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江莲子脚下踩空从河堤上垂直落下砸向水面。
入水的刹那,溅起的水花淹没整个世界,略带腥味的河水从鼻腔倒灌进来,酸痛和灼烧感直冲天灵盖,耳膜嗡嗡作响。
身体下坠,周身被河水包围,如同包裹在液态的琥珀中,胸口憋得慌,周边死一般的寂静,江莲子本能的屏住呼吸。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立刻张嘴大口呼吸,河水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口中,喉部如针刺般抽搐,剧烈的咳嗽又让她呛了更多的水,她不会游泳,手忙脚乱的挣扎,身体却越来越沉重,直至河水再次淹没她的头顶。
江莲子放弃了挣扎,身体晃晃悠悠的下沉,意识渐渐模糊。
朦胧中看见前方依稀有一道亮光,江莲子飘了过去,光影交织处,一位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轮廓逐渐清晰。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光晕中心,周身仿佛镀着一层朦胧的光边。
似曾相识的亲近感驱使着她努力向他靠近,试图看清他的面容,但逆光使得他的五官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漾开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
他向她伸出了手臂,轻轻把她揽入怀中。那怀抱宽阔、温暖而坚实,隔绝了周遭所有的冰冷和恐惧,给她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回抱他,确认这份真实。
然而,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河水。眼前的温暖怀抱、柔和的光晕、带着笑意的男子,如同海市蜃楼般瞬间消散无踪,四周依旧是冰冷幽静的河水,她的身体仍在缓慢地下沉,坠向黑暗的水底。
就在绝望即将彻底吞噬她的意识时,一个低沉、温和、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男声,穿透了冰冷的河水,清晰地在她耳畔响起:
“别怕,我来救你。”
紧接着,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颈和头部,阻止了她继续下沉。一股向上牵引的力量传来,带着她缓缓上升。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驱散了冰冷的恐惧,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下来,甚至涌起一股浓重的困倦感。
在恍恍惚惚中,江莲子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人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小块鲜艳的、形状如同心形的红色图案,在幽暗的河水中一闪而过。
她感觉被带离水面,她感觉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还有好闻的薄荷清香,似梦似真。
“快醒醒......快醒醒......”
脸上好痛,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不断冲击耳膜,江莲子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她的母亲董招娣。
董招娣身形消瘦,五官清秀,颧骨有一点点高,周身散发着坐立不安的焦虑,她正眉头紧锁使劲拍江莲子的脸,看见她醒了就破口大骂:“你想死也离家远点,脸都被你丢尽了,真搞不懂,有吃有穿还想不开!”
冰冷的河水带来的麻木感尚未完全褪去,又被母亲劈头盖脸的辱骂击中,江莲子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游丝:“妈……我没有想不开,是不小心踩空的……”
董招娣一边粗暴的拉她坐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不小心跑河边做什么?我里里外外忙得飞起,你还给我惹麻烦,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省心的东西,赶紧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江莲子疲惫的闭上眼睛,老天爷,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董老师,要不要把你家莲子送医院检查一下,毕竟掉进河里呛了水。”围观的街坊邻居好心提醒。
董招娣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了,醒了就好,小孩子恢复快,回家休息几天就好。”
江莲子虚弱的抬起头,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是谁救了我?”
“不知道,没看见。”围观的人一脸迷茫。
恩人是谁?连一句谢谢都没能说出口,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有力的臂膀,那一声“别怕”,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濒死的幻觉吗?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漫上心头,比身体的寒冷更加彻骨。
回到那个压抑、冰冷、永远充斥着火药味的家,噩梦才刚刚开始。
由于呛水,夜里江莲子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像被架在火上炙烤,头痛欲裂,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高烧让她噩梦连连,蛰伏在心底多年的可怕记忆,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在梦魇中疯狂肆虐。
支离破碎的童年片段,在梦魇中如走马灯般闪现。
小小的江莲子一脸恐惧和无助,冷漠的父亲摔门而去,母亲暴跳如雷,拉开门追着骂,追不上父亲的母亲回来后把满腔的怒火喷向食物链底端的她,母亲的无能恼怒像烈焰一般灼伤她,仿佛只有打她才能宣泄母亲心中无法控制父亲的怒火。
母亲狠狠拧她大腿内侧的肉,她咬紧牙关把全身的怒火都集中在指尖上,好像不把这块肉活生生的从她腿上拧下来决不罢休。
江莲子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大腿内侧总是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层层叠叠,新旧交织,那是母亲的杰作,她的耳朵也总是又红又肿,那也是母亲留下的。
而常年缺席的父亲喜怒无常,时而冷漠如冰山,时而爆发如火山。他平时很少在家,然而一旦江莲子的考试成绩不如他的意,或者贪玩,秋后算总账没有一次缺席。
他会阴沉着脸,找出那根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藤条,不由分说地抽打下去。藤条带着风声落下,一抽便是一条紫红色的、高高肿起的血棱子,火辣辣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疼得她蜷缩在地上,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比起这些皮外伤,父亲的漠视,母亲的厌弃才像一把把刀子,刀刀都精准地扎在她幼小的心房上,剜心剔骨,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那种被至亲之人彻底否定、视为累赘、甚至憎恶的感觉,比任何体罚都伤她更深。
梦境的碎片再次切换。
父亲又一次在争吵中摔门而去。母亲董招娣抱起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脸色铁青,也要离家出走。被遗弃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小小的江莲子,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扑上去死死抱住母亲的腿,瘦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簌簌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别走……妈妈……”
