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寒地冻,旧雪未融,新雪又落了三寸有余。寒气刺骨,连井水都结了薄冰。
阿玉往常惯是早起,如今却也赖了床。府里给的棉被厚实,里头絮着细细棉花,一窝进去暖烘烘的,阿玉便总要缩着身子多躺一炷香,才肯慢吞吞披衣起身。
偏院子虽小,但该有的都有。井水虽冷,却总得用。平日里,春桃与夏果轮值,一个洗衣,一个扫地提水,每隔一日轮换。春桃性子温顺,说话细声细气,脑子灵光,做起活来利索不拖沓。人虽略胖,却手脚勤快,力气也大,是个能干的丫头。饭量虽大些,府里下人吃食不算克扣,自然也没人计较。
夏果却不如她那般听话。她身量瘦高,生得一副瓜子脸,眉眼挑着,天生有些倨傲气。虽不偷懒,却总带着三分不甘情绪。今儿她轮着洗衣,抱着一只青布木桶,里头堆着阿玉这两日换下的里衣。
她一路走到井边,将木桶重重往地上一搁,水桶中砰然作响,惹得桶沿一圈积雪簌簌掉落。
她捞出皂角,一把扔进水中,又拎起吊桶打水。井水冰冷,碰着手指便是一阵刺疼。夏果脸色不改,只是将水一股脑倒入桶中,搓起衣裳来,手上动作渐渐重了几分。
她心头一股闷气堵着:她本是牙婆手下教出来的好苗子,长得端正,规矩周全,牙婆还说将来定有好人家收去做头等丫鬟,说不准还能爬上去个好位子。哪晓得偏叫这乡下来的瘦丫头一眼挑中,自己便成了她使唤的下人。
她搓着那件小衣服,皂角泡沫沿指缝溢出,指节早已冻得通红。她愈搓愈气,几乎将那件袄搓出毛边来。
“凭什么她当小姐?凭什么我给她打水洗衣?”
她心头烦躁,手上不住发力,像要将所有不甘搓进布料里。她想起牙婆说的那些话——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金银首饰、山珍海味。
可眼下?阿玉穿得不比她们好上多少,吃的也不过一日一荤,两荤都难得见。偏院子破破烂烂,葛夫人连一顿饭都没请阿玉上桌。
她们下人住的屋子更差,窗缝漏风,屋顶滴水,说是修补,三日也没见动静。夜里风声呜咽,像狼嗥一般,叫人睡不得安稳。夏果越想越气,搓着衣裳的手都起了血痕。
“将来要是她被打发了,我又要被卖到哪去?”她心里默念。
阿玉年方十三,再过几年便到了议亲的年岁。可她既无出身,又没正经名分,若不得宠,落得被遗弃,那她夏果的命运也要跟着沉下去。
洗完衣服后,夏果抱着沉甸甸的大木盆,望着那一盆冰冷的衣裳,指尖早已冻得通红。
寒风呼啦啦地卷过小院,湿衣服在盆中簌簌作响,一沾风便结了层霜。可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盼着日头早些出来,才能将这些衣服彻底晒干。
她抱着木盆踽踽而行,来到靠近篱笆门的竹晾衣架旁,那里是院中阳光最好的一处。
她屈身取出一件衣裳,抖了抖,熟练地将其挂起。一边晾着,一边偶尔抬头望天,却忽见竹门外,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从外头的小道上缓缓走过。
那男子一袭月白绸衣,纹饰精巧,步履从容,身姿清俊,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夏果的手一顿,心头一颤,却并未出声。她只是怔怔望着,连衣角也未曾看清,那人便已渐行渐远。
她的心仿佛被细线拽住一般,忍不住迈步,顾不上手里还未晾完的衣裳,木盆也撂在了地上,急急追出院门。
竹门吱呀一响,她冲出了篱笆,可眼前空空荡荡,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她站在门外,望着风中飘摇的竹叶,呼吸微乱,手指握紧衣摆,却再也寻不着那人。
夏果心头一阵空落落,脚步缓慢地返回院中,低着头,眉宇微蹙,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那男子是谁?为何自己会忽然如此在意?她想着想着,连脚下的路都没看清,正走得神思恍惚时,忽然“哎哟”一声,撞上了人。
原来,阿玉这时才刚吃过午膳,正打算到小院遛弯,也顺便扫扫地。可她一出门,便看见夏果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便悄悄跟了上去。哪知夏果没多久就怏怏地折返回来,神情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竟直接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了呀?夏果,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阿玉揉着被撞疼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些许关切。那一撞并不轻,她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却并未埋怨。
“没事。”夏果低声应了一句,声音冷冷淡淡。
“真的没事?”
