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在讲台上长篇大论,五十多岁的老头声音缓慢,跟催眠曲似的。
外头的蝉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九月底的天气依旧热得要命。
午休铃声响了,林不坠趴在桌上装死。
这鬼天气热的人想死,他宁愿饿死也不想顶着太阳去食堂
越嘉一边躲开飞奔的同学,一边掀开衣摆扇风。
“老林,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林不坠垮着脸:“热,不想去。”
“那我先去给你打一份,快点儿来啊!”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林不坠这才纡尊降贵往外走。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的阴影之下,距离阳光只有一步之遥。
此刻的他多想化身后羿,一箭射死太阳。
又或者变成赫尔墨斯偷了阿波罗的马车,让他再也不能划过天空。
林不坠呆呆地掀开眼皮望着高悬在半空之中的太阳长叹一声。
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他终于迈开脚步走进阳光之中。
没走两步,后背袭来一股大力,林不坠生生被拽开一个台阶。
紧接着一扇玻璃窗落在他刚才站的位置,摔得四分五裂,嘣起的玻璃渣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细长血痕。
“靠!”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同学纷纷尖叫。
同学三三两两站在周围,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幸亏我走的快,砸到的就是我了。”
“差点砸到人,玻璃怎么这么不结实?学生的命就不是命吗?”
“要是没躲开可就死定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林不坠看了一眼那块玻璃,朝食堂出发。
刚到食堂,越嘉便冲他招手。
“你刚才差点被玻璃砸到,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
越嘉乐晃了晃手机:“校园墙都传遍了。”
“你到底是怎么躲开的?头上长了眼睛吗?”
林不坠擒住要爬上他头顶看眼睛的越嘉。
“找死?”
越嘉讪笑:“你身后也没人啊,我怎么看着我好像有人拽了你一下似的?”
林不坠面无表情掰开筷子:“你眼花了,还有一周就是国庆。”
“这次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
“上次都没出省,就坐个缆车,结果绳子还断了幸好消防员来的及时,要不然你的小命肯定不保。”
“你说说你,也是够倒霉的了,这次咱们去个安全点的地方,绝不坐缆车。”
只要开个头,越嘉自己就能叨叨半天,哪怕林不坠不吭声他也不在乎。
林不坠皱着眉头吃饭,闹哄哄的食堂没有空调,热得要命,同学讲话声跟蚊子似的在耳边嗡鸣。
在这种环境之下,嘴里的鸡腿也变得跟吃蜡烛差不多。
“啊!”
“啊啊啊!”
凄厉刺耳的尖叫声从蚊子嗡鸣中脱颖而出。
食堂瞬间安静,只剩跟防空警报般的尖叫声。
越嘉指着林不坠身后神色凝重:“他死了吗?”
林不坠回头,只见一男生俯面趴在在桌上,脖颈后穿出一截筷子。
殷红的鲜血顺着筷子流出,如果不是多了一节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嘭……”
不知是谁餐盘没拿稳砸在地上,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恢复声响。
“他是摔死了吗?”
“不知道啊,是自杀啊?”
“谁第一个发现的?”
“赶紧找老师啊!”
同学七手八脚行动,有的找老师,有的报警,还有的打120。
整个食堂乱成一锅粥,谁也没心情吃饭,围在男生身边成了个圈,继续蚊子般的嗡鸣。
林不坠皱眉,脱下校服外套盖在男生身上。
“都让让,警察和老师都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掀开校服拍照取证,警察在一旁维持秩序。
“同学们都出去,回教室。”
众人离开,越嘉拉着林不坠躲在花坛后。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林不坠抬手挡住刺眼的太阳:“好奇害死猫。”
越嘉冲他翻白眼:“出来了,出来了。”
警察开路,法医抬着担架上面盖着白布,下台阶时,那男生的手忽然掉了下来。
乌黑泛着青紫的指甲和白布形成鲜明的对比。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明明处在烈日之下,林不坠却觉得寒冷无比。
他拉着越嘉衣领将人拽走。
食堂里忽然死了个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同学们在议论这事。
回班之后林不坠才知道死的是他们班的同学。
这人平时话不多,为人孤僻,在班里不跟任何人讲话,平时走路低着头,大家都对他不太熟。
越嘉戳了戳林不坠的腰。
林不坠解锁手机,消息一长串儿跳上来。
嘉年华【这已经是第四个意外了,高一双胞胎被头顶的吊扇削了脑袋,高二有个下楼梯把自己摔死的,还有就是咱们班这个。】
林不坠抬头看他:“哑巴了?”
越嘉小声说:“咱们跟高一,高二不是一栋楼的,这个消息大家都不知道,学校压着消息,说是怕引起恐慌。”
他伸手摸了摸林不坠脸上的伤。
“要是刚才那窗户砸你脑袋上,估计食堂那哥们儿还得往后排一排。”
林不坠幽幽道:“我指定死你后头。”
班主任刘丽走上讲台,眼眶有些红:“赵勇已经去世了,调了监控确定是他自己摔在筷子上,意外死亡。”
“学校体谅大家学习压力大,所以放两天假,大家现在收拾东西可以回去了。”
花样年华的少年,莫名死了,只留意外二字交代。
她一走班里又开始议论。
都不相信赵勇死的这么草率,但有监控在那儿,警察也定性。
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唏嘘,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
越嘉一甩书包挂在肩上:“上我家?”
