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掠许可证》 第2章 玫瑰花 夕阳西下,将维瑞迪恩公国的海岸线染成了一片金红色。“淫尾海妖号”躲在一片隐蔽的礁石区里,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伊瑟克·德莱斯切坐在船头,手里把玩着一枚刚刚抢来的金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下午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艘从公国港口驶出的小型商船,船上载着一些丝绸和香料。 当然,按照“惯例”,他们只抢了钱箱和几箱珠宝,至于那些麻烦的货物,都留给了吓得瑟瑟发抖的商船船员。 “船长,您今天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本端着两杯朗姆酒走过来,递给伊瑟克一杯,脸上带着佩服的笑容,“竟然真的溜进王宫里去了?没被发现吧?” 伊瑟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家船长我是谁?王宫里那些卫兵,跟木头桩子似的,还想抓住我?” 他顿了顿,想起了刚才在王宫里的情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没看到,我把花放在他那份破文件上的时候,那感觉,简直比抢到一船金子还爽!你说,他看到的时候,会不会气得把桌子都掀了?” 本想象了一下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那张刻板严肃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呐,说不定他现在正在王宫里大发雷霆,把整个卫队都派出去找您呢。” “让他找去。”伊瑟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在海上,他还能奈我何?再说了,我这不是给我们亲爱的王子殿下找点‘乐子’吗?整天板着一张脸,多没意思。” 他将手中的金币抛向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过说真的,本,你不觉得那个王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吗?就是太严肃了点。要是能看到他笑一笑,说不定……” “打住打住!”本连忙打断他,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船长,您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人家是王子,未来的国王,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您还是老老实实当您的‘大□□’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伊瑟克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说。他知道本是为了他好,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挑战禁忌的感觉。尤其是那个艾德里安王子,越是刻板,越是严肃,他就越想看看他失控的样子。 “对了,”伊瑟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本的肩膀,“晚上的‘惊喜’准备好了吗?” 本点了点头:“放心吧,船长。汉斯已经把您要的‘好东西’准备好了,保证能让我们的王子殿下‘印象深刻’。” 伊瑟克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杯中剩下的朗姆酒一饮而尽。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远处的海岸线吹了声口哨:“好了,兄弟们!吃饱喝足,该干活了!今晚,我们要给我们亲爱的王子殿下,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 “哦——!”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一阵欢呼。虽然他们不知道船长具体要干什么,但每次船长说要送“礼物”的时候,总是意味着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 “淫尾海妖号”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礁石区,朝着维瑞迪恩公国的海岸线驶去。船上的灯火都被熄灭了,只有船头那面黑色的“淫尾海妖”旗帜,在夜风中无声地飘扬。 与此同时,在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里,艾德里安正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张详细的海域地图发呆。 桌上的烛台里,蜡烛已经燃去了大半,跳动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单。自从下午收到那朵该死的蓝色玫瑰后,他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有出去。 他已经下令加强了王宫的守卫,并且让海军加大了夜间巡逻的力度。但他心里清楚,这些措施可能都只是徒劳。那个伊瑟克·德莱斯切就像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法预料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 更让他感到愤怒和无力的是,他竟然对这个海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 他想知道,这个伊瑟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是个残忍的变态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 艾德里安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他是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未来的国王,他不应该为一个海盗而心烦意乱。他需要专注于国家大事,需要为即将到来的加冕仪式做准备。 可是,那朵蓝色的玫瑰,那张写着调戏话语的卡片,总是会在他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里,像一根刺,扎得他心神不宁。 “殿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侍从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艾德里安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夜色已经很深了,只有远处的海面上,偶尔能看到巡逻舰上的灯光一闪而过。 他点了点头,接过热牛奶,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桌上。 “下去吧。”他说道。 “是,殿下。”侍从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艾德里安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晚的海风比白天更加寒冷,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让他打了个寒噤。他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感。 这个伊瑟克·德莱斯切,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远处的海面上,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火光一闪而过。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仔细望去。那火光很微弱,而且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是他的错觉吗?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海面上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吧。艾德里安叹了口气,准备关上窗户。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窗框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被窗台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朵蓝色的玫瑰? 不,不对。 艾德里安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一朵普通的蓝色玫瑰。 那是一朵用蓝色的火焰点燃的“玫瑰”! 只见窗台上,不知何时被人放上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容器,里面装着一些不知名的蓝色粉末。粉末被点燃,发出幽幽的蓝色火焰,形状竟然真的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火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同时,一张卡片从火焰旁飘落下来,掉在了窗台上。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颤抖着手,捡起那张卡片。 上面依旧是那种潦草张扬的字迹,在蓝色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 “亲爱的王子殿下,晚上好!希望这朵‘永不凋谢’的蓝色玫瑰,能为您枯燥的夜晚增添一丝‘色彩’。哦,对了,忘了告诉您,这种蓝色火焰,味道有点像……您昨天午餐时吃的鳕鱼?祝您好梦,我的‘心上人’。您忠实的,伊瑟克·德莱斯切。” 艾德里安看着卡片上的字,又看了看窗台上那朵幽幽燃烧的蓝色火焰玫瑰,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这个混蛋!这个疯子! 他竟然敢在王宫里放火?!而且还是在他的书房窗台上?! 艾德里安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如此挑衅!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铃铛,用力摇响。 “来人!!”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来人啊!把卫兵给我叫来!快!!” 很快,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卫兵手持长剑冲了进来。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卫队长问道。 艾德里安指着窗台上的蓝色火焰,声音冰冷得像要杀人:“把这个东西给我灭了!马上!然后给我搜!把整个王宫给我里里外外搜一遍!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那个混蛋找出来!!” “是!殿下!”卫队长不敢怠慢,连忙下令手下的卫兵去处理窗台上的火焰,同时派人去搜查王宫。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看着卫兵们手忙脚乱地扑灭那朵蓝色的火焰玫瑰,只觉得胸口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上面的字迹仿佛还在跳动,嘲笑着他的无能和愤怒。 伊瑟克·德莱斯切…… 艾德里安咬紧牙关,眼神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你给我等着。 我发誓,我一定会抓住你。 我会让你知道,挑衅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 夜更深了。 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里灯火通明,卫兵们打着火把,在各个角落仔细搜查着,盔甲碰撞的声音和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艾德里安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卫兵,脸色阴沉得可怕。窗台上的蓝色火焰已经被扑灭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焦味和一个小小的金属容器,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他已经在书房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张卡片。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卡片的边缘甚至被他捏得有些卷曲。 卫队长再次走进书房,单膝跪地,脸上带着疲惫和无奈的神色:“殿下,我们把整个王宫都搜遍了,包括屋顶和地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的踪迹。另外,港口的守卫也加强了,没有发现船只靠近的痕迹。”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那个伊瑟克·德莱斯切,就像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抓住。 “下去吧,让卫兵们也休息一下,别太辛苦了。”艾德里安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殿下。”卫队长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您也早点休息吧。保重身体要紧。”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卫队长退下后,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墙上的挂钟,在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这漫长而混乱的一天倒计时。 艾德里安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卡片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看着桌上那叠整齐的文件,看着书架上排列有序的书籍,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秩序,他一直努力维持的完美,在那个海盗的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所坚持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是不是真的像那个海盗说的那样,他的生活太过“枯燥”,太过“刻板”? 不,不可能。 艾德里安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想法。他是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未来的国王,他肩负着整个国家的责任。他不能被一个海盗影响,更不能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摇晃,像凝固的血液。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丝毫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曾经对他说过:“作为王子,你必须比任何人都优秀,都冷静,都完美。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室的尊严,代表着公国的形象。”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努力做到最好。他学习各种知识,练习剑术和骑术,处理政务,遵守每一条繁琐的礼仪规矩。他把自己打磨成了一把没有任何瑕疵的利剑,锋利,却也冰冷。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完美,就可以掌控一切,保护自己的国家。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用“完美”和“秩序”来掌控的。比如那个叫伊瑟克·德莱斯切的海盗。 他不知道这个海盗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挑衅自己。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力。 艾德里安走到窗边,再次推开窗户。 深夜的海风更加寒冷,带着一股浓郁的海腥味,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像是嘲笑他的无能。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遥远,像是有人在唱歌。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仔细倾听。 没错,是歌声。 那是一首古老的海盗歌谣,旋律粗犷而自由,带着一股不羁的气息,在寂静的夜里随风飘来。 虽然听不太清歌词,但那股自由奔放的感觉,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心中那层厚厚的冰壳。 艾德里安的心脏,莫名地跳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个伊瑟克·德莱斯切。 他一定就在附近,用这种方式,来嘲笑他,挑衅他。 艾德里安的手握紧了窗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很想下令让卫兵们去搜查,去把那个唱歌的混蛋抓回来。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站在窗前,静静地听着那首遥远的歌谣。 歌声在夜风中飘荡,时断时续,最后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个叫伊瑟克·德莱斯切的海盗,那个混蛋,简直就是他人生的污点。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那朵蓝色玫瑰——当然,是之前被他碾坏的那朵的“替代品”,此刻已经被他扔在垃圾桶里了。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挂钟“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艾德里安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羽毛笔。 虽然手还有些微微颤抖,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继续下去。 因为,他是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 而那个叫伊瑟克·德莱斯切的海盗,他总有一天会抓住他的。 在那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无懈可击。 至于那首深夜里的歌谣,以及那个海盗眼中的自由和不羁…… 艾德里安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 现在,他需要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比如,明天早上的工作。 比如,那份被蓝色玫瑰“玷污”过的文件,需要重新签署。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 “淫尾海妖号”已经悄然离开了维瑞迪恩公国的海岸线,驶向了茫茫的大海。 伊瑟克站在船头,吹着海风,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怎么样,船长,今晚的‘惊喜’还满意吗?”本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可可。 伊瑟克接过可可,喝了一口,温暖的液体流进胃里,驱散了夜晚的寒气。他笑着点了点头:“满意,非常满意。我都能想象出他看到那朵‘火焰玫瑰’时的表情了,肯定精彩极了。”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海岸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有点意思?” 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船长,您就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是王子,说不定现在正恨您恨得牙痒痒呢。” 伊瑟克哈哈一笑,没有再说话。 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也许吧。 但是,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那首歌,应该能让那个冰块王子,稍微“松动”一点吧。 毕竟,生活这么无聊,总要找点乐子才行,不是吗? 第3章 消失 维瑞迪恩公国的海岸线在连续一周的晴好天气里显得格外平静。港口的商船按部就班地装卸货物,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连海风都似乎收敛了往日的咸腥,带着一丝微凉。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站在王宫最高的瞭望塔上,手中望远镜的镜片精准地扫过海平面——那里除了几艘挂着中立旗帜的货船,空荡荡的,如同他此刻因“平静”而愈发紧绷的神经。 “殿下,海军上将的急件。”侍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恭谨。 艾德里安放下望远镜,接过羊皮纸。蜡封下的字迹潦草却有力,内容却让他本就冷硬的下颌线条更显紧绷:“‘淫尾海妖号’仍未在常规巡逻海域出现,周边公国亦无遇袭报告。但据暗哨回报,三日前在落日群岛附近发现疑似该船的黑色帆影,伴随一艘标识不明的双桅快船。” 落日群岛。艾德里安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那片位于维瑞迪恩与东地中海贸易航线交汇处的礁石群,向来是海盗与走私者的天然避风港,更是地图上标注着“危险”的灰色地带。 伊瑟克·德莱斯切突然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 “通知情报司,”艾德里安将急件递给侍从,“调取所有关于落日群岛的航海日志与古籍记载,重点标注近十年内有‘特殊货物’交易记录的时间节点。另外,让港口监工核查近半月内所有离港渔船的登记记录,尤其是那些申请‘远海捕捞’却提前返航的船只。”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但侍从能看到他袖口下微微凸起的青筋——那是愤怒与挫败感在完美表象下的暗涌。 自上次窗台上的蓝色火焰事件后,伊瑟克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既没有新的玫瑰“礼物”,也没有商船遇袭的警报。这种刻意的“消失”,比任何挑衅都更让艾德里安感到不安——那意味着海盗正在酝酿更大的动作,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在落日群岛最隐蔽的一处海湾里,“淫尾海妖号”正被藤蔓与伪装网覆盖得严严实实。船舱内却灯火通明,弥漫着朗姆酒、烟草和旧羊皮纸的混合气味。 “船长,这玩意儿真能值一船金子?”大副本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用银镊子拨弄着古卷边缘一块剥落的蜡封,“我看着像哪个老学究的涂鸦。” 古卷上的墨迹早已泛黄,描绘着复杂的星图与岛屿轮廓,角落用古弗拉芒语刻着一行小字:“在海蛇吞噬太阳之地,藏着海神遗失的右眼。” 伊瑟克的手指顺着星图上一条用朱砂勾勒的虚线滑动,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老学究?本,你见过哪个老学究能把藏宝图藏在修道院地窖的《圣徒行传》夹层里?这可是‘海蛇’塞壬娜留下的东西——那个在百年前把东地中海搅得天翻地覆的女海盗,听说她临死前把毕生掠夺的珠宝都熔成了一颗‘海神之眼’。” 本挑了挑眉:“熔成珠宝?船长,您该不会是听信了酒馆里那些醉鬼的胡扯吧?” “是不是胡扯,试过才知道。”伊瑟克抬起头,假胡子被他烦躁地扯到一边,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你以为我这半个月躲在这里是为了喝西北风?维瑞迪恩那个冰块王子把海岸线封得跟铁桶似的,硬碰硬只会让‘淫尾海妖号’变成海底废铁。但落日群岛不同——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最近还来了批‘老朋友’。” 他指了指窗外——夜色中,另一艘黑色快船的轮廓若隐若现,桅杆上悬挂的旗帜绘着交叉的骨刃与沙漏,正是令所有海盗都闻风丧胆的“死颅沙漏”海盗团标志。 “‘死神’阿瑞斯的人?”本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来这儿干什么?难道也盯上了塞壬娜的宝藏?”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躲着那艘双桅快船?”伊瑟克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在星图上某个被珊瑚礁环绕的小岛位置画了个圈,“阿瑞斯那老东西比鲨鱼还精,他肯定也拿到了半张藏宝图。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海神之眼’,然后……” 他突然停住话头,目光落在古卷边缘一处模糊的指纹上,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然后,说不定能给我们亲爱的王子殿下准备一份‘超级惊喜’。你说,当他看到维瑞迪恩公国的海岸线上,同时出现‘淫尾海妖号’和‘死颅沙漏’的船帆时,那张冰块脸会变成什么样?” 本无奈地叹了口气:“船长,我怎么觉得您找宝藏是假,想逗那位王子殿下玩才是真?” 伊瑟克没接话,只是将古卷小心翼翼地卷好,塞进一个防水皮袋里。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与平日玩世不恭截然不同的锐利光芒:“本,记住,海盗最看重的是什么?不是金子,是自由。而自由的前提,是活下去。‘死颅沙漏’想吞掉落日群岛,维瑞迪恩的海军想把我们吊死在旗杆上——但在他们动手之前,我得先拿到足够分量的筹码。” 他走到舱门边,推开一条缝隙,咸湿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远处“死颅沙漏”的船舷上亮起几盏灯火,隐约传来醉醺醺的歌声与咒骂声。 “告诉兄弟们,”伊瑟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凌晨涨潮时出发,目标——‘海蛇之牙’礁。另外,把那箱蓝色染料藏好,别让‘死颅沙漏’的人发现了。我还指望用它给王子殿下‘写信’呢。” ...... 维瑞迪恩公国的皇家档案馆像一座巨大的石砌迷宫,阴冷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尘埃与旧纸张的味道。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手持银质烛台,在一排排高大的橡木书架间穿行,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殿下,您要的《落日群岛海域变迁史》和近十年海关密档都在这里了。”档案管理员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学者,他颤巍巍地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羊皮卷,“不过关于‘特殊货物’的记录……下官查阅了所有公开卷宗,并未发现异常。”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拿起一卷标注着“第七年·夏”的海关密档。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每日进出港口的船只名称、货物清单与税收数额,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这是他亲手制定的归档标准。然而,当他翻到第七年八月十五日的记录时,指尖突然顿住了。 “‘西风号’,渔船,注册地北港,载货‘鳕鱼干五十箱’,申报远海捕捞,实际航行三日即返航。”艾德里安低声念出记录,目光落在“税收”一栏——那里赫然写着一个远超鳕鱼干市值的数字,而且是以罕见的东地中海紫水晶支付。 “八月十五,”他抬起头,看向老学者,“那年的八月十五,落日群岛附近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老学者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殿下,您这么一说……下官想起来了!那年秋天,东地中海的‘红珊瑚’海盗团突然销声匿迹,坊间传闻他们在落日群岛找到了一批古代沉船的宝藏,但从未有人证实过。” 古代沉船的宝藏。艾德里安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伊瑟克·德莱斯切那张被胡子覆盖的脸。一个以挑衅为乐的海盗,突然销声匿迹,出现在落日群岛,而那里恰好有关于宝藏的传闻——这绝不是巧合。 “备马,”艾德里安猛地合上密档,烛火因动作过大而剧烈摇曳,“通知海军上将,调集三艘最快的巡防舰,在落日群岛外围海域待命。另外,让情报司的人准备一份‘特殊’的航海图,标注出所有已知的沉船遗址和暗礁区。” “殿下,您要亲自去落日群岛?”老学者满脸惊愕,“那里太危险了,不仅有海盗,还有复杂的洋流和未标注的礁石……” “危险?”艾德里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于某些人来说,危险就是最好的诱饵。” 他转身离开档案馆,烛台的光芒在他身后逐渐熄灭,只留下满室的尘埃在黑暗中飞舞。 艾德里安知道,伊瑟克·德莱斯切正在布一个局,而他必须在海盗拿到“诱饵”之前,将计就计。 三日后,落日群岛外围海域。 “淫尾海妖号”像一条黑色的鳗鱼,在密布的珊瑚礁间灵活穿行。伊瑟克站在船头,手中握着那半张古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海水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水下隐约可见巨大的礁石轮廓,如同潜伏的海怪。 “船长,前方就是‘海蛇之牙’礁了。”本指着远处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根据古卷上的标记,藏宝点应该在礁群中心的那个天然海洞里。” 伊瑟克点点头,从腰间拔出一柄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那是他从某个贵族商船船长那里“借”来的。他将匕首插入腰间,又拍了拍胸前口袋里那朵用最新染料染成的蓝色玫瑰——这次的蓝色如同深海风暴,美得近乎妖异。 “本,你带一半人留在船上,注意警戒‘死颅沙漏’的动静。”伊瑟克低声吩咐,“我带汉斯和其他人下海洞。记住,一旦听到三声短哨,立刻开船离开,别管我们。” 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伊瑟克一个眼神制止了。海盗船长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真:“这是命令。‘海神之眼’固然重要,但活着回来更重要。” 