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远指尖僵在半空中,脸色发青,这紫玉冠可是历届九幽门派掌门才能佩戴之物,如今竟被这败家徒弟随手拿去卖了!
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压抑住胸腔中的怒火:“卖了多少银钱?”
“五……两。”
谢微远脸色骤变,怒意霎时上涌在凌厉的眉眼:“才五两?!”
“那可是上好的紫玉,无价之宝!你就拿五两银子卖了?”
沈云烬有些委屈,声色不由得压低道:“急着用钱,所以……”
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难得有点窘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哐当”一声,谢微远将云隐笛狠狠一压,重重砸在妆台上,木桌瞬间发出震颤的低鸣。
沈云烬浑身一颤,抬眼恰好对上谢微远带着杀气的眼眸。
“知道该怎么做吧?”谢微远眼眸一眯,神色危险。
沈云烬许久未见谢微远如此脸色,一阵强烈的可怖感自背脊席卷而来,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冷汗。
这前奏……
莫非谢微远又要用鞭子抽他了?
沈云烬掌心汗湿,识时务地跪在地上:“师尊恕罪!”
强厉的威压自身前席卷而来,暗影逐渐漫过身前清明,谢微远在他面前站定,垂下眸如蝼蚁般俯视着他。
眸色似冷剑,一点点剖挖沈云烬跳动的心脏。他闭上眼,已经做好受皮肉之苦的准备。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那双细致冷白的手狠狠扬起,却在最后即将要触碰到他时,微微收了收力道。
谢微远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
与其说是巴掌,不如说是在爱抚,沈云烬蓦地睁眼,眸光落在谢微远的修长指尖。
他错愕,慌乱,惊惧,又担心这是谢微远什么新的招数。
却没想到那人只是侧过身,温润指尖落在他臂弯处,将沈云烬搀扶起来。
“回去再收拾你。”
谢微远神色虽冷,凌厉中却多了些陌生的味道。沈云烬借着他的力起身,心如擂鼓。
他这些时日隐隐觉得……谢微远变了。
这人面上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却几次三番对他施以莫名的柔情。
可偏生就是那一点的软,如同轻飘飘的鸿毛,拂弄过他的心捎,搔弄着,勾引着,诱惑着他往那里一点一点探寻。
恨之入骨的人施舍的半分柔情,即便微不足道,即便不知真假,却也终将他深沉压抑的思绪搅乱,变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沈云烬自我否定般摇了摇头。
如果真因为这点善意就忘记曾经受过的磨难屈辱,那便不止是没骨气了。
是贱。
他绝计不会原谅这个将他推入万丈深渊之人。
谢微远不觉间已背对着沈云烬。他深沉的目光落在那如同雾霭垂下的墨发上。
这人未束发冠,青丝墨发软塌塌地搭在肩头,敛去往昔的修正雅肃,倒显得多了几分温和柔情,素白衣袍逶迤拖地,不似平素那般一丝不苟,反倒多了闲散慵懒的意味。
沈云烬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颊,谢微远掌心的灼热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此处。他顿了片刻,便追着那人的身影而去。
门扉刚刚闭合,便撞见季云澜正合门,看模样也是刚刚出门。
他身上的药力已散,此时虽能自由行走,但唇色依旧泛着病态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云烬过去掺扶住他,季云澜强行露出个笑容,眼底却有些看不懂捉不透的情绪。
“伤如何了?”谢微远上下扫了他一眼,蹙眉问道。
“多谢师尊关怀,已无大碍。”季云澜的声音嘶哑低沉。
谢微远略一颔首:“嗯,既如此,就别再乱跑……你怎会被玄微门的人抓住?”
“那日弟子随师尊进入黄粱卷中,刚好路过一处街市,弟子见他们肆意贱卖灵奴,一时气不过,想出手阻止,却反被他们抓走……”
谢微远神色愈发沉重:“天下不平之事泛如河沙,莫非件件你都要去管管不成?”
