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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成都

作者:冻青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方结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把周立行送去青羊宫的时候,光耀堂那边也声势浩大地送他们的大少爷进擂台。


    原本,少年组这边的人气远不如成年组,今日这两个堂口敲锣打鼓别枪挎武地进来,两边加起来瞬间多了一百多号人,立时将少年组的擂台围得满满当当。


    省国术馆见怪不惊,凡是有关名利的事,台上争台下也会争,能打上金章,进入前十名,再“瘟”有有七八成的功夫,但要在前三名角逐中取胜,要么天赋卓绝,要么少不了背景后台。


    打金章本就是军政府选人才的地方,一般说来,军政要人都不会插手,但川军一系、袍哥一系、武馆拳棚一系,这三方哪年不闹出点事情呢。


    眼见两个不同的袍哥堂口来加油助威,省国术馆便多招了些人手来守现场,只要比赛结束这两帮人不当场群殴,一切就算平安。


    到了最终阶段,比赛服换成了红白二色,周立行抽中白色。他自己换了衣服,站上擂台,平静地看向还在台下、被人伺候换红衣的冯家大少爷——冯争鸣。


    这冯争鸣和他一样刚十六岁,身高体重都差不多。


    但不同于周立行当了几年和尚养出来的温善外表,这冯争鸣眉眼生刺,一身嚣张跋扈之气,仿佛全天下人都亏欠他一般。


    因身边小弟换衣的手脚慢了,冯争鸣反手便给对方两巴掌,周围其他人竟好似习以为常,只管呐喊助威。


    周立行眯了眯眼,微微偏头,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假如没有上过峨眉山,没有遇到过静空和黑老鸹的自己。


    野心勃勃,暴戾好斗,奋尽全力去抢夺一切能得到的东西。


    冯争鸣也是瞳孔微缩,他从眼前看似平和的少年眼中,感受到了和自己共鸣的某些东西,那是被温情和关爱压制住的狠厉决绝。


    在那一瞬间,冯争鸣莫名地知道,周行善一定是得到了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我会赢你的。”冯争鸣动了动脖子,眼神阴沉地摆开架势,“输了可别哭。”


    冯争鸣拳路狠辣,开场便是八极拳的单羊顶,竟是想要一招强杀。


    周立行见他站桩的动作便知他将发力,灵活地躲避开。


    他观看这段时间的各场比赛,在黑老鸹的恶补之下,已知八极拳擅肘击,是枪术演变而来,以手臂为枪,实战极为凶猛,碰到人非死即残!


    冯争鸣也是看过周立行之前的打法的,知道他擅长腾跃躲避,见缝插针以小博大,他冷笑一声,阎王甩手、两仪顶等招式频出,丝毫不给周立行喘息的机会,一套八极拳打得时虎虎生风,撵着周立行贴身打。


    周立行根本拉不开距离,只能正面迎战,他这段时间看得太多用的太杂,已经不再拘泥于用什么拳法,此番对战冯争鸣,他换了种打法。


    完全不思考,莽上去就干,拼谁狠!能点麻筋点麻筋,能踩脚趾踩脚趾,多用寸劲掌,拼谁抗揍且反应快!


    忠义堂和光耀堂两拨人在下面呐喊助威,双方都誓要压对方一头,先是比拼哪个声音大,吼着吼着就变成了敲桌子敲板凳,接着升级成了一边在敲鼓一边在响锣,热闹非凡。


    黑老鸹年纪大,被吵得头晕脑胀,只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他凑头到端着舵把子姿态、大马金刀坐着的方结义耳边,问道:“光耀堂那个舵把子冯显贵,才三十岁,怎么儿子这么大!”


    方结义扭头回答,“这两年才认回来的儿子,据打听说是他十五岁时候跟个丫头鬼混,被打发出府的丫头回家了生的。”


    一听有八卦,黑老鸹双眼放光,“然后喃?”


    “前几年那女的死了,家人眼巴巴给冯显贵送回来,想要攀亲。冯显贵没认,但那小子争气,逞强斗勇,万事争先,据说读书和武术都很优秀,冯显贵喜欢他那股子狠劲,先给认成侄子,最近才认成儿子。”


    显然,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方结义把对方的情况摸清楚。


    “我以为冯显贵想送礼压擂台,冯争鸣这小子肯定实力不济……没想到,是个好手。”方结义看擂台上冯争鸣,竟生出了几分惜才之意。


    几年前才送回来的乡间小儿,要打出现在这般迅猛的八极拳,得下多少苦功夫,方结义心中有数。


    不过再看一下自己的小师弟,方结义心中又更为骄傲起来。


    看看,什么叫擂台搏击!还得是周立行这种天赋超然的,短短半个月时间,在并没有参与什么街头实战的情况下,他已经丢开了所谓的招式姿态,出拳踢腿简洁狠辣,直奔要害!


