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冲我来的!”成安侯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示意下人将刺客带走关押,然后道:“裴兰舟死了,圣上必然会怪罪侯府,北国也会问罪。到时候要么开战,要么把侯府推出去,这样一来,恐怕我潘家三代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我素来不爱掺和朝政,想不到那些人竟如此狠毒,我定要禀报皇上!”
楚听澜道:“姨父说的有理。杀手还未抓完,今晚裴兰舟如何安置?”
“汀兰放心,那些人一击不得,知道我们有所防备,必不会再来。我已令人通知了京城府尹,令他调兵护卫。”
“如此便好,只是……”
成安侯道:“还有何事?”
“外人是防住了,只是万一侯府出了内鬼,暗中再害裴兰舟……”
“您想想,侯府那么大,杀手如何快速找到裴兰舟的住处?必然有人指引。姨父不如趁此机会把院中小厮捉起来审问,顺便让裴兰舟住到外甥女儿的汀园中去,一来可让女儿和他培养感情,二来,府中唯有女儿的汀园防卫最紧密,还有林嬷嬷住在旁边,就算内鬼想暗害,也无计可施。”
“倒是个好计策,只是你名义上是我的外甥女儿,侯府的名声……”
“性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楚听澜循循善诱,“反正姨父有意撮合我们,早些晚些又有什么不同?”
成安侯点头赞同,对刘艳儿赞道:“不愧是你推荐的人。”
刘艳儿被迫听了一耳朵高门秘策,勉强笑了笑。
楚听澜见已达成目的,于是告退,走到暗处悄悄扶了下肩膀,面露痛色。
她抿唇看了看不远处来往的下人,直起身子,恍若无事一样朝汀园走去。
*“什么?任务失败了?!”
“啪!”
安顺王劈手把美妾手中的玉杯夺下来,摔在跪在地上的人脚边,肥头大耳的脸上浮现出恼怒,“让你们杀个人都杀不明白,怎么失败的?”
“小人也不知道,”跪着的人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小人们按王爷所说,让武艺高强的孙大孙二进去刺杀,小人在外接应。王爷不知道,那成安侯府护卫颇为森严,孙大孙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潜进去。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小人就听见侯府吵闹起来,说逮着了刺客,杀了一个,捉了一个,侯爷正要求京城府尹查案呢。”
他越说越小声,安顺王听到这里,一把推开美妾站起来,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他又砸了两个杯子,出门直奔后院,“夫人,夫人救命!”
灯下,柳眉吊眼的安顺王妃冯胜怡正在看田册,闻声皱眉,对身边侍女道:“去问问何事惊慌。”
侍女正要出门,却见安顺王庞大的身躯已经扑进帘子,一个滑跪到了冯胜怡脚边,又踉跄着爬起来,难听地哭道:“夫人,任务失败了。”
“什么任务?”冯胜怡心下疑惑,看见安顺王惊慌失措的样子,“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我,我…”安顺王面露心虚,“之前李管家遇刺,他的随身账本也失踪了,我怕账本被人传出去,就暗查那日的宾客,最后查到成安侯府那个新来的神医最可疑,就,就…”
“就派人进侯府要杀那神医?”
“夫人怎么知道?”
“蠢货,蠢货!”冯胜怡气得站起来,“公然刺杀侯爷,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所以我才找夫人求救啊,成安侯捉到刺客了,这可怎么办啊?还有咱们的账本,账本也不知道在不在那个神医手里。”
“还惦记账本呢?账本泄露或许皇上还会保你,现在你刺杀皇上最信重的侯爷,他可未必会保你了!”
“那怎么办啊?”
冯胜怡镇定了一瞬,而后道:“备礼,我们去求金王。”
“她?”
金王孟琦,乃圣上幼妹,是南国最有权势的王。
安顺王想,当年圣上被掌管禁军的叔父困于京城胁迫让位,是孟琦带一千府兵冲入京城杀了叔父,救出圣上,因此深得圣上信任。后蛮人犯境,南国无大将,她亲自带兵出征,屡破敌军,实打实挣下了大将军名号。回京后圣上感念她劳苦,特用京都金陵城的金字为她封王,是为金王。
“咱们干的那些脏事儿除了替圣上背锅,还替她背了锅。如今你已得罪了圣上的心头好,不求她,难道去求圣上?”
安顺王诺诺,吩咐人去备车马。
*
等楚听澜好不容易走到汀园,背后已出了一层汗。白芷正带着人在门口等她,见了她,立即迎上来道:“小姐可还好?”
楚听澜勉强道:“我没事。”
白芷见她脸色苍白,忙抬起她缠了纱布的手道:“是不是手疼,奴婢叫宋神医给你看看?”
她一路扶着楚听澜到屋内,对院中婢女道:“小姐烫伤的手该换药了,都别闲着,打些热水来!”
“是。”婢女四散去忙。
白芷才关上门窗,拉上帘子看向楚听澜,担忧道:“今夜府中遭了刺客,小姐没碰上他们吧?”
她一边说一边给楚听澜解下披风,挂在乌木衣桁上,又把碳炉挪近了点。然后才给楚听澜解下手上的纱布,替她小心清理刀伤。
她不问刀伤怎么来的,只是问她:“小姐这伤又崩开了,疼不疼?”
