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周文王进军牧野之前,曾在这里卜卦,卦上现出一个燕形,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于是,文王便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屯兵营。周朝建立后,这座屯兵营被改造成一座坚固的城池,姜太公亲手题字,赐名‘燕城’,”一名马上的女子看向燕城城外巨大的牌匾,道“这闻名武林的燕城,果然气派。”
“白痴才会信这个说法,”听完这个故事的女孩翻白眼道,“这里地势凹平,三面是山,在这里屯兵可太容易被偷袭了,我才不信周文王如此蠢笨。”
这女孩一身玫红色骑服,高高的马尾辫在脑后一蹦一跳,骑在一匹白马上,刚说话的人同样骑着一匹马,看上去同她差不多年纪,但神色瞧着更为沉稳些,两人亲近却不亲昵,容貌相近,看起来是一对姐妹。
姐姐笑道:“你倒是惯会泼冷水,不过,燕城这地儿位于交通要塞,商贾云集,若是真用兵打仗,这地方一定是兵家必争之地。”
妹妹撇撇嘴:“切,说这么多原因,若不是燕城谢氏,谁知道这座破烂城市?现下这么繁荣,不正是谢氏在此经营二十年打下的基础?扯什么周文王、姜太公。”
姐姐眼神一凛,低声喝道:“这话不能再说第二遍了,若被人听见,梅庄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坏了!”
妹妹不服气道:“我说几句怎么了,阿爹还说过谢青松是大英雄……”
姐姐叹道:“我的祖宗,在家你说什么都行,但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被人听见几句,说我们梅庄同谢氏有过勾结,我俩该如何是好?”
妹妹翻白眼道:“姐姐,你当上庄主之后就变了,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敢干嘛?!真无趣,没意思,气死了!我们可是大名鼎鼎的梅家姐妹梅丹青梅丹林,怕别人作甚,哼!”
说罢,一甩马鞭,气冲冲地往前走。
梅丹青无奈地看着妹妹的背影,赶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这时,一只信鸽飞到她肩膀上,她拿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打开,上面写了一行字:“雁峰刀不在谢府。”
笔迹她看完,纸条就消失在了空中。
梅丹青若有所思,数月前,他们找到了“长白之劫”中最后一个还活在世上的谢氏仆佣,他隐居在偏远农村里,不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生怕旁人知道他还活着。
梅丹青以术入其梦,才得到雁峰刀仍藏于谢府的信息。
为何不在?若是别人去探,她尚且不放心,但这是晏玉舟的霜寒剑。
若霜寒剑一无所应,只怕雁峰刀真的不在。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谢氏被灭门之后,有人将雁峰刀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二是有人做局,留下假线索,引诱他们来到燕城。
此事还需与晏玉舟商议,先与他会合再说。她赶了马,来到妹妹旁边。
两人路过一个府邸,这是一座和这座生机勃勃的城池完全不相符的大宅,大宅门前的两只伫立的石狮子被打掉了头颅,空余破败的、布满积灰的身躯。石狮子后,两扇庄严却破败的铁门伫立着,两条白色如阴鬼索魂般的封条半挂在门上,门上高悬的牌匾被风雨磨掉了金边,只剩两个大大的“谢府”留存着。
梅丹青怔怔地看着。
很小的时候,她曾随同阿爹拜访过谢府,她亲眼见得这座府邸的辉煌,门把手都仿佛是用金子做的,门前车水马龙、来访者络绎不绝。
她记得,谢青松的夫人林梦情摸了摸她的头,还给了她一颗糖果,她看着林夫人简直看呆了,世界上竟会有这么漂亮的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吧。
而如今,人迹散去,败垣芳草,空廊落叶,深砌苍苔。
几个长衫男孩站在府前,正大声地说笑着。
“真晦气,燕城这么大,怎么就偏偏路过谢恶人的家?”
“这谢家怎么还留在这儿,没被一把火烧了?”
“应该给谢恶人做个跪在这儿的铜像,就像秦桧那样的,让大家都过来吐一口口水才行。”男孩恶狠狠地朝大门口啐了一口。
他身旁的男孩们哈哈大笑,纷纷道:“秦兄,你这真是好主意啊!来来来大家都来啐一口,让这恶人全家永世不能超生!”
梅庄兄妹与他们不过一条街的间距,梅丹青眼见着妹妹脸色越来越青,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拦,就见梅丹林猛地踹了一脚白马,白马长嘶一声,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声。
梅丹林叱道:“说了多少遍不能随地吐口水,虽然是个畜生,但也要有个畜生样儿,要当只好畜生,不随地吐口水的畜生,在别人家门口吐口水多恶心,就算是畜生也不能干这么腌臜的事情,听见没有?”
白马睁着无辜的马眼,鼻子吐出几声气。
梅丹林这话喊得很大声,数米之隔的几位男孩自然听得清楚,他们转过身来,为首那位不爽道:“喂,小姑娘,你说谁呢?”
梅丹林道:“我说畜生呢,关你什么事儿,你是畜生吗?”