    方结义不知道的是,周立行虽然没有打过袍哥抢地盘的街头实战,但早就打过猴子们抢地盘的兽类实战,嗯……异曲同工,他本就是天生地长的战斗直觉,所有的传武招式都是后来才学的。


    周立行和冯显贵,两人年岁相同旗鼓相当,一个看似平静温和却暗藏狠倔,一个凶性外显却易激易怒,两人打出了真火,你挨了我一拳,我遭了你一脚,越打越亢奋,两人都打出了不死不休般的决绝感。


    擂台交手双方,互相击中算打平,击中对手但非要害的算赢半次;打中要害算赢一次。强弱明显、实力悬殊的,很快就能决出胜负;若实力相等,则有可能打很长时间没结果。


    裁判长也看出来,周立行和冯显贵便是难得一见的实力对等,而台下两波势力拱火越来越严重,再这般拖下去,必生事端!


    正当裁判长要说话的时候,一声枪响!


    不知道是谁的手下,闹腾到枪支走火了!


    听得枪响,方结义这边的人紧张得立马拔枪,冯显贵那边不遑多让,也是嗖嗖地拔枪对峙!


    “停手!”


    裁判长猛地一敲锣,声如洪钟,及时刹停!


    周立行的嘴角被打破,冯争鸣的下巴挨了一脚,两人在裁判长的怒喝中双双退开,皆是喘着粗气,双双有伤。


    “此番打平,无需再打。”裁判长威严地向下面的袍哥们开口,“各位兄弟伙,雅静!莫要冲动,今日川军各位师长都在,你们要是扫了他们的面子,哪个都负不起责任。”


    三十岁出头,断眉长脸的冯显贵先坐了回去,他目光暗含挑衅,话却说的滴水不漏:“误会,不知是哪位兄弟走火,还以为有人要在此放肆呢。


    方结义也坐了回去,不阴不阳地回应,“就是,还以为哪个老子想去帮儿子咬人呢。”


    裁判长不管这两个舵把子打什么谜眼,他召集另外四个裁判召集起来。


    周立行和冯争鸣这种情况,他们也是遇到过的,解决办法无非两种:一是休息后再打;而是实在分不出高下了,便征求双方赛手和老师的意见,在名次、奖品、赛后实利之间经过研讨决定名次。


    现在最终的五位选手,只有三位能拿到金章。


    周立行和冯争鸣可以分别重选对手,打赢了对方,他们都是妥妥的金章得主,只是要和剩下最后一人排名次而已。


    冯争鸣不服这口气,他坚定地要求继续打。


    周立行不置可否,他虽然觉得打擂台有趣,但并不是多么在意结局。他表示听方结义和黑老鸹的。


    事情走到这一步,便不再是周立行和冯争鸣二人的意志为主,而是冯显贵和方结义两个堂口的事情了。


    冯显贵出生袍哥之家,从小便跟着父亲在成都各堂口常年打交道,他从自家老爷子手里接过这个龙头舵把子的位置也没多久,正是想带领光耀堂更进一步的时候。


    堂口里的人参加成年组没有打进决赛,只有这个野儿子争气,冯显贵是绝对不会放弃这枚金章的!


    “重选对手。”冯显贵迅速下了判断。


    另外的人,可以用另外的办法。不是人人都像方结义这般,有实力护犊子的。


    他跟方结义除了这里,还可以在赌场生意上斗一斗,大伙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


    冯争鸣咬着后槽牙,肉眼可见地怒意勃发,他认定的对手是周立行,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赢。


    然而,他知道冯显贵的脾气,唯利至上,唯他独尊。若是他敢在外面扫了冯显贵的面子,回去对方可不会跟他客气。


    怒气在心中游走一圈,冯争鸣决定把这笔账记在周立行身上。


    早晚有一天,他会自己找周立行打个输赢!


    方结义和黑老鸹商量了一番,也是决定重选对手。


    周立行根本不等他们俩解释,点头便道,“好的。”


    一旁的冯争鸣见周立行这样,都不愿意争取下跟他比试的机会,更是气闷,深觉得周立行是瞧不上他,默默地把恨意再加了一倍。


    周立行自然是感受到了冯争鸣的恨意,他觉得对方是莫名其妙的无理取闹,大家平日里素不相识,全靠抽签抽到一起,才比试这么一场。


    他对输赢没什么执念,对金章也没有什么看法,更无法理解冯争鸣的心情。


    *


    方结义对争不争第一没意见,他和冯显贵的争斗不至于这一处,自然不会拿小师弟去置气。


    周立行更是无所谓,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方大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周立行经过一番苦战,赢了新对手;冯争鸣也以他刚猛不要命的打法,以及光耀堂背后的交易,击败了另外两名对手。