楚听澜用未伤的肩膀靠在她身上,听她禀告了院中的情况,知道宋知薇毫发无伤后安心闭上眼道:“白芷,我身上的伤也崩开了,你帮我瞧瞧。”
白芷闻言,小心替她脱掉衣服,看见浸透了许多层的血渍忍不住红了眼,她道:“小姐,能不能不要再受伤了,白芷看了心疼。”
她一边上药,一边把眼泪掉在楚听澜的腿上,楚听澜无奈地摸了摸她道:“别担心,这些都是小伤。”
白芷抽噎着嗯了一声,更加小心地抹药膏。
她知道小姐身上有很多秘密,她的来历,她为什么会武,她对裴兰舟的兴趣,她要做的事情。但她都不问,她只知道,她的家人在战乱中死去了,救了她的楚听澜,是她最后的家人。
她希望她顺遂如意,但也希望她余世平安。
为此,她瞒着小姐做了一些事情,希望她不要生气,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想。
但是这份小心翼翼很快就破功了,白芷出门倒水,看见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几乎立刻尖叫起来,然后冲进楚听澜房中不可置信道:“小姐!裴兰舟!他为什么会在咱们院子里!”
“我求姨父让他住进来的。”楚听澜靠在软枕上,吃着白芷精心备好的点心道。
“为什么?!”
白芷简直要流泪了,她把帕子扭得像个麻花,好像那是裴兰舟的尸体。明明她特意去跟管家告过状,说裴兰舟害的她家小姐落水,配不上她家小姐,让管家劝劝侯爷。为此她还给管家塞了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呢!
楚听澜安抚道:“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克制剧情的方法,一定不会像你梦中那样。”
“小姐,”白芷泪眼汪汪,“可是剧情是很难更改的啊。”
“不用担心,如果你实在害怕,我让姨父把你调到庄子上去。”
“小姐!”白芷气呼呼道:“奴婢是担心小姐,才不是贪生怕死!”
窗外有轻微的卡巴声响起,楚听澜看了白芷一眼,哄她道:“好啦好啦,我都明白。我困了,你让她们都离远点,我想休息。”
白芷看了一眼窗户,顿时会意,走出去带上了门。
“吱呀”一声,窗户被从外打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翻了进来,到楚听澜身前跪下道:“主子。”
见楚听澜点头,她才继续道,“长公主来信了,递消息的人到了长安城外行宫,”顿了顿,她补充:“听月已经按计划代主子回信。”
“好,”楚听澜懒懒靠在软枕上,“姑母没怀疑什么吧?”
“没有。属下按主子交代的,就说主子旧病复发,需要多调养一些时日。”
“很好,朝堂上的事,让姑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日逃出侯府的人抓到了吗?”
“属下已经将他杀了。侯府乱起来的时候,属下们在暗处接应,见有人鬼鬼祟祟从小门出去,沧影就跟了上去,一路跟到金王府外,那人要进去,沧影就把他杀了。”
“金王府?”楚听澜坐直了身子,“他交代什么没?”
“没有,嘴硬得很。他只说主子命令不敢不从,别的一句也没有交代。”
“呵,金王,”楚听澜眼中迸发出杀意,唇边勾起一个极为冷酷的弧度,“她迟早得死!”
“要不要属下找机会把她…”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你,暂时留她有用。”
“是。”暗卫沉默一瞬,然后忍不住道:“主子,南国危险,主子本不必以身犯险,何苦为了那裴兰舟亲自上阵呢?”
楚听澜冷冷的眼神直射向她,“寒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属下多嘴。”
“本宫来此,不只是为了裴兰舟,你下去吧,照常盯着安顺王。”
“是。”
窗户又一声轻响,寒澈转身出去了。
楚听澜吃完了点心,把点心盘子放在旁边小榻上,开始想金王的事。她本以为今晚只有安顺王作乱,没想到金王也在里面掺和。
她为什么要掺和?
难道,账本还里有她的秘密?
*
金王府。
金王孟琦一身便衣,长发披散着拢在脑后,她看了看坐在下首坐立不安的安顺王夫妇,客套了几句,收下礼物,让管家将二人送出去。
安顺王礼貌告辞,金王微微点了点头,没起身,也没送行。但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安顺王夫妇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没表露出来,跟着管家出去了。
等他们远去,金王才对身旁的贴身近侍锳华道:“任务失败了?”
锳华脸色苍白,立即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墨玉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不敢呼痛,道:“方才外院传来的消息,说咱们派去的戈二死了,死在王府外那条街。成安侯似乎发现了,据说已经上报府尹查案。”
“嗯,”孟琦转着手上的扳指,神情不变,“把尸体处理了。”
锳华应声,而后道:“成安侯那边杀了咱们的人,明日要不要弹劾他?”
“先按兵不动。成安侯杀不了戈二,那个质子不简单。”
孟琦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扳指由上好的鸽血玉制成,朱红如血,衬得她的肤色越发冷白。“给我应下那个质子参加的宴会,本王要亲去赴宴。”
“是。那安顺王那边?”
孟琦微微抬头,眸光冰冷,语气平淡,“他是个废物,让他办点事都办不好,找个机会处理了。”
“是。”
*
成安侯亲去柴房请裴兰舟,为楚听澜的行为再三道歉,然后请他到汀园居住,吓得裴兰舟连连拒绝。然而侯爷盛情,又搬出“府中遭了刺客,恐怕顾此失彼,不如合在一处照顾的言辞”来,裴兰舟拗不过,只好答应。
他和贴身小厮仓术一起连夜收拾了紧要物件,搬进楚听澜的汀园中,在东厢房住下。
好在汀园足够大,裴兰舟看了看两人相隔甚远的房间,又看了看远处已经熄灯、院中还守着两个嬷嬷的楚听澜住处,暗暗松了口气,简单收拾睡下。
然而次日一早,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楚听澜满脸高兴地坐在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