说完,他带头跳下小船,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肩膀。汉斯等人紧随其后,手中提着防水灯笼,在墨绿色的海水中划出一道道光痕。 海洞入口被巨大的海藻覆盖,伊瑟克用匕首砍开一条通路,率先钻了进去。洞内出乎意料的宽敞,顶部有天然形成的石缝,阳光透过石缝洒下,照亮了堆积在洞底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无数锈迹斑斑的武器与破碎的陶罐。 “该死,被骗了?”汉斯忍不住咒骂起来。 伊瑟克没说话,他蹲下身,拨开一堆腐朽的木板,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金属。他用力一拽,竟拉出一面断裂的船盾,盾面上刻着早已模糊的白玫瑰花纹——那是维瑞迪恩公国百年前的皇家徽记。 “不对,”伊瑟克的眉头紧锁,“塞壬娜是东地中海的海盗,怎么会藏着维瑞迪恩的船盾?”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紧接着是本急促的哨声——不是三声短哨,而是一声长哨,那是“危险逼近”的信号! 伊瑟克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却听到洞口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海水的折射,显得有些失真,却依旧清晰可辨: “伊瑟克·德莱斯切,放下你手中的东西,束手就擒。”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站在洞口外的小船上,身上穿着轻便的皮质潜水服,手中握着一柄特制的水下□□,弩箭正对准伊瑟克的胸口。他的头发被海水浸湿,贴在额角,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礼服换成了便于行动的紧身作战服,却依然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严。 “王子殿下?”伊瑟克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是玩味的笑容,“您这是……亲自来给我‘送惊喜’了?” “少废话。”艾德里安的□□微微上扬,瞄准的位置从胸口移到了伊瑟克持着古卷的手腕,“我知道你在找塞壬娜的宝藏。但你脚下的,是维瑞迪恩皇家海军‘晨光号’的残骸——百年前在追击海盗时沉没于此。你手中的古卷,恐怕也是某个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放出的诱饵吧?” 伊瑟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古卷,又看了看洞底的白玫瑰船盾,心中瞬间明白了——他被“死颅沙漏”耍了!阿瑞斯那个老狐狸早就知道藏宝图是假的,故意让他来蹚这趟浑水,而真正的宝藏,恐怕在另一个地方! “精彩,真是精彩。”伊瑟克突然笑了起来,海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混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看来我低估了王子殿下的智商。不过……您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就范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古卷塞进防水皮袋,转身就向海洞深处游去。艾德里安眼中寒光一闪,扣动了□□的扳机——弩箭带着破空声射入水中,却只擦着伊瑟克的衣角,钉进了身后的岩壁。 “追!”艾德里安对身后的卫兵下令,自己率先潜入水中。 海洞深处漆黑一片,只有伊瑟克手中防水灯笼的光芒在前方闪烁。艾德里安咬紧牙关,奋力向前游去,海水的阻力让他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能看到伊瑟克灵活的身影在礁石间穿梭,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水流猛地向后卷去——是涨潮!海洞顶部的石缝被海水灌满,形成了强大的回流! “殿下,危险!”身后的卫兵大喊。 艾德里安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几乎要将他拖向洞外。他奋力挣扎,却看到前方的伊瑟克也被水流困住,手中的灯笼脱手而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熄灭了。 “抓住他!”艾德里安怒吼,拼尽全力向前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伊瑟克脚踝的瞬间,又一股更强劲的水流涌来,将两人猛地分开。艾德里安被水流卷向洞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伊瑟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海洞深处。 当他被卫兵拖回小船上时,海水已经淹没了海洞的入口。远处,“淫尾海妖号”的黑色帆影正快速消失在落日群岛的礁石之间,船尾似乎还飘着一抹妖异的蓝色。 艾德里安坐在船头,浑身湿透,胸口剧烈起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了看茫茫的海面,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挫败,而是一种混杂着不甘与……一丝莫名悸动的复杂滋味。 他知道,伊瑟克·德莱斯切又一次从他手中逃脱了。而这一次,他们在黑暗的海洞里,几乎触碰到了彼此。 第4章 商量 “死颅沙漏”的旗舰“冥河号”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停泊在落日群岛最宽阔的中央海湾。船舱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独眼老人,他的独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手中把玩着半张与伊瑟克那半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古卷。 “阿瑞斯大人,‘淫尾海妖号’的人从海洞里逃出来了,后面还跟着维瑞迪恩的王子和他的卫兵。”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海盗恭敬地汇报,“不过看样子,他们也没找到‘海神之眼’。” 被称为“死神”的阿瑞斯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的牙齿:“没找到就对了。那破洞底下埋的是维瑞迪恩的沉船,跟塞壬娜有个屁关系。真正的藏宝图……”他晃了晃手中的古卷,“早就被我掉包了。伊瑟克那个小崽子,还真以为能跟我斗?” 刀疤海盗谄媚地笑了笑:“还是大人您高明。不过……维瑞迪恩的王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他不是一向死守着他的海岸线吗?” 阿瑞斯的独眼眯了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听说那小子跟伊瑟克有过节?也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去拿真正的‘海神之眼’——那个藏在‘叹息礁’下的玩意儿,才是真正的宝贝。” 就在这时,船舱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海盗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淫尾海妖号’……‘淫尾海妖号’朝我们这边开过来了!” 阿瑞斯猛地站起身,独眼望向窗外——果然,“淫尾海妖号”正鼓满船帆,像一支离弦之箭般冲过来,船头的“淫尾海妖”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找死!”阿瑞斯怒吼,“给我准备火炮!把那艘破船给我轰成碎片!” 然而,“淫尾海妖号”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在“冥河号”射程外突然停下。伊瑟克·德莱斯切站在船头,手中高举着半张古卷,用尽全力喊道: “阿瑞斯!我知道你手里有另一半藏宝图!我们做个交易!” 阿瑞斯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交易?伊瑟克,你拿什么跟我交易?你那条破船,还是你那张假胡子?” 伊瑟克没有动怒,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古卷,又指了指远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三道白色烟柱——那是维瑞迪恩海军巡防舰的信号。 “我拿‘安全’跟你交易。”伊瑟克的声音透过海风传来,清晰而冷静,“维瑞迪恩的王子已经盯上了落日群岛,他的舰队随时可能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你我都清楚,单凭一艘‘冥河号’,挡不住正规海军的炮火。但如果我们联手……” 阿瑞斯的独眼紧紧盯着伊瑟克,又看了看远处的信号烟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知道伊瑟克说得没错——“死颅沙漏”虽然凶残,但在装备精良的维瑞迪恩海军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而伊瑟克·德莱斯切,这个被称为“大□□”的海盗,却有着出人意料的狡猾和海战技巧。 “你想怎么交易?”阿瑞斯沉声问道。 “很简单,”伊瑟克举起半张古卷,“用你的另一半藏宝图,换我们联手突破维瑞迪恩的封锁,一起去‘叹息礁’找‘海神之眼’。找到之后,对半分。” “对半分?”阿瑞斯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那你就等着被维瑞迪恩的王子吊在旗杆上吧。”伊瑟克耸耸肩,作势就要下令开船,“我‘淫尾海妖号’虽然人少,但甩掉几条巡防舰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你……” “等等!”阿瑞斯咬牙切齿地喊道,“成交!但我警告你,伊瑟克,要是你敢耍花样,我会把你活着喂鲨鱼!” 伊瑟克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阿瑞斯看来充满了算计,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放心,阿瑞斯大人。海盗之间,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了。” 与此同时,在维瑞迪恩海军的巡防舰“雷霆号”上,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正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落日群岛中央海湾的动静。当他看到“淫尾海妖号”与“冥河号”并排停泊,甚至有海盗在两船之间往来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殿下,他们好像在……谈判?”海军上将难以置信地说,“‘死神’阿瑞斯可是出了名的不讲信用,伊瑟克怎么敢跟他合作?” 艾德里安放下望远镜,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舰桥的栏杆。他能猜到伊瑟克的目的——那个海盗想利用“死颅沙漏”作为掩护,突破他的封锁。而更让他在意的是,伊瑟克手中的半张藏宝图……如果阿瑞斯真的有另一半,那么所谓的“海神之眼”,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下令,”艾德里安的声音冰冷,“巡防舰呈扇形展开,封锁落日群岛所有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船只不得进出。” “殿下,可是……如果他们联手冲关,我们的火力可能……” “我知道。”艾德里安打断了上将的话,目光投向远处海面上那两艘邪恶的海盗船,“但我更清楚,伊瑟克·德莱斯切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交易。他敢跟阿瑞斯合作,就一定有办法在混乱中脱身。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拿到‘海神之眼’之前,把他们一起拿下。” 现在,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让他心烦意乱的海盗,而是两个威胁公国安全的海盗团伙。 “通知情报司,”艾德里安补充道,“查清楚‘叹息礁’的具体位置。如果我没猜错,那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海风呼啸着掠过舰桥,吹起艾德里安额前的发丝。他看着远处海面上那两艘暂时“结盟”的海盗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以为找个帮手就能逃脱吗? 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无论你耍什么花样,在绝对的秩序与力量面前,都只是徒劳。 ....... “叹息礁”得名于其周围终年不息的呜咽般的海风,礁石群在月光下呈现出惨白的颜色,如同无数具白骨散落在海面上。“淫尾海妖号”与“冥河号”小心翼翼地在礁石间穿行,船底不时传来与珊瑚礁摩擦的刺耳声响。 “船长,根据两半藏宝图的标记,‘海神之眼’应该就在前面那个环形礁湖底下。”本指着前方一片被礁石环绕的平静水域,脸色有些凝重,“但这地方太邪门了,连海鸟都不愿意飞过。” 伊瑟克站在船头,手中紧握着合并后的完整藏宝图。图上用朱砂画着一个醒目的标记,正是这片环形礁湖。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正在快速聚集,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阿瑞斯那边怎么样了?”伊瑟克问道。 “还在后面磨磨蹭蹭,”本撇了撇嘴,“那老东西怕我们独吞宝藏,非要派他的人跟我们一起下水。” 伊瑟克冷笑一声:“他以为我会不知道?让汉斯准备好‘礼物’,等会儿给他们个‘惊喜’。” 他口中的“礼物”,是几枚特制的水下爆破筒——不是为了炸沉“冥河号”,而是为了制造混乱。 伊瑟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跟“死神”阿瑞斯平分宝藏,他需要的只是阿瑞斯的人作为诱饵,吸引维瑞迪恩海军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冥河号”上响起了号角声,阿瑞斯的声音透过扩音筒传来:“伊瑟克!磨蹭什么?赶紧下水!” 伊瑟克挥了挥手,示意本带人准备。他自己则从怀里掏出那朵深蓝色的玫瑰,小心翼翼地别在潜水服的领口。 “船长,您又带这玩意儿下水?”本忍不住问道,“上次在海洞就差点弄丢了。” 伊瑟克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想起了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在海洞中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冰冷,锐利,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着。 “走吧,”伊瑟克深吸一口气,“让我们去看看,这‘海神之眼’到底是什么宝贝。” 他带头跳入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他。环形礁湖的水下异常清澈,透过水面可以看到湖底散落着无数发光的贝类,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伊瑟克打了个手势,汉斯等人便分散开来,按照藏宝图的指示寻找入口。 很快,汉斯就发现了一个被巨大贝壳覆盖的海底洞穴。伊瑟克游过去,用力挪开贝壳,一个幽深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内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燃烧。 “找到了!”汉斯兴奋地喊道。 就在这时,“冥河号”的海盗们也纷纷跳入水中,朝着洞口游来。伊瑟克眼神一凛,对汉斯使了个眼色。汉斯会意,悄悄将一枚爆破筒固定在附近的礁石上。 “阿瑞斯的人来了,”本低声说,“船长,我们要不要先……” “不急,”伊瑟克盯着洞口深处的金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让他们先下去探探路。” 阿瑞斯的海盗们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洞口,洞内传来阵阵惊呼与骚动。伊瑟克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确定大部分人都进去了,才对汉斯点了点头。 “轰!” 水下爆破筒发出沉闷的爆炸声,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在清澈的湖水中掀起一阵浑浊的泥沙。“冥河号”的海盗们顿时乱作一团,惨叫声透过海水传来。 “走!”伊瑟克抓住机会,带着本和几个心腹快速钻进洞口。 洞内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不是什么藏宝洞,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水晶洞穴! 洞壁上镶嵌着无数巨大的水晶,将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折射成璀璨的光芒,而在洞穴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由纯金打造的巨大眼眶,眼眶中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蓝色宝石,宝石内部仿佛有海水在流动,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我的天……这就是‘海神之眼’?”本看得目瞪口呆。 伊瑟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蓝色宝石。宝石触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他仔细观察着宝石内部的纹路,突然瞳孔一缩——那不是海水,而是一幅微缩的航海图! “原来如此……”伊瑟克喃喃自语,“塞壬娜把她的宝藏地点刻在了宝石里。”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了阿瑞斯愤怒的咆哮:“伊瑟克!你这个混蛋!敢耍我!” 伊瑟克心中一紧,连忙将“海神之眼”塞进防水袋,对本喊道:“快走!从另一边的出口!” 洞穴后方果然有一个狭窄的水道,通向礁湖外侧。伊瑟克等人刚钻进水道,就听到身后传来阿瑞斯海盗们的叫骂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然而,当他们冲出水道,来到礁湖外侧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僵住了—— 第5章 抉择 维瑞迪恩公国的三艘巡防舰正停泊在礁湖外,舰首的加农炮已经瞄准了“叹息礁”的方向。而站在最前方的“雷霆号”舰桥上,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正手持望远镜,冷冷地看着他们。 “放下武器,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的声音通过扩音筒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海面上,“你已经被包围了。” 伊瑟克抬头望去,月光下,王子的身影被舰桥的灯光勾勒出冰冷的轮廓。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插翅难飞了。阿瑞斯的人在身后紧追不舍,维瑞迪恩的海军在前方严阵以待,而他手中的“海神之眼”,成了催命符。 “船长……”本的声音带着绝望。 伊瑟克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防水袋,朝着“雷霆号”的方向晃了晃,大声喊道: “王子殿下!好久不见!您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礼物’?” 艾德里安的眼神一凝,他知道防水袋里装的一定是“海神之眼”。他握紧了手中的望远镜,冷冷地说:“放下宝藏,投降。我可以保证你的船员不死。” “投降?”伊瑟克笑得更大声了,“王子殿下,您见过投降的海盗吗?” 就在这时,“冥河号”的海盗们也冲出了水道,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明白了过来。阿瑞斯指着伊瑟克怒吼:“你跟维瑞迪恩的人勾结!” “勾结?”伊瑟克挑眉,“阿瑞斯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想给王子殿下一个‘惊喜’而已。” 他突然将防水袋高高举起,做出要扔进海里的姿势:“王子殿下,您说,这‘海神之眼’要是沉入了海底,您还能抓到我吗?” 艾德里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知道伊瑟克说得没错——如果宝藏沉入海底,他就算抓到了海盗,也失去了最重要的证据和战利品。而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伊瑟克竟然用这种方式威胁他。 “你敢!”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看我敢不敢。”伊瑟克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让你的人让开一条路,放我和我的船员走。否则,这颗‘海神之眼’,就当我送给海神的祭品了!” 海面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艾德里安紧紧盯着伊瑟克手中的防水袋,又看了看他身后蠢蠢欲动的“死颅沙漏”海盗,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抓住伊瑟克,就能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但可能失去宝藏,甚至引发与“死颅沙漏”的正面冲突,导致海军伤亡。 放伊瑟克走,虽然能保住宝藏,但让这个海盗再次逃脱,无疑是对他威严的巨大挑战。 月光下,艾德里安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到伊瑟克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自信,仿佛笃定了他会选择后者。 “殿下……”海军上将低声提醒,“不能让他跑了!” 艾德里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让开一条航道。” “殿下!”上将满脸震惊。 “执行命令!”艾德里安的声音不容置疑。 随着他的命令,巡防舰缓缓向两侧移动,让出了一条狭窄的航道。 伊瑟克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对艾德里安扬了扬下巴,算是“致谢”,然后立刻转身,对本喊道:“上船!快!” “淫尾海妖号”早已在附近待命,看到航道让开,立刻扬帆起航,迅速穿过巡防舰之间的缝隙,朝着茫茫大海驶去。 “冥河号”的海盗们见状,也想趁机溜走,却被艾德里安一声令下:“开火!击沉‘冥河号’!” 加农炮的轰鸣声划破夜空,炮弹呼啸着砸向“冥河号”。阿瑞斯的海盗船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惨叫声此起彼伏。 艾德里安站在舰桥上,冷冷地看着“淫尾海妖号”的帆影消失在夜色中,又看了看正在燃烧的“冥河号”。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咸湿的气息。 他赢了,保住了“海神之眼”,重创了“死颅沙漏”海盗团。 但他也输了,让伊瑟克·德莱斯切再次从他手中逃脱。 艾德里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海洞中水流的冰冷,以及伊瑟克在最后时刻那带着嘲讽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为了宝藏?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殿下,‘海神之眼’找到了!”侍从捧着一个丝绒盒子走过来,盒子里正是那颗蓝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艾德里安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带回王宫,妥善保管。”他淡淡地说。 “是,殿下。” 艾德里安转过身,重新望向伊瑟克消失的方向。夜空中,乌云已经散去,露出一弯残月。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以为这就算赢了吗? 不。 这只是开始。 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艾德里安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他知道,只要伊瑟克还活着,只要那艘“淫尾海妖号”还在海上航行,他就永远无法真正掌控一切。 而他,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未来的国王,绝不允许任何失控的存在。 ........ 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在晨光中苏醒,金色的阳光透过玫瑰花窗,洒在大殿冰冷的石板上。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站在王座前,手中捧着那个装有“海神之眼”的丝绒盒子。宝石在晨光中闪烁着幽深的蓝光,内部的微缩航海图若隐若现。 “殿下,情报司已经确认,‘海神之眼’内部的航海图指向东地中海的一个无名小岛。”海军上将躬身汇报,“我们的舰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艾德里安点点头,却没有立刻下令。他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的宝石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伊瑟克·德莱斯切在“叹息礁”前那挑衅的笑容。那个海盗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放走他,那份笃定让艾德里安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暂缓出发。”艾德里安突然说道。 上将愣了一下:“殿下?” “我需要重新审视这份航海图。”艾德里安合上盒子,语气平静,“塞壬娜是百年前的海盗,她的宝藏地点未必还安全。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伊瑟克·德莱斯切既然能拿到半张藏宝图,就有可能知道其他线索。我们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隐隐觉得,伊瑟克的逃脱太过顺利了。那个海盗向来喜欢玩弄人心,这次会不会又设下了什么陷阱? 与此同时,在远离维瑞迪恩的公海上,“淫尾海妖号”正在全速航行。伊瑟克·德莱斯切站在船头,任由海风掀起他的假胡子,露出一张带着轻松笑容的脸。 “船长,我们真的不去东地中海找塞壬娜的宝藏了?”本递来一杯朗姆酒,脸上带着疑惑,“那‘海神之眼’……” “‘海神之眼’?”伊瑟克接过酒杯,仰头灌了一口,“本,你真以为那玩意儿是宝藏?” 本愣住了:“难道不是?那里面的航海图……” “那确实是塞壬娜的藏宝图,”伊瑟克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但你忘了,塞壬娜是怎么死的?她是被东地中海的联合海盗舰队围剿,死在自己的藏宝岛上的。你觉得,她的宝藏还能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等我们去拿?” 本恍然大悟:“您是说,那是个陷阱?” “聪明。”伊瑟克拍了拍本的肩膀,“阿瑞斯那个老东西一心想找宝藏,却忘了最基本的海盗法则——最诱人的宝藏,往往伴随着最致命的陷阱。我把‘海神之眼’留给维瑞迪恩的王子,就是想看看……这位追求完美的殿下,会不会也掉进塞壬娜的陷阱里。”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茫茫大海,看到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再说了,比起一堆死金子,我更喜欢……活着的‘惊喜’。” 本看着伊瑟克眼中那抹难以捉摸的光芒,无奈地摇了摇头:“船长,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您了。您到底想从那位王子殿下身上得到什么?” 伊瑟克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剩下的朗姆酒一饮而尽。他从怀里掏出一朵崭新的蓝色玫瑰——这次的蓝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纯净,如同维瑞迪恩公国清晨的天空。 “本,”伊瑟克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维瑞迪恩的商船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本想了想:“您说……想看看那些穿着笔挺礼服的贵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伊瑟克笑了起来,却摇了摇头:“不,那是骗你的。”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有一天,能让那个传说中完美无缺的王子,因为我而打破他的秩序,露出一点‘人’的样子,那该多有趣。” 本惊讶地看着伊瑟克,他从未见过船长露出这样的神情。 “现在,我做到了。”伊瑟克轻声说,手指轻轻抚摸着蓝色玫瑰的花瓣,“他为了‘海神之眼’放我走,这说明……我已经成功地在他那该死的完美秩序里,砸了一个洞。” 海风吹过,吹乱了伊瑟克的头发,也吹得船头的“淫尾海妖”旗帜猎猎作响。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了,本,”伊瑟克拍了拍手,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让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本疑惑地问,“我们不是一直在海上吗?” “不,”伊瑟克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的意思是,回维瑞迪恩‘探亲’。我好像……有点想念我们亲爱的王子殿下了。” 本看着伊瑟克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他的船长,从来都不是为了宝藏而当海盗。他是为了挑战那些看似不可动摇的规则,为了在刻板的秩序中制造混乱,为了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而那位维瑞迪恩的王子殿下,显然成了他目前为止,最有趣的“玩具”。 “淫尾海妖号”的船帆转向,朝着维瑞迪恩公国的方向驶去。而在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里,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将“海神之眼”交给情报司继续研究,同时下令海军做好远航准备。 “殿下,您真的要亲自带队去东地中海?”侍从担忧地问。 艾德里安系上佩剑,动作一丝不苟:“是的。只有亲眼看到,我才能确定那是不是陷阱。”