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绾音入府,总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过多,脊背上滚烫灼热,像是能将她烧出来个窟窿。
她在相府走的每一步都有人打量,一如她嫁过来之前所想。
这里怕是要比原来更为拘谨。
他们走到宗庙,叩拜先祖,行稽首礼,随后直接请去新房。
新房内的礼节就相对来讲繁琐一些。
不过好处就是周围没有那么多观礼的人。
旁边喜事嬷嬷撒帐,端过子孙饺,斟合卺酒一项一项地过礼。
虞绾音每一项举止都礼节得当地让人挑不出错处。
楚御看着她这般规矩的样子,正欲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禀报声,“相爷,王君来了。”
楚御回了一句,转头与虞绾音说着,“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待客。”
虞绾音点了点头,直到他离开,她才算轻松下来。
楚御前去待客必然不会早回来。
尤其是王君还前来贺喜,以虞绾音对于这位新王的了解,他喜酒色。
定要拉着众臣宴饮一番才会罢休。
虞绾音规矩地坐了一会儿,无可避免地觉得腰酸。
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腰,正四下搜寻着自己能找什么地方靠一会儿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青颂。
青颂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夫人,相爷估摸着一时半刻抽不开身,差我给您带膳食。”
虞绾音将信将疑,“他叫你来的?”
“自然,”青颂说话有些底气,“没相爷吩咐,奴婢是断然不敢自己做主。”
“膳食要趁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青颂上前帮她卸下钗环,“相爷还吩咐,您可以先自行沐浴休息。”
虞绾音倒也没有拒绝。
这东西压在她头上一天,脖子都要断了。
青颂帮虞绾音规整好发饰,扶她去用膳。
但此举对于当朝的大婚习俗来讲,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因此屋内外门窗紧闭,无人能瞧见。
院子里还堆着迎亲的喜幡和红箱。
四处都是大喜的灯笼。
前院喜宴,近乎郢州所有的权贵都到场前来贺喜。
姜王坐于主位,楚御陪在一侧。
这倒不像是喜宴,更像是一场恢弘的宫宴。
但姜王今日面色并不是很好,一遍一遍地与楚御敬酒也并不是高兴之举。
不知第几次,姜王看着楚御,“楚卿今日能抱得美人归,其实多亏了本王。”
楚御便理所当然地起身,从容不迫地给姜王敬酒,“确是多亏了王君,臣敬王君。”
楚御自然能感觉到姜王的不快。
姜王和他父亲一样好酒色,自认为这郢州所有的美人,都该是他们所有。
楚御早在一开始就与他表明。
若是日后助他称王,便恩准赐婚。
那时姜王还没见过虞绾音,称王的诱惑在前,谁管什么婚事,就是想要他的女人都行。
他当即就允了,与楚御结盟。
直到那晚虞绾音初入宫闱。
变故来得太快,打乱了楚御的节奏。
老姜侯一首艳词,提早断送了他的命。
楚御都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还让他有机会说出那等污秽淫逸之词,沾染他的杳杳。
转过年来姜王继位称王,心不甘情不愿地赐了婚。
姜王偶有后悔,若是老姜侯真纳了那美人,等老东西死了,他也能分一杯羹。
如今再无可能。
姜王知道楚御的能耐,因为当下他甚至离不开楚御。
纵使好色,他也没好到那个份上。
美人他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嫉妒楚御罢了。
说起嫉妒,宴席之上嫉妒楚御的不止一个。
楚御心下清楚,但那又如何。
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笑意生风,略带寒气。
杳杳是他的。
楚御推开大婚房门时,也是这么想的。
他要将她藏起来,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哪也不许去。
谁也不许看。
虞绾音这会儿困得不行,手肘扶着软枕,撑着额角闭眼小憩等他。
成婚不论如何都不会轻松,这是相府不是寻常人家,虞绾音到底也没放肆到不管不顾先去睡觉的程度。
但困意倦浓,她甚至没有听到楚御进来。
不知为何,酒精却让楚御更加清醒,也更加接近他隐藏的阴暗企图。
他看着红帐边的人,合拢房门挂上门栓。
她极适合红色。
大红衬得她整个人都无比夺目,那原本就秾艳的五官更为生动。
她初入宫闱那场晚宴穿的就是红。
才会被称为小虞美人。
但那之后她好像就再也没碰过红色,偏爱清淡的白。
白也好。
她不知道,她越是素净,越是让人想毁掉那层素白,窥探里面的红润。
她是无法让人冷静的存在。
虞绾音被触碰到清醒时,面前光影就已然被男人覆盖。
他身上儒雅的檀木香气混合着爆裂的酒精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虞绾音惊了一下,手臂下意识地瑟缩,却被他握紧,严丝合缝地扣住,“别怕。”
酒后男人声音嘶哑,裹挟着难以磨灭的情-欲。
楚御指骨修长的大手覆上她的纤腰。
虞绾音霎时间连呼吸都变得紧绷。
陌生的触感顺着腰窝攀爬蔓延,轻酥感遍布四肢百骸。
这件事情的发生比她想象中要自然。
大概因为他很温柔。
纱帐落下,是一片层峦叠嶂的红。
红烛光影昏暗旖旎,跳动的火苗给帐中添了一份暖色。
他的手偏凉,仿佛是夏日间不可多得的清泉。
但也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一尾湿冷水蛇,缓慢地将她缠住。
然后一寸一寸施力,用着能将人禁锢绞死的力道!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这里是我的。”
虞绾音被他缠得微微扬起头,被迫显露出筋脉跳动的纤长脖颈,在他触碰到的时候本能地收紧手指,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要被蛇尾绞出水来。
他吻在虞绾音耳后时,还是无法克制地咬住了她的耳尖,厮磨呢喃,“……这里也是。”
他将自己深埋于那片铃兰花丛中。
即便是做足了准备,虞绾音还是不可遏抑轻哼出声,“疼。”
楚御看她紧蹙的秀眉,和眼尾沁湿的水光。
一点点撕开她白日里的规矩,看到芯子,便显露出些许阴暗的满足感。
他和风细雨地侵入她的灵魂,“我是谁?”