    最后,周立行拒绝了跟冯争鸣的二次对战,在主办方的协调下,以第二名的成绩,荣获了金章。


    青羊宫花会结束,金章胜者们也脱颖而出。


    四川省政府的军政要员们为金章胜者们颁发纯金奖章,如惯例那般披红挂彩,高头大马游街,接受民众们对“武状元、武探花、武榜眼”的祝福和追捧。


    少年组和女子组的金章获得者们虽没有那么耀眼,也享受了对等待遇。周立行也享受了一番骑着马接受恭贺的行程。


    周立行骑马并不娴熟,那马儿总是要往冯争鸣的方向偏。


    冯争鸣一路都摆着个臭脸,都说宠似主人形,冯争鸣骑的马是他自己的。马如其人傲气得很,冲周立行打了好几次响鼻,走一路,两匹马互撕互踹了好几次。


    游街完毕,周立行正打算回去休息,换了一身新绸缎衣服的黑老鸹一把揪住了他。


    “别走,今晚有袍哥大会,带你去见识见识。”


    每年打金章结束,前来参与的袍哥堂口们都会聚一聚,一来是得了金章的公口堂口要炫耀,二来也是各地公口堂口相互通气交流的方式。


    毕竟袍哥们自己的势力范围也是随时变化的,哪个堂口被吞了,哪个堂口换后台了,哪里的山路水路换了舵把子了,消息分享的不及时,容易引发更多的矛盾冲突。


    袍哥大会一般是在大酒楼中举行,拿了金章的堂口都会拿出一大笔银钱,用于开流水席。


    酒楼前后的路口,守着的都是各派军阀的队伍,街面上基本清了场,避免喝醉了的袍哥们闹事,同时这些袍哥堂口们本就是各自认主,大伙儿背后的势力顺便也要相互认认脸,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大堂台上必然是要挂上描金彩绘的关公像,插上粗大的金龙红烛和大黄香。


    门口迎宾的往往是地位较高的三爷带着九爷,所有进门的人都必须用上袍哥内部的手势暗语,自报家门。


    “喜洋洋来喜洋洋,我见兄弟乘日光,门前流过三江水,兄弟威名四方扬!”


    “笑嘻嘻来笑嘻嘻,我见兄弟好消息,擂台金章得回去,兄弟堂口真出息!”


    “日月何处照,大哥何处来?”


    “日月出高山,西康仁全堂。”


    “金姐子,银妹子,快来迎接大舅子,上座上座!”


    宾客如云,美酒畅迎,豪爽的汉子们相互恭维着,席间也有许多金姐银妹穿梭,她们都是袍哥的家眷,一同来赴宴交际。


    方结义给周立行换了身体面洋气的衬衫西裤皮鞋,自己则是西装革履,再加上黑老鸹波光粼粼的绸缎衣帽,三个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家三代般和谐。


    开席之后不多久,黑老鸹和方结义被一群客人拉着拼酒,堂口其他人也都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中,周立行反倒落了单,他第一次进这种场合,台上有戏看,台下有流水席吃,索性自个儿吃喝玩乐起来。


    没过多久,一波波的贵客来临,各大川内军阀纷纷派了下属副官来给得了金章的堂口发红包,那可是真真的红布缝制的包,包里装着沉甸甸的银元。刘湘现在主政川内,他给的红包是最重的,其次如杨森、刘文辉、邓锡侯等人都有所表示。


    基本上川内有名有姓有实力的军阀都得派人过来,没来的,麾下的堂口丢了面子,那可是随时能跳反到其它军阀家去的。


    这一波穿军装的人刚走,下一波西装革履的国民政府重庆行辕的人便来了。


    为首的官员说话带着江浙口音,似是为了和袍哥们拉近关系,非要讲西南官话,可又说得不地道,听起来不伦不类。


    “……谨与诸君共勉,望团结精诚……攘外必先安内,切忌通共……”


    台上吧啦吧啦地讲很多,台下的袍哥们听了不到一分钟,就各自嬉闹起来,喝酒划拳的,跳到桌子上唱戏的,相互按骑马的,闹做一团。


    那些舵把子们对重庆行辕的人嗤之以鼻,根本不约束底下人,还有的直接把刚刚领到的红包打开,大把的银元撒出去,下面闹得更厉害了,众人又笑又吼的声音直冲屋顶。


    那官员的声音和身影都十分尴尬无助,见无人听他传达蒋中正的勉励,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小声地嘲讽一句:


    “一群乡蛮……”