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海风带着熟悉的咸腥味扑面而来,让他想起了海洞中冰冷的水流,以及伊瑟克·德莱斯切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 那个海盗,就像一阵无法预测的海风,总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掀起波澜。 但这一次,艾德里安告诉自己,他不会再被情绪左右。他会用绝对的理智和力量,去粉碎一切混乱与挑衅。 “传令下去,”艾德里安的声音坚定而冰冷,“舰队三日后启航。另外,加强王宫的警戒,尤其是……窗台。” 他不想再收到任何“蓝色玫瑰”的“惊喜”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海平面上,“淫尾海妖号”正乘着海风,悄然靠近。伊瑟克·德莱斯切站在船头,手中高举着那朵崭新的蓝色玫瑰,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王子殿下,”他对着远方的海岸线,低声喃喃自语,“我回来了。准备好迎接你的‘心上人’了吗?” 晨光中,两朵蓝色的玫瑰,一朵在王宫里被小心翼翼地锁进保险柜,另一朵在海风中轻轻摇曳。 第6章 生病 维瑞迪恩公国的琉璃宫宴会厅,数百盏水晶吊灯垂落,将磨得发亮的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镜面,映出贵族们华美的礼服与虚伪的笑脸。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烤肉的香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嫉妒与窥探的暗流。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站在宴会厅的主位附近,一身银线绣制的月白色礼服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在灯光下更显冷俊。他端着一杯香槟,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贯的清醒。 今晚是公国年度的“海风夜宴”,名义上是为了庆祝贸易季的开启,实则是贵族圈彼此试探、拉拢势力的角力场。 “殿下,许久未见,您似乎又清瘦了些。”一位穿着酒红色丝绒礼服的伯爵夫人端着酒杯走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想必是为了公国的事务劳心劳力吧?真是让人心疼。” 艾德里安微微颔首,语气疏离:“为公国服务,是我的职责。”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周围。不少贵族正聚在角落,看似在闲聊,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他,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期待。他知道,自己过于年轻的上位、铁腕的改革手段,以及那份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早已在这群守旧的贵族中树敌无数。 他们等着看他出糗,等着看他从“完美王子”的神坛上跌落。 “殿下,臣下敬您一杯!”西境领主端着一大杯红酒走来,满脸堆笑,“今年西境的麦子丰收,全赖殿下的灌溉方案,臣下感激不尽!” 艾德里安无法推辞,接过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红酒的味道有些过于甜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 “殿下太客气了,不过是抿一口,怎显诚意?”另一位胖嘟嘟的子爵晃着酒杯凑过来,“臣下听闻殿下酒量极佳,当年在骑士学院可是连干十杯不醉呢!” 周围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艾德里安皱了皱眉,他从不嗜酒,所谓的“酒量极佳”不过是年少时一次被迫的场合。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拒绝。 “是啊是啊,殿下何必扫兴?” “就一杯,让我们看看王子的风采!” 酒杯如同潮水般涌来。艾德里安感到一阵烦躁,却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葡萄酒的醇厚、香槟的清爽、甚至还有辛辣的威士忌,不同的液体在胃里混合,灼烧着他的喉咙。他能感觉到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脑袋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试图推开递过来的酒杯:“抱歉,我有些……” “哎呀,殿下这就不行了?”那位伯爵夫人娇笑着,又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塞到他手里,“这可是东方来的‘醉流霞’,难得的佳酿,殿下可不能错过。” 艾德里安的手指有些发抖,他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眩晕。他晃了晃身子,强撑着站稳。 “殿下果然好酒量!” “佩服佩服!” 虚伪的赞叹声在耳边响起,艾德里安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看到那些贵族脸上的笑容扭曲起来,像一幅幅丑陋的面具。他想离开,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殿下,您脸色不太好。”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侍从连忙扶住他,低声道,“要不要去休息室待一会儿?” 艾德里安摆了摆手,推开侍从的手。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让这些人看笑话。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挺直脊梁,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幸好侍从眼疾手快,再次扶住了他。“殿下!” 宴会厅里的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摇摇欲坠的王子身上。艾德里安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惊讶、窃喜,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没事。”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只是……有些累了。” 在侍从的搀扶下,他几乎是狼狈地离开了宴会厅。身后,隐约传来压抑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你看他那样,还以为真是什么铁打的呢。” “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敢管我们的事?” “这下好了,看他还怎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艾德里安的拳头在袖中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他像一个被戳破的华丽气球,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内里的狼狈。 ........ 艾德里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他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浑身酸软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殿下,您醒了?”侍从连忙端过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您昨天在宴会上晕倒了,医生来看过,说是饮酒过量,加上连日劳累,感染了风寒。” 艾德里安接过水杯,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回殿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您睡了快一天了。”侍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医生说您需要好好休息,至少三天内不能处理政务。” “三天?”艾德里安猛地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头晕按回了床上,“不行……还有很多文件需要签署,西境的灌溉方案还在等我的批复,海军关于‘淫尾海妖号’的最新战报……” “殿下,您不能再操心这些了!”侍从急忙打断他,“海军上将和政务官们已经在处理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艾德里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侍从说得对,但他无法安心。 他不在的这一天,王宫里会发生什么?那些早就对他不满的贵族,会不会趁机发难?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艾德里安虽然强撑着想要下床,却被医生和侍从死死按住。而关于他“病重不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王宫里传开,很快又传到了贵族圈中。 他躺在病床上,听着侍从断断续续的汇报,只觉得胸口发闷。 “殿下,东境伯爵今天又来了,说是想‘探望’您,实则一直在打听您的病情,还问起了今年秋季税收的调整方案……” “殿下,财政官刚才来报,说有几位贵族联名上书,要求暂缓新税法的推行,理由是……您身体不适,需要从长计议……” “殿下,海军上将派人来说,‘淫尾海妖号’最近几天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根针,刺在艾德里安的心上。他知道,那些贵族正在利用他的病,试图夺回被他收走的权力。他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围着他这艘暂时搁浅的船,伺机而动。 他挣扎着坐起来,让侍从把书房的文件搬到卧室。他要工作,必须工作,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些人得逞。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侍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强撑的模样,忍不住眼眶发红。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羽毛笔,试图在文件上签署名字。但他的手抖得厉害,墨水在羊皮纸上晕开,形成一个难看的墨团。 他烦躁地将羽毛笔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痰里,竟然带着一丝刺目的殷红。 “殿下!”侍从吓得脸色惨白,连忙递上毛巾,“您看您,都咳出血了!快躺下休息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垮的!” 艾德里安看着毛巾上的血迹,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丝恐惧。他不怕死,却怕在这个时候倒下,怕维瑞迪恩公国落入那些庸碌无为、只知争权夺利的贵族手中。他父亲的心血,他多年的努力,不能就这样毁了。 他闭上眼睛,靠在床头,疲惫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也许……也许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下?就一小会儿…… 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侍从拿着一张字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殿下,刚才厨房的杂役在后门捡到这个,说是……有人从墙外扔进来的。” 艾德里安睁开眼,接过字条。熟悉的、潦草张扬的字迹再次映入眼帘,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字条上写着: “亲爱的王子殿下,听说您‘病美人’的样子迷倒了半个王宫?可惜我没能亲眼见到。不过没关系,听说熬夜和酗酒会让冰块融化,看来是真的。哦对了,附赠您一份‘小礼物’,来自东方的‘苦口良药’,据说对治疗您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病特别有效。别担心,我亲自试过了,没毒——至少暂时没毒。您忠实的,伊瑟克·德莱斯切。” 字条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密封的陶瓷药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草药味透过瓶口飘出来。 艾德里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个该死的海盗!他竟然连自己生病了都知道?!他到底在王宫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他拿起那个药瓶,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噤。伊瑟克·德莱斯切……他到底想干什么?下毒?还是……另有所图? “殿下,这……这药能喝吗?”侍从看着药瓶,脸上满是担忧,“这可是那个海盗送来的,万一……” “当然不能喝!”艾德里安猛地将药瓶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把它给我扔出去!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提高,却又引发了一阵咳嗽。他用手帕捂着嘴,指缝间再次渗出一丝血迹。 侍从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怒火,默默地捡起药瓶,却没有立刻扔掉,而是低声问道:“殿下,可是……您的病……医生说西方的药见效慢,这东方的药……说不定……” “住口!”艾德里安厉声打断他,“我再说一遍,把它扔掉!我艾德里安·伊格纳缇,就算病死,也不会接受敌人的任何‘施舍’!”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仿佛在宣誓着某种不可动摇的立场。侍从不敢再说话,只能点点头,拿着药瓶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艾德里安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中却一片阴霾。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以为这样就能动摇我吗?你以为送一瓶不知所谓的药,就能让我对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幻想吗? 做梦。 我会抓住你,一定会。在那之前,我不会倒下,绝对不会。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身体有多难受,不管那些贵族如何蠢蠢欲动,他都必须撑下去。因为他是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国家的未来。 而“淫尾海妖号”此刻正停泊在一片隐蔽的珊瑚礁海域。伊瑟克·德莱斯切斜靠在桅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望远镜,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船长,您都盯着那玩意儿看一下午了,”大副本端着一盘切好的热带水果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个破药瓶吗?至于吗?” 伊瑟克头也不回,接过一块菠萝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懂什么?这叫‘礼轻情意重’。我可是特意托路过的东方商船弄来的‘止咳散’,据说效果好得很。” 本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船长,您就别自欺欺人了。人家王子殿下说不定早就把您的‘心意’扔到海里喂鱼了。别忘了,人家可是恨不得把您抓起来吊死呢。” 伊瑟克放下望远镜,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知道。” 他走到船舷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有些复杂:“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本。‘淫尾海妖号’在这附近晃悠了这么久,抢了那么多商船,他艾德里安·伊格纳缇一直追得那么紧,怎么突然就因为一场病,连海防巡逻都松懈了?” 本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以前就算是半夜,巡逻舰也跟苍蝇似的嗡嗡叫,这几天却安静得很。” “不仅仅是巡逻舰,”伊瑟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上面是他让人绘制的维瑞迪恩公国港口布防图,“我让人打探过,王宫里现在人心惶惶,贵族们都在趁机争权夺利,而我们那位‘完美王子’,据说病得连床都下不了,还在硬撑着处理政务。” 他顿了顿,手指在地图上王宮的位置轻轻敲击着:“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带着‘淫尾海妖号’直接杀进港口,把他的宝贝王宫抢个精光,怎么样?” 本吓了一跳:“船长,您疯了?!虽然现在防守可能松懈,但毕竟是公国的老巢,万一有埋伏怎么办?再说了,您不是一直说……” “我一直说什么?”伊瑟克挑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本语塞,他想说船长不是一直对那个王子“另眼相看”吗?但看着伊瑟克眼中的认真,又把话咽了回去。 伊瑟克哈哈一笑,拍了拍本的肩膀:“逗你的。我怎么可能在他病得要死的时候趁人之危?那多没意思。” 他拿起望远镜,再次望向维瑞迪恩公国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个永远板着一张脸的冰块王子,在病床上强撑着处理政务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露出一点脆弱的表情?” 本看着他那副“痴汉”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船长,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应付黑胡子他们吧。他们最近一直在追杀我们,说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 提到黑胡子,伊瑟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黑胡子吗?正好,我也有点‘账’想跟他们算算了。”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公海的一片区域画了个圈:“本,通知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去‘幽灵海峡’逛一圈。” “幽灵海峡?”本吃了一惊,“船长,您疯了?那里暗礁密布,天气多变,传说还有海怪出没,从来没人敢去啊!” “正因为没人敢去,才适合我们玩一场‘空城计’。”伊瑟克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黑胡子他们以为我们还在维瑞迪恩附近晃悠,我们就偏要去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等他们追过来的时候,我们早就带着‘惊喜’等着他们了。” 他拿起桌上那朵早已干枯的蓝色玫瑰,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至于我们亲爱的王子殿下……就让他好好‘养病’吧。等我解决了这些麻烦,再回去给他‘送礼物’。” 第7章 债务 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里,艾德里安正坐在书桌前,强撑着批阅文件。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咳嗽也没有停止,但他拒绝再躺回床上。 “殿下,这是海军送来的最新战报。”侍从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淫尾海妖号’依旧没有任何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艾德里安拿起战报,快速浏览着。 没有踪迹……这个伊瑟克·德莱斯切,又在搞什么鬼? 他放下战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几天,贵族们的小动作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公开质疑他的能力,要求召开贵族议会,“共同”处理公国事务。 “殿下,东境伯爵又来了,说有紧急事务求见。”门外传来卫兵的通报声。 艾德里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让他进来。” 东境伯爵满脸堆笑地走进来,眼神却在艾德里安苍白的脸上打转:“殿下,听说您身体不适,臣下真是心急如焚啊。不过,公国的事务也不能耽误,您看,关于秋季税收的问题,臣下觉得……” “伯爵大人是觉得,我病了,就管不了你们了吗?”艾德里安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威压。 东境伯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殿下,臣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艾德里安站起身,尽管身体还有些摇晃,却依旧挺直了脊梁,“是觉得我年轻,就可以任你们摆布吗?是觉得我病了,就可以趁机夺权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东境伯爵的脸:“告诉那些跟你一样想法的人,我艾德里安·伊格纳缇还没死,维瑞迪恩公国的权杖,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东境伯爵被他眼中的气势震慑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殿……殿下息怒,臣下……臣下告退。”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一丝疲惫。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咸腥味。他看着远处的海面,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伊瑟克·德莱斯切。 你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找到你的时候,你却消失了? 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 “幽灵海峡”的夜晚果然名不虚传。浓雾像一块巨大的湿抹布,死死地压在海面上,能见度不足十步。“淫尾海妖号”的船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船身时不时传来与暗礁摩擦的“咯吱”声,让人心惊胆战。 伊瑟克站在船头,手持一盏防风灯,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嶙峋的黑色礁石,像潜伏的怪兽,随时可能将船只撕碎。 “船长,左边有暗礁!”瞭望手的声音带着惊恐传来。 “右满舵!快!”伊瑟克厉声下令,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嘶哑。 水手们手忙脚乱地转动舵轮,船身猛地向□□斜,几乎要翻覆过去。海水拍打着船舷,溅起的浪花打湿了伊瑟克的衣服。 “该死的黑胡子,竟然把我们引到这种鬼地方来!”本咒骂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果然在“幽灵海峡”入口遇到了黑胡子的船队。一场短暂而激烈的追逐战后,伊瑟克利用对洋流和暗礁的熟悉,将黑胡子的主力船队引入了这片危险的海域,自己则带着“淫尾海妖号”悄悄脱离了战场。 “别骂了,先想办法离开这里。”伊瑟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眼神依旧冷静,“打开备用罗盘,注意观察水流方向。” “船长,备用罗盘……好像也失灵了!”一个水手惊慌地喊道。 伊瑟克心中一沉。幽灵海峡不仅暗礁密布,据说还存在着某种地磁异常,会干扰罗盘的指向。看来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大家不要慌!”伊瑟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我命令,收起主帆,改用划桨!本,你带几个人去船头探路,用长杆试探水深!” “是!”本知道事态紧急,立刻点了几个人,拿起长杆跳上了船头。 在伊瑟克的指挥下,“淫尾海妖号”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浓雾和暗礁中艰难地穿行。每一次划桨,每一次转向,都伴随着紧张的心跳。 伊瑟克看着手中那盏摇曳的防风灯,灯光在浓雾中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他想起了艾德里安·伊格纳缇那张冰冷的脸,想起了王宫里那朵蓝色的火焰玫瑰。 “这个时候,那个冰块王子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还在病床上跟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他低声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一震,传来一声刺耳的“咔嚓”声! “不好!撞到暗礁了!” “船舱进水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伊瑟克心中一紧,连忙跑到船舱查看。只见海水正从船底的一道裂缝中汹涌而入,很快就没过了脚踝。 “快!堵住裂缝!把抽水机搬出来!”伊瑟克大吼着,率先拿起一块木板想去堵住裂缝,但汹涌的海水瞬间就把木板冲开了。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里,“淫尾海妖号”很可能会葬身于这片幽灵海峡。 伊瑟克看着不断涌入的海水,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这次可能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与此同时,在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里,艾德里安正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主持召开紧急贵族会议。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咳嗽也没有停止,但他穿着笔挺的礼服,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看不出一丝病容。 台下,坐着数十位公国的重要贵族。他们看着艾德里安,眼神各异,有惊讶,有怀疑,也有不甘。 “殿下,您的身体……”一位老伯爵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我的身体很好,谢谢关心。”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冰冷,“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了讨论一件重要的事情——关于‘淫尾海妖号’的最新动向,以及公国海防的重新部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根据海军的最新情报,‘淫尾海妖号’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我国海域,去向不明。这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放松警惕,相反,我们更应该加强海防,以防他们随时可能的反扑。” “殿下,”东境伯爵站了出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您说得对。但加强海防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现在正是夏收时节,百姓们负担已经很重了,不如……” “伯爵大人是觉得,比起百姓的负担,海盗的威胁不值一提吗?”艾德里安冷冷地看着他,“还是说,伯爵大人的领地里,没有商船往来,所以不在乎海盗的掠夺?” 东境伯爵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决定,”艾德里安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从即日起,增加海防预算,扩大巡逻范围,同时在重要港口增设瞭望塔和防御工事。所需的资金,由王室库房先行垫付,之后再从各领地的税收中按比例分摊。” “什么?!” “这怎么行!”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让他们分摊资金,无异于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钱,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殿下,这太不合理了!” “王室库房有钱,为什么要我们分摊?” “我们不同意!” 艾德里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等他们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他才缓缓开口:“不同意?可以。”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各位觉得无法承担这份责任,”艾德里安的目光像冰一样扫过他们,“那么,我不介意收回各位领地里的部分特权,包括但不限于港口贸易权、矿产开采权。毕竟,连保护领地安全的责任都不愿承担,留着那些特权,也只是浪费。”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那些贵族脸色惨白。收回特权,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东境伯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艾德里安冰冷的目光下把话咽了回去。其他贵族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艾德里安看着他们服软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那些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各位没有异议,”艾德里安站起身,“那么会议就到这里。相关的文件,我会让政务官尽快下发到各位手中。散会。”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议事厅,留下一群面如死灰的贵族。 回到卧室,艾德里安再也撑不住,猛地咳嗽起来,用手帕捂着嘴,指缝间再次渗出了血迹。侍从连忙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殿下,您怎么又咳血了?快躺下休息吧!” 