虞绾音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颤颤巍巍地回,“相……啊!”
他原本的和缓突然间加重,重得虞绾音身子上窜了一下。
“名字。”
虞绾音忙不迭地改口,“楚御。”
“这次能记住我是谁了。”楚御急促又变得和缓,他很会折磨人,像是报复。
那缓慢一并带上了磨人的窒息感,虞绾音轻轻咬唇,脑袋一片空白。
嬷嬷说的话根本用不上,她太被动了。
即便他很温柔。
像是要抚平每一丝褶皱,让她记住他的每一寸。
虞绾音温床中平复下来时,听他又问,“我是你的什么?”
虞绾音这会儿不敢乱回答,思绪飞速运转着。
楚御眉梢微扬,似惩罚一般疾风骤雨,“这还要想啊。”
他在她慌乱的“夫婿”两个字中平复。
她哪里知道,这是楚御在报复她多日前,将他随口归为“那一些人”的名列里。
从未记得,那些人里有她如今的丈夫。
楚御有时会恨她一眼众生,故意在深处停留。
在看她身体的战栗和缓下来时,又不甘心地加重力道,看她再度因他颤起来,病态地欣赏着。
周而往复,时间被拖长。
虞绾音受不了这么长时间,尤其受不了他变化不定、阴晴不定,她永远不知道下一瞬迎接她的是什么,未知的恐惧加重了刺激感,刺激又加重了恐惧。
明明是很照顾的情事,后半段她还是像喘不过气来一样。
这份温柔像是枷锁,她不好怨怪他什么,因而也就不好开口喊停。
总是会觉得,他都这般照顾她了,她也要偿还配合点什么。
越是如此,越是被动。
直到浑身涨红,泪水涟涟。
整个人都充斥着濒死的艳丽之态。
楚御哄着她,但却又在把人哄好后突然发难。
虞绾音昏睡过去时发觉,她的确想象不出来那温润公子在房事中是这个样子。
如他在官场上的作风一样。
他是温水,杀人于无形。
虞绾音第二天睡到晌午。
正好府中没有高堂需要她前去请安,醒来还是有点气弱。
青颂扶她晨起梳洗,瞧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昨日相爷闹过了头,不成想细看虞绾音身上都没几处红痕。
只是浑身还透着并未散去的艳粉。
用过膳后,请了医女前来看了看。
后院新来的婆子们叫医女过去后,纷纷忙着各自手上的差事,新鲜得嘀咕着,“这新婚头夜,相爷就把人折腾得病了。”
“瞧着相爷不像是那般孟浪之人。”
“如何君子,也是年轻气盛,又是新婚之喜,难免压不住火气。”
几个婢女们说笑着,其中一个悄悄转头看向了一旁正在搬东西的男人们,“我还以为只有孔武有力之人,才能把人折腾坏。”
他们也听见了那边的议论。
有人轻“啧”一声,“昨夜没啥动静啊,这也能折腾坏了,那新夫人身子骨够弱啊。”
那人碰了碰戎肆,“昨日你瞧见新夫人了吗,可是惊为天人?”
“没。”戎肆斜倚在旁边,手指把玩着一旁花盆里的玉玲兰。
铃兰花苞白润小巧,花枝低垂,还没有戎肆一节手指大。
这么听着又不像。
那只小狐狸,碰她一下都能哼一声,若真是狂风暴雨,不至于没动静。
只是那香气实在是熟悉。
熟悉到虞绾音离开后,他满床满枕都是她留下的味道,洗了几遍都挥散不去。
戎肆颇为烦躁,几分暴虐地将手指塞进了铃兰花骨朵中,花瓣艰难地包裹住他一根指节。
不过他动作片刻,就被折磨得尽失颜色。
他摘下那朵铃兰,捻在指尖。
发觉它捻得越烂越是香气袭人。
“昨日相爷实在是护得紧,”身旁人咂摸着,“我脖子都要伸断了也没瞧见。”
“不过无妨,”那人朝他眨了下眼睛,“后日,新夫人归宁,还需要用咱们的车。”
戎肆将那铃兰香涂满指尖,闻言看了过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