董招娣低下头,看着脚边涕泪横流的女儿,眼中没有丝毫怜惜,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厌烦和憎恶。她狠狠地一脚将江莲子甩开,她小小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倒在地。母亲留给她一个充满厌恶的眼神,还有一句冰冷彻骨的话语:“死一边去!我不给你们江家带孩子!”说完,她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没有温暖的怀抱,生为女孩不是母亲所期盼的,没有父母的保驾护航,一个人跌跌撞撞成长,伴随她的只有冷冷的白眼和厌弃,只有自己抱紧自己蜷缩在墙角无声哭泣。
滚烫的泪水顺着烧红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巾。睡梦中的江莲子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她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身上烫得吓人,头痛得像要裂开,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喉咙里一阵剧烈的干痒袭来,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呛水后的刺痛,也让她彻底从梦境的泥沼中挣脱回现实。
打开床头灯看了看床边的闹钟,凌晨三点半,她挣扎着起身喝了一口水继续躺下,昏昏沉沉的再度进入梦乡。
这一次,不再是阴暗的童年小屋,不再是冰冷的河水。她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脚下是柔软如茵的、散发着淡淡微光的草地。
星空下矗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它仿佛汲取了星辰的光辉,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柔和光芒,整棵树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如同童话里的生命之树。树上盛开着无数朵同样闪烁着星辉的、五彩斑斓的花朵,它们随着无形的微风轻轻摇曳,洒落点点星光。
树下静静地伫立着一位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他长身玉立,姿态从容优雅。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浩瀚的星辰大海,波光粼粼,流转着无尽的温柔、理解、包容,还有深深的宠溺,千言万语,似乎都融化在这无声的凝视之中。
他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他的样子和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是如此熟悉亲切,仿佛在灵魂深处早已镌刻,似曾相识。
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驱使着江莲子,她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朝着他走去。
当她靠近,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瞬间驱散了现实中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他低下头,带着无比的眷恋和珍惜,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庞。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感,紧接着,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羽毛拂过心尖:
“想你了。”
这三个字,像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瓦解了她心中所有的壁垒。
江莲子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像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她温顺地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口,脸颊感受着他衣料下温热的肌肤,耳中清晰地传来他胸膛里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这节奏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安心。一种从未有过的、彻底的放松感和被珍视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裹。
“莲子,”他再次开口,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那温柔的声线带着令人沉醉的魔力,在她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悸动的涟漪,“来我身边吧。”
“你是谁?”江莲子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试图从面具眼孔后深邃的眼眸中找到答案,“你在哪儿?”她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迷茫和渴望。
面具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带着无尽的包容和宠溺。“我是你思念的人,”他的声音如同最醇厚的低音,带着催眠般的魔力,“我在未来等你。”
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头发,掌心传来的热度熨帖着她不安的灵魂,让她深深沉醉。
“那我要怎样找到你?”她急切地追问,仿佛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做真实的自己,”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走自己想走的路。”这低柔的嗓音,在江莲子听来,如同解开命运枷锁的魔咒。
强烈的好奇和渴望驱使着她。江莲子抬起手,颤抖着伸向那张遮挡了他面容的银色面具。她想看看他,看看这个带给她温暖和安全感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他的手更快一步,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面具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和坚持。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江莲子眼中带着祈求。
“等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脸庞,银色面具在星辉下泛着微光,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你会记起我的样子。”
他在她眉心小小的疤痕上落下轻柔而珍重的一吻。那吻带着烙印般的温度,直抵灵魂深处。
“我等你。”
坚定的承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中激起巨大的回响。
江莲子再次从睡梦中醒来,脑袋炸裂般疼痛,然而,梦中的情景却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甚至比现实更加真实,那浩瀚的星空、发光的巨树、五彩的花朵、温暖坚实的怀抱、低沉温柔的声音、眉心的轻吻。还有那份从未体验过的、令人沉溺的安全感和被珍视的悸动。
梦里的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在他身边的感觉是那样踏实、那样安全?那种被毫无保留地接纳、被温柔呵护的感觉,是她短短十六年人生中从未拥有过的奢侈。那怀抱的温暖是如此真实,让她流连忘返,醒来后只感到无边的怅惘和冰冷现实的巨大落差。
他说做真实的自己,走自己想走的路。
什么是真实的自己?什么是自己想走的路?
她躺在床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散去,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却在心底升起。真实的自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被父母打击得唯唯诺诺、自卑怯懦、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度日的江莲子!