艾德里安摆了摆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海面上乌云密布,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淫尾海妖号’去向不明……”他低声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伊瑟克·德莱斯切,你到底想干什么?” ....... 暴风雨终于在深夜降临。狂风呼啸,巨浪滔天,“淫尾海妖号”在波峰浪谷中上下颠簸,仿佛随时都会被大海吞噬。船舱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膝盖,抽水机也因为长时间运转而罢工了。 “船长,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船就要沉了!”本浑身湿透,脸上满是绝望。水手们也都瘫坐在甲板上,眼神空洞,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伊瑟克站在船头,任由冰冷的海水拍打在脸上。他看着眼前狂暴的大海,心中却异常平静。 难道他伊瑟克·德莱斯切,真的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自己当上海盗的初衷,想起了那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想起了那个远在公国王宫里的、总是板着一张脸的王子。 “真可惜啊……还没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呢……”他低声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的浓雾中,隐约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闪烁。 “那是什么?!”伊瑟克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像是……灯塔?!” 在这荒无人烟的幽灵海峡里,怎么会有灯塔? “不管了!朝着灯光的方向开!”伊瑟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下令。 尽管舵轮已经有些失灵,但在水手们的拼死努力下,“淫尾海妖号”还是缓缓地朝着灯光的方向驶去。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座灯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它矗立在一座小小的孤岛上,塔身是白色的,在暴风雨中显得格外醒目。 更让伊瑟克惊讶的是,灯塔的顶部,竟然插着一朵巨大的、用蓝色琉璃制成的玫瑰!在闪电的照耀下,那朵琉璃玫瑰散发出幽幽的蓝光,美丽而诡异。 “是……是他?”伊瑟克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淫尾海妖号”终于在孤岛的背风处找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水域。伊瑟克带着本和几个水手,划着小艇登上了孤岛。 灯塔的门没有锁。伊瑟克推开门,一股干燥的、带着淡淡书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塔内部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伊瑟克拿起纸条,上面是他熟悉的、却又比平时工整许多的字迹: “致伊瑟克·德莱斯切船长: 听闻幽灵海峡近日有暴风雨,料想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可能会闯进去送死。这座灯塔是我早年游历东方时发现的,略作改造,希望能在你‘自寻死路’时,稍微‘迷途知返’。 另外,你上次送的东方‘止咳散’,我没喝,但我让人查了一下,药方是对的。算你……有点良心。 至于你欠我的那些‘惊喜’,我等着你来‘偿还’。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 伊瑟克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座荒岛上的灯塔,竟然是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来这里?他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船长,您看!”本指着灯塔角落里的一个木箱,“这里有淡水和食物!还有……修补船只用的工具和木料!” 伊瑟克走过去,打开木箱,里面果然装满了各种物资。甚至还有一套崭新的、质地精良的换洗衣物。 他拿起那套衣服,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属于艾德里安的冷冽香气。 “他……他怎么会……”伊瑟克喃喃自语,心中的震惊和疑惑达到了顶点。 这个一直想要抓住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的王子,竟然在暗中为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个“避难所”?还留下了这么多物资? 难道…… 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那个冰块王子,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难道他对自己,也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感觉? 伊瑟克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看着窗外依旧狂暴的风雨,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本,”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通知兄弟们,我们……有救了。” “可是船长,这到底是……”本还是一脸茫然。 “别问那么多了,”伊瑟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把船修好,等暴风雨停了,我们……回维瑞迪恩。” “回维瑞迪恩?!”本吓了一跳,“船长,您疯了?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伊瑟克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放心吧,这次回去,我们不是去抢东西的。” 他举起手中的纸条,在油灯下晃了晃:“我们是去……‘偿还’债务的。” 而此时,在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宫里,艾德里安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狂暴的风雨。他的咳嗽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侍从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琉璃瓶:“殿下,这是您让我去东方商船那里换来的‘止咳散’,他们说这是最后一瓶了。” 艾德里安接过琉璃瓶,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瓶身上,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蓝色玫瑰。 几天前,自己让人暗中调查伊瑟克送来的那瓶药。当御医告诉他,那确实是一味治疗风寒咳嗽的良药,而且没有任何毒性时,他心中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几乎让他失态。 他以为伊瑟克只是在玩弄他,却没想到,那个海盗竟然真的……在关心他?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慌,也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他是公国的王子,而他是海盗,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得知“淫尾海妖号”可能闯入幽灵海峡时,毫不犹豫地派人去点亮了那座他早已废弃的灯塔? 为什么他会在灯塔里留下那么多物资,甚至……一套他自己都没穿过的、最舒服的丝质睡衣? 艾德里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钓大鱼”,只是为了在伊瑟克最放松的时候抓住他。 对,一定是这样。 第8章 宴会 今天是公国传统的“仲夏假面舞会”,旨在联络各领地贵族,同时也是年轻男女们社交的绝佳场合。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站在二楼的露台,俯瞰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他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咳嗽也基本痊愈,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与冷冽。 “殿下,宾客们差不多都到齐了。”侍从低声禀报,手中端着一个银盘,上面放着一杯温水,“医生叮嘱过,让您尽量少饮酒,多喝温水。” 艾德里安点点头,接过水杯,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楼下。他在人群中搜索着,不是为了寻找某个贵族小姐,而是在警惕着那个该死的海盗——伊瑟克·德莱斯切。 自从幽灵海峡一别,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淫尾海妖号”像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踪迹。这让艾德里安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以伊瑟克的性格,绝不可能如此安静。他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殿下,您看,那位是……”侍从突然指着入口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好像是来自东方海域的那位神秘贵族,据说叫……叫塞拉斯·莱昂?” 艾德里安顺着侍从的手指望去,目光瞬间被那个刚刚步入宴会厅的男人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丝绒礼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与其他贵族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是少见的浅白色,齐肩长度,用一根金色的丝绒缎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不经意地垂落在额前,显得随性而又不失优雅。他没有戴面具,脸上带着温和而疏离的笑容,眼神明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最让艾德里安注意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其他贵族那种浓郁的香水味,而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海盐和阳光的清爽气息,这在充斥着脂粉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塞拉斯·莱昂?”艾德里安喃喃自语,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示意侍从,“去查一下,这位‘塞拉斯·莱昂’的来历。” “是,殿下。”侍从领命而去。 艾德里安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男人。他看到他正端着一杯香槟,从容不迫地与周围的贵族们交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场合。他的谈吐风趣幽默,引得周围的贵族小姐们阵阵轻笑,就连一向古板的西境领主,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有意思。”艾德里安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他见过太多虚伪的贵族,像这样真正能在谈笑间掌控全场的人,并不多见。 就在这时,那个自称塞拉斯·莱昂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艾德里安的目光,抬起头,朝着露台上的王子微微颔首,举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他的眼神明亮,带着一丝挑衅,又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艾德里安微微一怔,随即也举起手中的温水,算是回应。 很快,侍从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困惑:“殿下,关于这位塞拉斯·莱昂,情报司那边没有太多记录。只知道他自称是东方某个小公国的没落贵族,最近才来到维瑞迪恩,似乎很有钱,在城东买了一座不小的庄园。” “没落贵族?”艾德里安挑眉,“能穿着东地中海最上等的丝绒,戴着价值不菲的蓝宝石袖扣,会是没落贵族?”他注意到那个男人袖口处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芒,那绝不是普通贵族能拥有的饰品。 “也许……是变卖了家产?”侍从猜测道。 “有可能。”艾德里安放下水杯,“走,我们下去看看。这位塞拉斯·莱昂,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当艾德里安走进宴会厅时,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那位“塞拉斯·莱昂”。 男人主动走上前来,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动作优雅而流畅:“殿下,久仰大名。我是塞拉斯·莱昂,很荣幸能参加公国的仲夏舞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口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艾德里安打量着他,近距离看,这个男人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嘴唇的弧度恰到好处,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像蕴藏着无尽的海洋,当他看着你时,仿佛能看透你的心思。 “塞拉斯·莱昂先生,”艾德里安伸出手,语气平静,“欢迎来到维瑞迪恩。不知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男人握住艾德里安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尖带着一丝薄茧,这在养尊处优的贵族中是很少见的。“殿下说笑了,”他微微一笑,“我只是厌倦了东方的炎热,听说维瑞迪恩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特来见识一下。尤其是殿下您的贤明,早已传遍了整个海域。”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恭维了艾德里安,又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艾德里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先生过奖了。维瑞迪恩只是一个小国,不值一提。” “哦,不,”塞拉斯·莱昂摇摇头,眼神真诚,“在我看来,维瑞迪恩公国在殿下的治理下,井井有条,贸易繁荣,尤其是在海防方面的建设,更是让不少沿海国家羡慕。” 提到海防,艾德里安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先生对海防也有研究?” “略知一二,”塞拉斯·莱昂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一杯香槟,“我曾在东地中海游历过一段时间,见识过那里的海盗猖獗。相比之下,维瑞迪恩的海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和平圣地’了。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殿下的英明领导。” 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恭维,但艾德里安却没有感到反感。相反,他觉得这个塞拉斯·莱昂对海防的理解颇为深刻,比如如何利用洋流布置巡逻路线,如何根据季节变化调整防御重点,甚至他指出提高保险费率会变相压缩中小商人的利润,反而可能迫使他们铤而走险,不如在主要航道增设暗哨,以皇家舰队的威慑力降低海盗袭扰的概率。这想法大胆却务实,甚至与艾德里安私下推演过的方案不谋而合。 两人站在角落,围绕着政务和海防问题聊了起来。艾德里安惊讶地发现,这个塞拉斯·莱昂不仅谈吐不凡,而且对治国理政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他提出的一些建议,甚至让艾德里安都感到眼前一亮。 “先生真是深藏不露,”艾德里安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比起我国那些只知道吟风弄月的贵族,先生的见解可谓是一针见血。” 塞拉斯·莱昂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殿下谬赞了。我只是喜欢到处走走,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些皮毛。倒是殿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才让我深感佩服。” 他们转而谈起了农田灌溉的水利布局,他甚至能精准地指出西境运河图纸上几处不易察觉的设计缺陷,提出的改良方案简洁高效。 艾德里安渐渐被他的见解吸引。此人对政务的理解兼具大局观与细节把控,既有贵族的理论基础,又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实践智慧,仿佛……仿佛在惊涛骇浪里打磨出来的生存哲学。 他们从关税谈到民生,从海防谈到王室仪仗,艾德里安第一次发现,与一个思维敏捷、见解独到的人交谈是如此畅快,甚至——有些志同道合的错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突然遇到了一个能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对了,殿下,”塞拉斯·莱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蓝色丝绒盒子,“听说今天是仲夏舞会,我特意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艾德里安看着那个蓝色的盒子,心中莫名地一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塞拉斯·莱昂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胸针,造型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瓣上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这是我在东方偶然得到的,”塞拉斯·莱昂拿起胸针,示意艾德里安,“我觉得它很配殿下您的气质,清冷而高贵,如同这蓝色的玫瑰,美丽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艾德里安看着那枚胸针,心脏猛地一缩。蓝色玫瑰……又是蓝色玫瑰!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塞拉斯·莱昂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狡黠。 塞拉斯·莱昂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殿下,您觉得如何?”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也许是他多心了,蓝色玫瑰只是一个巧合。眼前的这个人,是塞拉斯·莱昂,一个来自东方的贵族,不是那个该死的海盗。 “很精致,”艾德里安接过胸针,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多谢先生的礼物。” “能得到殿下的喜欢,是我的荣幸。”塞拉斯·莱昂微微躬身,笑容依旧温和。 接下来的时间里,艾德里安刻意与塞拉斯·莱昂保持着距离,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他看到他与贵族小姐们跳舞,舞步优雅流畅;他看到他与老贵族们谈论时政,言辞犀利独到;他甚至看到他在花园里,对着一只迷路的小猫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这个塞拉斯·莱昂,仿佛是一个完美的贵族典范,英俊、优雅、聪明、风趣,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舞会进行到一半,艾德里安借口处理政务,暂时离开了宴会厅。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回到书房,艾德里安立刻召来了情报司司长。 “殿下,关于塞拉斯·莱昂,我们又深入调查了一下,”司长汇报说,“他提供的所有身份信息都能对上,包括他在东方的庄园,以及他沿途的贸易记录。看起来,他确实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商人。” “普通?”艾德里安冷哼一声,“一个普通的贵族商人,能对海防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能提出那些连我都觉得受益匪浅的建议?” 司长面露难色:“殿下,也许……他真的只是见多识广?” 艾德里安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也许真的是他太过敏感了,因为那个该死的海盗,他现在看谁都像敌人。 “算了,”艾德里安挥挥手,“继续监视他,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殿下。” 司长退下后,艾德里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宁静的花园。月光洒在盛开的玫瑰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塞拉斯·莱昂,产生了一丝难得的“好感”。 “也许,维瑞迪恩真的需要这样的人才。”艾德里安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侍从敲门进来,手中捧着一捧娇艳欲滴的蓝色玫瑰。 “殿下,这是刚刚有人送到王宫后门的,说是……送给您的。”侍从的脸色有些古怪,“送花的人说,这是塞拉斯·莱昂先生特意为您准备的,祝您‘晚安好梦’。” 艾德里安看着那捧蓝色玫瑰,瞳孔猛地收缩。 蓝色玫瑰……塞拉斯·莱昂……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他想起了塞拉斯·莱昂那温暖而干燥的手掌,想起了他指尖的薄茧,那绝不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该有的! 那股淡淡的海盐和阳光的气息,那是长期在海上生活的人才会有的味道! 他谈论海防时的那些细节分明是来自于实战经验,而不是书本知识! 还有那枚蓝色玫瑰胸针,还有他临走时说的“晚安好梦”…… “是他!”艾德里安猛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个混蛋!又是他!伊瑟克·德莱斯切!” 他怎么就这么蠢!竟然被那个海盗耍得团团转!还觉得他“志同道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艾德里安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气得晕过去。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那个海盗不仅闯入了他的宴会,还伪装成贵族,与他谈笑风生,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可笑的“好感”! “来人!”艾德里安厉声喊道,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立刻!马上!给我把塞拉斯·莱昂给抓起来!不!把整个王都给我搜遍!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伊瑟克·德莱斯切给我找出来!” “是!殿下!”侍从被艾德里安的怒火吓得脸色惨白,连忙领命而去。 艾德里安看着桌上那捧娇艳的蓝色玫瑰,只觉得无比刺眼。他猛地抓起花束,狠狠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上去。 花瓣散落一地,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情。 “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你好大的胆子!” 而此时,在王宫之外的一条小巷里,伊瑟克·德莱斯切正靠在墙上,撕下拉住头发的金色缎带,任由长发披散在肩上。他脱下身上的深紫色礼服,露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黑色便装。 他看着王宫方向隐隐透出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冰块王子?我的‘惊喜’还满意吗?”他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还债’礼物哦。” 他想起了在宴会厅里,艾德里安那惊讶、赞赏,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眼神,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愉悦。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冰块王子,终于也有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时候。 “不过,看你气得快要爆炸的样子,好像……有点可爱?”伊瑟克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算了,还是先溜吧,免得被你的卫兵抓住,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像一只灵活的猫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王宫里,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的怒火还在持续燃烧。卫兵们倾巢而出,在王都的各个角落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殿下,没有找到塞拉斯·莱昂先生,”卫队长满头大汗地回来汇报,“所有出城的关卡都已经封锁,他应该还在王都里。” 艾德里安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地上被碾得粉碎的蓝色玫瑰,心中的怒火丝毫没有减退。 “继续搜!”艾德里安冷冷地说,“就算是把王都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殿下!” 卫队长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艾德里安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羞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伊瑟克·德莱斯切的这次“拜访”,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个海盗不仅胆大包天,而且聪明过人,竟然能想到伪装成贵族,光明正大地闯入王宫,甚至与他谈论政务。 “他到底想干什么?”艾德里安喃喃自语。 是为了挑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这个海盗,似乎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向他表达着什么。 是敌意?还是…… 艾德里安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想法。不管伊瑟克想干什么,他都不会让他得逞。 “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给我等着。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轻易逃脱。”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写下命令:加强王宫守卫,提高警惕,严查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外来贵族。 做完这一切,艾德里安才感到一丝疲惫。他拿起桌上的蓝宝石胸针,看着那朵精致的蓝色玫瑰,眼神复杂。 这个海盗,真是越来越让他头疼了。 而此刻的伊瑟克,已经回到了他在城东买下的那座庄园。他坐在书房里,桌上放着一杯刚倒好的朗姆酒,旁边还有一朵新鲜的蓝色玫瑰。 他拿起胸针,看着上面精致的蓝宝石玫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冰块王子,喜欢我的礼物吗?”他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这只是开始哦。你的‘追求者’,还会给你带来更多‘惊喜’的。” 他端起酒杯,对着窗外王宫的方向,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然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朗姆酒的辛辣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暖意。伊瑟克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9章 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维瑞迪恩公国的王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艾德里安下令全城戒严,加强了王宫和各个重要场所的守卫,对所有外来人员进行严格的身份核查。然而,那个自称塞拉斯·莱昂的海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艾德里安每天都要听取卫队长的汇报,得到的却总是“没有任何发现”的消息。这让他更加确信,伊瑟克·德莱斯切一定还在王都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像一只潜伏的狐狸,伺机而动。 “殿下,情报司在城东找到了塞拉斯·莱昂租住的庄园,”这天早上,侍从进来汇报,“但是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具。看样子,他走得很匆忙。” 艾德里安正在批阅文件,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太多意外。 “他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给您的。”侍从将一封用蓝色蜡封的信放在桌上。 艾德里安放下羽毛笔,看着那封信。熟悉的蓝色蜡封,上面没有任何纹章,只有一个随意勾勒的玫瑰图案。 