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
宋枝月为昨晚的行为后悔不已。
她一晚上没睡,只盼着天快些亮瘟神快些走,如今哈欠连天困得不行,谁料一出房门,便看见了在屋内忙前忙后的江清风。
宋枝月蹙眉不解道:“江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清风放下手中的砂锅,笑道:“你醒啦?快来尝尝我做的青菜肉丝粥,早市里买的里脊肉和青菜,可鲜嫩了。”
砂锅里的粥正在咕咕冒泡,显然是刚被端出来。白粥中飘着细碎的青菜肉丝,瞧着晶莹剔透极为可口。
一股淡淡的肉香在鼻尖萦绕,宋枝月暗暗吞了口口水,冷漠道:“江道长,你哪来的钱?”她可没忘记昨夜他说没钱住店。
江清风漫不经心道:“噢!这个啊,从你荷包里拿的。”他盛了满满一碗粥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喝粥。
宋枝月失声道:“什么?!”为了防他,她昨晚基本一夜没睡,只天亮的时候撑不住眯了一小会,钱袋子就被偷了?
急忙低头看了眼腰间位置,还好,荷包还在。
望着面前那个怡然自得喝着热粥的人,本来还有些防备的宋枝月气鼓鼓的走过去端起了碗。
花她的钱买的,她为什么不喝!她还得多喝些,最好是全部喝完,让这臭道士一口也喝不到!
米粥入口,是别样的鲜香美味。软烂的白米中混着青菜的清香,肉丝的鲜味直冲味蕾。
好吃!只是这味道莫名有些熟悉。
没想到一个道士能有这样的手艺,这可不比海川楼厨师做的差。宋枝月看着旁边大快朵颐的江清风,欲言又止。
察觉到目光的江清风状似不经意抬眼,道:“何事?”
宋枝月:“你……”
江清风:“但说无妨。”
宋枝月蹙眉狐疑道:“你们道士可以吃肉?”
“……”
江清风指着头顶笑道:“宋姑娘你看,我这是什么?”
宋枝月:“……你的脑袋。”这人莫不是有病,自己的脑袋都不晓得。
“头发,是头发!”江清风急的抓狂,“我是道士不是和尚,当然可以吃肉!”
“……”
宋枝月尴尬的低头喝粥,气氛顿时有些微妙。两人没再说话。
待喝完粥,江清风端着碗筷进了厨房。等他出来后,正襟危坐的宋枝月道:“江道长,我们谈谈吧。”
江清风扯开椅子在旁边坐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眨巴着眼道:“宋姑娘想聊些什么?”
宋枝月自知打不过他,但也绝不会将这样一个隐患留在自己身边,若能让江清风主动离开,没了人监视,她也好去做她原本要做的事。
她深吸了口气,道:“江道长,你道法高深,昨日巷中却并未对我下手,想必也不是个嫉妖如仇是非不分的人。我们不妨将话说开,也好过彼此互相试探。”
江清风点点头,看起来颇为赞同。
宋枝月又道:“昨日我也并未在你昏迷之时对你动手,由此可见我并非坏妖。”
面前之人挑了下眉,对她这话却并不认同。
忽地想起自己昨日踹的那几脚,宋枝月心虚的轻咳一声,道:“昨日我让道长留宿一宿,今日道长也为我煮了粥,咱们便两相抵消,你看如何?”虽然煮粥花的是她的钱。
江清风再次点头同意。
见状宋枝月伸手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既然江道长没有意见,还请按照约定离开,小女子也向您保证,绝不会为非作歹。”
江清风看着她抬起的手,似笑非笑道:“宋姑娘这么急着赶人,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前之人虽笑意盈盈,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且颇有一副刨根究底的势头。
宋枝月收回抬起的手,垂眸沉吟片刻,再抬眼她眼神坚定,道:“江道长,实话与你说了吧,我是个以人情丝来修炼的妖怪,隔壁的云娘子曾与我做过交易,我给她丝茧让她丈夫戒赌,她将自己的一段感情赠与我,那天夜里我是去找她索取报酬,并非谋害于她。”
江清风道:“什么丝茧?”
宋枝月道:“我法力凝结出的丝茧,可封住人的**。”
江清风若有所思道:“所以那日我瞧见那屋里的妖气,是服下你丝茧之人发出来的?”
宋枝月点点头。
说到这个,江清风倏地想起一件事,疑惑道:“为何你身上瞧不见半点妖气?”
宋枝月理了理芙蓉袖口,得意道:“我身上穿的乃是芙蓉锦衣,秘法打造而成,可以隔绝妖气。”她身上这衣服可是那人花费颇大,特意为她寻来的。
江清风了然,道:“原来如此。若是让你取走情丝,那人会如何?”
