:……这能是一码事吗。


    唐松换好衣服,两个人简单走位,最终面对面站在床旁边,像包办婚姻新婚洞房花烛夜不太熟悉的夫妇:“诶,你现在睡吗?”


    “嗯。”


    唐松指了指床:“那,那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顾渝想着这个时候应该矜持一点:“都行。”


    “哦,那,那你睡里面吧,你半夜又梦游跑丢了就不好了。”


    “嗯。”


    顾渝站在原地不动,唐松催他:“你快进去啊,床单我昨天新换的。”


    顾渝于是脱了鞋躺了进去,脸冲着墙,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小条。


    他要守住底线。


    灯关了,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床上一沉,应该是唐松躺在了他的旁边。


    他在墙上贴得更紧了。


    唐松也有点紧张,后知后觉开始思考,万一顾渝半夜突然想起来,会不会直接把他噶了。


    那这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但看着顾渝贴在墙角,全身僵硬得都快像格尺那么笔直,他恶从胆边生,故意往顾渝那边贴了贴:“你过来点啊,好兄弟,贴墙那么紧干嘛,不凉吗?以前我们一起睡的时候,你抱我抱的可紧了。”


    他纯粹是想恶心顾渝,才说出这等虎狼之词,但是话一出口,自己先被恶心得脚趾扣床单。


    太有冲击力了。


    不过好在效果拔群,顾渝没有回应,但喘气声明显变重了。


    估计也被恶心的不行。


    唐松内心狂笑,还想再逗他,往顾渝那边不断蛄蛹,只是太黑找不准距离,蛄蛹着蛄蛹着一不小心真的贴上了顾渝紧绷的后背。


    热乎乎的。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变成了沉默的雕塑。


    唐松没想真贴着他睡,一碰到顾渝的身体,自己就先受不了了,激灵了一下飞速缩到了床边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唐松绷着脸想,但是赚了两百,值了。


    唐松玩爽了,谨慎地调整了几次动作,过了没大一会,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顾渝却有点失眠了。


    他睡眠质量很差,本来就有失眠的症状,每晚都难以入睡,更别说旁边睡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大活人。


    而且还是……数次睡过在一张床上的男朋友。


    别说男朋友,他有记忆起,就好像从未和活人睡在过一张床上,因此分外紧张,身体始终无法放松下来,直直地贴在墙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仍旧无法入睡,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舒服,他试探着伸手向后摸了摸——空间很大,易于活动。


    他轻轻地转了个身,在黑夜里睁着双眼,借着月光,唐松熟睡的脸庞就在他眼前。


    睡着了的唐松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眉头舒展着,也没有清醒时总是看着他皱眉头的表情,嘴巴紧闭着,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他的嘴唇颜色很深,配上白皙的皮肤显得分外红润,唇形又饱满,看起来非常柔软。


    顾渝的心软了一下。他看着这张脸漫无目的地想着,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他样子很凶,谎话连篇,对他充满敌意,但是却又收留了他,让他能拥有一席之地,明明有那么多秘密瞒着他,偶尔又显得毫无距离感。


    他们的感情又为什么……分崩离析了。


    他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他想的入神,然而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本该熟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顾渝的身体立刻僵住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唐松一抬手,竟然把他眼睛蒙住了。


    与此同时,他嘟囔起来:“诶嘛,这毛病大半夜的真吓人。”


    ……原来是以为他又梦游了。


    顾渝彻底陷入了黑暗,视觉消失的时候,味觉、听觉和触觉就会变得特别发达。


    压在眼皮上温热的温度,逐渐变沉、变软的力量,被子上包裹着非常熟悉的皂角香气,耳边是唐松沉沉的呼吸声。和顾渝想象的不太一样,当他的肩膀触碰到对方的时,他没有感到紧张,而是逐渐放松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慢慢睡着了,可以预想到的,这会是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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