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是伊瑟克那熟悉的、潦草张扬的字迹: “亲爱的冰块王子殿下: 希望您没有因为我小小的‘惊喜’而气坏了身体。毕竟,像您这样‘完美无缺’的人,要是气出个三长两短,我会很‘心疼’的。 别白费力气找我了,以您手下那些‘木头桩子’的效率,就算找一年也找不到我。不过,我可以给您一个小小的提示——我现在就在您‘眼皮底下’,看着您为我心烦意乱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对了,上次送您的蓝宝石胸针还喜欢吗?那可是我‘精心挑选’的礼物,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伴’在您身边。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我听说您最近在为夏季的海上贸易发愁?放心,有我‘淫尾海妖号’在,保证您的商船……嗯,至少不会全部被抢光。 作为‘回报’,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小忙——下次宴会,记得穿那件月白色的礼服,很衬您。 您忠实的, 伊瑟克·德莱斯切” 艾德里安读完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混蛋!竟然还在王都!而且还在嘲笑他的卫兵! “他怎么敢!”艾德里安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他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 侍从吓得不敢作声,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艾德里安拿起那枚蓝宝石胸针,看着上面精致的蓝色玫瑰,只觉得无比讽刺。他竟然戴着这个海盗送的胸针,在宴会上与他谈笑风生,甚至还觉得他“志同道合”! “传令下去,”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加大对城东区域的排查力度,尤其是那些废弃的仓库和无人居住的房屋。另外,通知港口监工,密切关注所有进出港口的船只,特别是那些小型商船和渔船。” “是,殿下。” 侍从退下后,艾德里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繁忙的港口。夏季是海上贸易的旺季,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船进出维瑞迪恩的港口,运载着香料、丝绸、珠宝等贵重货物。这也是海盗活动最频繁的时期。 伊瑟克在信中提到了海上贸易,难道他又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艾德里安皱起眉头。他已经加强了海防巡逻,但“淫尾海妖号”就像一个幽灵,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抢走商船,留下蓝色玫瑰,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必须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艾德里安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海军上将求见。 “殿下,”上将行过礼后,汇报道,“根据最新的巡逻报告,‘淫尾海妖号’仍然没有任何踪迹。但是,在公国北部海域,有商船报告说看到了一艘黑色的快船,船速极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雾中。” “黑色快船?”艾德里安挑眉,“会不会是‘淫尾海妖号’?” “有可能,”上将点点头,“但是报告中说,那艘船没有悬挂任何旗帜,而且船身比‘淫尾海妖号’要小一些。” “比‘淫尾海妖号’小?”艾德里安陷入了沉思。伊瑟克有一艘备用的快船,用于快速突袭和逃脱,难道他这次动用了那艘船? “加强北部海域的巡逻,”艾德里安下令,“另外,通知所有商船,近期尽量结伴而行,不要单独出海。尤其是运载贵重货物的船只,必须有海军护卫舰护航。” “是,殿下。” 上将退下后,艾德里安感到一阵疲惫。他发现,自己似乎总是在被动地应对伊瑟克的行动,而无法掌握主动权。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将伊瑟克·德莱斯切彻底引出来的计划。 几天后,艾德里安宣布,将在三天后举行一场盛大的海上阅兵仪式,以展示维瑞迪恩公国的海军实力,同时也为夏季的海上贸易保驾护航。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国,甚至传到了周边的国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向海盗发出的无声警告。 “殿下,您真的要举行海上阅兵?”侍从有些担心,“万一伊瑟克·德莱斯切趁机偷袭怎么办?” “我就是要他来偷袭,”艾德里安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他的计划很简单:以海上阅兵为诱饵,吸引伊瑟克的注意力,然后在他动手的时候,将他一举擒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艾德里安亲自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他将海军主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参加阅兵,展示实力,另一部分则埋伏在附近的海域,等待伊瑟克的出现。 同时,他还故意放出消息,说这次阅兵仪式上,将会有一艘载有“公国宝藏”的船只随行,以增加对伊瑟克的吸引力。 “殿下,这样太冒险了,”海军上将有些犹豫,“万一‘宝藏’的消息是假的,伊瑟克会不会识破我们的计划?” “他会来的,”艾德里安语气坚定,“我了解他,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制造惊喜’的机会。” 他确实了解伊瑟克。那个海盗最喜欢的就是挑战不可能,最喜欢的就是在他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的计划里捣乱。 “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艾德里安问道。 “一切就绪,殿下,”上将回答,“埋伏的舰队已经到位,信号系统也调试完毕。只等您的命令。” “很好,”艾德里安点点头,“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自行动。我们要等他完全进入陷阱,再关门打狗。” “是,殿下!” 接下来的两天,艾德里安显得格外忙碌。他不仅要处理日常的政务,还要亲自检查海上阅兵的准备情况,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然而,在忙碌的表象下,他的心中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他期待着伊瑟克的出现,期待着与他的再次“交手”。虽然每次都被气得半死,但不得不承认,与那个海盗的较量,让他平淡的生活多了一丝刺激和挑战。 “我这是怎么了?”艾德里安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想法,“我是公国的王子,他是海盗,我们是敌人。” 可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伊瑟克伪装成塞拉斯·莱昂时,那双充满笑意的深蓝色眼睛,以及他谈论政务时,那副自信而迷人的样子。 “该死!”艾德里安低声咒骂了一句,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文件。 三天后,海上阅兵的日子到了。 清晨,维瑞迪恩公国的港口一片繁忙景象。数十艘海军舰艇整齐地排列在海面上,桅杆上飘扬着公国的白色玫瑰旗帜。岸上,无数民众聚集在码头,兴奋地等待着阅兵仪式的开始。 艾德里安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海军制服,站在旗舰“雷霆号”的甲板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他的身后,站着海军上将和一众高级将领。 “殿下,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上将汇报道,“只等您下令,阅兵仪式就可以开始了。” 艾德里安点点头,举起望远镜,望向远处的海平面。 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明媚,能见度极好。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开始吧。”艾德里安下令。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海上阅兵仪式正式开始。一艘艘舰艇按照预定的路线,缓缓驶过港口,接受王子和民众的检阅。 舰艇上的水兵们精神抖擞,整齐地排列在甲板上,向岸上的民众挥手致意。岸上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阅兵仪式上,而是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海域。 他知道,伊瑟克·德莱斯切一定就在附近,像一只潜伏的鲨鱼,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阅兵仪式进行到一半,按照计划,那艘载有“公国宝藏”的船只——一艘装饰华丽的大型商船,在两艘护卫舰的护送下,缓缓驶入了阅兵队列。 这是整个阅兵仪式的“**”,也是引诱伊瑟克上钩的关键。 艾德里安举起望远镜,紧紧盯着那艘商船。他能看到船上的水手们正在忙碌地搬运着“宝藏”——那些用木箱装着的、据说价值连城的珠宝和金币。 “殿下,您看!”突然,一名瞭望手大声喊道,“东南方向,发现一艘可疑船只!” 艾德里安心中一紧,立刻将望远镜转向东南方向。 果然,在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艘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艘黑色的快船,船速极快,正朝着阅兵队列的方向驶来! “是‘淫尾海妖号’!”有人认了出来,惊呼道。 艾德里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到那艘船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但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属于伊瑟克·德莱斯切的气息。 “准备战斗!”艾德里安厉声下令。 随着他的命令,原本整齐的阅兵队列瞬间变阵,几艘主力舰艇迅速上前,挡住了“淫尾海妖号”的去路。 然而,“淫尾海妖号”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那艘载有“宝藏”的商船直冲过去! “开火!”海军上将下令。 几艘舰艇同时开火,炮弹呼啸着飞向“淫尾海妖号”。 然而,伊瑟克·德莱斯切显然早有准备。“淫尾海妖号”在海面上灵活地穿梭,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炮弹,只有一两发擦着船舷飞过,造成了一些轻伤。 “他想抢那艘商船!”上将大声喊道。 艾德里安看着“淫尾海妖号”的动作,眉头皱得更紧了。伊瑟克的目标果然是那艘载有“宝藏”的商船。 “让护卫舰保护商船,”艾德里安下令,“其他舰艇,全力拦截‘淫尾海妖号’!” 战斗瞬间爆发。海面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淫尾海妖号”在众多舰艇的围攻下,却依然显得游刃有余。伊瑟克·德莱斯切对海战的精通,超出了艾德里安的预料。 他看着“淫尾海妖号”在舰艇之间灵活穿梭,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佩服。这个海盗,确实有两下子。 “殿下,‘淫尾海妖号’快要接近商船了!”上将焦急地喊道。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启动备用计划了。 “通知埋伏在西南海域的舰队,”艾德里安下令,“立刻出击,封锁‘淫尾海妖号’的退路!” “是!殿下!” 很快,西南海域出现了几艘舰艇的身影,它们高速驶来,迅速封锁了“淫尾海妖号”的退路。 现在,“淫尾海妖号”被前后夹击,陷入了重围! 艾德里安心中一喜,以为胜券在握。 然而,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起了一层浓浓的海雾! “怎么回事?”艾德里安大惊失色。 夏季的海面上,很少会出现如此浓重的海雾。这太反常了! “殿下,能见度太低了!我们看不见‘淫尾海妖号’了!”瞭望手焦急地喊道。 海雾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瞬间笼罩了整个海域。原本清晰可见的舰艇,此刻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保持阵型!不要慌乱!”艾德里安大声下令,试图维持秩序。 然而,海雾太大了,舰艇之间的通讯变得困难,阵型也开始混乱。 就在这时,“雷霆号”的船身猛地一震! “怎么回事?!”艾德里安差点摔倒,连忙扶住栏杆。 “殿下!我们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水手们惊慌地喊道。 艾德里安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透过浓雾,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雷霆号”旁边快速掠过,船上的人正在向他们挥手,似乎在嘲笑他们。 是伊瑟克·德莱斯切! 他竟然利用海雾作为掩护,偷袭了“雷霆号”! “追!给我追!”艾德里安怒吼道。 然而,在浓雾中,他们根本找不到“淫尾海妖号”的踪迹。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嘲笑声和船桨划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海雾渐渐散去。 海面上,只剩下维瑞迪恩的舰艇们在原地打转,而“淫尾海妖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德里安站在“雷霆号”的甲板上,看着空荡荡的海面,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的计划,又一次被伊瑟克·德莱斯切破坏了。而且,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计划,甚至连海雾都像是他安排好的一样。 “这个混蛋……”艾德里安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的怒火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殿下,”上将走过来,脸色苍白,“我们……我们让他跑了。”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需要好好反思,为什么每次都被伊瑟克牵着鼻子走。 “调查一下,”艾德里安冷冷地说,“刚才的海雾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那是巧合。” “是,殿下。” 回到王宫,艾德里安立刻召来了情报司司长。 “殿下,关于今天的海雾,我们调查清楚了,”司长汇报说,“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海雾,而是有人在附近海域释放了大量的‘雾粉’——一种东方海域的海盗常用的□□粉,遇水会产生大量的浓雾,同时还能干扰人的嗅觉和听觉。” 艾德里安闻言,眼神更加冰冷。果然是伊瑟克干的!他竟然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还有,”司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在‘雷霆号’的船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递给艾德里安一朵蓝色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海水的湿气。 艾德里安看着那朵蓝色玫瑰,只觉得一阵无力。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伊瑟克总是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留下一朵蓝色玫瑰,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到底想干什么?”艾德里安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这个海盗,似乎对他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兴趣”。他不是为了钱财,也不是为了领土,他好像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这个认知让艾德里安感到一阵恐慌。他不知道伊瑟克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殿下,”司长小心翼翼地说,“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既然我们抓不到他,不如……” “不如什么?”艾德里安抬头看着他。 “不如……试着去了解他。”司长鼓起勇气说,“我们对伊瑟克·德莱斯切的了解太少了。如果我们能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动机,也许就能找到对付他的办法。” 艾德里安沉默了。司长的话,让他陷入了深思。 也许,司长说得对。他一直把伊瑟克当成一个需要消灭的敌人,却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他。 “好,”艾德里安点点头,“你去查。我要知道关于伊瑟克·德莱斯切的一切,他的出身,他的过去,他为什么会成为海盗,他的弱点是什么。总之,我要知道所有能查到的信息。” “是,殿下!” 司长退下后,艾德里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情报司的效率很高。在艾德里安下令深入调查伊瑟克·德莱斯切的背景后,仅仅三天,就送来了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 艾德里安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羊皮纸,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故事。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报告。 报告的开头,是伊瑟克·德莱斯切的基本信息。年龄:约二十五岁。出生地:未知。已知的最早记录,是他在五年前突然出现在东地中海海域,夺取了一艘小型海盗船,自封为“淫尾海妖号”船长,从此开始了他的海盗生涯。 “五年前……”艾德里安喃喃自语。五年前,他刚刚开始接手公国的部分政务,而伊瑟克·德莱斯切,则刚刚在海盗界崭露头角。 报告接下来详细记录了伊瑟克·德莱斯切这五年来的“战绩”:他袭击过的商船数量,抢夺的货物价值,以及他留下蓝色玫瑰的“习惯”。这些内容,艾德里安早已通过海军的情报有所了解,并没有太多新意。 直到他翻到报告的后半部分,关于伊瑟克·德莱斯切的“过去”。 “根据我们在东地中海的线人回报,”报告中写道,“伊瑟克·德莱斯切并非天生的海盗。他似乎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精通多国语言,擅长航海和格斗,甚至对政务和贸易也有一定的了解。” 艾德里安挑眉。这一点,他在塞拉斯·莱昂身上已经有所体会。 “我们的线人还提到,”报告继续写道,“大约在十年前,东地中海的一个小国——阿瓦隆公国,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老国王被推翻,王室成员大多被处决或流放。其中,老国王唯一的儿子,一位名叫‘伊瑟克’的小王子,也在那场政变中失踪了。” “伊瑟克……”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难道只是巧合? “线人怀疑,”报告中分析道,“伊瑟克·德莱斯切很可能就是阿瓦隆公国失踪的小王子。当年他侥幸逃脱,辗转来到了西地中海,为了复仇或者生存,才成为了海盗。” 艾德里安放下报告,陷入了沉思。 阿瓦隆公国……他记得这个名字。那是东地中海的一个小国,以盛产蓝宝石和玫瑰闻名,后来在一场血腥的政变中灭亡了。他没想到,伊瑟克·德莱斯切竟然可能是那个亡国的小王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成为海盗的动机就很明确了——复仇。 可是,阿瓦隆公国灭亡已经十年了,伊瑟克为什么直到五年前才出现?这中间的五年,他去了哪里? 而且,以一个亡国王子的身份,他是如何在短短五年内,成为令整个海域闻风丧胆的海盗船长的? 艾德里安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殿下,”侍从端着一杯热可可走进来,“情报司的司长求见,说有新的发现。” “让他进来。”艾德里安揉了揉太阳穴。 司长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殿下,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在东地中海的线人传来消息,说找到了一位当年阿瓦隆公国的老臣,他认识失踪的小王子伊瑟克。” “哦?”艾德里安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老臣说,”司长汇报道,“当年的小王子伊瑟克,确实有着浅白色的头发和深蓝色眼睛,而且……他非常喜欢玫瑰,尤其是蓝色的玫瑰。阿瓦隆公国的王室花园里,就种着一种稀有的蓝色玫瑰,是老国王特意为小王子培育的。” 蓝色玫瑰……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跳。又是蓝色玫瑰! 难道,伊瑟克留下蓝色玫瑰的习惯,真的与他的过去有关? “老臣还说,”司长继续说道,“小王子伊瑟克小时候非常聪明,也非常调皮,经常偷偷跑出王宫,去海边玩耍。他对大海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 这一点,倒是和艾德里安印象中的伊瑟克很像。那个海盗,确实像大海一样,自由、不羁、充满了未知。 “但是,”司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老臣说,小王子伊瑟克在八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落下了跛脚的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可是,我们所知道的伊瑟克·德莱斯切,行动敏捷,根本没有任何跛脚的迹象。” “跛脚?”艾德里安皱起眉头,“你确定?” “老臣非常肯定,”司长点点头,“他说那是小王子一生的遗憾,老国王为此请了无数名医,都没能治好。” 这就奇怪了。艾德里安见过伊瑟克·德莱斯切两次,一次是在海洞中,一次是在宴会上伪装成塞拉斯·莱昂,他的行动都非常正常,根本看不出任何跛脚的痕迹。 “难道……我们的线人搞错了?”艾德里安问道。 “有可能,”司长耸耸肩,“毕竟十年过去了,老臣的记忆也不一定完全准确。而且,阿瓦隆公国灭亡时,小王子才十岁左右,现在的伊瑟克·德莱斯切看起来有二十五岁左右,中间差了十五年,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 艾德里安点点头,觉得司长说得有道理。也许,伊瑟克·德莱斯切并不是阿瓦隆公国的小王子,只是名字巧合罢了。 “不过,殿下,”司长又说,“还有一个疑点。我们的线人说,当年阿瓦隆公国的王室徽记,是一只银色的人鱼,手持三叉戟,这和‘淫尾海妖号’的旗帜图案,非常相似。” 艾德里安闻言,立刻想起了“淫尾海妖号”船头那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确实画着一个扭曲的人鱼形象,尾巴是银色的,手里拿着一把三叉戟。 难道,这真的不是巧合? “看来,伊瑟克·德莱斯切的过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艾德里安喃喃自语。 他原本以为,伊瑟克只是一个普通的海盗,为了钱财和刺激而行动。但现在看来,他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继续查,”艾德里安对司长说,“一定要查清楚伊瑟克·德莱斯切的真实身份。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是,殿下!” 司长退下后,艾德里安拿起那份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 蓝色玫瑰,银色人鱼,阿瓦隆公国,小王子伊瑟克…… 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理清。 他想起了伊瑟克伪装成塞拉斯·莱昂时,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想起了他谈论政务时,那副自信而迷人的样子,想起了他在海雾中偷袭“雷霆号”时,那灵活的身手。 如果他真的是阿瓦隆公国的小王子,那么他成为海盗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寻找失落的宝藏? 而且,他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兴趣?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公国的王子,代表着秩序和规则,而他是海盗,代表着混乱和自由,所以想要挑战自己? 艾德里安觉得,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也许,伊瑟克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共鸣”?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艾德里安立刻否定了。他和那个海盗,一个是王子,一个是海盗,一个代表着秩序,一个代表着混乱,怎么可能有共鸣? “一定是我想多了。”艾德里安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想法。 第10章 王冠 维瑞迪恩公国的地牢深处,潮湿的石壁上渗出冰冷的水珠,滴落在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混合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铁锈气息。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站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身后跟着两名手持火把的卫兵,火光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石墙上。 “人就在里面,殿下。”卫队长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三天前,他们在城东一间废弃的酒窖里抓获了一个形迹可疑的水手,他身上带着“淫尾海妖号”特有的银色人鱼标记。 艾德里安点点头,示意卫兵打开牢门。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蜷缩在角落的身影。那是个皮肤黝黑、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正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门口,眼神里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漠然。 “你叫什么名字?”艾德里安走进牢房,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男人吐了口唾沫,没有回答。 “看来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艾德里安示意卫兵上前。两名卫兵立刻上前,粗暴地将男人从地上拽起,按在冰冷的石壁上。 “我再说一遍,”艾德里安走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在‘淫尾海妖号’上是什么职位?” 男人咬紧牙关,脸上的刀疤因用力而扭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老子出卖船长,做梦!” “杀了你?”艾德里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在这地牢里待上十年,每天看着老鼠打架,听着自己的骨头慢慢腐烂。” 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依旧倔强地别过头。 艾德里安知道,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他示意卫兵松开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扔在男人面前。钱袋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币碰撞声。 “这里有五十个金路易,”艾德里安淡淡地说,“告诉我关于伊瑟克·德莱斯切的事情,这些就是你的了。” 男人的眼睛贪婪地看了一眼钱袋,又迅速移开,冷哼一声:“老子不稀罕。” “一百个。”艾德里安面无表情地加码。 男人沉默了。 “我知道你跟着伊瑟克很多年了,”艾德里安继续说道,“他对你应该不薄。但你有没有想过,跟着一个海盗,终究没有好下场。与其在这里烂掉,不如拿了这笔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度晚年。” 男人的眼神开始动摇,他看着艾德里安,又看了看地上的钱袋,喉咙滚动了一下。 “我只要一个信息,”艾德里安抓住机会,“伊瑟克·德莱斯切有什么弱点?” “弱点?”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大笑起来,“船长他怎么可能有弱点!他是海上的魔鬼,是‘淫尾海妖’的化身!” “每个人都有弱点,”艾德里安逼近一步,目光紧锁着他,“你不说,有的是人说。但如果你说了,这一百个金路易是你的,而且,我可以放你走。” “放我走?”男人怀疑地看着艾德里安,“你会这么好心?” “我艾德里安·伊格纳缇说话算数。”艾德里安的语气斩钉截铁。 男人犹豫了很久,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但你得先把钱给我。” 艾德里安示意卫队长将钱袋交给男人。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看到里面闪闪发光的金币,眼睛里露出狂喜的神色。他迅速将钱袋塞进怀里,然后抬起头,看着艾德里安,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船长他……”男人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他的腿有问题。” “腿?”艾德里安挑眉,想起了情报司报告中提到的阿瓦隆小王子的跛脚,但他所见到的伊瑟克行动自如,“你确定?我见过他,他跑跳都很正常。” “那是因为他不能久站!”男人急切地说,生怕艾德里安不信,“船长他小时候受过伤,虽然治好了,但不能长时间站立。站久了,他的腿就会疼,疼得厉害,根本跑不动!”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信息和之前情报司的报告隐隐吻合,但又有所不同。如果伊瑟克真的有这个弱点,那将是抓住他的关键! “你怎么知道的?”艾德里安追问。 “我跟着船长五年了,”男人得意地说,“有好几次,我们打完仗,他总是偷偷躲起来揉腿。