她本想再问,却见夏果的神情愈发烦躁,眼神冷淡,不耐地皱了皱眉,语气硬得像是冰渣子:“说了没事,你别管。”
话音未落,她便伸手将阿玉往旁边一推,自顾自回去晾那未完成的衣服。
那一推虽然不重,却也带了情绪。
阿玉微微站稳身子,有些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夏果素日里寡言少语,她早习惯了,可今日的冷漠却带着一种不愿靠近的隔绝,让人难受。
“桌上留了你的饭。做完了记得吃。”她轻声说了一句,语调温和如常,也不再多问。
早膳是春桃取回来的,她已吃过,如今该轮到夏果了。
夏果却仿若未闻,连眼神都未施舍一个,只顾着把那一件件湿衣服挂上竹架。她的动作利落,甚至有些用力,湿衣裳甩得哗哗作响。
阿玉默默站了一会儿,也不恼,拍了拍身上的灰,又转身回了屋。
等夏果忙完所有活计回到屋中,食盒静静放在桌上,里头剩着她那一人份的饭菜。今日的是白菜炖豆腐,配白米饭,竟还额外添了两片肥肉。只是她耽误得太久,这饭菜早已凉透。
她坐下,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饭粒干硬,菜汤微冷,入口只觉索然无味。寒冬里本就吃得艰难,更何况是这般冷掉的残饭。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早晨,那个华衣的男子,冷冰冰的脏衣服,还有阿玉的追问……这些事像是密密麻麻的针线,一点点缠上心头,扯得她心烦意乱。
她突然觉得气恼,气自己的心不争气,也气命运为何偏偏让她困于此地。若她生得好一些,也许如今也能穿上绫罗绸缎,而不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弯着腰洗一整天的衣服。
越想越委屈,她猛地将筷子甩在食盒上,“啪嗒”一声闷响,震得饭盒一颤。她眼眶泛红,泪水却倔强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夏果起身,端起饭盒,走到院角水缸旁,将整盒饭菜一股脑倒了进去。
正巧,春桃提着菜盆从侧院过来,撞见这一幕,惊得捂住嘴巴:“夏果,你干嘛呀?怎么把饭倒了?不爱吃也不能不吃啊,今天可还加了肉呢!”
夏果冷哼一声,转身时眼神锋利如刃,像是带着一腔怒火。
“这种东西你爱吃你吃,我可不吃。”
“我们下人不就只能吃这些吗?你……想当主子啊?”
夏果没回头,声音冷漠:“也就你,还指望着过这种日子。烂泥。”
她说完,径直离去,背影冷硬,仿佛一堵墙。春桃站在原地,咬着唇,半晌未语,只觉得胸口也堵得发闷。
春桃本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夏果那句难听话在她心头盘旋了半日,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扫院子的活儿做得虎虎生风,连下手都添了三分蛮劲,竹扫帚在地上拖出“沙沙”响声,听得阿玉在一旁都忍不住侧目偷笑。
阿玉坐在檐下小凳上,看得有趣,忽然起身轻轻点了点春桃的肩膀。
春桃没反应。
阿玉又点了三下,指头一下比一下重,春桃仍旧未转头,只是冷冷道:“别烦我。”
阿玉笑出声来,弯着眉眼逗她:“是在想什么人呢,春桃姑娘?”