    突然一个酒杯掷来,差点打到那官员的嘴。


    随行而来的特务赶紧上前,把那官员立即带离现场。


    那官员前脚刚走,后脚四川省成都警察局局长范崇实带着一位名为张曙时的先生前来,一路恭贺各堂口,众位舵把子和袍哥们热烈欢迎,纷纷上前打招呼,并邀请范崇实坐上了主座。


    张曙时穿着文人长衫,也被邀请坐在范崇实旁边。


    众堂口的舵把子们自然围拢过去,陪着范崇实聊天。范崇实之前在重庆市任警察局长,自己也是嗨袍哥的,同大家说起话来一熟流水,大伙儿一起谈天论地,从生意地盘逐渐谈到了日本人身上。


    “诸位兄弟不知道啊,那日本人狼子野心,一步步鲸吞蚕食,眼下已经要将触手伸进我们四川来!上回,他们日本军舰开到重庆来,说什么要演习,就非得上岸……他们迟早是要全面入侵,早晚是要对我们展开屠杀的!”


    “……狗日的日本人,地盘没得骨头大,一副豺狼样,竟是把我们中国人当软蛋……”


    “一步退,步步退,哪个哥子的地盘能容得了别人来打?”


    “别怪我说丧气话,这还不是因为打不赢!”


    “放屁,明明是不想打不敢打!那奉系军阀是兵不强马不壮吗?丢东三省丢得忒容易!”


    “哎唷,那还不是十二道金牌喊岳飞哦!有命令,喊放弃!”


    “放他妈铲铲气,有枪有炮的不打,丢批脸!要是我,死完都得打,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就赚!他日本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哪个怕哪个!”


    “就是嘛,枪不够嘛就造撒,造不出来就从国外买撒!我们人多地广,咋个都不怕,就应该给狗日呢些打出去!”


    “啥子时候需要我们了,只要是说打日本人,我们都不得拉稀摆带!”


    “宁可战死,不能等亡!”


    无论他们平日里有什么恩怨过节,对日本的态度却出奇地一致。


    张曙时听这些袍哥们豪言壮语,不由得赞道,“我看诸位哥子,一口叱咤江湖气,满身拼杀英雄胆!佩服佩服,若是有朝一日家国需要,诸位可真的敢血染沙场?”


    此话一出,堂中关圣像前的红烛焰火大盛,黄香烟雾如龙盘旋,竟出异像。


    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黑老鸹是在场年纪最大的老袍哥,他上前一步,向关圣像鞠躬上心香,转身哈哈一笑:


    “自古袍哥不怕死,怕死不得嗨袍哥。当年反清保路死得,现在抗日救国更死得,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豪气天下知!”


    方结义接上,他豪情万丈地端起酒杯,“关圣在上,诸位舵把子见证,我方结义不是个安享晚年的命,我要死,就一定要死在打日本人的战场上,马革裹尸!不负忠义!”


    诸位舵把子们哪个肯落后,纷纷端起酒杯附和。


    “醉卧沙场!”


    “青山埋骨!”


    “舍生忘死!”


    “不负川人!”


    诸位舵把子将酒水一饮而尽,各个豪气横生。


    但也有如冯显贵那般的人,跟着大家喊得惊天动地,实则相互打量,不知道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位张先生,请问是哪里人士呀?”冯显贵贴上去,一副想要结交张曙时的样子。


    张曙时笑了笑,“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办了个小报社而已,范局长跟我一见如故,特带我来见见世面。”


    方结义却似乎知道点什么,他上前一步打断冯显贵的追问,大喇喇地把张曙时挡在身后,对冯显贵举酒杯:


    “冯舵把子,恭喜你家小子一鸣惊人啊,来,敬你!”


    那范崇实和张曙时相互交换了眼色,他们已经有看中的人选,便不再说家国大事,转而和大家一起聊起了堂口事务,气氛从热烈变为热络,大家又相互嬉闹起来。


    周立行一边吃一边尖着耳朵听,他心中有些模糊的想法,但最直观的是:袍哥大会真威风,诸位舵把子真厉害。


    他想,以后自己若是可以跟方大哥这般威风凛凛,能当一个众人信服推崇的舵把子,


    四处都是兄弟敬仰,那也是极好的。


    不消一会儿,同样穿着衬衫西裤的冯争鸣端着酒杯站在了周立行身边。


    周立行正啃着一根盐焗鸡腿,斜眼瞟着冯争鸣,嘴里的咀嚼停住。


    四周吵闹,冯争鸣声音不大,他似乎也不想其他人听到,他站得离周立行极近,说话时吹出的气息挠得周立行耳朵痒痒。


    “三日后,我来你家找你,我们在你院子里重新比一场。”【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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