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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诸事皆灵却不灵

作者:柳时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丈夫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子寒故作玄虚地顿了顿,续道:“江湖上,只有一个谢,那便是——燕城谢氏。”


    “燕城?”妻子惊呼道,“这个燕城?!”


    方子寒点点头:“对,就是这座燕城。谢氏同其他百年望族不同,谢氏的崛起,好像是横空出世一般。谢氏的家主谢青松本来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刀者,生平不详,籍贯不详,但后来,他机缘巧合下登上缥缈峰,遇到了长生不老的仙人,得到了一把失踪多年的上古宝刀:雁峰刀。这刀据说是已故刀圣海流西亲手锻造,无坚不摧、削铁如泥。他深居两年,潜心修炼,待他出山之时,十招击败大名府府主林天云,震惊武林。”


    “此后三月间,武林中所有向谢青松发起挑战的人,都被他打败了。”


    “谢青松的成名之路堪称传奇,不过,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仙人,”赵空山补充道,“我猜他撞狗屎运捡到了这把刀,据为己有,只是偷盗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便假借遇仙人之名罢了。”


    方子寒道:“你别抢我台词啊,”他继续道,"这次的胜果不仅让谢青松成为名震一时的刀宗第一人,而且,还让他赢得了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大名府的林梦情林小姐的芳心。三个月后,这两人在燕城大婚,从此,燕城谢氏名扬江湖。"


    那名妻子道:“这听起来真是一段金玉良缘的故事啊。”


    “可不是嘛,”方子寒感慨道,“本来挺好的一段故事,只可惜,谢青松武功高强却心肠毒辣,和善只是他的面具,他竟然向诸位武林高手痛下杀手,幸好释老爷子一息尚存,指出了这人的罪证!””


    “此后,江湖中一些名门望族陆续出现了门徒死亡事件,而他们的死都有一个共同原因——一刀洞穿了心脏,而且这柄刀,是被内力震进心脏的。”


    他顿了顿,扫视了夫妻俩一圈,一脸“快来猜快来猜”的表情,但夫妻俩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嗯?”


    方子寒挫败道:“好吧,这是谢青松的杀招之一:刀越重山,他可以在百尺之外操纵雁峰刀洞穿敌人心脏,这招唯有内力极为深厚、对刀术理解异常高超的人才能做到,而在世的顶尖高手中,唯有谢青松使用此杀招。结合的‘谢’字,此事已然明了:谢青松便是杀害秦吾乡、重伤释怀易、刺死众多武林弟子的人。”


    “讲了半天没讲到英雄宴。”赵空山插嘴。


    方子寒怒了:“赵空山,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断我!”


    赵空山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闭嘴。”做了个嘴巴拉链的手势。


    夫妻二人倒是听得义愤填膺,紧紧握拳道:“真是个大恶人,后来呢?”


    方子寒摇头晃脑道:“后来呀,就是一个经典的屠龙故事,长白山主凌霜雪不忍见江湖生灵涂炭,便向谢青松下战帖,二人相约对战于长白之巅,凌长老不负众望地杀死了谢青松,但悲痛的是,他也被谢青松的刀法所伤,与谢青松同归于尽。为了感念凌长老拯救武林之恩,江湖人也将十年前这场劫难称为‘长白之劫’。后来,讨伐谢青松的中原七大门牌组成武林盟,推选天龙寺掌门释玄寂、也就是释怀易的儿子为武林盟主。这英雄宴啊,本是天龙寺提议举办的比武大赛,为的是提振武林士气,发掘年轻人才,后来各门派觉得这点子不错,便固定下来,三年举办一次,由七大家轮流承办,说是宴会,其实啊,就是个比武大赛,江湖上不管何人、来自哪里,都能参与,最后会比出武功最高的一人,赠予他英雄榜。”


    “所以你们认为,今年的揭榜人,是那晏少主?”