宋枝月道:“应是会失去与那感情相关的一段记忆。”
“哒——哒——哒……”江清风食指尖轻叩桌面,似在思考她所言真假。
“生儿!生儿!”
一道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声忽地从隔壁传来,未等两人起身,便见若云从院外狂奔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江清风问道。
宋枝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想了想,又道:“或许与林佑福有关。”
见江清风还是一脸迷茫,宋枝月解释道:“先前你给了她一张黄符,她按你说的喂给了丈夫林佑福,我的丝茧失效后,那林佑福便又开始赌,昨日里还在院中大闹一场,想来此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竟是如此?”
江清风听完,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神色颇为复杂,大概是没料到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眼见若云身影消失在拐角,宋枝月没了耐心,转头道:“江道长,如今我已与你说清楚了,还望今后桥归桥路归路,莫再打扰。”
说完宋枝月便追着若云而去。瞧若云那样子,显然出了大事,与她约定的情丝还没拿到手,可不能让她出事。
*
赌坊后巷。
“吱、吱吱。”几只老鼠在臭水沟旁翻找着吃食,不时叫唤两声。
“吱呀——”
有人打开了赌坊后门,聚众找食的老鼠闻声钻进臭水沟中四散而逃。
紧闭的木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脑袋往外看,他左右看了一遍,见巷子里没人,回头朝身后招了招手。
不多时,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壮汉从里面拖了个浑身是血的妇人出来,那妇人的脑袋似乎受了重伤,凌乱发丝间隐约可见一个汩汩流血的大窟窿,连带她头上的发巾都被血染成了暗红色。一同被拎出来的还有个昏迷的小男孩。
壮汉嫌恶随意的将两人丢在巷子里,嘴里不停念叨着晦气,看起来当真是晦气非常。小厮见状上前哄了壮汉几句,待壮汉回了赌坊,小厮取下肩上抹布,将一路上滴落的血迹擦拭干净,做完一切,他又朝躺着的两人啐了一口,这才关门。
妇人似乎尚有一口气在,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朦胧间好像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她张嘴呼救声若蚊蝇。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云姐姐!”
宋枝月紧追若云而来,未曾想瘦弱的妇人竟跑的那样快,她才出院门她便不见了踪影,一路上问了好些人,才知她跑来了赌坊,瞧眼前情景,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瞧着满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的若云,宋枝月不假思索的抬手将法力灌入她体内。
随着丝丝缕缕的红光没入体内,若云的呼吸逐渐平稳,但宋枝月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自己的法力不过是为她吊着一口气罢了。
见人悠悠转醒,宋枝月关切道:“云姐姐,发生了何事?”
看着眼前那一袭红衣,若云努力扯出一个笑,道:“宋姑娘,谢谢你,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宋枝月道:“云姐姐,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枝月一定为你办到。”
听见宋枝月的话,若云稍稍放松下来,她调整呼吸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宋姑娘,我想将生儿托付给你,我知道,你并非常人,只求你养他几年,待他长大成人可以自力更生便好,可不可以?”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花掉大半的力气,若云气若游丝,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现下她最担心的便是林生,若是有人能照顾自己的孩子,她也能瞑目了。
“这……”
没想到若云会提这个要求,宋枝月有些犹豫,她还有事情要做,也不知能否活到林生长大,若是答应下来,万一做不到岂不是辜负了她。
宋枝月不忍道:“云姐姐,恕我不能答应,枝月还有别的事要做,恐完不成你的嘱托。”
闻言若云眼神暗淡下去,她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林生,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她这一生,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一个都保不住。
望着面前落寞的母亲,宋枝月心底再次生出一丝异样,而这次的异样较上次更为猛烈,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让她很想帮她。
“不过……”宋枝月思虑着该如何开口:“不过我可以帮你将林生托付给王大哥。”
王卫对这母子二人着实不错,或许他会愿意将林生养大成人。宋枝月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他不愿意,我便将林生养大成人,如此可好?”
“好。”若云由衷的笑起来,她的儿子有人照顾便好。
“宋姑娘,你是不是来取报酬的?”
相处月余,若云知宋枝月为人冷清待人疏离,瞧她穿着打扮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接触到的,而她如今愿意这样帮自己,想必是为了先前约定好的报酬。
“是。”
宋枝月有些羞愧,她确实是为情丝而来,可瞧着若云如今这副模样她也不好开口,但对方既然主动说了出来,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索性便承认了。
若云笑着闭上了眼,道:“宋姑娘,你动手吧。”她一个将死之人,还能为别人做点事,倒也不错。
宋枝月叹了口气,指尖落在了若云眉心。
“宋姑娘,若你往后能遇见我的女儿林花,还望你替我告诉她,娘亲一直在找她。”
“好。”
“我很想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