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方结义暗叫不好。
原来这个小弟娃根本没开窍!现在,反倒是被他跟黑老鸹给打开了了不得的思路!
“不不不,不要去想!”方结义赶紧补漏,“你就是个小弟娃,成长之中喜欢下漂亮姐姐很正常,在长大点,也许你就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了,哈哈哈,哎,要不我带你去开开……”
周立行转身就走,进房间,狠狠摔上门。
方结义无语,忍不住以下犯上数落自己的师父,“你看看你,刚刚说的什么话!”
黑老鸹摊手,“要球你来说这事儿的,现在怪我咯!”
方结义愁的团团转,“不行,不能让他这么闲下去了,少年心性血气方刚的,得找刺激的事情给他干,否则早晚他要去钻婆娘被窝!”
黑老鸹老神在在,端起茶碗刮茶沫子喝茶,“也不晓得是哪个,三天两头在钻被窝,啧!”
“我钻的那是自己的!”方结义鬼火冒。
“以前还不是别人的。”黑老鸹主打一个气死徒弟。
方结义指着黑老鸹,手指头发抖,脸皮子一抽一抽,肚子里骂了一万句脏话,最终只蹦出来一句,“比你孤寡终身强!”
黑老鸹无所吊谓,“是啊,我靠你养老送终呢。”
思来想去,最终方结义双眼放光地一拍巴掌:“这春天来了,青羊宫的花会也要开了,让行善去打金章吧!”
“我看这小子武术学的扎实,说不定能搞个银牌金牌回来!若是有个金牌,他今后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黑老鸹略一思考,觉得这个法子还行。
花会嘛,年轻妹妹不少,漂亮寡妇也多,再去打打拳消耗点气血精力,总比一身的牛劲儿没处使的好!
他也正好可以去看看国术女子队的比赛,哎哟~那些女子可武辣了,巴适的板!
黑老鸹点头同意,同时询问道,“现在打完金章后还开袍哥大会不?”
方结义回道,“前几年军阀混战,成都被占来占去的,没开得起来。今年刘湘主席位置稳的,肯定是要开的,说不定南京那边也要派人来瞅一瞅,我们堂口都准备好了。”
黑老鸹斜着眼睛瞧方结义,“南京有人来,你说的红汉来不来?”
方结义含含糊糊,“也许可能大概吧,这我就不清楚了,嘿,嘿嘿……”
黑老鸹不跟方结义扯皮了,他摸着胡须叹道,“行善要是能拿个章,以后在堂口里也立的稳,去吧,接下来我也多教教他。”
*
青羊宫是著名的道教宫观,所供太上老君的生辰为二月十五,三月三的花朝节是百花生日。
自唐朝始,青羊宫于农历二月十五至三月底设立“花会”,花会期间,各方商贾云集,吃喝杂耍,无所不有,所谓酒肉薰天,丝管沸地。二三月间赏花、拜观成了成都民众必参与的盛事。
清朝时,四川各地除了文科,还有武科,武棚和箭道也是考取功名的一种,武秀才、武举人、武进士、武状元一样可以封官,民间习武成风。
到了军政府时期,当时的四川督军熊克武创办了“国术擂台赛”,在青羊宫的花会上打擂。后来国民政府在成都成立了“四川省国术馆”,更是按惯例,每年春季在青羊宫的赏花会上开擂台赛。
因打擂台是淘汰制,要先打进“资格赛”,然后随机分配对打,赢的一半选手得蓝章;接着一轮轮地打,前十名得【银章】,最后再打,前三名夺【金章】。故而,民间对这擂台赛的的称呼便成了【打金章】。
这【金章】获得者,在成都人民的心中,便如那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一般,要在胸戴大红花,骑高头大马,众人前呼后拥游街接受民众祝贺,大街沿途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还会有专人去他们家门上贴大红喜报,亲朋好友为其摆宴席。按规矩,获得金章的人还要去向所在武馆、堂口的师父送礼,感谢培育之恩。