    赵空山道:“他偶像。”


    “这晏少主,不必多说,就一个字,牛!两个字,太牛!三个字,超级牛!晏少主成名以来,从不参加任何的活动,包括英雄宴,今年他要来,可吸引不少武林中人飞奔来燕城,”方子寒说得兴起,拎起桌上酒壶,将它倒了个空,大喊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那丈夫闻言,高兴地直咧嘴,旁边的妻子一个劲儿瞪他,嫌弃得从他怀中接过了小孩。


    他喊了两声,才有一位少年过来倒酒,少年看着瘦瘦弱弱、身量不高,穿得朴素,一直低着头。


    方子寒有些不高兴,道:“怎么如此怠慢,你们这里酒钱可不便宜,就这掺水的二两酒收三银,服务还这等差劲,信不信我到恭王府告状,抄了你们的店!”


    少年抬头,冷冷道:“您告去吧,恭王府左拐不送。”


    方子寒这才看清少年的脸,这少年衣着穷困潦倒,但样貌不俗,但方少爷这辈子见过的帅哥美女多了是,才不会被皮囊迷惑,他当下就把腰间那把刀拍在桌上:“你什么态度?”


    在场多数是来参加英雄宴的人,见方小公子那把刀,虽未出鞘,但刀鞘流光溢彩,并缀有世间罕见的昆仑玉,不少人都发出一声惊呼:“好刀!”


    方子寒洋洋得意,他爹可是天下第一锻刀客,这把刀当然是好刀,不过这把刀他爹本打算在他的成年礼上给他,被他偷拿出来带来了英雄宴。这点,连赵空山都不知道。


    但少年看都懒得看,将酒倒完后,鞠躬:“请慢用。”


    方子寒:“你!”


    赵空山拦住他:“消消气消消气,和这些下人急什么,落了身份。”说罢,他将酒杯递给方子寒,“润润喉。”


    方子寒一口饮下,噗地喷出:“什么鬼?!”


    赵空山忙拿起他的酒杯一闻,皱眉道:“这应当不是酒,是……”


    方子寒再也忍不了了,腾地站起:“店主呢!店主呢!今天我不把那小子弄死我就不信方!”


    听到争执的动静,曾大从后厨中大步赶来,脸庞满是被油烟熏出的深刻皱纹,臂膀粗壮如牛,他哈腰赔笑道:“少爷们,有什么吩咐?”


    方子寒将“酒水”毫不客气地泼他脸上:“你闻闻这是什么?”


    方子寒嚣张跋扈惯了,但是赵空山却觉得这样相当没礼貌,他温和道:“老板,我们喝的这个酒味道怪异,你给我们换一瓶就好。”


    曾大闻了一鼻子,脸色一变:"这、这是……马尿?"


    他的酒壶里不可能装的是马尿,只有一个原因:有人把这壶里的酒换掉了。而这人是谁,既然不是曾大,那只能是谢六了!曾大一时间想不明白谢六这小子为何要做这种事情,这小子平日苟且沉默,偶尔机灵一下都是为了不挨打,怎么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方子寒气得拍桌而起:“赵空山,你别拦我,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本少爷受这等侮辱!”


    曾大连忙哈腰:“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不懂事惹几位少爷不高兴了,小的这就教训教训他,给几位少爷出气!”


    他将一旁若无其事地擦着桌子的谢六拎过来,厚重的手掌猛地一拍他的脑门,打得他踉跄两步,又被抓着头发拖回来,男人抡起膀子左右开弓扇了他几巴掌,谢六清俊的脸蛋霎时间红了一片,嘴角破了一个口子,渗出血来。


    谢六亦不躲避,安安静静地挨打。


    曾大边打边骂道:“道歉,快给少爷们道歉!”


    谢六抿着嘴,不管怎样都不发出一丝声响,他眼睛并不看所有人,只盯着地面,曾大将他的头发拽起来,厚实的胳膊抡起,一巴掌打他脸上,直接把谢六抡在地上:“贱货,让你顶嘴,让你顶撞客人,快给我道歉!道歉!”


    方子寒和赵空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虐吓了一跳,方子寒平日里是跋扈,但他本意是只是想教训教训这小子,照这男人的打法,再打两下都要打出命案来。


    赵空山立刻上前,出手拽住曾大的手臂,曾大惯性还要继续打,怎奈赵空山习武,臂膀坚硬如铁,男人怎么也不能从桎梏中脱手,他这才有些冷静下来,又开始低头哈腰,谄媚道:“少爷们对不起,这小子就是个吓人,小的替他给少爷们道歉了,如果不满意,小的就再揍他几下,包你们满意!”


