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的晨雾还未散尽,陆尘已踏入谷口。林间的露水打湿了粗布裤脚,带着沁骨的凉意,可他掌心却攥得滚烫——叶孤影的字条还揣在怀里,"聚灵花"三个字被指腹摩挲得发皱。
他沿着上次斩杀铁背狼的路径往里走,越往深处,树木越发稀疏,地上的落叶积了半尺厚,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杂着一种铁锈般的腥气,那是高阶妖兽独有的气息。
"二阶妖兽的领地意识极强,寻常低阶妖兽不敢靠近。"陆尘想起叶孤影的叮嘱,将灵气运转到双耳。周围的声响瞬间清晰起来:左侧百丈外有蛇类爬行的窸窣,右侧崖壁上有雏鹰振翅的风声,而正前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他放缓脚步,贴着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松侧身望去。前方豁然出现一片圆形谷地,谷底中央的巨石上,正卧着一头铁背狼。
这头狼比寻常铁背狼高大近一倍,肩高足有六尺,通体毛发呈暗黑色,在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仿佛披着一层铁甲。最骇人的是它的獠牙,外露的犬齿足有半尺长,尖端凝结着琥珀色的毒液,滴落地面时,竟将坚硬的岩石蚀出小坑。
"果然是二阶妖兽。"陆尘心跳微滞。普通铁背狼是一阶,而这头狼王已能吐纳灵气修炼,实力堪比筑基中期修士。更让他在意的是,狼王身前的石缝里,长着一株半尺高的奇花——花瓣呈七色,每片花瓣上都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光晕,正是聚灵花。
聚灵花的花瓣正微微颤动,最顶端的金色花蕊上凝结着一滴露珠,显然已近成熟。陆尘屏住呼吸,握紧了背后的残阳剑。剑鞘上的锈迹在灵气浸润下渐渐剥落,露出内里银白的剑身,泛着冷冽的光。
突然,狼王猛地抬起头,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扫向古松方向,瞳孔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它竟能察觉到隐藏在灵气障壁后的气息!
陆尘暗道不好,刚想后撤,狼王已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带着肉眼可见的气浪扩散开来,古松的针叶簌簌落下,陆尘只觉耳膜刺痛,气血翻涌,藏身的树干竟被震得微微晃动。
"不能再等了!"他不再隐藏,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同时抽出残阳剑。灵气顺着手臂注入剑身,发出清越的嗡鸣,"第三式:残阳如血!"
剑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赤红色的弧线,直刺狼王左眼。这一式剑招讲究以快破防,借着冲势将灵气凝聚于剑尖,专找妖兽防御薄弱处下手。
狼王显然没把这个人类修士放在眼里,直到剑光逼近眼前,才猛地偏头,同时右爪带着劲风拍来。那爪子足有蒲扇大,指甲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满了剧毒。
"铛!"
剑爪相交的瞬间,陆尘只觉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被掀得倒飞出去。他在空中强行拧身,脚尖在岩壁上连踩三步,才卸去这股力道,稳住身形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好强的力量!"陆尘心有余悸。刚才若不是及时变招,手腕怕是已经被拍断。
狼王落地时,左脸颊被划开一道血口,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滴在地上冒出白烟。它甩了甩头,看向陆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暴戾,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周身的毛发根根倒竖,竟隐隐有电流噼啪作响。
"二阶妖兽已能操控部分五行灵气,这头狼王显然觉醒了金、土两种属性。"陆尘迅速判断局势。铁背狼本就以防御著称,再加上金属性的锋锐和土属性的厚重,寻常剑招根本破不了防。
他深吸一口气,将灵气运转到极致,同时默默回想《残阳九式》第三式的注解:"残阳如血,非以力胜,是以气凝势,以血引煞..."