“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林不坠正要走出教室,后面放杂物的立柜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往他身上砸。
越嘉站在走廊回头就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靠!”
立柜和最后一排的桌椅只隔了一米不到,躲都没地躲,电光火石间林不坠猛地踹了一脚立柜,转身就跑。
立柜在半空中停顿又急剧下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的往下压。
林不坠喘着粗气在走廊站定,彼时立柜也落了下来。
桌椅瞬间被压垮,四分五裂的躺在立柜身下。
越嘉看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木头立柜重量很轻砸在桌子上只会搭在上面,而不是将桌椅压扁。
就好像砸下来的不是柜子,而是一座大山。
林不坠怒吼:“还有完没完了!”
越嘉心有余悸:“你也太倒霉了。”
“回家了。”林不坠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谁一天遭遇两次生死存亡都不会高兴。
他从小就比较倒霉,鸟粪落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不出三天必坏。
吃方便面从来没有调料包。
每个手机都被偷,他现在只能用老年机和电话手表。
是个狗就要咬他,街上遇到的猫离几百米都要飞过来抓他的脸。
去动物园,那些大型野兽只要他靠近就会拼命攻击玻璃,导致他最后只能被请出动物园。
这些小事只会影响他的生活质量,但不会影响生命。
林不坠摸着胸口,难道封印松动了?
回到家,站在浴室镜子面前,镜子里的他,**上身,右侧锁骨连着胸口有着青黑色青鸟纹身,仿佛要从他身上活过来一般。
而那青鸟翅膀处则有个灰色的爻卦。
林不坠揉揉眼睛,卦象的颜色好像变淡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眼花了吗?”
他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电视正放着岛国最新电影,越嘉倒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嚼着薯片。
“看这东西你也吃得下。”
林不坠皱着眉关了电视。
越嘉气得跳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资源!”
他平时就这一点小爱好,在家不能看,来好兄弟家还不得放飞自我!
林不坠将脖子上的云纹玉佩死死攥住。
“你以后在我家不许出现这种污秽的东西。”
他踢了踢越嘉的腿:“别装死!”
“干嘛?你装什么纯以前跟我**不是你吗!”
林不坠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飞快地看了一眼房间。
“闭嘴,你来干嘛?”
他急忙转移话题,生怕一会儿越嘉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来找你是有正事儿,都怪你瞎打岔。”
“学校通知贫困生明天晚自习结束去三楼会议室,说是有什么新的资料要填,你没手机,他们联系不到你就找到我头上了。”
“还有吗?”
越嘉摇头,林不坠揪着他的领子将人扔出房间。
“你没有学会文明用语之前,不要来我家。”
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越嘉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狠狠的踹了两脚门。
“老子还不稀罕来呢!”
林不坠看了眼猫眼确定越嘉离开后总算松了口气。
他打开电视播放青年大学习,一边自言自语。
“我平时就喜欢看正能量的新闻,陶冶情操。”
“跟着国家的脚步走一定没错。”
第二天一早林不坠收拾好自己去学校。
高中部贫困生在三楼集合,一百多人闹哄哄的。
林不坠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多时,教导主任陈芳发了一张他们从没见过的表让大家填。
“填好了表按上手印儿就可以出去了,生日要填阴历的,这张表不是给学校的,而是另有人要资助大家。”
“就好好写,别瞎糊弄,填完的交给我就可以走了。”
林不坠看着旁边的胖子一边咬笔头一边写,事无巨细就差把祖坟埋在哪写上了。
他收回视线,填上身份证上的生日七月十五。
贫困生陆陆续续上交填好的表格,只是填个表就能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林不坠抿着唇觉得有些奇怪。
他小时候差点死了,被一个道士救过,之后就对对生辰八字格外敏感。
平时学校为保护贫困生自尊,恨不得把表空投进学生家里。
而今天如此大张旗鼓,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明显不太对啊。
交了表格,林不坠往家走,马路上空无一车,他站在路口等红灯。
路口边蹲着个老太太往铜盆里扔纸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说不出的诡异。
一阵风吹过,烧了大半的金元宝连带着铜盆砸在林不坠身上。
火苗星星点点绕满他全身,远远看去如同在**。
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老太太跑过来扑灭他身上的火。
“小伙子,你没受伤吧,真不好意思,老婆子也不知道这风怎么这么大了。”
林不坠神色冷漠:“没事。”
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的褶子压的眼睛睁不开。
“今天是我老伴头七,他被一群小子骑摩托撞死了,就在这条马路上……”
她一边说一边哭,浑浊的眼珠盯着林不坠一眨不眨。
林不坠抓了下头发,有些烦躁。
红灯一到,他抬脚就走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攥住胳膊。
林不坠冷脸回头,那老太太冲他灿然一笑。
“小伙子,老婆子看你印堂发黑,应该在今天就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她嘶哑的声音如毒蛇滑过身体般粘腻,林不坠只觉胳膊上多了一对铁钳。
老太太扯开嘴角,露出挂满黑黄牙垢的牙齿:“不如你跟我走吧。”
“啊!”
手腕上力道收紧,剧痛传来。
“滴滴滴!”
喇叭声骤然响起。
林不坠一眨眼便见到自己正站在马路中央,不足两米处正全速驶来一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