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河畔的科洛姆堡,巴洛克式的穹顶下,水晶吊灯折射出千百道流光,落在银质餐具与贵族们镶嵌宝石的领结上。艾德里安端着雕花酒杯,指尖划过杯壁上刻着的科洛姆家族纹章——缠绕毒蛇的权杖,与维瑞迪恩公国的白玫瑰形成讽刺的对比。
“那位就是维瑞迪恩的‘海盗国王’?”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混着莱茵葡萄酒的甜腻气息,“听说他把海盗头子养在王宫里,像养宠物一样。”
艾德里安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织金礼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胸前的珍珠领针恰好落在微微隆起的弧度上,那是他近来极力想用束腰掩盖的秘密。
“小声点,”另一个声音带着嗤笑,“听说那海盗叫伊瑟克,双手沾满鲜血,却偏偏对咱们的小国王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第三个人的声音拖得老长,“我倒觉得是国王被迷了心窍。你看他那副样子,水嫩得像刚摘的水蜜桃,怕是被滋润得不错……”
污言秽语像毒蛇的信子,丝丝缕缕钻入艾德里安的耳朵。他想起今早伊瑟克为他系领结时,指尖擦过锁骨的温柔触感,而此刻,那些目光像镊子般撕扯着他的尊严,将他与伊瑟克的爱情扭曲成不堪的笑柄。
“陛下,”侍从官低声提醒,“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在向您敬酒。”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意,转身时脸上已扬起标准的王室微笑。选帝侯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便毫不掩饰地滑向他的腰臀:“维瑞迪恩的陛下果然名不虚传,这皮肤,比我女儿的蕾丝手套还要细腻。”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艾德里安的笑容僵在脸上。选帝侯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廓:“听说维瑞迪恩至今没有继承人,陛下如此‘年轻有为’,可不能让王位空置啊。”
“选帝侯说笑了,”艾德里安猛地抽回手,“维瑞迪恩的继承问题,不劳您费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选帝侯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堆起虚伪的笑:“陛下勿怪,只是关心邻国的福祉罢了。再说,如此‘娇贵’的陛下,身边总该有个能‘繁衍’的伴侣,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艾德里安身后响起,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涩气息。伊瑟克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银质铠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肩上的海盗披风拖在地上,形成一片暗沉的阴影。他甚至没有看选帝侯,只是将目光落在艾德里安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选帝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酒气醒了大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令北海商船闻风丧胆的“淫尾海妖船长”,双手染过的鲜血比莱茵河的水还要多。
“伊瑟克大人,”选帝侯勉强挤出笑容,“我只是在和陛下讨论……”
“讨论陛下的‘繁衍’问题?”伊瑟克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还是讨论,谁有资格用脏手碰我的陛下?”
他向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选帝侯下意识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侍从。伊瑟克的目光终于从艾德里安身上移开,落在选帝侯脸上,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冷得像北极的寒冰,带着海盗特有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我……我没有恶意……”选帝侯的声音开始发颤。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紧绷的背影,他不想在这种场合引发外交争端,于是轻轻拉了拉伊瑟克的披风:“算了,我们走吧。”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顺从地转过身,脱下披风披在艾德里安肩上,遮住他因愤怒而泛红的耳垂:“是,陛下。”
两人穿过人群,身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水晶吊灯的轻响和压抑的呼吸。艾德里安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背上,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对伊瑟克的恐惧。
......
回廊的阴影里,艾德里安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伊瑟克站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像忠诚的骑士:“陛下,让您受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艾德里安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是他们不懂……”
他想说“是他们不懂我们的爱”,却又觉得这话在那些污秽的议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胸前的胀痛感又开始蔓延,提醒着他与常人的不同,也提醒着那些关于“繁衍”的嘲讽并非空穴来风。
“陛下,”伊瑟克抬起头,指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臣送您回客房休息,这里的空气不干净。”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海盗只是错觉。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温柔,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保护的安心感。他点点头,任由伊瑟克牵着他的手,走向楼上的客房。
......
看着艾德里安的房门在走廊尽头关上,伊瑟克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转过身,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几个刚才议论最欢的贵族正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看到他走来,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几位刚才聊得很开心?”伊瑟克的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走到那个调戏艾德里安的选帝侯面前,后者正用手帕擦着冷汗。
“伊瑟克大人,我们……”选帝侯试图解释,却被伊瑟克抬手制止。
“我没兴趣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伊瑟克的指尖划过选帝侯胸前的宝石勋章,力量不大,却让那昂贵的宝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只想告诉你们,”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寒意,“维瑞迪恩的陛下,是我伊瑟克用剑与血守护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像在打量待宰的猎物:“你们可以议论我的出身,嘲笑我的海盗身份,但记住——”他的指尖猛地掐住选帝侯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他,“敢用脏心思打量陛下,敢用污言秽语玷污陛下的人,我会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给北海的鲨鱼。”
选帝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周围的贵族们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与他对视。
“还有,”伊瑟克松开手,选帝侯像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关于‘繁衍’的问题,”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陛下的肚子里有没有维瑞迪恩的继承人,轮不到你们操心。但如果再有下次,”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不介意让科洛姆堡的地牢里,多几个‘不会说话’的客人。”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贵族,转身走进阴影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海盐味,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
伊瑟克回到客房时,艾德里安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莱茵河。月光洒在他身上,为月白色的礼服镀上一层银边,侧脸的线条柔和而美丽,只是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愁绪。
“陛下,”伊瑟克关上门,声音又恢复了温和,“怎么还没休息?”
