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明身上挨过揍的地方还是疼,但好在都是皮外伤,昨晚又擦了仁济堂那个叫曹庄的伙计给的跌打药油,今天已经好多了。
他没舍得骑那头瘦驴,牵着驴一直走出有十来里地,才渐渐进入大山边缘。
这里属保定府地界,离京城较近,在这里生活的人大都过得没有偏远地区苦,除了农人,匠人,还有做小生意的商人,但凡勤快点,没有吃不饱饭的,很少有人愿意辛苦地进山,靠打猎为生。
祝微明把驴子拴在一棵粗大的树根,任由他吃着周围没膝的青草,卸下驴身上的担子,放在一边。
他边往里走边俯身扒开附近的草丛,逐渐看到越来越多的兔子粪便,还有灌木枝条上勾挂下来的野生禽类的羽毛。
这里根本已经没有路,一人多高的灌木、荆棘居多,鲜少有高大的树木,顺着一道山溜往下走,祝微明看到不少老鼠和兔子洞口。
他小心地把编好的十几个缠了马尾毛的套索,埋在兔子常出没的洞口附近,又用附近的茅草柴棍掩好。
兔子这种动物,白天不会轻易出洞,都是夜晚才出来觅食,今天是甭指望可以逮到它们。
倒是用弹弓打到两只斑鸠和一只鹌鹑,可惜都是些小野禽,合起来也就一斤肉,聊胜于无罢了。
他挖到一些野生柴胡、黄芪、黄连、葛根、野山芋、地黄,还有两根小指粗的红参。
用手指简单抹去药材上的泥沙,根须也尽量保持完好,他现在没想好这些药材自己炮制还是整支卖到药店,如果是卖的话,品相越完整价钱越高,走哪个药店都是这理儿。
头顶有老鹰不停地来回盘旋,证明这个地方有不少小动物和山禽。
祝微明一边咬着粗粝到刺嗓子的野菜高粱面窝窝头,一边往更深的草丛中走去。
忽然,他面前十几丈远的地方斜跳起一只肥硕的大雁。
那只大雁努力扑扇着翅膀想要飞起来,无奈只飞出不到一丈就又落地,扇起周围不少的蒲公英细碎的绒球。
祝微明顿时顾不得脚下的刺草划破脚踝,他叼着剩下的一点窝窝头,甩动两臂,飞快地朝那只大雁追去。
这是一只翅膀受伤的大雁,速度快的话,一定可以打到它。只是弹弓射程有限,加之他如今的小身板,胳膊上根本没有力道,必须再接近点才能命中。
大雁不停耷拉着翅膀扑腾起飞,但又一次次落地挣扎。祝微明的距离与它越来越近,天空中盘旋的鹰在尖利鸣叫,伺机袭击,看来这本来是它的猎物。
祝微明可没有那么高深的道德感,管它是谁的,现在落在他眼里,谁先逮到算谁的。
他急速奔跑追赶,突然脚下踩到一个柔软有弹性的东西,害得他一个趔趄,嘴里的窝头也掉落地上,整个人差点朝前扑倒。
祝微明顾不上好奇脚下的东西,稳住脚步继续追赶大雁,直到离大雁就差五六丈远的地方,他喘息着站定,瞄准那扁毛畜牲,用弹弓激射出一颗石子。
大雁一阵剧烈的扑腾,胡乱扇动的翅膀把周围的枯草败叶和沙土扇出一片尘雾。
祝微明连跑带跳冲过去,一把掐住大雁的翅膀把它拎起来,好悬没有被它挣脱。
石子正中大雁的一只眼睛,半边脑袋都血肉模糊,眼看活不成了。
祝微明拔出斜插在腰带上的一柄刻刀,利落地在大雁脖子里来了一下,随即放手把它丢开。
好可惜这些鲜血,回去做成血豆腐汤很补,但是依这大雁的伤势,肯定拖不到回家就死了,不放血的野生禽鸟很腥,口感差。
大雁最后扑腾了一阵子,终于消停下来,祝微明这才又过去捡起它。
好家伙,足有六七斤重,这么一只肥硕的大雁,够他和母亲吃两三顿。祝微明对今天的收获很满意,明天一早过来看看那些设下的套索能不能套几只兔子。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该回去了,他这才想起刚刚踩到的那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循来路往回走,先是捡到自己掉那一小块窝头,拾起来扑扑上面的土再送进口吃下去。
然后在一棵粗壮的雷击木树桩下,看到露出盆口大一块黄白色的像蘑菇的东西。
他用脚尖点了一下那东西,软软的,Q弹Q弹的,祝微明好奇地蹲下身,把大雁放在脚边,刚想伸出手扒开树桩底部的落叶和泥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斜刺里滚过碗口大一个银白色的刺球,那刺球目标明确冲着他的手刺过来。
宋微明吓了一跳,忙缩回手,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个头不小的刺猬。
浑身灰白,只刺尖发出银色的光泽,犹如整个刺猬身上罩了一层光晕一般,还挺特别,这个颜色的刺猬倒是真少见。
宋微明正奇怪,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音:
“我的,这是我的,我祖宗三代守着的宝贝,你不能挖去!”
宋微明这回真的震惊了,哪里来的声音?他站起身转头四下张望,周围除了风声,只有秋后昆虫扑动翅膀发出的嗡嗡声,和枯树草叶摇动的沙沙声。
祝微明疑惑地低下头,却看到那只刺猬张开四脚,像个大饼一样,整个趴在那个像蘑菇的东西上。
祝微明觉得古怪,他再度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刺猬粉嫩的小屁股。那只刺猬身子蛄蛹着挪动了几下,不停地踢蹬它那小小短短肥肥的小后腿,小爪子也尽可能伸开护揽住身下的东西。
“刚才是你在说话?”祝微明试探地再次戳那刺猬Q弹的屁股。
刺猬像是生气地弹动它手脚,气哼哼地叫:“住手,你礼貌吗?”
祝微明吃惊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你这是成精了?还会说人话?”
刺猬哼哧哼哧喘气,一副不想搭理无知又没见识的祝微明的样子。祝微明没敢再戳刺猬的身体,他退后一步,打量着刺猬和它身下的那个东西,再次开口:
“这是个太岁吧?你祖上三代守护?莫非是个灵物?”
刺猬仍旧不说话,圆圆的黑色鼻头不停耸动,黑亮如琉璃的两只豆豆眼警惕地盯着祝微明,身子在太岁上来回小幅度挪动,却紧紧贴在上面,须臾不肯离开。
祝微明既觉新奇,又有点好笑,他摸着下巴道:“刺猬肉虽然有点腥臊,但是用香辛料炮制,再烤来吃,也还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