有一次我不小心撞见了,他差点杀了我,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艾德里安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看着男人,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记住,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是是是!”男人连忙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看着男人消失在地牢的阴影中,艾德里安转身对卫队长说:“派人盯着他,看他去哪里。但不要打草惊蛇。” “是,殿下。” 走出地牢,清晨的阳光洒在艾德里安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伊瑟克·德莱斯切的弱点——不能久站。 但问题是,如何让伊瑟克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并且站上足够长的时间? 那个海盗来无影去无踪,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更不可能在他面前久站。唯一的可能,就是利用伊瑟克对自己的“兴趣”。艾德里安想起了伊瑟克一次次的挑衅,想起了他留下的蓝色玫瑰,想起了他伪装成塞拉斯·莱昂时的谈笑风生。 这个海盗,似乎以招惹自己为乐。 “也许……”艾德里安喃喃自语,“我需要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惊喜’。” ...... 三天后,维瑞迪恩公国的皇家花园里,一场小型的园艺品鉴会正在举行。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亲自坐镇,邀请了几位对园艺颇有研究的贵族夫人和学者,名义上是品鉴新引进的东方花卉,实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艾德里安站在花园中央的喷泉旁,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的目光看似在欣赏满园的花草,实则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他知道,伊瑟克·德莱斯切一定会来。 果然,当品鉴会进行到一半,一位贵族夫人正兴奋地谈论着一株稀有的红色郁金香时,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 “哦?我还以为王子殿下只喜欢冷冰冰的政务,没想到对这些花花草草也感兴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丝绒外套的男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他没有戴面具,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正是伊瑟克·德莱斯切。 “伊瑟克·德莱斯切!”卫队长立刻上前,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看着他。 周围的贵族们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后退,躲在艾德里安身后。 艾德里安却异常平静,他摆了摆手,示意卫队长不要轻举妄动。“伊瑟克船长,”他的声音冰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到我的花园里来。” “殿下说笑了,”伊瑟克耸了耸肩,走到艾德里安面前,距离不到三步,“我只是听说殿下这里有罕见的蓝色玫瑰,忍不住想来一睹芳容。”他的目光在艾德里安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不过,比起花,我觉得殿下您本人更赏心悦目。” 艾德里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地说:“可惜,我这里没有蓝色玫瑰,只有红色的郁金香。” “是吗?”伊瑟克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和殿下说说话,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艾德里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必须拖延时间,让伊瑟克久站。“既然来了,就不妨多待一会儿。”他故意说道,“正好,我也想听听,你这个海盗,对园艺有什么高见。” “园艺?”伊瑟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殿下,您这是在逗我吗?我可是海盗,只知道抢钱抢珠宝,哪懂什么园艺。” “是吗?”艾德里安挑眉,“我还以为,能培育出蓝色玫瑰的人,对花草应该有些研究。”他故意提起蓝色玫瑰,想看看伊瑟克的反应。 果然,伊瑟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戏谑的表情。“殿下说笑了,那不过是用染料染的罢了,算不得什么。” “哦?是吗?”艾德里安继续追问,“我听说,阿瓦隆公国的王室花园里,有种真正的蓝色玫瑰,是用蓝宝石粉末浇灌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伊瑟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他不置可否地说,“不过,阿瓦隆公国早就灭亡了,就算有,恐怕也早就枯萎了。” 艾德里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伊瑟克瞬间的僵硬,心中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他继续不动声色地和伊瑟克闲聊,从园艺谈到航海,从政务谈到风土人情。他发现,伊瑟克不仅对这些话题了如指掌,而且谈吐风趣,见解独到,若不是知道他的海盗身份,艾德里安几乎要以为他是哪个没落的贵族公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艾德里安注意到,伊瑟克的脸色虽然依旧带着笑容,但眼神中已经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身体重心开始不自觉地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虽然动作很轻微,但逃不过艾德里安的眼睛。 “看来,伊瑟克船长对园艺确实没什么兴趣,”艾德里安故意说道,“聊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吧?” “还好,”伊瑟克强撑着笑容,“和殿下聊天,再久也不会累。”但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突然向前一步,挡住了伊瑟克想要离开的去路。“等等,”他的声音冰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关于你三番五次地来招惹我,到底什么目的?” 伊瑟克没想到艾德里安会突然发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您这是想抓我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你聊这么久?”艾德里安的眼神锐利如刀。 伊瑟克的脸色第一次露出了窘迫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腿上传来的一阵刺痛让他差点摔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得太久了,腿疾已经发作。 “原来如此,”艾德里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了然,“你的弱点,果然是不能久站。” 伊瑟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没想到艾德里安竟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艾德里安冷冷地说,“现在,你跑不了了。”他猛地抓住伊瑟克的手腕,大声喊道:“来人!抓住他!” 埋伏在花园各处的卫兵立刻冲了出来,将伊瑟克团团围住。 伊瑟克试图挣脱,但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使不出力气,他的动作也不像平时那样敏捷。“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知道自己这次栽了。 艾德里安看着被卫兵制服的伊瑟克,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个让他头疼了这么久的海盗,终于被抓住了。 “把他关进地牢,严加看守!”艾德里安下令。 “是,殿下!” 看着伊瑟克被卫兵带走,艾德里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知道,抓住伊瑟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 伊瑟克·德莱斯切被捕的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传遍了维瑞迪恩公国,乃至整个西地中海海域。人们震惊于王子竟然真的抓住了那个令人生畏的海盗“淫尾海妖”,王宫里一片欢腾,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然而,艾德里安本人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那张绘制精美的维瑞迪恩公国地图,眉头紧锁。他知道,伊瑟克·德莱斯切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三天后,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维瑞迪恩港口的海面上时,瞭望手惊恐的呼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警报!警报!前方海域发现大量船只!数量……数量惊人!” 艾德里安立刻冲到瞭望塔,举起望远镜望向海平面。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船只,至少有二十艘以上,而且每一艘都挂着黑色的旗帜,上面画着扭曲的银色人鱼——那是“淫尾海妖号”的标志! “我的天……”海军上将站在艾德里安身边,脸色惨白,“这……这是‘淫尾海妖’的舰队?!”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一直以为“淫尾海妖号”只是一艘单独的海盗船,最多有几艘辅助船只,却没想到,伊瑟克·德莱斯切竟然拥有如此庞大的舰队!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公国,原来他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 “他们想干什么?”卫队长紧张地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为首的一艘巨大的黑色旗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船头。那人穿着华丽的海盗服,浅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正是伊瑟克·德莱斯切!他竟然……没有被关在地牢里?! 艾德里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他明明被我们抓住了!” 就在这时,伊瑟克拿起一个巨大的扩音筒,他的声音通过海风清晰地传到了港口: “维瑞迪恩的子民们!你们的王子殿下,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竟然囚禁了我这个‘可怜’的海盗!但是,你们知道吗?”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我已经把你们公国最珍贵的东西——象征着王权的王冠,借出来‘欣赏’一下!”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一个金色王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什么?!”艾德里安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王冠!那顶从公国建立之初就流传下来的、象征着至高王权的王冠,竟然被伊瑟克偷走了! 港口的民众们也看到了那顶王冠,顿时一片哗然。在维瑞迪恩公国,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王冠在哪里,哪里就是王国的中心,子民们的忠诚也会追随王冠。如果王冠落入他人之手,整个公国可能会陷入混乱。 “艾德里安王子!”伊瑟克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挑衅,“用你自己来换你们的王冠!如果你不敢,那么你的子民们,恐怕就要考虑一下,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王冠的了!” 艾德里安紧紧握住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伊瑟克这是在逼他。如果他不去,王冠落在伊瑟克手里,公国的统治基础将会动摇;如果他去了,无疑是羊入虎口。 “殿下,不能去!这是陷阱!”海军上将连忙劝阻。 “可是,王冠……”艾德里安看着港口下方那些惶恐不安的民众,心中充满了矛盾。作为公国的王子,他有责任保护王冠,保护他的子民。 “你的子民只听王冠而不是你!”伊瑟克的话语像一把尖刀,刺穿了艾德里安的心脏。他知道,伊瑟克说的是事实。在古老的传统面前,他这个年轻的王子的权威,确实比不上那顶象征着正统的王冠。 “备船,”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去。” “殿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命令,”艾德里安的声音冰冷而坚定,“通知伊瑟克,我会去他的船上换回王冠。” 很快,一艘小船载着艾德里安,缓缓驶向伊瑟克的旗舰。海风呼啸,吹得艾德里安的礼服猎猎作响,他的心情沉重如铅。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别无选择。 当小船靠近旗舰时,伊瑟克亲自放下了绳梯。“欢迎光临,我的王子殿下。”他站在甲板上,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抓住绳梯,爬上了海盗船。船上的海盗们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轻蔑。 “王冠呢?”艾德里安一上甲板,就开门见山地问。 “别急嘛,”伊瑟克示意手下,“把我们的‘贵客’请到我的船长室去,好好‘招待’。” 艾德里安被带到了船长室,里面陈设奢华,充满了航海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朗姆酒和海盐的味道。伊瑟克坐在一张巨大的橡木桌后,桌上放着那顶金色的王冠。 “现在,王冠在这里,”伊瑟克指了指王冠,“你也来了。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把王冠给我,我要回去了。”艾德里安伸出手。 “回去?”伊瑟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殿下,您以为我大费周章把您请来,就是为了让您这么轻易地回去吗?” 艾德里安心中一紧,知道自己果然中了圈套。“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伊瑟克站起身,绕着艾德里安走了一圈,“只是想让您在我这里‘做客’一段时间。毕竟,您可是我‘最珍贵’的战利品。” 艾德里安知道,和这个海盗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猛地出手,想要抢夺桌上的王冠,同时准备偷袭伊瑟克。 然而,伊瑟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反而一把将他按在桌上,动弹不得。“殿下,您这是在玩火。”他的声音在艾德里安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 “放开我!”艾德里安挣扎着。 “如果您不想被扔进海里喂鲨鱼,就最好老实一点。”伊瑟克松开手,但眼神依旧锐利,“而且,您觉得,您现在跳船,能游回港口吗?这片海域,可是有很多饥饿的鲨鱼。” 艾德里安看着窗外波涛汹涌的大海,他知道,自己真的被困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艾德里安喘着气,看着伊瑟克,“你抓我,偷王冠,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瑟克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戏谑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大海,低声说道: “我是海盗,殿下。海盗最擅长的,就是偷取别人最珍贵的东西。而你,艾德里安·伊格纳缇,和你所代表的这个‘完美’的公国,就是我见过的最‘珍贵’的东西。” 第11章 绑架 咸腥的海风从舷窗缝隙灌进舱室,带着海藻与朗姆酒的混合气息。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或者说,如今被伊瑟克·德莱斯切戏称为“国王殿下”的囚徒——正用一块从侍从没留意的角落找到的碎布,第无数次擦拭着桌上那盏锈迹斑斑的铜灯。 他的月白色礼服早已在颠簸的海路上染上污渍,袖口被海水浸得发皱,可他指尖的动作依旧带着近乎偏执的工整,仿佛要将这海盗船上的每一粒尘埃都碾进完美的秩序里。 “我说,‘陛下’,”舱门被推开,伊瑟克斜倚在门框上,“您再擦下去,这灯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镀了层银。”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船舷外的海水:“比起你让水手把朗姆酒洒在我床铺上的行为,清理污渍是更有意义的事。” 三天前,船队离开维瑞迪恩海域时,伊瑟克曾站在船头,对着公国海岸线扬言“借用”王子一年。艾德里安当时以为这只是海盗的狂言,直到他被捆在桅杆上,看着熟悉的白色海岸线缩成地平线的一抹淡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顶被伊瑟克扣在他头上的、象征王权的金冠,此刻更像个讽刺的枷锁。 “关于您的国家,”伊瑟克踱步到桌边,随手拿起艾德里安刚擦完的铜灯,指尖在灯柱上留下几个油印,“我保证,等您‘休假’结束回去,那些老狐狸贵族会比您在时更乖顺。” “用海盗的方式?”艾德里安猛地转身,“比如让‘淫尾海妖号’的船队在港口晃一圈,威胁他们若敢乱动就把王宫变成酒馆?” 伊瑟克低笑出声:“殿下果然聪明。不过更有效的方法,是让他们知道——”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艾德里安的耳廓,“您在我手里活得好好的,而任何试图夺权的人,下一秒就会在自己的汤里发现一条晒干的鲨鱼鳍。” 艾德里安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舱壁。他无法想象伊瑟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从公国港口传来的零星消息(由伊瑟克故意截获并“好心”转述)来看,那些平日里对他阳奉阴违的贵族,确实消停了不少。这种被海盗“保护”的感觉,比地牢里的霉味更让他作呕。 “把王冠还给我。”艾德里安盯着伊瑟克腰间悬挂的金冠,那原本该置于公国宝库最深处的圣物,此刻竟被海盗用一根皮绳随意系着,宝石在晃动中折射出屈辱的光。 “哦?”伊瑟克挑眉,故意将王冠往上提了提,“这顶‘国王殿下’的冠冕,戴在您头上可比锁在箱子里好看多了。”他忽然伸手,不由分说地将王冠扣在艾德里安头上。沉重的金冠压得艾德里安颈椎发酸,镶嵌的蓝宝石冰凉地贴着额头,像一块烙铁。 “取下来。”艾德里安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别这么冷淡嘛,”伊瑟克的指尖划过王冠边缘的玫瑰花纹——那是维瑞迪恩王室的徽记,“您看,这花纹和我外套上的刺绣是不是很配?”他扯开自己酒红色的外套,露出里衬上用银线绣的扭曲人鱼,“一个代表陆地的秩序,一个代表海洋的……嗯,自由?” 艾德里安猛地抬手,试图打落头上的王冠,却被伊瑟克轻松握住手腕。两人距离极近,艾德里安能看清伊瑟克深蓝色眼眸里跳跃的火光,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混合着戏谑与认真的光芒。 “放开我。”艾德里安挣扎着,王子的尊严让他无法忍受这种肢体接触。 “在我的船上,您最好学乖一点,‘陛下’。”伊瑟克松开手,却突然伸手揉乱了艾德里安的头发,“比如别再嫌弃厨子做的炖章鱼——虽然那玩意儿确实像抹布,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战争爆发是七天后。 “早安,我的‘国王殿下’。” 伊瑟克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鱼汤,飘着几片不知名的绿色海草。他将碗放在艾德里安面前的矮桌上,故意用指关节敲了敲碗沿,发出“笃笃”的声响。 艾德里安甚至没抬眼,只是用手帕掩住口鼻,嫌恶地瞥了眼那碗散发着浓郁鱼腥味的汤。“拿走。” “哦?”伊瑟克挑眉,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像欣赏稀有动物般打量着他,“昨天是嫌面包硬,前天是嫌淡水有海藻味,今天轮到鱼汤了?我的王子——不,现在该叫您‘陛下’了,您到底想吃什么?天上的星星还是海里的珍珠?” “我要回维瑞迪恩。”艾德里安终于抬眼,“还有,把那顶可笑的王冠从我头上拿开。” 他说着,抬手去摘头顶那顶沉重的金冠。冠冕的棱角硌得他太阳穴发疼,更硌得他尊严粉碎。 “别乱动啊,陛下。”伊瑟克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常年航海的粗糙感,“这顶王冠戴在您头上,可比戴在那些老顽固头上好看多了。您瞧,金线绣的白玫瑰花纹,和您礼服上的图案多配。” 艾德里安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矮桌上的鱼汤晃出几滴,溅在他一尘不染的裤脚上。“伊瑟克·德莱斯切,我警告你——” “警告我?”伊瑟克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突然凑近,几乎要碰到艾德里安的鼻尖。他身上有朗姆酒、海盐和某种晒干草药的混合气味,不再是伪装成塞拉斯·莱昂时那股清爽的淡香,而是更具侵略性的、属于海盗的气息。 “您现在可是我的‘客人’,哦不,是我的‘国王’。难道国王对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 “救命恩人?”艾德里安冷笑,“把我囚禁在船上,拿王冠当项圈的吗?” “项圈?”伊瑟克夸张地眨眨眼,“您可真会形容。不过比起项圈,我觉得这更像是……一枚定情信物。” “荒谬!”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却因船身突然的颠簸而踉跄了一下。他自幼在王宫里长大,从未经历过如此持续的摇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伊瑟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被他嫌恶地推开。“离我远点!你的手脏死了!” 这已经不是艾德里安第一次嫌弃他的“不干净”。从第一天起,他就对船上的一切嗤之以鼻——发霉的稻草床铺、带着铁锈味的淡水、布满油污的甲板,还有伊瑟克本人。 他会用随身携带的香帕擦拭所有触碰过的东西,会因为看到水手用脏手递水而拒绝饮用,甚至连伊瑟克靠近,他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起初,伊瑟克觉得这很有趣,像看一只被宠坏的珍稀鸟类徒劳地梳理羽毛。他会故意把沾着墨水的手指印在艾德里安干净的袖口上,会在他抱怨床铺硬时,扔来一堆更粗糙的帆布,会在他嫌弃食物时,笑眯眯地说:“这可是我们抢来的贵族专供奶酪,陛下您尝尝?” 但今天,当艾德里安用那种仿佛在看污秽之物的眼神盯着他的手,说出“脏死了”三个字时,伊瑟克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 “艾德里安,”他第一次没有用戏谑的称呼,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也冷了几分,“船上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丝绸床单,没有银质餐具,水手的手要拉帆绳、杀海鱼,自然不会像您的手那样,只需要握羽毛笔和权杖。” “我不管!”艾德里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我是维瑞迪恩的王子!我不该待在这种地方!你凭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凭什么?”伊瑟克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就凭我是海盗,而您,是我抢来的‘货物’。或者说……”他顿了顿,眼神在艾德里安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上逡巡,“是我‘借’来的‘国王’。” “我不是你的国王!”艾德里安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把王冠拿走!放我回去!听到没有?!” 他的情绪激动,加上船身的摇晃,让他再次失去平衡。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伊瑟克伸过来的手,而是借着那股支撑站稳,随即,在伊瑟克尚未收回手时,扬起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狭小的舱室里格外清晰。 艾德里安的手还保持着扬起的姿势,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自己也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了这个海盗。 伊瑟克的侧脸缓缓转回来,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手印。他的眼眸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舱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船身撞击海浪的“哗哗”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你……”伊瑟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打我?” 艾德里安梗着脖子,尽管心脏狂跳,脸上却依旧维持着王子的高傲:“是又如何?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 伊瑟克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艾德里安几乎以为他会像传说中那样,露出“大□□”的真面目,将他撕碎。然而,伊瑟克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低,后来越来越大,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尊卑有序?”他笑得弯了腰,“在我的船上,只有海盗的规矩,没有你们贵族的‘尊卑’!” 他猛地直起身,眼神锐利如刀:“艾德里安·伊格纳缇,我敬你是条汉子,一直由着你耍脾气。但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艾德里安被他眼中的戾气震慑,下意识地又后退一步,背脊贴上了冰冷的舱壁。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伊瑟克逼近,一手撑在艾德里安耳边的墙壁上,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外面那些水手,可都是跟着老子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女人了。而我‘淫尾海妖’伊瑟克,可是传说中的‘大□□’,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抓住了维瑞迪恩最金贵的王子,会想干什么?”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艾德里安最脆弱的神经——尊严。 “你敢!”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屈辱。他无法想象自己被那些粗鲁的海盗玷污,更无法想象自己的身体被用来满足他们的**。 “你看我敢不敢。”伊瑟克的脸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所以,陛下,收起您的高贵和洁癖,乖乖听话。不然,我不保证我的兄弟们会做出什么‘不完美’的事情来。” “不完美”三个字,像针一样刺痛了艾德里安。他一生追求完美,容不得任何瑕疵,而伊瑟克却用这个词来威胁他,让他被迫接受最不堪的“不完美”。 “放开我!”艾德里安猛地推开他,冲向舱门,“我要离开这里!我就算跳海,也不会待在你这肮脏的船上!” 他猛地拉开舱门,外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咸涩的浪花飞溅进来,打湿了他的礼服。他真的抬起脚,想要纵身跃入那片深蓝色的死亡怀抱。 “艾德里安!” 伊瑟克从未有过地惊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你疯了吗?!这片海域有鲨鱼!” “放开我!”艾德里安挣扎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反正落在你手里也是受辱,不如死了干净!” “谁告诉你会受辱了?!”伊瑟克也来了脾气,他死死按住艾德里安,从腰间抽出绳索,三两下就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我让你闹!让你闹个够!” 他像拖麻袋一样将艾德里安拖到船舱角落的一张吊床上,把他扔了上去,又用更多的绳索将他固定在床架上,让他动弹不得。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这个混蛋!放开我!”艾德里安愤怒地嘶吼着,王冠在他挣扎中歪到一边,更显狼狈。 伊瑟克喘着气,看着像粽子一样被捆住的艾德里安,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他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艾德里安,那个永远一丝不苟、冰冷如雕像的王子,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愤怒地踢打着,脸上混合着屈辱和不甘的泪水。 心脏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抽痛。 他甩了甩头,将那不该有的情绪抛开,板着脸道:“既然你不肯好好吃饭,那就别怪我粗鲁了。” 他端起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鱼汤,舀起一勺,不由分说地就要往艾德里安嘴里灌。 “唔!放开!我不吃!”艾德里安紧紧闭着嘴,剧烈地摇头,鱼汤洒了他一身一脸。 “吃不吃?”伊瑟克的声音冷硬。 “不吃!” “好。”伊瑟克放下勺子,换了个姿势,用膝盖抵住艾德里安的肩膀,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再次舀起鱼汤,强行灌了进去。 