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顾时谦就被赶走，让先去洗澡。
许江川回房再出来，手里拎着个纸袋，袋面logo有些眼熟，没等他细瞧，许江川就递了过来，“毛巾、衣服都在里面。干净的。”
顾时谦眨了眨眼，“知道了。”
进了浴室，才发现手里提着的纸袋，正是他平日常穿的一家品牌，他打开翻出，确认里面的衣服是正品。
短袖，短裤，不是睡衣，就是日常衣服。
连内裤都备了条，标签还在，一套换洗衣服，和他身上的同牌，全部崭新。
顾时谦压下心里好奇，锁上浴室门，打开花洒，准备先洗澡。
浴室简陋，只有一个淋浴喷头，好在顾时谦平日和其他男生一样，对于这方面并不挑剔，夏天天热，他迅速冲洗了个十几分钟，就擦着头发进到许江川房间。
许江川正坐在书桌前，也不知在看什么书，表情十分认真，见到他进来，才被惊醒般将手中的书合上，站起身。
“你先睡，我去洗澡。”
许江川的房间和许母的大小相近，布局也简单，只是多了个床头木柜，梳妆台换成书桌，放在窗户下方，桌面两侧都堆着书，整整齐齐，垒得和层小山似的。
顾时谦目光扫了眼，转到正在拿换洗衣服的许江川身上，“有吹风机吗？”
“在妈房里。”许江川回头，瞥了眼他湿着的头发，视线短暂停留了两秒，然后说：
“我去给你拿。”
顾时谦染的蓝发，说是蓝色，但似乎又和他们小镇上理发店的简单手艺不同，颜色偏淡，蓝中显灰，惹眼，却又透着股低调优雅感。
映衬着少年的脸，刚洗完澡的脸颊，透着热水浸润过的红色，两侧发间水珠滑过，皮肤白的亮眼。
许江川见过许母年轻时候的照片，泛黄的黑白一寸照，却也掩盖不住许母的漂亮，顾时谦完美的遗传了许母基因，眉眼生的艳丽，鼻骨却又像许父，挺拔立体，嘴唇红而薄。
漂亮但不女气。
在狭小的房里，几块钱的廉价白炽灯光下，许江川眼神微沉，明珠蒙尘，莫名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语。
顾时谦，你的性格分明过惯豪门少爷的生活......
今日的表现，也并非是在意许家双亲的样子。
究竟为什么，会主动来到许家村？
夏日虫鸣，房里燥热，顾时谦没吹干头发，只吹了半干，老旧的吹风机功能简单，只有暖冷风两个频率，刚开始没注意，不小心按到热风键。
炙热的暖风迎头吹来，顾时谦猝不及防被烫，差点没将手里的吹风机甩出，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关掉，保住了许家仅有的吹风机安全。
用完之后，他内心意识里不太愿意进许母房里，没法亲自还给他们，索性便放在许江川书桌上，准备等对方回来，再麻烦许江川给送回去。
“英文书？”余光瞥见许江川刚看的书，被封面上的英文字体吸引，顾时谦忍不住好奇瞄了眼。
本以为按照许江川的性格，学霸约莫是在欣赏什么深奥的外文名籍，他刚想和155吐槽对方的装逼。
却未料到，等他看清那行书名，才发现是本和肺癌相关的医学专业书籍。
许江川好端端地看什么肺癌？
顾时谦刚疑惑皱眉，脑里却突然想到许母的病。
半个月前，顾时谦正在S市的娱乐场所参加一场圈里的聚会，结果醉酒后醒来，平白无故脑海里却多出个可笑的玩意，自称是帮助他改变命运，拯救炮灰的专属系统。
顾时谦自然不信。
只是无论他是喊来私家医生检查，还是挂号全国最好的脑科专家，甚至他都差点怀疑是否自己精神幻听，走投无路连精神科都特意咨询过，却全部无一人能诊断出这名155的东西，究竟是何玩意？
更匪夷所思的是连系统的存在，除了他自己看见，科学手段都未能探测。
可笑。
如果他顾时谦不是顾家二少？难道要去相信一个不知国内哪里的偏僻小山村里的乡巴佬，才是真正的顾家二少？
S市的顶级豪门顾家，名下产业不仅有私立医院多座，仅仅服务顾家四人，就有专门的私人医生团队。
会发生抱错孩子这种电视剧里才存在的乌龙事件？
还十八年后，才发现。
即使155说破天，顾时谦始终都坚持不信，只是随着系统给他看过的未来画面慢慢真实发生在现实，顾时谦心里怀疑的缝隙难免越来越大。