男孩面色不虞,身旁的人抢先开口道:“小姑娘,不要不识好歹,我家少爷不是你惹得起的,看在你长得漂亮可爱的份上,给我们家少爷道个歉就行了,不会揪着你不放的。”
说罢,几个男孩哄笑着互相推搡,狎昵的眼神打量她。
梅丹林简直都要气笑了,向来是她行走江湖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就没见人敢在她面前嚣张的。她左手缓缓举起,白嫩的手心朝上,一朵梅花轻飘飘地落于掌心。
她扬起嘴角,笑容灿烂明媚:“看看到底是谁不识好歹!”
瞬时,手中梅花好似万箭齐发般飞出去,直射向男孩眼珠。男孩在她伸手的一刹那便有了准备,他一挥袖,一股气流从他的袖□□出,形成的风障将迎面而来的梅花剑阻挡的七零八落,只是有几枚箭头依然射穿了风障,落在他的长衫上,哗地绽开一朵艳丽的梅花。
梅丹林哈哈大笑:“你人品这么差,武功倒是不错,再来一招!”
她话未说完,人已闪到男孩身前一尺之隔,一掌推向他,掌心袭过的气流中爆开了层层叠叠的梅花,骇人又艳丽,男孩飘身退后,两指挥出一柄风剑,剑与梅花急剧旋转,红花和绿影倏分倏合。
梅丹青在一旁并未参与,梅丹林虽然年轻,但修为很高,天楚阁去年发布的天下术士排行榜中,年仅十八岁的梅丹林排名第七,但眼前的这个锦衣男孩却能和梅丹林打得难舍难分,实在是不简单。
这男孩看着面生,梅丹青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二人在空中搏斗良久,风与花本是柔物,在他们的手中却如最锋利的宝剑,激烈的碰撞发出飒飒的响声。
突然,男孩突然被一根掉下来的树枝打中,惊叫一声:“什么东西!”
二人齐齐抬头,却见高高的树上攀着一只很胖的橘猫,橘猫像一坨水一样摊着,树枝不堪重负,被它压折了一根很厚的树枝,好巧不巧,正好打在男孩头上。
梅丹林哈哈大笑:“老天都不帮你。”
梅丹青往那树上看去,这只猫肥是肥了点,但也不可能折断这么重的枝条,看这枝条掉下来的速度,分明是像被扔下来的。
男孩恼怒道:“梅丹林,今天我与你不死不休。”
梅丹林讶异道:“你认得我?”
男孩切了一声:“掌上梅花半步红,绵里藏针两生花,你是梅庄少主的妹妹梅丹林。”
梅丹青道:“算你识货,那你又是谁?”
男孩蹙眉道:“你不认识我?”
梅丹青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当你是晏玉舟呢,我需要认得你?”
男孩霎时铁青了脸:“那你就不知道好了,继续打!”
梅丹林一摆手:“小姐我呀,不伺候嘞,走喽。”
男孩:“你!”
他正欲追去,身后的人拽住他,压低声音道:“少爷,别追去了,梅少庄主在那。此次英雄宴是少爷的重要关头,少爷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
男孩哼了一声,咬牙道:“待我当了门主,弄死这贱人。”
梅丹林高兴地凑到姐姐身边:“姐,我武功是不是有长进?”
“还不错,”梅丹青道,“对面的也不差。”
“哼,”梅丹林嗤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从没见过这人。”
梅丹青道:“若我没猜错,他是青阳门的秦绝风。”
梅丹林惊讶道:“青阳门的那个私生子?”
青阳门最近接回了前门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事在江湖上传得人尽皆知。
青阳门在前门主秦吾乡死后,由于没有继承人,青阳门一度陷入混乱之中。后来,秦吾乡的寡妻将她的侄子秦瑞阳带回青阳门,立为少门主。但门内有人不想让并不想让这个没有秦吾乡血脉的孩子继承门主之位,于是,大费周章找到了秦吾乡年轻时候流连花丛之时留下的私生子,此人便是秦绝风。
梅丹林:“武功不错,可惜人品不行,不如秦瑞阳。”
梅丹青:“他门斗争,千万别站队。”
梅丹林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
秦绝风被下了面子,气得七窍生烟,拿捏不了梅丹林,他还拿捏不了一只猫不成:“来人,把那只猫给我抓下来!”
身后的小弟们齐齐应声,手脚麻利地往上爬,那橘猫正打着盹,被树晃动的睁开眼,登时黄毛炸开,急得它直接就往下跳,正巧就跳到了秦绝风的对面。
刚趁乱从树上跳下来、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溜走的谢六心都提起来了:“死肥猫,平时这么聪明,这时脑子坏啦,哪里不跳偏往坏人面前跳”
秦绝风身旁的秦少明当即将猫抓住,他不像曾梁那般没有功夫,橘猫在他手上挣扎滚动,但也没法撼动他分毫:“少爷,怎么处置这只猫?”
秦绝风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现在就把它的皮扒了,筋抽了,扔进锅里去煮着吃。”
秦少明皱了皱眉,但还是应道:“是。”
他拔剑,对准了猫的心脏,准备一剑刺死给猫个痛快。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