温热的、带着腥味的汤汁呛进喉咙,艾德里安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流得更凶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像个没有尊严的物件,被强行灌输食物。他的骄傲,他的高贵,他毕生维护的完美形象,在这一刻被彻底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咽下去。”伊瑟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 艾德里安哽咽着,最终还是被迫咽下了那口鱼汤。屈辱和愤怒让他浑身发抖,他看着伊瑟克,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伊瑟克……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回去……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伊瑟克放下碗,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低沉:“在那之前,你最好先学会在我的船上活下去。” 他走出舱室,重重地关上了门,将艾德里安的咒骂和哭泣隔绝在里面。 门外,大副本正靠在桅杆上,手里转着一枚金币,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船长,您又和您的‘国王殿下’吵架了?” 伊瑟克没理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从东方弄来的、据说能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他想起艾德里安挣扎时,手腕被绳索勒出的红痕,眉头皱得更紧。 “船长,”本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您到底想干什么?把他绑来,又不好好看着,现在闹成这样……兄弟们都在底下议论,说您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冰块王子迷住了。” “闭嘴!”伊瑟克低吼一声,推开本,“看好船!再敢乱说话,就把你扔去喂鲨鱼!” 他攥着那个小瓷瓶,指节泛白。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知道不能让艾德里安死,也不能让他跑掉。 舱室里,艾德里安终于停止了挣扎,躺在吊床上,望着头顶晃动的木板。王冠歪斜地扣在他的头上,冰凉的金属硌着他的头皮。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被一个海盗囚禁,强迫进食,尊严扫地。 他恨伊瑟克,恨他的霸道,恨他的戏谑,恨他打破了自己完美的生活。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伊瑟克强行灌他喝汤时,他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不,不可能。 艾德里安甩甩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开。他是维瑞迪恩的王子,而他是海盗,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当伊瑟克终于再次出现在舱室门口时,迎接他的是艾德里安冰冷刺骨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嘲讽:“怎么,大□□先生,终于想起你囚禁的‘漂亮玩意儿’了?是外面的‘花草’玩腻了,回来看看我这朵快要枯萎的温室玫瑰?” 伊瑟克靠在门框上,挑眉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毒舌早有预料:“哦?我们的王子殿下看来恢复得不错,有力气骂人了。” “托你的福,”艾德里安坐在床沿,双手抱臂,语气冰冷,“毕竟,我可不想死在你这破船上,让你得意。” “放心,”伊瑟克走进来,随手带上门,“在我玩够之前,你想死也死不了。” “玩够?”艾德里安像是听到了什么侮辱性的词汇,“伊瑟克·德莱斯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扣着王冠,囚禁我,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你那变态的控制欲?” “变态?”伊瑟克低笑一声,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翻滚的海浪,“比起你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同胞,我这顶多算是‘有趣’。至少,我从不掩饰自己的**。” “**?”艾德里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你的**就是破坏秩序,挑战权威,看着别人因你而痛苦?” “或许吧。”伊瑟克转过头,“但至少,我活得真实。不像某些人,戴着完美的面具,把自己困在镀金的牢笼里,连喜怒哀乐都要符合‘王子’的身份。” “你懂什么!”艾德里安的声音提高,“你这种只知道烧杀抢掠的海盗,怎么会懂责任和担当!” “责任?担当?”伊瑟克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是看着你的子民在苛捐杂税下怨声载道,还是看着你的贵族们在你背后勾心斗角?艾德里安,你所谓的‘秩序’,不过是用无数人的不自由堆砌起来的假象。” “你胡说!”艾德里安气得浑身发抖,“维瑞迪恩在我的治理下,贸易繁荣,人民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伊瑟克嗤笑,“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商船宁愿绕远路,也不敢走你的海域?为什么你的海军连一艘海盗船都抓不住?哦,不对,”他故意拖长声音,“你抓住了我,然后又被我‘请’到了船上。” “你!”艾德里安被戳中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是你用诡计!” “兵不厌诈,王子殿下。”伊瑟克耸耸肩,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在海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诡计’还是‘光明正大’。” “我呸!”艾德里安忍不住爆了粗口,这在他以往的人生中是不可想象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和我谈论‘活着’的意义!” “是吗?”伊瑟克上前一步,几乎贴到艾德里安身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那你告诉我,艾德里安,当你站在王宮的瞭望塔上,看着海面时,有没有过一瞬间,羡慕过我这种‘不配活着’的自由?”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无数个夜晚,站在冰冷的石窗前,看着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渔火,心中那股莫名的、想要逃离的冲动。但他立刻压下这荒谬的想法,厉声反驳:“我从不羡慕肮脏的自由!” “肮脏?”伊瑟克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笑了起来,“好吧,就算是肮脏的自由,也比你那光鲜亮丽的囚笼强。” 从那天起,“淫尾海妖号”的主舱室成了两人的战场。 第12章 对骂 每天,伊瑟克都会准时出现,带着食物和水。而艾德里安,从最初的破口大骂、拒绝进食,到后来的冷言冷语、消极抵抗,再到最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骂”日常。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这猪圈一样的船,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干净?我闻着都要吐了!”艾德里安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水渍。 “陛下,比起猪圈,我觉得您更像一只金贵的金丝雀,可惜被我这粗鲁的海盗关进了铁笼。”伊瑟克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佩剑,头也不抬。 “你才是金丝雀!你全家都是金丝雀!” “哦?我家可只有我一个。不过如果陛下愿意,我不介意让您当我的‘家人’。” “你找死!” “彼此彼此。” 一来二去,船上的水手们都习惯了从隔壁舱室传来的争吵声。起初他们还觉得新奇,甚至会偷偷趴在门口偷听,后来便见怪不怪了。他们发现,自家船长似乎乐在其中,每次和那位王子殿下吵完架,心情都会莫名地好上一阵子,甚至会多给他们发朗姆酒。 而艾德里安,也在这种近乎病态的争吵中,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发泄”方式。他发现,对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盗破口大骂,竟然比在王宫里对着一堆文件生闷气要舒服得多。至少,伊瑟克会毫不留情地回怼,而不是像王宫里的人那样,只会唯唯诺诺或者背后捅刀子。 每天,伊瑟克总会抽出一些时间“拜访”艾德里安。有时是在早餐后,有时是在黄昏时分。他会带来一些“新鲜”的消息,比如今天又抢了哪艘商船,得了多少珠宝,或者嘲讽一下维瑞迪恩海军的最新“蠢事”。 艾德里安总会用最尖刻的语言回击,从伊瑟克的海盗行径骂到他的审美品味,从“淫尾海妖号”的破船骂到他那可笑的假胡子(虽然现在伊瑟克已经很少戴了)。 “伊瑟克,你能不能换件干净的衣服?你身上的味道比船上的咸鱼还难闻!” “哦?是吗?那真是抱歉,王子殿下,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多仆人每天伺候着换衣服。不过,你不觉得这‘男人味’很有魅力吗?” “你的船员们就不能把甲板扫干净点吗?我刚才在窗口看到一只老鼠跑过去,比你的船还大!” “那是我们船上的‘吉祥物’,艾德里安。再说,有老鼠证明我们食物充足,不像某些人,只□□米白面,连点‘烟火气’都没有。” “你能不能让你的人别在半夜唱歌?那跑调的嗓音简直是对音乐的亵渎!” “抱歉,这是海盗的传统。如果你受不了,我可以让他们专门为你唱摇篮曲,前提是你得表现得像个乖宝宝。”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海盗!” “谢谢夸奖,我的王子殿下。比起你这个死要面子的冰块,我更喜欢‘不知廉耻’这个评价。”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重复。伊瑟克不再捆绑艾德里安,但也绝不允许他离开主舱室半步。他会故意把脏衣服丢在艾德里安的床边,会在他看书时大声播放水手们粗俗的歌谣,会在他睡觉时,故意让船身剧烈摇晃。 不过艾德里安也从最初的洁癖发作,到后来不得不忍受。他学会了用海水擦身,学会了在颠簸中勉强进食,甚至学会了在伊瑟克故意使坏时,精准地回骂过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他从未放弃过观察和寻找逃脱的机会。他注意到,“淫尾海妖号”似乎一直在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行驶,远离维瑞迪恩,也远离他所熟悉的西地中海海域。 “殿下,该用晚餐了。”这天推门进来的不是伊瑟克,而是腰间别着弯刀的大副本。他端着的银盘上放着两块煎得焦黑的鳕鱼,配着发黑的土豆,蒸汽里混着明显的海水腥味。 艾德里安的眉头瞬间蹙起,那道标志性的冷硬线条几乎要割破空气。“这就是你说的‘妥善招待’?”他的目光掠过盘子里蜷曲的鱼皮,声音比舱外的海风更冷,“在维瑞迪恩,连最低等的厨子都知道鳕鱼要配柠檬酱,而不是用海水煮。” 本尴尬地挠了挠头,他从没伺候过这么挑剔的“俘虏”。自从船长把这位王子殿下“请”到船上,船舱里的气氛就没对过。以前他们抢了贵族小姐,对方要么吓得哭嚎要么故作镇定,像艾德里安这样能用眼神把朗姆酒冻成冰的,还是头一个。 “船长说您金贵,特意让厨子挑了最新鲜的鱼……” “新鲜?”艾德里安打断他,用银质餐叉戳了戳鱼肉,立刻有浑浊的汁液渗出,“在王宫里,我的厨子会根据潮汐时间挑选渔获,从码头到厨房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你们这条船,恐怕连像样的冰窖都没有。” 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说海盗哪有那么多讲究,但对上艾德里安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位王子殿下即使穿着被海水打湿的礼服,也自带一种能把海盗船主位变成王座的威严。 “放下吧。”艾德里安最终还是拿起了刀叉,切割的动作依旧优雅,仿佛面前不是粗劣的海鱼,而是琉璃宫宴会厅的鹅肝。他每咀嚼一口,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不是因为难吃,而是因为这种被迫适应粗陋的感觉,像一根细刺,扎在他追求完美的神经上。 伊瑟克.德莱斯切最近一直没露过面。艾德里安起初以为这是折磨人的手段,后来才从水手的闲聊中得知,舰队正在向东南方向航行,目的地是一片地图上都懒得标注的珊瑚礁群。而那位自称“大□□”的海盗船长,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船长室隔壁的舱房里,对着一堆羊皮纸写写画画。 “他在干什么?”艾德里安擦了擦嘴角,将几乎没动的餐盘推到一边。 本耸耸肩:“谁知道呢,船长最近怪得很,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间舱房。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前几天我路过,听到里面有算盘珠子响,还有……像是批阅公文的声音?” 批阅公文?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伊瑟克临走前那句“保证你的国家被治理得服服帖帖”,当时只当是海盗的狂言,难道…… “带我去看看。”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天鹅绒礼服的下摆扫过桌角,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本面露难色,“船长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你觉得,”艾德里安逼近一步,身上的王室威压让本不由自主地后退,“是他的命令重要,还是我这个‘国王殿下’的话重要?”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那是伊瑟克在给他戴上王冠时的戏谑称呼。纯金的王冠此刻正被随意丢在船长室的航海图上,宝石镶嵌的玫瑰花纹蹭上了墨渍,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舱房门外站着两名手持弯刀的海盗,看到艾德里安走来,立刻交叉刀刃拦住去路。他们脸上的刀疤和缺牙彰显着血腥过往,但在艾德里安冰冷的注视下,竟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让开。”艾德里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船长有令——” “他的命令,”艾德里安打断他们,“在我面前,需要重新掂量分量。”这是他被囚禁以来第一次主动展现王室威仪,常年处理政务的锐利气场让海盗们下意识地迟疑了。 就在这时,舱门“吱呀”一声开了。伊瑟克·德莱斯切站在门口,浅白色的头发有些凌乱,深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很快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哦?我的‘国王殿下’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是嫌鳕鱼不够新鲜,还是想尝尝我们船上的‘特色’朗姆酒炖章鱼?” 他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领口大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与平日那身浮夸的海盗服判若两人。更让艾德里安在意的是,他右手食指上沾着墨水,显然是刚放下羽毛笔。 舱房内的景象让艾德里安瞳孔骤缩。原本堆放杂物的空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桌上铺满了维瑞迪恩公国的地图、税收账册,甚至还有他亲笔签署的灌溉方案副本。墙角堆着几个沉甸甸的木箱,箱盖敞开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捆捆用蜡封好的羊皮纸文书。 “你在做什么?”艾德里安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看到自己制定的《西境农田水利规划图》被摊在最上方,图上用朱砂笔圈出了几处他反复推敲过的堤坝位置,旁边还写着一行潦草的批注:“此处洋流变化大,秋季易涝,应改建成可调节水闸。” 伊瑟克侧身让他进去,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如你所见,处理‘家务事’。”他晃了晃手中的苹果,汁水溅在旁边一份记录着贵族庄园亩产的卷宗上,“你那些亲爱的领主们可真会玩文字游戏,东境伯爵报上来的小麦产量,比去年多了三成,可我让人查了查,他领地里的磨坊连新石磨都没换。” 艾德里安猛地看向那份卷宗,果然看到伊瑟克用红笔在数据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这些都是公国的核心政务文件,连海军上将都未必能看到最新数据。 “哦,这个啊。”伊瑟克耸耸肩,走到墙角的木箱旁,抽出一卷羊皮纸,“你被我‘借’走的第二天,我的人就‘拜访’了你的书房。不得不说,殿下,您的保险柜密码太好猜了——不就是您每年必去的圣玛格丽特修道院建院日吗?” 艾德里安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想起自己确实在保险柜密码设置上偷懒了,却没想到会被一个海盗抓住漏洞。更让他震惊的是,伊瑟克竟然能在他刚被带走、王都戒严最森严的时候,派人潜入王宫书房! “你想干什么?”艾德里安的手按在剑柄上——那是伊瑟克“好心”还给他的佩剑,当然,早就被卸下了剑鞘里的锋利剑身。 “不想干什么。”伊瑟克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维瑞迪恩的海岸线,“只是觉得,让一个国家因为王子被绑架就陷入混乱,太没意思了。你看,”他拿起一支羽毛笔,在东境伯爵的封地上画了个圈,“我帮你把他虚报产量的证据送到了财政司,附了封信说‘王子殿下在海上偶遇风浪,暂由我等照料,望各位臣工各司其职’。猜猜看,那些老狐狸现在是什么表情?” 艾德里安盯着地图上那道鲜红的圆圈,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伊瑟克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海盗不仅潜入了他的书房,偷走了政务文件,甚至在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代他处理公国事务。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艾德里安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贵族们会趁机夺权,商人会哄抬物价,西境的灌溉工程一旦延误——” “停!”伊瑟克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只会坐在王宫里看账本吗?”他指向墙角的木箱,“那里有十二封写给不同贵族的信,用的是你的笔迹,盖着你的私印。哦,对了,你的印章我也‘借’来了,就在船长室的抽屉里。” 艾德里安猛地看向他:“你伪造我的手谕?” “用词别这么难听,”伊瑟克挑了挑眉,“只是‘借用’一下。我告诉他们,你在海上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所有政令由‘心腹重臣’代行。当然,这个‘重臣’就是我指定的人——比如你一直想提拔却被老派贵族阻挠的那个年轻税务官,我已经让他暂代财政司主官了。” 这简直是荒谬绝伦!艾德里安想怒吼,想冲上去撕碎眼前这个疯子,但理智告诉他,伊瑟克的话里有某种可怕的逻辑。那个年轻税务官确实是他看中的人才,却因出身平民而屡遭打压。 “你到底想干什么?”艾德里安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错位。他引以为傲的秩序,他苦心经营的权力结构,竟然被一个海盗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介入,甚至……运转得似乎还不错? 伊瑟克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看,维瑞迪恩没有你这个‘完美王子’,是不是真的会垮掉。”他走到艾德里安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海盐味,“或者说,我想让你看看,有些秩序,未必需要用你那种冷冰冰的方式来维持。” 接下来的日子,艾德里安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伊瑟克不再像最初那样刻意挑衅,反而真的把他当“国王”对待——虽然是个被囚禁在船上的国王。 他让人把艾德里安的舱房收拾得相对整洁,甚至从掠夺来的货物里找了些丝绒布料给他做床幔,尽管那上面还带着海水浸泡的痕迹。 但艾德里安无法平静。每天清晨,他都会站在甲板上,看着太阳从海平面升起,试图从海风中捕捉一丝关于公国的消息。伊瑟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有一次故意把一份伪造的“王都邸报”放在他的餐盘旁,上面用夸张的笔法写着“王子殿下出海巡查,励精图治”,配图是伊瑟克找人画的、艾德里安“英姿飒爽”地站在船头的画像——实际上那是伊瑟克自己的背影,只是把头发颜色改成了黑色。 “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艾德里安将邸报扔在桌上,墨水在伪造的“艾德里安御笔”签名处晕开,像一个嘲讽的笑脸。 伊瑟克正在擦拭他的佩剑,闻言头也不抬:“败露?怎么败露?你的贵族们忙着内斗,你的子民们只要有面包吃就不会关心谁坐在王座上。哦对了,”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让人把今年的税收减免了一成,从那些大贵族的私库里‘借’了点填补窟窿,他们现在恐怕正忙着互相指责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你动了国库?” “放心,”伊瑟克用布仔细擦着剑刃,“只动了那些老狐狸藏在庄园里的私房钱。你的国库还是满满的,就像你追求的完美一样,分毫不差。”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艾德里安,完美有时候是种病,得治。”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艾德里安一直维持的冷静。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为了父亲口中的“王室尊严”,为了臣子们眼中的“完美君主”,压抑了多少真实的情绪。就连咳嗽咳出血,也要在人前装作没事;就算厌恶那些虚伪的贵族,也要微笑着与他们碰杯。 “我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海盗来评判。”艾德里安转过身,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瞬间动摇的眼神。 “是吗?”伊瑟克放下佩剑,走到他身后,“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海洞里,你明明可以杀了我,却只是射偏了?为什么在假面舞会上,你明明识破了我的伪装,却还是跟我聊了那么久?为什么……”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拂过艾德里安的耳廓,“你会在灯塔里给我留下一套丝质睡衣?” 艾德里安猛地回头,撞进伊瑟克深蓝色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种近乎**的探究。他想反驳,想斥责对方胡说八道,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灯塔里的物资,确实是他下令准备的,理由是“钓大鱼”,但潜意识里,是否有一丝不希望那个海盗死在风暴里的念头? “你不过是个海盗,”艾德里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有些发颤,“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海盗?”伊瑟克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是啊,我是海盗,是你们口中烧杀抢掠的‘大□□’。”他突然抓住艾德里安的手腕,将他拽到甲板边缘,指着远处海面上漂浮的破烂木板,“看到了吗?那是‘死颅沙漏’海盗团的船,他们昨天想抢我们的货,被我打沉了。知道他们怎么对待俘虏吗?把人先玩个遍然后绑在桅杆上,让海鸟啄食眼睛,最后扔进海里喂鲨鱼。” 艾德里安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知道海盗的残忍,但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 “而我呢?”伊瑟克的手劲很大,几乎要捏碎艾德里安的骨头,“我抢商船只拿三成货物,从不伤人性命,还给每个被抢的船长留一瓶朗姆酒。我把你绑来,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帮你处理那些让你头疼的贵族。王子殿下,你告诉我,”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艾德里安,“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鬼?” 海风卷起艾德里安的发梢,他看着伊瑟克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突然想起情报司报告里提到的阿瓦隆小王子。那个亡国的王子,是不是也在某片海域上,看着亲人的血染红海水,从此戴上了“淫尾海妖”的面具? “放开我。”艾德里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伊瑟克愣了一下,松开了手。 艾德里安整理了一下被攥皱的袖口,那是他仅剩的几件干净礼服之一。“你处理政务的方式很粗糙,”他看着远处的海平面,“东境伯爵的地产纠纷,你不该用恐吓信解决,那只会让他更团结其他贵族。还有西境的灌溉工程,你标注的水闸位置虽然考虑了洋流,但没计算到冬季冰凌的冲击。” 伊瑟克挑了挑眉:“哦?那‘完美王子’觉得该怎么做?” “召开贵族议会,”艾德里安转过身,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把证据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选出代表处理纠纷。水闸的设计图,我需要一张精确的洋流数据图,还有冬季水温记录。”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笑了:“你果然还是那个冰块王子。不过……”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正是维瑞迪恩海域的洋流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四季变化,“这个够不够精确?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我让人记录了近十年的冬季水温,连哪天结冰都标出来了。” 艾德里安接过洋流图,指尖触碰到纸上细密的标注,那是只有长期在海上生活的人才能积累的经验数据。他突然意识到,伊瑟克处理政务的方式虽然粗暴,却有着一种直击要害的实用主义,而自己那些精致的条例和完美的规划,有时候反而像隔靴搔痒。 “你到底想干什么?”艾德里安再次问道,这一次,语气里少了愤怒,多了一丝困惑。 伊瑟克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天空。海鸟盘旋而过,发出尖锐的叫声。“快下雨了,”他说,“回舱吧,我的‘国王殿下’。 第13章 迷雾岛 这天夜里,海上起了风暴。 巨大的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主舱室的油灯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艾德里安被晃得无法入睡,索性坐起身,看着窗外狂暴的大海。 突然,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船身猛地倾斜,艾德里安惊呼一声,从吊床上滚了下来。 “唔!”他摔在冰冷的地板上,王冠也掉落在一旁。 几乎是同时,舱门被猛地推开,伊瑟克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盏防风灯。“你没事吧?” 灯光下,伊瑟克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他看到艾德里安摔在地上,连忙上前扶起他。 “我没事。”艾德里安推开他,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王冠,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小心点!”伊瑟克皱着眉,“这种天气就别起来了!” “要你管!”艾德里安梗着脖子,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船舱里很冷,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伊瑟克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样子,二话不说,脱下自己身上的厚外套,披在他肩上。外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熟悉的气味,瞬间温暖了艾德里安。 “你……”艾德里安想拒绝,却被伊瑟克一个眼神制止。 “穿上。”伊瑟克的声音不容置疑,“别冻死了,我还没‘借’够一年呢。”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发现,在摇曳的灯光下,伊瑟克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个海盗,发现他的鼻梁很高,嘴唇的弧度很好看,深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深邃的海洋。 “看够了吗?”伊瑟克挑眉,恢复了戏谑的语气。 艾德里安猛地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连忙转过头:“谁要看你!” 伊瑟克低笑一声,没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暴:“这场风暴有点奇怪,不像自然形成的。” “什么意思?”艾德里安忍不住问。 “我怀疑……”伊瑟克顿了顿,眼神锐利,“是‘死颅沙漏’的人。他们可能追上来了。” “死颅沙漏?”艾德里安想起了那个同样臭名昭著的海盗团,“他们为什么追你?” “因为‘海神之眼’。”伊瑟克转过身,看着他,“还有……因为你。” “我?”艾德里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伊瑟克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维瑞迪恩的王子落在我手里,这可是个大消息。对于阿瑞斯那个老东西来说,你比‘海神之眼’更有价值。” 艾德里安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会给伊瑟克带来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他忍不住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别怕,有我在。” 