这小院平日也就她们主仆三人住着。阿玉与夏果向来不对付,话不投机三句便冷场,因此平日里也就常和春桃说说闲话,聊聊天,下下棋,解解闷。
夏果自视清高,从不肯同她们玩闹,阿玉也不是非要强人所难的性子。
春桃这才回过神来,一见是阿玉在作怪,赶紧放下手中的扫帚,撅着嘴有点娇蛮地说:“可是……小姐,我不想说,我怕你听了生气。”
阿玉听她叫了一声“小姐”,心头竟泛起一阵轻酥。
虽然她来这府上已有些时日了,春桃一直这样叫她,府里其他下人也都规规矩矩地称一声“小姐”,嘴上功夫做得极好。她虽自知出身乡野,过往只是个小地方的丫头,如今被安排在这幽偏小院,乍一听这些恭敬称呼,总觉有些不自在,到底还未习惯这层身份转变。
她敛了笑意,问:“是不是我对你说过什么重话?别怕,有心事就说出来吧。”
春桃却缩了缩肩膀,咬着唇,“不行……这点小事,说了也没用,说了你反而难受。”
阿玉眼角藏笑,看她憋得脸都红了,便凑过去作势掏她腋窝。春桃一惊,赶紧双手护住身子,连连后退,却终究躲不过,还是被阿玉逮着挠了一通。
“别别别!好好好,我说,我自己说!”春桃笑得直蹦,边躲边叫,笑声在小院回荡。
阿玉这才罢手,收起笑容,理了理鬓边碎发:“这还像话。”
春桃撇撇嘴,左右张望了一圈,像只小麻雀般不停转头,见四下无人,尤其夏果不在院中,这才小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中午我去厨房取饭时,刚好看到夏果吃了两口就把整盒饭都倒了。我本来只是问一句她是不是不喜欢吃,可她居然怼我一句,说那种东西我爱吃我吃,她不吃。”
说到这儿,春桃脸上神色仍有愠色,继续添油加醋道:“我一听这话就不舒服,她什么意思?嫌我们吃得粗?我们又不是她主子,她还看不起人了?我就说我们下人吃这饭不是很正常,她居然回我一句说‘也就你想过这种日子,烂泥’……”
她学着夏果的语气,咬牙切齿地复述,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阿玉听完,并未立刻作声,只是垂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袖口的纹线。
春桃以为她是伤心了,连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声音也放软了些:“小姐你别生气,别和她一般见识。其实夏果她……她嘴是毒了点,但做事还是勤快的。这人就是心高气傲,又死要面子,别放在心上。”
阿玉却只是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道:“没事的,我明白。”
“其实,我在这小院里也没什么指望。若她哪天真想离开,去别的院子另谋出路,我也不会拦着她。人在屋檐下,能往上爬的,谁不想爬?”
春桃听得眼眶微红,忽然抱住了她的肩膀,鼻音都软了几分:“小姐你真是太好了……你这么善良,将来一定有好报的。”
阿玉笑笑,淡淡问她:“怎么,你也想离开这里?”
春桃赶紧摇头,语气倒是果决:“不,我不想转走。其实我觉得哪儿都一样,只要吃得饱、睡得香、有件像样的衣裳穿,就很好了。虽然我们小院比不上其她院子风光,可日子清净,活也不重,白天干完活还能歇着,夜里也睡得踏实。”
她顿了顿,又道:“就是因为我们这院子偏僻得很,那些老嬷嬷都懒得管,规矩也少,自在得很。夏果倒是不知足,总想着往人堆里钻,可她不知道,那些地方规矩多得脚都迈不开一步。”
阿玉看她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伸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就你是个小人精。”
春桃被点得一缩脖子,脸一红,却也没反驳,笑着挠了挠头发。
打闹过后,春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拉着阿玉的手,一脸兴奋地说道:“对了小姐,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啦!管事的大嬷嬷说,要给我们这些小院里的下人也分几套新衣裳呢!”
阿玉这才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年关已近。她这些日子初到京城,正忙着适应新生活,竟把日子给忘得干干净净。难怪中午饭里比往常多了些油水,碗里还破天荒地添了两块大鸡腿。
春桃拍了拍她的手,神色认真又热切:“过年那天,小姐你可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得喜庆些。到时候老爷、夫人还有那些从没见过的亲人都会在场,你要是留下好印象,我们以后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呀。”
说完,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玉,仿佛已经看见她们主仆春风得意的模样。
阿玉轻轻点头,勉强扬起一抹笑意,可心口却微微发紧。
年节那天,她多半得与梁老爷、葛夫人,还有其他未曾谋面的“亲人们”同席而坐。
她至今只见过梁老爷一面。自那日被送入梁府后,对方便再未露面。仿佛她这个女儿只是凭空冒出来的一缕尘埃,不值一提。
梁老爷事务繁忙,整日奔波于宫廷与朝堂之间,家中事务多半由葛夫人一手操持。听说葛夫人掌家多年,原本性情温婉,对下人也宽厚有礼,粱家大祖母去世后的这几年却越发严厉,府中管教日紧,连些许祖辈留下的老嬷嬷都被她整顿得服服帖帖。
想起葛夫人,阿玉心中还是有些惴惴。这个名义上的“娘”,她从未见过,只闻其名,未识其面。
以前祖母常骂她是“没人要的野种”,她也一直当自己无母可依,更不知该如何与一个从未谋面的母亲相处。
她与亲娘连一面都未曾见过,自出生便被祖母带大。在那十三年里,识不了字,穿不上新衣裳,每日做活若稍有差池,便要挨骂受打,祖母嘴狠心硬,口口声声骂她不经用,甚至咒骂她那早死的娘,也就是她的亲女儿。
阿玉不愿怨祖母。穷人家的日子艰难,每日都像是在熬命,哪还有余力谈慈爱。亲女儿又怎样?日子照样过不下去,干脆一股脑把恨意都撒在她身上。但好歹祖母没有将她发卖,咬着牙把她留到如今,也算留了条命。
想到这儿,阿玉心头浮现些微的酸楚。但她转念又想,如今也算熬出了头。被接进梁府,这府里有吃有穿,晚上能睡整觉,白日再不必像从前那般担心下一顿从哪来。听说祖母也得了些银钱,或许今年冬天她也能过得宽裕些。
她想着,心思慢慢飞远——祖母若是拿了银子,兴许能去县里置处大点的宅子,也许还能请人替她捶腿捏肩,每日吃得好些,暖暖和和地过个年,也算享点清福。
可祖母年纪大了,性子又倔,真能把日子过明白吗?她会不会还是舍不得请人,舍不得吃穿,把银子藏在枕头底下不肯动?