她小时候也是有梦想的,考上重点大学,成为一个优秀、独立、受人尊重的人!她曾经也努力学习过,渴望用成绩证明自己,换取一点点可怜的关注和认可。
只是太多的否定像冰冷的雨水,浇灭了她的热情;太多的打击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垮了她的脊梁。这些可怕的打压如同魔咒,日复一日地侵蚀着她的自信,让她最终变得麻木,选择了摆烂,用无所谓的外壳包裹起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活着了!
梦中那片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它不再仅仅是梦里的景象,更像是指引方向的明灯,照亮了她内心尘封已久的渴望。她渴望梦中的温暖怀抱,渴望那温柔宠溺的眼神,不管那个男子是真实存在的恩人,还是她濒死时潜意识创造的幻象,亦或是内心对美好未来的投射,她都必须改变!
走自己的路!这是唯一的出路!
再不离开这个充满伤害和压抑的家,她的梦想永远只能是泡影!再不觉醒,再不自救,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如同沉入那条冰冷的河,无声无息,无人知晓,也无人惋惜。
一股强烈的冲动和决心,压过了高烧带来的虚弱和头痛。江莲子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贴在脸颊上。她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今天!必须和父亲谈一谈她的计划!关于她的未来,关于她的前途!不能再这样被动地忍受,不能再这样毫无希望地躺平,不能再沉溺于自艾自怨的泥潭里了!她要争取,哪怕希望渺茫!
“妈,”江莲子开口,声音因为高烧和虚弱而有些沙哑,“我爸呢?”
“你问我,我问谁呀,鬼知道他死哪儿去了!”正在吃早餐的董招娣把手上的碗重重的放在桌上火气就上来了。
又是这样!无穷无尽的抱怨和负能量!江莲子看着母亲那张写满愤怒和怨毒的脸,心底翻涌起深深的厌恶和疲惫,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不再理会母亲,径直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冷硬的馒头,胡乱掰开,就着咸菜,机械地往嘴里塞。她必须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支撑自己走出这个家门。
董招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江莲子:“站住!你死哪儿去?老的不恋家,小的也不恋家。”
“找我爸。”
“你最好把他找回来,不然你也别回来,我上辈子是欠了你江家的才会在你家做牛做马!”
江莲子忍不住和她讲道理,“妈,这不也是你的家吗?你这个样子难怪爸不想回家。”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引爆了董招娣这个巨大的火药桶。
“你说什么?!居然敢顶嘴了!”
董招娣的眼睛瞬间因暴怒而变得血红,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刺破耳膜。长期积压的怨气、被女儿戳中痛处的羞恼,以及对丈夫不归家的愤怒,瞬间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一个箭步冲上前,粗糙的手掌如同铁钳,精准而狠毒地一把揪住了江莲子的耳朵,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拧了下去!
“你敢说我不好!明明都是你爸的错,他就是个不恋家的渣男!让你说我!让你帮你爸!”
董招娣一边咆哮着,一边手上更加用力地拧着,仿佛要把这只不听话的耳朵生生撕扯下来!剧烈的、尖锐的疼痛从耳朵瞬间蔓延至整个头颅,江莲子痛得眼前发黑,泪水不受控制地狂飙而出,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就在这剧痛和屈辱之中,昨天濒死的寒冷、梦中的星辰、还有那温柔坚定的声音“做真实的自己”如同惊雷般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够了!真的够了!
积压了十六年的恐惧、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被母亲这蛮横无理的一拧,彻底点燃,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喷发!
她猛地抬起双手,不再是像过去那样徒劳地护住自己或者试图掰开母亲的手腕,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狠劲,狠狠地抓住了董招娣施暴的那只手腕!
然后,猛地向下一掰,再向外一甩!
董招娣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甩得一个趔趄,揪住耳朵的手瞬间松脱。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儿竟然敢反抗!
江莲子捂着火辣辣剧痛的耳朵,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妈,你听着,我只说一次,从今天起,你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她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董招娣,“我就报警!”
“报……报警?!”董招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短暂的愣神被更汹涌的怒火取代,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扭曲,“好啊!好啊!翅膀真是长硬了!敢拿报警吓唬你老娘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董招娣发了疯似的的再度扑上来,江莲子闪身躲过,她抓住她母亲的手,直视着她因暴怒而狰狞的面孔,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断喝:
“住手!”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带着彻骨的寒气,往日唯唯诺诺只会强忍眼泪的江莲子忽然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场,董招娣哆嗦了一下愣在当地。
“你若继续这样撒泼,这个家迟早人去楼空。”
说完,江莲子猛地甩开了母亲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董招娣又踉跄了一下。
她没有再看母亲一眼,没有理会身后瞬间爆发的,更加尖锐刺耳歇斯底里的咒骂哭嚎,她挺直了脊背,强忍着高烧后炸裂般的头痛和火辣辣刺痛的耳朵,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清晨冰冷的风灌了进来,吹动她单薄的衣衫,却吹不散她心中那团刚刚点燃的、名为“觉醒”的火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前路茫茫,但她知道,她必须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