得到金章的人,同时还会得到许多机遇,有的被军队聘去当国术教官,有的被聘到政府机关或学校当武术□□,有的去为大商贾做保镖,有的自行开棚收徒,有的在堂口升排成爷,有的自己开山立堂……总之,打得到金章,就打到了社会地位,打到了生活保障。
如此一来,每年从四川各地前来打金章的高手,越来越多。人多,便打的慢,最多的一年有几千人参加,打了两个多月才打出前十名,可见竞争是十分大的。
在方结义决定要送周立行去打金章的第二天,周立行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梦,便被方结义从床上抓起来,整个人都还在发懵。
黑老鸹年纪大了没什么觉,自然是早早起来穿了徒弟孝敬的蓝绸红镶边的长衫,戴着缀珍珠加貂绒边的瓜皮帽,脚蹬猪皮加绒的棉靴,跟着一起逛花会。
周立行毕竟年少,呵欠没打几个就清醒过来,脸都没洗便被方结义拖出门。好在十五六的少年看什么都新鲜,很快就开心起来。
青羊宫沿街早早地便占满了各类美食的小摊子,辛勤的商贩们已经开始摆上准备贩售的货品,即便还是清早,也有了许多准备参加赏花会的人来往。
周立行从一开始跟着方结义走,慢慢变成方结义拽着走,最后实在不走了,盯着路边各种吃的眼冒绿光。
他先在路边小店吃了半斤龙抄手,又在路边买了一斤炒板栗,喝了两碗甜豆浆,还啃了五个麻辣牛肉包子—都是方结义付钱,最后才打着饱嗝继续跟着逛。
方结义知道半大小子能吃,但没想到这看起来精瘦的小子这么能吃,没好气地指着他鼻子训,“一天到晚吃这么多,也没见你给堂口干点事!”
周立行觉得方结义简直莫名其妙,“你们不是让我送信吗?我都送到了啊,我咋子没干事了?”
方结义嗤笑,“对,是我没安排好,杀鸡用牛刀,闲的你胡思乱想。今天就让你物尽其用。”
周立行不知道方结义想干啥,但吃人嘴软,只得乖乖跟着走。
不消一会儿,方结义便把周立行带到打擂台的报名处,一番简单交接后,方结义拎着报名表给周立行填。
“来,自己填。”方结义知道周立行识字且会写,根本不打算代劳。
周立行乖乖地拿起桌上的毛笔填写,“姓名……周行善,年龄……籍贯……拳种?”
“写峨眉通臂拳。”黑老鸹指点。
“哦好……师承?”周立行的拳法来自山上各庙的师兄师伯以及猴群,他都不知道具体师承谁。
“当然写我咯。”黑老鸹骄傲地挺胸。
“……行吧……门派?”周立行填得咬笔杆,内容真多。
“忠义堂。”方结义向来往与他打招呼的人抱拳致意,然后回周立行,“一般只有三种人来打擂,各军阀派系选送的、江湖袍哥公口堂口的、国术世家武棚武馆的。你现在,是袍哥这一脉的。”
周立行填了好一会儿,才把表格填完。他还注意看到报名表下面有提示——上台打擂,死伤自理。
简直就像是生死状!
“方大哥,这擂台上会打死人吗?”周立行有些犹豫。
方结义拍了拍周立行的后背,“很多年前有过,现在几乎没有。放心,这十几年一直是省国术馆承办,他们有经验,再说了,你去的是少年组,都是些毛头小子。去吧,填了表,要先考核和体检的。”
周立行颇有些担忧地交了表,被工作人员先带去了一个院内,前方坐着几个胡须花白的老头。
“展示下套路。”其中一个老头声如洪钟地说道。
这气息一听,就知道老头内家功夫练得好,年轻时一声狮子吼都能把人喊晕头。
周立行只好先打了一套白猿通背拳。
他的形意拳打得自然出神入化,寻常人打拳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出他那份猿猴神韵。加之在山上那三年,他功底还是扎实的,于是很快通过了展示。
少年组和成年组都差不多,除了展示看基本功以外,还得考核速度和力量。
一些花拳绣腿的,往往过得了展示过不了体检。如同那些唱戏的卖艺的,谁不能跟杂耍一样来几下呢?可是力量和速度,他们很难比得上真正习武用杀招的人。