阿玉怔怔站在原地,思绪缠绕,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春桃见她没说话,又握了握她的手:“小姐,你别紧张。我觉得,老爷虽然平日不在,但毕竟是你亲爹,见着你打扮得体,说不定还挺高兴的。你也别怕葛夫人,她要是真凶,咱们小院这么久也不会过得这般清净。”
阿玉闻言低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想得开。”
“我这是给小姐宽心嘛!”春桃叉着腰,神情活泼,“再说了,咱们就打起精神来过个好年吧,什么人情世故的,先应付了再说。”
春桃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凑近了阿玉的耳畔,小声嘀咕了两句:“小姐啊,我听说,梁老爷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过年都要回来呢。”
阿玉一怔。她先前竟从未细问过梁府的事,不知梁家竟还有两位少爷。转念一想,这般深宅大院,又怎会没有少年公子?
春桃低声说,她也是前几日去提膳时,听后厨房的厨娘和管事在那头说起的。只见那几人眉飞色舞,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欢喜。说是在外征战一年的大公子,还有远赴他乡求学的二公子,如今总算都要回来了。
这次回来,估计要留上不少时日。大公子的战事据说已经告一段落,现下调回京城,或许今后就常住家中;二公子那边,书院学业也已修完,正是回京备考的时节。葛夫人得知消息后喜不自胜,吩咐后厨多准备些两位公子爱吃的膳食。
这两位公子,都是葛夫人亲生。葛夫人原名葛明月,出身官宦,年少时便嫁给了门当户对的梁铭远——也就是如今的梁老爷。两人琴瑟和鸣,情深意笃,婚后育有两子一女,是京中出了名的佳偶天成,人人称羡。
若不是阿玉的突然现身,旁人还真不知,梁老爷当年竟在外还有过一段风流旧事。
说起梁家的子嗣,大公子习武,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二公子精于文墨,学识渊博,才名远扬。那位千金梁瑶光更是知书达理、容貌倾城,不但太后与贵妃在宫中多次夸赞,连当今圣上都称她为“京城明珠”。
许多世家公子纷纷写信投箧,表露心迹,求娶梁小姐。
然而葛夫人眼界极高,那些出身稍低、或品行稍有瑕疵的,皆被她一一拒之门外,从不允许女儿与之交往。像梁家这样的子弟,将来也唯有世家贵胄,才堪匹配。
而阿玉的出现,在这光鲜显赫的门第中,几乎可算作一道污点。
她既无姣好面容,又无半点技艺在身,连识字都不会。母亲只是一位籍籍无名的乡下寡妇,死时甚至未能留下全名。这样的出身,说来实在拿不出手。
连春桃有时也想不明白,阿玉为何会突然被梁老爷接回京中。但无论如何,对阿玉来说,终归是件好事。起码如今不用再挨饿受冻了。春桃脑子不够灵光,也不愿多想,转身便一头扎进箱柜里,兴冲冲地翻找起过年穿的新衣裳,还问阿玉想盘个什么样的发髻、戴哪种簪花。
她以前在牙婆那学了不少编发的手艺,只是阿玉因为从小营养不良,发质干枯、头发稀疏,还很短,想做个像样的发髻都难。好在最近在梁府吃了十几天好饭,身子略见起色,发丝也稍微有些光泽了。再怎么说,过年这天也得拾掇得利利索索,不能再顶着一头乱发出席。
春桃在角落的首饰匣里翻翻找找,终于从那些不起眼的小发饰里挑了几件像样的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阿玉,让她挑一挑。阿玉低头瞧了瞧,也实在选不出什么花样。春桃便自作主张,把发簪一并拿起,搓了搓手,说要给阿玉练练手,先盘个样式出来看看。
阿玉也就随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