一直到一周前，他在顾家书房门外，不小心偷听到了难得一次回家的顾父和顾母的电话。
得知了事实。
电视剧真的，发生在现实。
无论顾时谦愿不愿意，相不相信，他再生气，独自在房间里发再多脾气，事实的存在也不能改变，顾父书桌上没来及收拾的两份亲子鉴定，铁证如山地告诉了他——
他，不是顾家的亲生孩子。
他现在所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纸醉金迷生活，全都是偷取自偏僻山村的一位少年，而他顾时谦，才应该是真正生在贫穷的许家村，从此背负残疾的父亲，生病的母亲，刚刚高中毕业无能为力的的命运。
命运造化，顾时谦那会一心都关注在许江川的身上，自然没有仔细翻看有关许母的资料，只记得对方生了病，但具体生的什么病，却一概不知。
现在看到许江川的书，隐约才猜到许母的病，约莫就是肺癌。
顾时谦不懂医学，但也清楚，任何病症，沾上癌字，似乎就变得十分危险，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日常病历，而是会涉及健康......甚至生死的病。
许母的命运......
在155给他看过的未来画面里，许母的病最后似乎还是恶化，并未救治成功。
许母的身体治疗，昂贵的医疗费用，根据偷听到的电话，似乎是许江川现在答应开学后，回到顾家生活的原因。
后期也是因为这方面缘故，他和许江川产生矛盾。
之前顾时谦还很理解，包括现在，对于许母，他一直都具有陌生和想逃避的念头。
如果真在没有之前接触的情况下，即使知道乡下的亲生母亲在S市医院治病，在逃避心理和陌生人的念头下，顾时谦心想恐怕自己也还是会重蹈覆辙，不会选择去主动探望对方。
“155，我很害怕。”许母的病是个雷，顾时谦想到今晚的表现，三番两次躲开了许母的亲近，许江川会不会再次因为许母，对自己不满？
155跳了出来，白滚滚的虚拟团子体安抚性挨了挨他的脸颊，“宿主，今天才第一天，不要担忧。”
“有问题，我们后面改正。”
“嗯。”顾时谦点了点头。
“如果许母真的是你和许江川之间矛盾点之一，对于你们的关系改善具有作用，”系统分析：
“现在距离许母死亡还有很长时间，在这次暑假时间里，我们也可以把时间放一部分到许家双亲身上。”
“今天来看，他们都很喜欢你。”
“宿主，你也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尝试和你的真正双亲接触。”155知道顾时谦不想和许家村有过多牵扯，“等你回到顾家，到时候金钱无忧，就算以后不想一起生活，也可以多给他们点钱，帮请保姆，保证他们的日后生活。
根据你们人类的标准，目前收集的数据分析结果来评价，似乎已经算尽了孝心？”
“算了算了，”顾时谦烦恼地挠了挠头，感觉头发差不多已经干了，“先睡觉，明天再说。”
“今天坐了一天车，累死了。”
他叠好手里的毛巾，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哪个角落有安装空调，只有床边有台老旧的落地扇。
“不是吧？！！”一想到这么热的天，只能依靠风扇，顾时谦半蹲在落地扇面前，边研究边内心想哭：“这许家过的也太惨了吧。”
他实在无法想象，许江川他们平日里怎么生活。
老旧的落地扇似乎比想象中作用大，风力强劲，一下子就吹开了顾时谦浑身的热意，只是风扇声大，轰隆隆地，仿佛卡车碾过马路。
顾时谦眉头紧皱，愁眉苦脸了半晌。
又被155打气了会，才终于安慰自己，就当次特殊的生**验。
只是当他转头，又看到木床竹席下面的一点黄愣住。
他伸手抬起上面的竹席和棉被，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这是......草吗？”
“这年头，还有人睡草？”顾时谦认不出稻草席，在农村，用编制好的厚稻草作为床垫，是正常情况。
宛如第一次见到新奇的玩具，他瞪大眼睛，等许江川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背对着房门，不顾形象趴在床沿不知在干嘛的样子。