周立行成功地完成了举重,跑圈等体能测验环节,一路懵着到了真正的打擂的第一个环节——【打资格】。
打资格,是要随机挑战一名报名选手,赢了才有复赛资格。
这一关,有运气的成分在。有的人实力低,奈何遇到一个实力更低的,便也进入了复赛。有的人实力不错,却遇到了个金章种子,便连复赛也进不去了。
这打资格,是抽签制。当日报名通过的一批人,可自行抽签,抽到数字相同的,便是对手。
周立行想也没想,随手抽了一签,上写“12”。
这个序号,不早不迟,前面有五对人,已经打完两对了。
打擂比武是在齐胸高、约10余米见方的擂台上举行,四周是观台和群众看台。
成人男子组那边,在参观台就座的是军政要人、社会名流,省国术馆的评判们还要兼职现场讲解,报刊记者们边看边写,选手们打得异常激烈。
成人女子组这边,参观台上则以军政商贾的太太小姐们居多,当然也有一些风流才子,不喜欢那些挥汗如雨的臭汉子,专喜欢看这些泼辣野性的女人施展拳脚的。
少年组这边,参观台上则是男女对半开,一部分是少年选手的家人亲友、武馆同门,另一部分则是来挑选好苗子的。
这要上场的人,都是一律发的短襟白上装,一方腰系红带,一方腰系白带或蓝带,以示区分。鞋子也一律换成赛场发给的软底布鞋,手指甲和脚指甲都要修剪,并且经过检查。另外,还严格搜查全身,验明是否夹藏暗器。
场边立有告示,讲了比赛的一些判定规则。
这擂台是生死台,举办方省国术馆做了周全的措施,每个擂台现场都安排了五名评判员——场上一位,场下擂台四周各有一个评判员,以保证全方位无死角都能看到比赛选手们的动作。
比赛只有三不准:一不攻击裆部,二不准叉眼睛,三不准锁喉,其余黑手阴招并不能完全被禁止。
所以最终比赛是三打二胜,其中散桩(倒地不起)全输,挂红(出血)全输,告饶全输。
评判摇铃后禁止再打,对手倒地后不准补拳,故意犯规的人取消比赛资格。
周立行换好走到台下,另一边已经站着一个跟熊一般高壮的少年,大家穿着都算合身的衣服,那少年穿着根本扣不拢。
周立行慢吞吞地从旁边的木梯走上去,默不吭声地微侧身站着,眼睛往下面方结义和黑老鸹那边瞟。
这起码一米九身高190体重的,少年???
黑老鸹在下面看周立行和那少年的体型对比,也是目瞪口呆,妥妥的一只猴子对战一只大熊!
“结义啊,这黑熊精咋呢能在少年组啊?成年组有这个身躯的都罕见啊……”
方结义摸着鼻子,“……只能说弟娃运气太撇了,我刚刚问了,这少年叫布和,是蒙古族的,十六岁……”
黑老鸹呵呵尬笑,“这吃肉长大的是不一样哈……”
回头多喂周立行吃牛肉,不知道还能不能给喂大只点。
比赛开始,周立行和布和握手致意,对方手掌如熊掌一般厚实有力,捏的周立行手骨生疼。
是个大力士,不能硬捧,周立行立即作出判断。
双方握手后,立即退步,系好腰带,再相互拱手为礼,待评判摇铃并发出“较”的信号,即开始交手。
布和体格高达,浑身肌肉,上来便是一个蓄力重拳,直冲周立行的面门。
破空而来的劲风,让周立行更加笃定,对手的拳力非凡,他怕是一拳都挨不住,近身必然被揍断骨头。
周立行在同龄人中已经偏高,奈何在这个黑熊一般的大块头面前,还是被对比得像猴子。他只得发挥自己灵巧的特质,不和对手正面冲突,绕着场子边躲边跑。
布和很生气,这个精瘦的少年溜着他围着擂台跑几圈了,他都没抓着人。
台下的评判员见状,敲了一声锣,警告道:
“消极应对,拖延时间的,要扣分!警告一次!”
周立行无奈,只能一脚踏上擂台边缘,借力跃起,袭向布和的头部。
布和丝毫不惧,他一个猛虎冲兔,蛮力冲撞,强压近身,侧头躲过周立行的拳头,恶狠狠地用额头撞击周立行的额头。
彷如大钟齐鸣,周立行顿时头晕眼花,气力不济。
布和趁机近身搂抱,如蟒蛇缠身,死死勒住周立行,想要把他勒晕。
生死边缘的危机刺激到周立行,快于他大脑思考,黑老鸹教导的阴招自动浮现,他双手成爪,使劲扣住布和的肋骨,使劲一掰!
