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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双生牵机

作者:Yuki猫猫追小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冰冷的触感最先唤醒她的意识,随即后脑撞击石壁的剧痛让苏棉猛地睁开眼。


    这是哪?苏棉顾不上头疼欲裂,拼命的把涣散的注意力集中回来。


    “说!谁指使你下的毒?”


    低沉的质问炸响在耳边。她发现自己的脖颈正被一只手死死扼住。蟒纹袖口掠过视线时,她嗅到蜂蜡混着海鲜腥气的味道?


    借着微光,她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剑眉下那翻涌杀意的目光,比她解剖过的任何尸体都要冰冷,瞬间将她的心神拉回现实。


    这不是解剖室!


    浓重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鼻而来,苏棉视线所及的是巨大的墙壁、未经打磨的粗糙青石垒砌,地面坑洼不平,铺着些湿漉漉、散发恶臭的烂稻草。几盏挂在墙壁上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人影拉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


    角落里蜷缩着三个瑟缩的身影,穿着明显脏污的古代裙装,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离她不远处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食碗。苏棉越发觉得此刻就像身处于电视剧里的古代牢房?这个念头荒谬地闯入脑海。


    但是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实验室分析尸检样本,怎么转眼就到了这种地方,她是在做梦?还是某个疯狂的沉浸式剧场?但是谁会把剧场建得这么真实,连这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和石壁的冰冷都如此真切?


    脖颈上的手突然收紧,缺氧的痛苦如潮水涌来。苏棉眼前慢慢发黑,耳膜鼓胀着心跳的轰鸣声使她瞬间认清现实,这绝不可能是梦境!


    就在她差点沉溺于这窒息和震惊的混沌中时,目光猛然扫过三米外那扇青铜浇铸的牢门,上面阴刻着六个森然大字:敕造摄政王府刑狱司。


    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难道…自己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到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囚犯身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濒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多年法医生涯面对死亡和血腥的本能让苏棉强行压下了尖叫和崩溃。无论眼前是疯子、是演员、还是真正的古代权贵,此刻扼住她喉咙的手才是最真实的,杀意也是最真实的!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绝不能激怒眼前这个显然掌控她生死的男人。


    “王...爷...“她拼尽全力,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这是最安全的称呼,符合牢门上的信息,也符合这男人通身逼人的威压。


    “刘寺丞已招供,“裴知聿加重指力,“你们在贡蟹抹了牵机引!“


    贡蟹?牵机引?


    她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食碗里泡着几只蟹钳与肉片,同时插在盆沿的银针已全部发黑。


    自己指甲缝里也嵌着带有暗红碎屑……


    就是它!这碎屑瞬间攫住了苏棉的全部注意力,作为法医,她对各种毒物残留再熟悉不过。这种暗红碎屑绝对不是普通食材会留下的痕迹。


    与此同时,裴知聿已将她如破布般拽起,狠狠按向地面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既然你清楚牵机引,”他声音里的冰碴子几乎能割破耳膜,“那就给本王看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白布被赫然掀开。一张青紫肿胀、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暴露在昏黄的火光下。尸体面部青紫肿胀,下颌僵而颈未僵。死亡时间…应该在六个小时左右。苏棉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瞬间锁定死者僵硬蜷曲的手指——尤其是那暴露在外的指腹。


    蓝紫色!


    一种充斥着不详的蓝紫色,从指甲根部的伤口弥漫开来,与她自己指甲缝里那暗红碎屑形成了刺眼的对比!这不是普通牵机药中毒该有的苍白蜷缩!她解剖过相关案例,太熟悉了。


    裴知聿扼住她后颈的手如铁钳,逼迫她贴近尸体。那死亡特有的甜腻气息,冲得她几欲作呕。她猛地挣脱一丝空隙,伸手就掰开了死者紧咬的牙关!


    只见舌根深处尽是大片的靛蓝色淤斑!


    “普通的牵机药只会让人抽搐、角弓反张…”苏棉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她用力咳了咳,同时让自己语气镇定下来,接着她指向死者蓝紫色的指甲和舌根的靛蓝,“但这人血凝蓝紫,七窍流血!王爷,这不是单纯的牵机药!这是混入了雌黄的双生牵机!”