许江川微怔，下意识顿住脚步。
“顾时谦？”许江川等了两秒，迟疑开口：“你，在干嘛？”
“许江川。”顾时谦闻声转过头，他细长的丹凤眼却被瞪得很圆，和水洗过的两粒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看向许江川：
“太神奇了！草居然还能编成床垫！”
许江川不懂他的神奇。
一直到躺在床上，本精神乏困的顾时谦却还在兴奋，不停地感叹：
“你们农村人也太聪明了。”
“果然劳动人民智慧最厉害。”
“顾时谦。”许江川躺在里面，紧紧挨着墙壁，小心翼翼避开不小心挨到对方热烘烘的胳膊肌肤，突然出声，喊了声。
“嗯？”
许江川闭了闭眼，“该睡觉了。”
他其实想说，顾时谦，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
仿佛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的乡巴佬。
太不符合少爷的身份了。
实话太梦幻，掉顾少爷的价，着实和先前站在村口皱眉满脸嫌弃的顾少不同，许江川困惑地拧了拧眉，身体却微微放松。
“艹，”顾时谦和155抱怨，“他好冷。155，平时一定没人愿意和他聊天，天都全被他聊死了这种人。”
“行吧，”顾时谦贴着床边，闻言翻了个身，木床吱嘎响动，对上许江川在黑暗里的模糊轮廓，他听话地说：
“晚安，许江川。”
“......”许江川睫毛微动，过了几秒，黑暗里才传来他轻声回：“晚安。”
顾时谦闹着不睡觉，结果却没过几分钟，就倒头沉睡了过去，许江川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在黑暗里，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
借助着窗帘外的月光，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漫无目的地开始打量着顾时谦的脸。
许久未和其他人同床共枕，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十一年有余，记忆深处留下的习惯，使得他精神警惕，在自己的床上，陷入了失眠。
“顾时谦......”
许江川抿了抿唇，迅速将嘴里那不小心泄出的气音掩住。
他眉眼暗沉，刚准备认真继续思考有关顾时谦主动到许家村的原因，寂静黑暗里，木床又嘎吱嘎吱响了两声，眼前熟睡的人突然翻了个身。
许江川一惊。
眼前黑影一晃，只见顾时谦一脚踢飞了盖在肚子上的薄毯，啪叽一声，也不知砸到什么东西，发出好一阵连续声响。
许江川都听到隔壁房里，传来开灯的声响。
顾时谦却一点没有被惊醒，反而胳膊一伸，刚刚还老老实实的睡姿，一下子和只睡尾熊一样，手脚都缠在受惊的许江川身上。
“......”
许江川小心翼翼地使力挣扎。
结果却被越抱越紧，勒的他骨头都感觉难受，顾时谦身上火热，像全身攒着层旺盛的火，烫的许江川额头都冒出层细汗，越挣扎便热得更厉害。
无可奈何。
他闭了闭眼，努力劝导自己，夜深，没必要喊醒对方。
结果顾时谦却因为热，先一步嫌弃地嘀咕了两句今夜怀里的抱枕，又是感觉太差，又是让他不够满意，反复念叨，嘴里似乎喊的家里阿姨的名字，大少爷不高兴地要求明晚回来前就要给换掉。
要能凉快的。
随后吱嘎吱嘎翻回了原位，紧紧面朝向呼呼作响的风扇。
“......”
顾少爷还是顾少爷。
根本没变。
许江川紧紧拧眉，在顾时谦香甜熟睡的呼吸声和风扇声里，为自己睡前的那点想法——
独自一人，悄悄生闷气。
小川不仅外冷内热，心思深，想的多，还很闷骚[狗头]我们聪明学霸就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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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