布和感觉双肋一阵刺痛,尤其是右肋肝脏,他不由得松了劲,然而对方的手力不减,反到是要掰断他肋骨一般。
布和只得一把将周立行举高,再狠狠地砸了出去。
周立行全身着地,赶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这比赛是三大儿胜,若是散桩(倒地不起),则是全输。
布和又是一个蓄力猛冲,试图再次将周立行举起摔下,他坚信只要摔打几次,再敏捷的猴子也会被摔晕死过去。
然而周立行根本不打算再跟他耗,他摸到了对方的弱点,对方太相信力量了。
而黑老鸹所教的,大多都是如何示弱,再以弱胜强。
布和双拳齐抡,故技重施,右手蓄力重摆,左手蓄力冲拳,妄图近身擒抓。周立行借力假装被擒,被举到半空的时候拧腰转胯,勾腿一招经典猴子蹬枝,稳准狠地一脚蹬到布和的鼻子!
啪!
布和的鼻血喷出!
周立行被砸向地面,他在半空中灵巧地蜷身翻滚,落地之后稳稳地蹲着。
裁判吹响哨子,布和见红,败!周立行以【猿猴蹬枝】晋级!
黑老鸹在台下带头鼓掌,并点评:黑熊战泼猴!猴子技高一筹!
*
开场便遇到一个硬茬,差点让周立行折戟沉沙,这也让周立行对比赛生出了敬畏之心,同时也生出了好胜之心。
他拿了蓝章,有了复赛资格,便要等其他人的初赛都出了结果才能开始。
见周立行对这打金章生出了兴趣,方结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坚信少年心性,只要有更好玩的事情出现,不多久周立行就会忘记王喜雀的。
接下来是时日,黑老鸹一改往日自己到处溜达的行为,天天带着周立行练武。
他甚至将自己行走江湖各种保命的绝招都传授给了周立行,生怕周立行在比赛里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对于比赛,周立行场场不缺,成年组的比赛他更是认真观摩。
正式比赛每天上午9点开始比赛。开场时著名武术家献艺,表演内功、气功、拳术、兵器等暖场,等人群会集后,主持人开始宣布今日参赛者名单。随后便是抽签配对,抽签人请当天参观台上地位、名望最显赫者担任。
在比赛结束后,评判长还会实时讲解,各门派打法特点,行拳过程、步法手法,如何击中,都要用术语清楚地向观众和比赛双方说明
评判长还会将选手最后取胜的招式,冠以美妙的称呼,如风抚荷花、黑虎掏心、顺水推舟、春风迎面等,让台上的观众和台中的选手都对结果心服口服。
相比于男子组的比赛肃杀刺激,女子组的比赛炫技更多,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学生们携手而来,在赛场上也是斗得有来有回,观看女子组比赛的亦不在少数。
周立行每场比赛看得津津有味,听得认认真真,过目不忘的他,回去就拉着石娃子和谷娃子一起陪练,偷师偷得光明正大。
一旁的黑老鸹更是热情高涨,跟着周立行一起拆招分解,两师徒毫无心理负担地偷别人的招。
石娃子和谷娃子这俩倒霉孩子,属于是被迫走上了学习国术的道路,每天鼻青脸肿地回去,还要被家人叮嘱不要怕被打,要好好学。
这两人是欲哭无泪,只能咬牙硬撑。
少年组的参赛人数不如成年组多,约莫半个月左右,边学边打的周立行竟是顺利地打到了决赛。
最终留在擂台上的上的五个人,将角逐最终的金章。
*
这一日,周立行按照通知的时候准备出门,却见方结义满脸冰霜地带着乌泱泱几十号人来了黑老鸹的住所,那几十号人竟然都带着刀和枪。
“行善,今天的比赛,堂口给你扎场子,你放心大胆的打!”方结义难得地阴沉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瘆人。
周立行感到莫名其妙,他一直都是放心大胆地打的啊。
黑老鸹品出了问题,眼镜一拉,眉头一挑,怪声怪气道:“怎么?有人想喊行善让手?”
方结义今日穿了西装还戴了一定宽檐黑呢帽,他取下帽子,目光如鹰。
“光耀堂的冯显贵,说是他儿子进了前五,抽着了咱们行善。他明知我方结义不沾鸦片生意,却私下想给你黑老鸹送几箱烟土,想让你以师父的名义压一压行善。”
“昨晚上我的人已经把他们的人撵回去了,听说对面发了好大火,说是今天要给咱们好看!”
方结义心头的怒火一阵阵的冒,“我倒是要瞅哈,哪个好看!”
黑老鸹嘎嘎地笑,“有趣,有趣,走,我们去会一会他的儿子,看下是个啥子蛋!”【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