艾德里安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处理了一些小事,”伊瑟克走到他身边,脱下手套,用温暖的手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让陛下久等了。”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在回廊里的威胁只是艾德里安的错觉。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温柔,那些关于“海盗暗影”的猜想渐渐消散。他知道伊瑟克不会伤害无辜,但也清楚,当有人威胁到他时,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露出獠牙。
“他们说的话……”艾德里安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是不是很过分?”
“不重要,”伊瑟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陛下只需要知道,臣会永远站在您身边。”他的指尖轻轻擦过艾德里安的脸颊,“至于那些杂音,臣会让它们消失的。”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艾德里安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取代。
“伊瑟克,”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会不会觉得……本王很没用?”
“怎么会?”伊瑟克立刻反驳,眼中满是惊讶和心疼,“陛下是维瑞迪恩最伟大的君主,是臣的光。”
“可我不能像其他国王一样……”艾德里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到了那个最让他羞耻的话题,“……繁衍后代。他们说得对,维瑞迪恩需要继承人,而我……”
“陛下!”伊瑟克打断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无比认真,“维瑞迪恩的未来,从来不是靠一个‘继承人’来决定的,而是靠陛下的智慧和仁慈。至于繁衍……”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如果陛下想要孩子,臣可以为您抢来整个王国的孤儿,让他们都叫您‘父亲’。”
“胡说八道!”艾德里安被他逗笑了,轻轻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泛起了红晕,“本王才不要一堆小海盗。”
“是是是,”伊瑟克笑着点头,顺势将他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那就不要。只要陛下开心,什么都不要也没关系。”
艾德里安靠在他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窗外的莱茵河静静流淌,将科洛姆堡的喧嚣远远隔开。他知道,那些贵族的议论和嘲讽或许不会消失,但只要有伊瑟克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伊瑟克,”他在对方怀里闷闷地说,“下次再有人敢议论我们,你就……”
“就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喂鲨鱼,”伊瑟克接口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很好”,“陛下放心,臣会处理好的。”
艾德里安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小事”恐怕并不简单。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将脸重新埋进对方的怀里,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微笑。
......
接下来的几天,科洛姆堡的贵族们明显收敛了许多。每当艾德里安和伊瑟克出现时,原本喧闹的宴会厅会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选帝侯在第二天的宴会上就“不慎”摔断了手腕,不得不退出所有社交活动。而那些曾经议论纷纷的贵族们,也都找各种理由缺席,仿佛科洛姆堡突然流行起了某种传染病。
艾德里安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他享受着这种安静,享受着伊瑟克为他营造的、没有流言蜚语的世界。
这天下午,两人在科洛姆堡的花园里散步。艾德里安穿着一身轻便的骑马装,腰间的束腰松了两扣,不再像之前那样紧束。伊瑟克牵着一匹温顺的白马,陪在他身边。
“陛下,要不要试试骑马?”伊瑟克问道,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艾德里安看着那匹白马,有些心动,但又想起自己日益增长的体重,有些犹豫:“本王……恐怕会把马压坏。”
“怎么会?”伊瑟克笑着摇头,伸手扶着他的腰,将他轻轻抱上马鞍,“这匹马很健壮,驮着陛下绰绰有余。”
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艾德里安一点都不重。艾德里安坐在马鞍上,感受着马背的温暖和伊瑟克手掌的支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伊瑟克,”他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的人,“谢谢你。”
“谢什么?”伊瑟克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谢谢你……”艾德里安顿了顿,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伊瑟克闻言,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像阳光:“傻瓜,我说过,这是臣应该做的。”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艾德里安的脚踝,指尖擦过马靴的边缘:“陛下,我们去那边的林子里看看吧,听说那里的玫瑰开得正好。”
“好。”艾德里安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看着艾德里安在马背上笑得像个孩子,伊瑟克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那些贵族的议论和嘲讽或许会让艾德里安暂时难过,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的陛下重新展露笑容。
至于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伊瑟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科洛姆堡的地牢确实需要一些“新客人”来解解闷了。
......
晚宴上,艾德里安发现那些曾经议论他的贵族们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对他和伊瑟克都表现得毕恭毕敬。他知道,这一定是伊瑟克的“杰作”。
席间,一位新面孔的伯爵主动向艾德里安敬酒,言语间充满了敬意,绝口不提任何敏感话题。艾德里安得体地应对着,心里却在想着伊瑟克。
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伊瑟克,后者正专注地为他切着盘中的鹿肉,神情温和,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侍从。
“陛下,尝尝这个,”伊瑟克将切好的鹿肉推到艾德里安面前,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味道不错。”
“嗯。”艾德里安点点头,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确实很好。
......
宴会结束后,两人回到客房。艾德里安脱下繁复的礼服,换上舒适的睡袍,感觉轻松了许多。伊瑟克走过来,帮他解开头发上的发带。
“今天累了吧?”伊瑟克轻声问道,指尖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还好。”艾德里安摇摇头,转过身看着伊瑟克,“伊瑟克,那些人……”
“陛下不必担心,”伊瑟克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他们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没有追问那些人去了哪里,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伊瑟克。
“伊瑟克,”他靠在对方怀里,轻声说,“有你在,真好。”
伊瑟克闻言,身体一僵,随即将他紧紧抱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您在,才是臣最大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艾德里安和伊瑟克在科洛姆堡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虽然他知道伊瑟克为他做了很多,但他没有再提起,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这份爱。
这天,两人准备离开科洛姆堡,返回维瑞迪恩。在登船前,艾德里安回头望了一眼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心里百感交集。
“在看什么?”伊瑟克走到他身边,问道。
“没什么,”艾德里安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只是觉得,还是我们的维瑞迪恩好。”
“嗯,”伊瑟克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