狼王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猛地蹬地跃起,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影,直扑而来。陆尘脚下施展叶孤影教的"随风步",身形如柳絮般左右闪避,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
"砰!"狼王扑空的地方,地面被砸出一个半尺深的坑。它转身再次扑来,利爪横扫,带起的劲风割得陆尘脸颊生疼。陆尘一个矮身,贴着地面滑行,剑刃擦着狼王的腹部划过,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防御果然可怕!"陆尘暗道。这一剑他已用上七分力道,换做寻常筑基初期修士,怕是已经开膛破肚,可在狼王身上竟只划破点皮毛。
两人缠斗了三十余个回合,陆尘渐渐落入下风。他虽然身法灵动,可灵气消耗极快,额角已渗出细汗,呼吸也有些急促。而狼王虽未受伤,却被激怒得发狂,攻击越来越狂暴,好几次都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毒风让他手臂泛起红疹。
"这样下去迟早被耗死。"陆尘眼神一凛,瞥见石缝中那株聚灵花。花瓣上的灵气光晕比刚才更盛,显然已到了采摘的最佳时机。
他突然变招,不再闪避,而是迎着狼王的利爪冲上去。狼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利爪猛地加速,眼看就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尘猛地矮身,右手的残阳剑贴着地面横扫,同时左手迅速探出,抓向石缝中的聚灵花。
"铛!"剑刃再次与狼爪相撞,陆尘借着这股反作用力,身体如陀螺般旋转半圈,左手恰好握住聚灵花的花茎。可就在此时,狼王的尾巴如钢鞭般抽来,带着破空声砸向他的后背。
"糟了!"陆尘心中大骇,想要躲闪已来不及。他只能强行扭转身体,将聚灵花护在怀中,同时用尽全力将残阳剑挡在身后。
"啪!"
巨力传来,陆尘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岩壁上,喉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喷在胸前。后背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骨头断了几根。
但他顾不上这些,右手死死攥着聚灵花。花瓣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浓郁的灵气顺着掌心涌入体内,竟让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些许。
"吼!"狼王落地后,发现聚灵花被夺走,彻底陷入狂怒。它猛地吸气,胸腹鼓胀如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黑色的毛发根根竖起,周身竟浮现出一层土黄色的光罩。
"是要施展天赋神通了!"陆尘心中警铃大作。叶孤影说过,二阶以上的妖兽,大多掌握一种天赋神通,威力堪比人类修士的杀招。
他强忍着后背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同时将聚灵花塞进怀里,用布条紧紧缠住。然后握紧残阳剑,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狼王的咆哮声越来越响,土黄色的光罩渐渐变得粘稠,像融化的岩浆般流动。突然,它猛地张口,喷出无数土黄色的碎石,每颗碎石都带着破空声,如暴雨般射向陆尘。
这是铁背狼王的天赋神通"崩山碎",能将体内的土属性灵气凝聚成碎石,威力堪比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陆尘不敢怠慢,将仅剩的灵气全部注入残阳剑,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
"残阳如血,给我破!"
随着他一声低喝,残阳剑发出耀眼的红光,剑身上的锈迹彻底剥落,露出内里璀璨的银白剑身。一道丈许长的血色剑气冲天而起,迎着碎石暴雨斩去。
"轰!"
剑气与碎石碰撞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血色剑气如同一道屏障,将大部分碎石挡在外面,只有少数漏网之鱼擦着他的手臂飞过,留下几道血痕。
狼王显然没料到他能接下这招,愣了一下。陆尘抓住这个机会,强忍着灵气耗尽的虚弱,再次施展"随风步",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狼王。
"就是现在!"他瞄准的是狼王刚才被划伤的左脸颊,那里是唯一的破绽。
狼王反应过来时,陆尘已冲到近前。他左手撑地,身体在空中翻转半圈,右手的残阳剑带着最后一丝灵气,狠狠刺向狼王的左眼。
"噗嗤!"
剑刃没柄而入,狼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挣扎起来。陆尘被甩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他挣扎着抬头,只见狼王捂着流血的左眼,在地上疯狂打滚,撞断了好几棵小树。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它的动作渐渐放缓,最后趴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有四肢还在微微抽搐。
陆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体内的灵气几乎耗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看着狼王的尸体,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他赢了。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才缓过劲来,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狼王尸体旁,拔出残阳剑。剑身上的血色渐渐褪去,重新蒙上一层淡淡的锈迹,仿佛刚才的璀璨只是幻觉。
"这把剑果然不简单。"陆尘喃喃自语,用布擦干净剑上的血迹,重新收回鞘中。
他走到石缝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好身手!没想到一个外门弟子,竟能斩杀二阶狼王。"
陆尘心中一紧,猛地转身,只见三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谷口。为首的是个锦衣少年,面如冠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腰间挂着块刻着"内门"二字的令牌。
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都是一身黑衣,腰间同样挂着内门令牌,气息沉稳,显然都是引气后期修士。
陆尘认出为首的少年正是烈火门掌门刘猛的独子,刘峰。据说此人年仅十九,已是引气九层修为,是烈火门年轻一辈的第一天才。
"刘师兄。"陆尘不动声色地将聚灵花往怀里塞了塞,拱手道,"不知师兄在此,有失远迎。"
刘峰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地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看你这模样,想必是找到聚灵花了?"