这话一贯是谢微远这人说得出来的。
可只有沈云烬知晓,那天黑云滚滚之际,囚车一侧,谢微远曾用云隐剑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挡去雷劫。
那几乎是出自一种本能,他甚至未去思考值不值当,未去计较后果如何,就和傻子一样挡在那囚车面前。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竟然愿意舍弃自身安危去救毫不相干的人,难道从前是他一直没看清,不知师尊竟是如此大义凛然之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谢微远那双桃花眼上,似想识破他的伪装。
身旁的季云澜倒显得几分正气凛然,他恭恭敬敬答道:“弟子只是希望但行眼前事,救得一人,便可渡世人。”
谢微远没再多言,只是眉头蹙得更深,侧身冷冷道:“随你,下次未必有人来救你。”
他一撇衣袖,只留给了季云澜和沈云烬一个孤绝傲然的背影,仿佛是世间最冷漠无情之人。
沈云烬快步扶着季云澜跟过去。
他们出了客栈,却发觉不夜寒此处镇角与他们上次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比如说——街角的臭豆腐没了。
糖葫芦也没了。
客栈旁的铺面换成了纸扎铺,对着的铺面变成了一家染坊。
三人皆有些困惑,一时无言。
这黄粱卷变幻莫测,他们只能认出这里依旧是不夜寒,却不知今夕何年。
谢微远咳了声,示意沈云烬去问问。
沈云烬上前,瞧见一小袖青衫的少女正在挑选钗环,想着她模样看起来温和,应当是不会拒绝自己所问。
那姑娘手里还握着把小巧的团扇,见着沈云烬刻意靠过来,竟也不惧,反而一眼瞪过去。
沈云烬有些涩然,止住脚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女子侧过头瞥他一眼,见他久久不开口,不屑道:
“又一个登徒子,说吧,这次要本姑娘打断几条腿才肯让路?”
“……”
沈云烬刚想好的说辞又被打乱,他有些无奈。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的招数啊,我见多了,不是佯装问路,便是佯装落帕……”
她彻底转过身,刚好对上沈云烬的脸。
少年本就长得俊俏风流,此时有些局促站在原地,平添了几分青涩懵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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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望,竟有些出神,但很快又轻咳两声找回场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倒是有几分滋色,本姑娘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之人,若你以黄金万两作聘……”
这人到底得多自恋,不过是问个年份,她连婚姻嫁娶之事都想好了。
“劳烦姑娘,我只想问一件事。”
那姑娘被他打断,有些不满:“什么事?”
“如今是何年?”
团扇猛地滞住。
“你只是想问这个?”
沈云烬点点头。
“当真没别的想问了?”她咬牙切齿道。
沈云烬再次点头。
他正欲追问,却见那女子横眉冷对,似乎是愤怒至极,猛地甩过头,发间金枝步摇碰撞着叮叮当当作响,青色背影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这不夜寒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微远:“……”
季云澜:“……”
那卖钗环的小贩倒是见怪不怪,他笑道:“几位客官是外乡来的吧,这位是玄微门的掌上明珠裴小姐,素来清高自傲,你们不必将她的话当真。”
竟又是玄微门,那地处中洲的小宗门怎么常年出没在不夜寒的边境之处。
谢微远见他是个好相与的,于是靠过来。
“这位小友,那你可知灵奴一事?”
小贩眉心一皱,思索一番:“这灵奴……”
“前几年时确实盛行过以灵奴滋补根骨的事,但这些年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早就没人卖了。”
谢微远若有所思,摸了摸鼻尖:“那今年可是甲辰年?”
那小贩倒是耐心,答道:“如今已是丁未年了。”
沈云烬心中凛然。
竟是丁未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伤痛往事。
沈家那场大火是在这一年,他拜谢微远为师也是这一年。
他在这一年失去了太多太多。
他亲眼看着温玉竹葬身火海,鲜血浸满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她被烈火烧得浑身崩坏。
自此芳魂不在,沈家付之一炬。
谢微远见他面色不虞,难得问他:“你怎么了?”
“师尊。”
谢微远被他这样慎重一喊,不由得有些惊然,又问道他:“怎么了?”
他声音低哑,心中怅然若失:“她就死在这一年。”
沈云烬虽没说出名字,但谢微远和季云澜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是那道素白色的身影,是那个将他们带入黄粱卷的女人。
“既然那无面少年便是被温玉竹带走,那我们也是时候去一趟沈府了。”
沈云烬不再犹疑,转身往西北方向走去。
那正是沈府的方向。
不多时,他们便在城郊处找到一家府宅,门庭虽是寥落凄清,朱门上却贴满了歪歪扭扭的“福”字,看着像是小孩子练习写下的字。
此处朱门紧锁,并不欢迎来人。
上次他们只看见了沈家的断壁残垣,如今便瞧见还未遭逢巨变的沈府。
这世间当真只有黄粱卷能将已被烧成灰烬的沈府还原出来了。
谢微远还在感叹此物之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