    “雌黄?”裴知聿眸子骤缩,这两个字终于激起了他眼中的波澜。三个时辰前的一幕不受控制地闪回:


    晚膳时分,试菜太监手持银刀,仔细刮擦着金盘里冰镇贡蟹的壳。银刀无恙,太监神色如常。刀尖挑出蟹肉,他尝了一口,确认无恙后,又转向翡翠鸡。第一片鸡肉下肚,并无异常。可当他切第二片时,银刀突然打滑,划破指腹。


    血珠渗出的刹那,太监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突,双手死死按住腹部,整个人蜷缩在地。“救、救……”他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响,身体剧烈抽搐,不过眨眼间,裸露在外的指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蓝紫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整个过程来得太快,快到乐声还停在半空中。


    “你!简直是胡谬!”尖锐的嘶吼从角落传来。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此刻脸色煞白,指着苏棉的手都在抖,“王爷!这贱婢妖言惑众!她指甲里还藏着毒物碎屑,分明就是罪证确凿!快将她处死以正…”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比任何咆哮都更有效地终结了话音。


    裴知聿手中的剑,精准地洞穿了男人的胸膛!男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柄,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中的惊恐迅速被死灰覆盖,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砰”地一声砸在刚刚那具死尸旁。


    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缓缓抽出佩剑,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溅得遍地都是,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苏棉的手背上。


    温热的。


    她僵住了。


    解剖台上那些冰冷的的尸体,和眼前这个刚刚还在咆哮、此刻却轰然倒下的活人,完全是两回事。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眼中生命流逝的全过程:瞳孔先是剧烈收缩,继而扩散,最后蒙上一层死亡的灰翳……


    法医的理智告诉她,面前的男人已经死了。可她的喉咙却不受控制的发紧,像仍然被死死掐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见过无数尸体,甚至亲手解剖过,可那些都是已经结束的生命。而此刻,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息之间变成一具尸体。


    原来真正的死亡是这样的。


    “刘寺丞,”裴知聿的声音不高,却重锤在每个人心上,震得角落里三个少女们又是一阵压抑的啜泣,“灭口未免太心急了。”


    就在这时,一直佝偻在刑具架阴影里的老人,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身体颤抖着,惶恐的大喊:


    “王…王爷!老奴有罪!老奴该死啊!”他重重磕了个头,花白的头发沾上了地上的污血,“验尸四十年…竟…竟未看出这‘双生牵机’之毒!只当是寻常牵机发作猛烈…是老奴眼拙!老奴该死!求王爷责罚!”


    裴知聿没有理会老人的请罪,他的的靴尖向前一步,带着自身的威压,用还在滴血佩剑抬起苏棉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牢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本王怎么不知,府上竟有如此通晓仵作之术的女子。你,究竟是谁?”


    剑锋贴在苏棉的下颌,触感比地牢的石壁更寒。


    “一个侍宴的琴婢——”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剑锋毫无预兆地向上轻挑,擦过她的耳廓,削断几缕发丝,“竟能辨毒如神?”


    断发飘落在血污里。苏棉压下喉咙的颤意,直视裴知聿的双眼:“王爷若想杀我,何须多问?”


    她在赌,赌他对“真相”的渴求大于对一个可疑婢女的杀心。至于其他?她脑子一片混沌,只想活下去,根本无暇去细想,她只知道,那尸体不是死于她指甲缝里的东西,这就够了。


    “来人!”地牢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几名身着玄甲的侍卫无声涌入。


    “搜身!这三个,给本王搜干净!”裴知聿用剑指向墙角那三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抖如筛糠的少女。他的目光在她们惨白的脸上扫过。“若有任何可疑之物…送进‘暗狱’,让赵刑司好好招待!”


    “王爷饶命啊!”“奴婢冤枉!”凄厉的哭喊和求饶瞬间充斥牢房。


    侍卫的动作粗暴而高效。不过上下几下,就在三个少女身上通通找到了金色的碎屑!


    “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塞给我的!”一个少女绝望地哭喊。那金色的粉末在火把光下,与苏棉指甲缝里残留的暗红色碎屑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裴知聿的目光在金色粉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苏棉的手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看都没再看那三个面无人色的少女,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押走。”


    哭嚎声被强行堵住,三人被侍卫粗暴地拖了出去,只留下地牢里更浓重的绝望气息。


    裴知聿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苏棉身上,带着一丝更深的审视:“至于你…‘能让死人开口’的本事,本王倒要亲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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