    “别打了,”赵空山冷声道,“殴打他人,致人轻伤则罚钱,致人重伤则入狱,你多打两下,我就要报官了。”


    曾大一愣,连忙道歉道:“少爷们说的是,小的不能再打搅少爷们吃喝的雅兴,有什么吩咐少爷们喊小的就是。”


    他粗鲁地拽过谢六的肩膀,骂骂咧咧道:“你回厨房里去,今天别想再出来了,看我忙完怎么收拾你!”


    谢六被拽得踉踉跄跄,一声不吭,但腰板仍然笔直,背影望去,像一棵细瘦却挺立的松。


    谢六走后,曾大又给赵空山和方子寒道歉,赵空山道:“店主,看样子这位帮工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为难他了。”


    赵空山想当然地以为这是酒楼里的帮工,这老板才会下这么狠的手。


    曾大点头哈腰地称是。


    曾大离开后,赵空山叹气道:“你给人小孩惹麻烦了。”


    方子寒有些愧疚,嘟囔道:“我哪知道这店主这么凶狠,我就骂骂他,他还直接上手了,而且,是他喂我马尿在先……”


    方子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空山道:“那小孩生的很标志,腰板笔直,若是出身世家,想必也是个好苗子,可惜命运造化,无力脱身,可怜、可怜。”


    方子寒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在说他,好像在说你?”


    赵空山此人,虽然同他做了十年朋友,但他总感觉他有点神秘。明明在天龙寺修习,武功不错,家里待他甚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赵空山温和的表面背后,隐隐藏有难言的痛楚。


    赵空山笑笑:“我与他相比,怎么也算得上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有什么值得自怜的?来,店长新上的酒,喝!”


    曾大将谢六拖回厨房里,狭窄的厨房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热火朝天得冒着浓烟和鲜香,一半是被烟尘和污垢腌得黝黑的洗碗池前,用过的碗碟筷勺堆成了一个小山,曾大一把将谢六扯过去:“你这腌臜货,不许再出去碍客人眼了,将这些洗了,洗不干净老子打死你。”


    他粗壮的大掌打在谢六骨骼鲜明的背上,疼得谢六发出一声闷哼,曾大仍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在他皱巴巴的灰布衣裳上留下一个灰蒙蒙的脚印。


    曾大离开后,几步之遥,一个本在光着膀子掂着大锅猛烈的翻炒牛肉的大汉探过头来,他张望一番,确定老板真的走了以后,赶忙过来,心疼地看着谢六红肿的脸:“曾大又打你了?”


    谢六擦了擦嘴角的血,无所谓地耸耸肩:“常有的事。”


    他想起老头给他那块牌子,往兜里摸了摸,还在,他心想,这老头成天坑蒙拐骗,这不,今天就不灵了。


    大汉心疼道:“他有些时日不打你了,今日怎的又动手了?”


    谢六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马叔,我听到我父亲的名字了。”


    马叔一直以为谢六是个被曾大捡回来的孤儿,他惊道:“小六,你有家人?你怎么不早跟马叔说,马叔带你找他去,不在这受这一家子的劳什子气。”


    谢六摇摇头,他靠在一旁烟尘浸入墙灰的黑色土墙上,望着前方,有些出了神:“马叔,大叔和曾梁打我,我心中并无太大怨言,离阿姨因我而死,是我对不起他们。 ”


    马叔并不知道他说的离阿姨是谁,徒劳地安慰他:“小六,你只是个孩子,你会有什么错?”


    谢六摇摇头,他垂着头,许久后,他抬起头,马叔发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孩子眼底,竟然有泪光


    “马叔,你说,”谢六轻声道,“我父亲是坏人吗?”


    马叔生活在燕城最底层,他忙于生活,奔波劳碌,他或许听说过谢氏与燕城那段波澜壮阔、却以血告终的历史,但他从未将面前这个一直在他身边生活的男孩同那遥远的血腥过去联系起来,这一刻,他想的是:糟糕,小六的父亲该不会是个小偷吧。


    但现在他对着男孩这张脸,也不能说出什么坏话。


    他连连回答:“当然是好人,小六你是好人,你爹当然也是好人。”


    谢六笑了,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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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日更,有存稿20w字,有事会挂请假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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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诸事皆灵却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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