陆尘没有否认:"侥幸所得。"
"侥幸?"刘峰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黑风谷的铁背狼王在此盘踞三年,我门中不少内门弟子都折在它手里,你一个引气二层的外门弟子,说是侥幸,谁信?"
他身后的矮个跟班附和道:"就是!我看你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否则凭你也想杀狼王?"
陆尘眉头微皱:"师兄若是无事,晚辈先行告辞了。"他不想与刘峰发生冲突,此人修为远在他之上,真要动手,自己毫无胜算。
"急什么。"刘峰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眼神落在他怀里的聚灵花上,"聚灵花乃是天地灵物,放在你这外门弟子手里也是浪费。不如交给我,等我突破筑基期,少不了你的好处。"
陆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聚灵花是晚辈拼死所得,按宗门规矩,理应归晚辈所有。师兄若是想要,可自行去寻找。"
"规矩?"刘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烈火门,我刘峰的话就是规矩!"他脸色一沉,"识相的就把聚灵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陆尘握紧了背后的残阳剑,体内的灵气虽然所剩无几,但真要动手,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刘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对身后的两个跟班道,"给我把聚灵花抢过来,废了他的修为,扔去喂狼。"
"是,师兄!"
两个跟班应了一声,狞笑着冲向陆尘。左边的高个祭出一柄长刀,刀身上燃着淡淡的火焰,显然是火属性法器;右边的矮个则取出一对铁爪,爪尖闪烁着幽光。
两人都是引气七层修为,比陆尘高出整整五层,对付一个灵气耗尽的引气二层修士,本以为是手到擒来。
可陆尘的反应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脚下施展"随风步",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高个的长刀,同时右手的残阳剑闪电般刺出,直取矮个的手腕。
"叮!"铁爪与剑刃相撞,矮个只觉一股巧劲传来,手腕一麻,铁爪险些脱手。他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引气二层的修士竟有如此快的速度。
高个见状,长刀横扫,逼得陆尘不得不回剑格挡。就在这一瞬间,矮个抓住机会,左手成拳,带着灼热的气浪砸向陆尘的胸口——正是烈火门的"烈焰拳"。
陆尘腹背受敌,只能强行扭身,避开要害,但肩膀还是被拳风扫中,顿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衣衫也被点燃。
"找死!"陆尘眼神一冷,不再留手。他猛地矮身,避开高个的长刀,同时将仅剩的一丝灵气凝聚在脚尖,踹向矮个的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矮个惨叫着跪倒在地,膝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高个见状大怒,长刀劈头盖脸地砍来。陆尘侧身避开,同时抓住他的手腕,借着他前冲的力道,猛地一拧。
"啊!"高个惨叫一声,长刀脱手飞出,手腕被拧得脱臼。
短短几个回合,两个引气七层的内门弟子就被废了。
刘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怒意。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竟有如此实力。
陆尘喘着粗气,看着刘峰,眼神冰冷:"刘师兄还要动手吗?"
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彻底耗尽,后背的伤口和肩膀的烧伤让他疼得几乎站立不稳,刚才那几下已经是极限。若刘峰亲自出手,他绝无胜算。
刘峰死死盯着陆尘,又看了看地上哀嚎的两个跟班,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突然笑了:"好,很好!没想到我烈火门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他话锋一转:"聚灵花我可以不要,但我有个条件。"
陆尘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跟我打一场。"刘峰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如果你能接我三招,聚灵花归你,我还保你进内门。若是接不住,聚灵花归我,你做我的跟班,如何?"
陆尘心中一动。进内门意味着更多的修炼资源,也能离烈火门的核心更近,更容易找到叶孤影需要的东西。而且他也想试试,自己与这些所谓的"天才"到底有多大差距。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刘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种!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跟我去演武场。"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临走前冷冷地瞥了地上的两个跟班一眼:"废物,自己滚回去。"
陆尘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聚灵花,握紧了手中的残阳剑。他知道,这将是他进入烈火门以来,最关键的一场比试。
他撕下衣角,简单包扎了一下肩膀的烧伤,然后忍着伤痛,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