艾德里安愣住了,他能感觉到伊瑟克手掌的温度,和他语气中的安抚。这是第一次,伊瑟克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 “谁……谁怕了!”艾德里安猛地推开他的手,脸颊更烫了,“我只是……只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伊瑟克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有再逗他。“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走到舱门处,回头看了艾德里安一眼,眼神复杂:“待在这里,别出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说完,他便消失在门外,留下艾德里安一个人,穿着他的厚外套,站在摇曳的灯光下,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外面,风暴依旧在肆虐,夹杂着隐约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艾德里安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他不知道伊瑟克能不能打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只知道,那个总是戏谑他、威胁他的海盗,此刻正为了保护他,而在外面浴血奋战。 王冠放在一旁的桌上,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而他身上,还穿着伊瑟克的外套,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艾德里安闭上眼睛,第一次没有诅咒伊瑟克,而是在心里默默祈祷。 祈祷那个该死的海盗,能够平安归来。 ……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喊杀声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平息。艾德里安在主舱室里坐了一夜,听着外面传来的每一声巨响和惨叫,心脏始终悬在嗓子眼。他数不清有多少次想冲出去,却都被伊瑟克临走前的话钉在原地。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颠簸渐止的船板上时,舱门终于被推开了。 伊瑟克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脸上带着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的左手臂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衬衫,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暗红。 “你……”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深蓝色的眼眸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黯淡。他看着艾德里安,看到他还穿着自己的外套,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解决了?”艾德里安走过去,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嗯。”伊瑟克点点头,声音沙哑,“‘死颅沙漏’的先锋舰队,被我们打退了。” 他说着,晃了晃身子,似乎有些站不稳。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他,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尴尬地收回手:“你的伤……” “小伤。”伊瑟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却因牵扯到伤口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小伤?”艾德里安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叫小伤?你想死吗?!” 伊瑟克挑眉,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怎么?陛下这是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艾德里安立刻否认,脸颊却有些发烫,“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死了,没人送我回去!” “哦?原来如此。”伊瑟克拖着受伤的手臂,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艾德里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流血的手臂,心里有些烦躁。他在王宫里见过无数伤员,甚至亲自处理过政务上的“流血事件”,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看着一个人的伤口,心里会隐隐作痛。 “有没有药?”他突然问。 “什么?”伊瑟克没听清。 “药!治伤的药!”艾德里安提高了声音,“你想让血把我的船舱都染红吗?”他依旧嘴硬,把主舱室称为“我的”。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了戏谑,只有纯粹的笑意:“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药膏。” 艾德里安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铁盒,散发着草药的气味。他拿起盒子,走到伊瑟克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盖子。 “把手伸出来。”他命令道。 伊瑟克挑了挑眉,听话地伸出受伤的左臂。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挖了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伊瑟克的伤口上。药膏是冰凉的,带着一丝辛辣的味道。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伊瑟克看着他低垂的眼帘和专注的神情,这是艾德里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他的身体,指尖的触感是温热的皮肤和粗糙的疤痕。 “你以前……学过医术?”伊瑟克忍不住问。 “没有。”艾德里安头也不抬,“王宫里有专门的御医,我为什么要学那个。” “那你……” “闭嘴!”艾德里安打断他,“再说话,我就把药膏涂在你嘴上!” 伊瑟克果然闭上了嘴,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 艾德里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涂抹的速度:“好了,自己包扎吧。” 他把铁盒塞给伊瑟克,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心脏却跳得飞快。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臂上被仔细涂抹好药膏的伤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他没有自己包扎,而是拿起桌上的绷带,走到艾德里安身后。 “帮我包扎。” 艾德里安转过身,看到他递过来的绷带,皱起眉:“自己不会?” “受伤的是左手,不方便。”伊瑟克晃了晃受伤的左臂,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戏谑的表情。 艾德里安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绷带。“转过身去。” 伊瑟克乖乖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他的手指触碰到伊瑟克温热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背部结实的肌肉线条。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气味和伊瑟克身上特有的海盐味,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你……”伊瑟克突然开口。 “说了别说话!”艾德里安立刻打断他,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我只是想说,”伊瑟克的声音低沉,“谢谢你。” 艾德里安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把绷带系好:“不用谢。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没人负责把王冠还回去。” “是吗?”伊瑟克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我还以为,陛下是担心我。” “你想多了。”艾德里安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伊瑟克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块昨天剩下的硬面包,掰了一半,递给艾德里安:“吃点东西吧,一夜没睡。” 艾德里安看着他递过来的面包,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绷带,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两人默默地吃着面包,船舱里只剩下咀嚼声和窗外海浪的声音。这是他们被囚禁以来,第一次如此平静地一起吃东西,没有争吵,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和谐。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艾德里安再次问道,这一次,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疲惫和一丝好奇。 伊瑟克咽下嘴里的面包,走到窗边,指着远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轮廓:“看,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迷雾岛。” “迷雾岛?”艾德里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雾气,“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很少有人知道,”伊瑟克的眼神变得悠远,“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岛屿,常年被浓雾笼罩,岛上没有人烟,只有一些古老的遗迹。” “你带我去那里干什么?” 伊瑟克转过身,看着他,眼神认真:“因为那里安全。至少,在我解决掉‘死颅沙漏’和其他麻烦之前,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海盗,也有如此认真的一面。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他忍不住问,“你抓我,偷王冠,现在又要带我去一个被诅咒的岛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伊瑟克沉默了很久,久到艾德里安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走到艾德里安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深蓝色的眼眸里映出艾德里安的脸。 “因为,”他轻声说,“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世界上,除了维瑞迪恩的完美秩序,还有其他的活法。” 艾德里安愣住了,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从小就被教导要完美,要掌控一切,”伊瑟克继续说道,“但生活不是账簿,不是可以用数字和规则衡量的。它充满了意外,充满了混乱,也充满了……惊喜。” “惊喜?”艾德里安冷哼一声,“像被海盗绑架,像在船上每天吃硬面包,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至少,这比你在王宫里对着账簿发呆有趣多了,不是吗?”伊瑟克笑了笑,站起身,“而且,你不觉得,和我吵架,比和那些虚伪的贵族周旋更有意思吗?” 艾德里安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伊瑟克说的有一定道理。在王宫里,他每天面对的都是算计和虚伪,而在这里,虽然环境恶劣,虽然每天都在和这个海盗吵架,但至少,一切都来得更直接,更真实。 “我还是觉得,王宫里的账簿更有趣。”艾德里安嘴硬道,但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强硬。 伊瑟克哈哈大笑起来:“是吗?那等我们到了迷雾岛,我找些古老的航海图给你看,保证比你的账簿‘有趣’多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大笑的样子,阳光洒在他浅白色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海盗,而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讨厌这个海盗了。 “对了,”伊瑟克收起笑容,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个装药膏的铁盒,“这个药膏,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你母亲?”艾德里安惊讶地看着他。 “嗯,”伊瑟克点点头,打开铁盒,里面还有一半的药膏,“她是个医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伊瑟克如此脆弱的一面。 “对不起。”他低声说。 伊瑟克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让她去世的。” “我……”艾德里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海盗。 伊瑟克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好了,陛下,不用这么紧张。我骗你的,你见过谁家的药膏能储存那么久?” 他把铁盒放回抽屉,走到窗边:“迷雾岛快到了,准备一下吧。” 艾德里安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越来越清晰的岛屿轮廓。岛上被厚厚的浓雾笼罩,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觉得神秘而古老。 “岛上真的没有人吗?”他忍不住问。 “以前有,”伊瑟克的声音低沉,“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遗迹。” “那我们去那里安全吗?” “放心,”伊瑟克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有我在,就安全。”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自信和坚定,让他莫名地感到安心。他点点头:“嗯。”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反驳伊瑟克的话。 “淫尾海妖号”缓缓驶入迷雾岛周围的海域,浓郁的雾气瞬间将船只笼罩,能见度不足五米。水手们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船只,依靠着伊瑟克手中的古老罗盘。 “船长,前面有礁石!”瞭望手的声音响起。 “左满舵!”伊瑟克冷静地下令。 船只在浓雾中灵活地避开礁石,驶入一个隐蔽的海湾。海湾周围是高耸的悬崖,上面覆盖着茂密的植被,雾气在这里稍微稀薄了一些,能看到岸边散落的巨大石柱,上面刻着看不懂的古老符号。 “到了。”伊瑟克放下罗盘,看着窗外的遗迹,眼神复杂。 艾德里安看着那些古老的石柱,感受到一股神秘的气息。“这里……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伊瑟克的声音低沉,“这里是海神的祭坛。” 他转过身,看着艾德里安,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想不想上去看看?” 艾德里安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些神秘的遗迹,心中充满了好奇。他点点头:“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答应伊瑟克的提议。 伊瑟克笑了,笑容灿烂:“那我们走吧,我的‘国王殿下’。” 他伸出手,像是在邀请。 艾德里安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上去。 第14章 王子的寝宫 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成了艾德里安·伊格纳缇在“淫尾海妖号”主舱里的背景音。自那晚伊瑟克带着船队击退了试图趁火打劫的‘死颅沙漏’海盗团伙、浑身是血地踹开主舱门后,这里的气氛便悄然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血腥味与朗姆酒气混合的夜晚过后,第二天清晨,当艾德里安从临时铺在角落的硬木板上醒来时,看到的不再是凌乱不堪、散发着霉味的主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从某艘被劫商船货舱里翻出来的熏香味道。原本堆满杂物的角落被清理一空,一张明显是从贵族游艇上拆下来的、带着繁复雕花的四柱床被挪了进来,上面铺着绣着金线玫瑰花纹的丝绒被——那是艾德里安自己王宫里都未必常用的珍品。地板被擦洗得几乎能映出人影,虽然木板缝里还残留着海水浸泡的痕迹,但至少看不到蟑螂乱窜了。 伊瑟克·德莱斯切靠在重新上了漆的门框上,浅白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却又努力装作漫不经心的笑容:“怎么样,王子殿下?小的临时收拾了一下,还合您的胃口吧?” 艾德里安从硬板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礼服,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主舱,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走到四柱床边,指尖轻轻拂过丝绒被面,那熟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怔——这分明是他王宫里第三间客房里的东西。 “哪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依旧冰冷。 “抢的呗,”伊瑟克耸耸肩,走进来,随手将一个雕花木箱放在桌上,“前几天打劫了一艘从维瑞迪恩跑私货的贵族船,看这被子挺软和,就给您拿来了。哦对了,”他打开木箱,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这是从他们船长衣柜里顺的,料子还行,虽然没您王子的衣服金贵,但至少干净。” 艾德里安看着那些虽然算不上顶极、但也算精致的丝绸衬衫和呢子外套,沉默了片刻。他身上的礼服已经穿了好几天,汗渍和海水让布料变得僵硬。 “还有这个,”伊瑟克像是变戏法一样,又摸出一个小小的银质梳妆盒,“看您头发乱得像鸟窝,里面有梳子和……呃,好像是发油?” 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伊瑟克·德莱斯切,你到底想干什么?” 伊瑟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不干什么啊,就是觉得让您这位未来的国王睡地板,传出去我‘淫尾海妖’的名声多不好听。”他走到窗边,推开舷窗,海风灌了进来,吹得他浅白色的头发乱舞,“再说了,您要是病倒了,谁跟我吵架解闷啊?” 艾德里安没再理他,只是默默地拿起木箱里的一件月白色衬衫,走进了内间的小隔间——那原本是船长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现在被伊瑟克清出来,勉强算是更衣室。 当艾德里安换上干净的衬衫走出来时,伊瑟克正坐在桌边,用匕首削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热带水果,动作利落。看到艾德里安,他指了指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刚让厨房煮的鱼粥,尝尝?” 艾德里安看着那碗卖相一般、飘着几片不知名海草的粥,又看了看伊瑟克期待(或者说看好戏)的眼神,最终还是走过去,拿起银勺舀了一小口。出乎意料的是,味道并不差,鱼肉鲜嫩,米粒软烂,带着恰到好处的咸味。 “还……行。”艾德里安放下勺子,语气依旧平淡。 伊瑟克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咧嘴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您吃不惯我们海盗的粗食呢。” 从那天起,主舱真正成了艾德里安的“寝宫”。伊瑟克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闯入,每次进来都会象征性地敲敲门,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而入,但至少表面功夫做了。他对艾德里安的称呼也从阴阳怪气的“国王殿下”变成了正常的“王子殿下”,虽然语气里偶尔还是会带着一丝戏谑,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恶意。 当然,争吵依旧是日常。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能不能把你那些破靴子从我的地毯上拿开?!”艾德里安看着那双沾满污泥的皮靴踩在他刚让人铺上的、同样是抢来的波斯地毯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哎呀,抱歉抱歉,”伊瑟克连忙把脚缩回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习惯了习惯了,在船上哪有那么多讲究。” “这里不是你的海盗船!”艾德里安冷冷地说,“至少现在,这里是我的地方。” “是是是,您说了算,王子殿下。”伊瑟克举手作投降状,却在艾德里安转过身时,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还有,”艾德里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你能不能把你那些朗姆酒瓶从我的书桌上拿走?我要看地图。” “地图?您看那玩意儿干嘛?”伊瑟克嘟囔着,还是把几个空酒瓶收走,“我们现在在迷雾岛休整,地图没用。” “我乐意。”艾德里安冷哼一声,展开一张泛黄的航海图,目光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上。 这样的争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有时是因为伊瑟克把剥了皮的水果核扔在地上,有时是因为艾德里安嫌弃他身上的海盐味太重,有时则是因为伊瑟克又带了什么“战利品”回来,非要艾德里安“鉴赏”。 有一次,伊瑟克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匹雪白的丝绸,兴高采烈地跑进主舱:“王子殿下!您看这个!我觉得给您做件新礼服肯定好看!” 艾德里安正在看一本从伊瑟克书架上翻出来的、破旧的航海日志,头也不抬地说:“拿走,我不需要。” “别啊,”伊瑟克把丝绸抖开,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你看这料子多顺滑,颜色多正,配您那冰美人的气质正好……” “滚出去。”艾德里安放下书,眼神冰冷。 “别这样嘛……”伊瑟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艾德里安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我说,滚出去!” 伊瑟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他摸着被踹的屁股,委屈地看了艾德里安一眼,嘟囔着:“凶什么嘛,好心当成驴肝肺……”但还是乖乖地抱着丝绸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主舱外,几个路过的海盗船员看到他们的船长被“赶”出来,都憋着笑不敢出声。伊瑟克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干活去!” 船员们连忙散开,心里却都在嘀咕:船长这是怎么了?怎么对那个王子殿下越来越没脾气了? 船队在迷雾岛停靠已经快一周了。这座岛屿正如其名,终年被一层薄薄的海雾笼罩,岛上植被茂密,遍布奇形怪状的礁石,是个天然的隐蔽场所。伊瑟克的船队因为之前与其他海盗团伙的厮杀,几艘船的船帆和船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加上有不少船员受伤,需要好好休整。 伊瑟克下令,除了必要的维修和取水,所有船员都不准深入岛屿内部,只能在沙滩附近的隐蔽处扎营休息。他自己则大部分时间待在船上,名义上是监督维修,实际上……大部分时间是在主舱门口晃悠,找艾德里安“聊天”。 艾德里安依旧不想下船。他对岛上的环境嗤之以鼻,觉得潮湿、肮脏,还有不知名的虫子。他宁愿待在被伊瑟克“改造”得越来越像个小型贵族居室的主舱里,看看书,研究一下航海图,或者干脆望着窗外的海雾发呆。 几天下来,艾德里安明显瘦了。虽然伊瑟克每天都让人送来食物,但船上的伙食实在无法和王宫里的精致餐点相比。大多是烤鱼、煮海菜,偶尔有罐头肉,味道寡淡,油腥味重。艾德里安本就挑食,加上心情郁结,吃得更少了。 伊瑟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比他抢过的任何一位贵族小姐都难伺候。但看着艾德里安日渐消瘦的脸颊和越发苍白的脸色,他心里那点别扭的“良心”又开始作祟。 于是,在一个雾稍微散去一点的午后,伊瑟克带着几个手下,偷偷摸摸地离开了船队,几个时辰后,他们押着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胖乎乎的中年人回来了。 “王子殿下!您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伊瑟克推开主舱门,脸上带着邀功的笑容。 艾德里安正在擦拭他那把从不离身的、装饰华丽的佩剑,闻言抬眼一看,皱起了眉头:“这是谁?” “这位是‘翡翠号’商船的主厨,安德烈大师!”伊瑟克拍了拍那中年人的肩膀,“我听说他擅长做东方料理,尤其是海鲜,做得那叫一个绝!” 安德烈大师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求饶:“海盗爷爷饶命!海盗爷爷饶命!我就是个做饭的……”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眼神里充满了“你又在搞什么鬼”的质疑。 “您不是嫌船上的东西不好吃吗?”伊瑟克凑近,压低声音说,“我让人查了,我们船上其实有不少好东西,都是以前抢来的,什么东方的香料、上等的面粉、甚至还有几箱没开封的鹅肝酱,就是没人会做。这不是把大师请来了嘛,以后您就有口福了!” 艾德里安这才注意到,伊瑟克的手下正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进来,箱子里装满了各种食材和厨具。他看着伊瑟克脸上那略显笨拙的讨好笑容,心中某处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无聊。”他丢下两个字,继续擦拭佩剑。 伊瑟克也不生气,只是对安德烈大师说:“安德烈大师,委屈您了,以后您就负责王子殿下的饮食,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嘿嘿。”他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 安德烈大师连忙点头:“是是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从那天起,主舱的餐桌上终于出现了像样的餐点。安德烈大师果然名不虚传,简单的食材在他手里变得色香味俱全。清蒸石斑鱼淋上特制的酱汁,奶油蘑菇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甚至还有用抢来的面粉和蜂蜜做的小蛋糕。 艾德里安虽然依旧话少,但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偶尔也会对某道菜点点头,虽然没说好吃,但伊瑟克已经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满意。 “怎么样,王子殿下,安德烈大师的手艺还不错吧?”伊瑟克坐在对面,看着艾德里安小口吃着蛋糕,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 艾德里安放下银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尚可。” “那就好那就好,”伊瑟克松了口气,给自己也切了一块蛋糕,却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怎么感觉还是不如您王宫里的好吃?” 艾德里安瞥了他一眼:“原料有限,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之前给我吃的那些……是什么?” 伊瑟克嘴里塞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就……船上的储备粮啊,压缩饼干,罐头肉,还有些腌鱼什么的。”他看着艾德里安嫌弃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主要是您当时不听话嘛,就想给您点‘教训’,谁知道您这么挑食……” 艾德里安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银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红茶——这也是伊瑟克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上等红茶。 迷雾岛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平静。船队的维修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受伤的船员也在慢慢康复。伊瑟克依旧每天都会来主舱报到,有时是来“汇报”船队的情况,有时是来蹭顿饭,更多的时候,是来找艾德里安“吵架”。 两人的相处模式变得有些奇怪。他们会因为一件小事争吵不休,比如伊瑟克又把水果皮扔在地上,艾德里安会冷冷地让他捡起来,伊瑟克会耍赖说“海盗哪有捡垃圾的”,然后在艾德里安越来越冷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捡起来。他们也会在某些时候,难得地安静相处。 比如,艾德里安在看航海图时,伊瑟克会凑过来,指着上面的某个标记,给艾德里安讲解那里的洋流和暗礁分布,语气专业而认真,完全不像那个玩世不恭的海盗。而艾德里安虽然嘴上不说,但会认真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些专业的问题,两人会就某个航海细节讨论起来,气氛竟然意外地和谐。 又比如,晚上的时候,艾德里安会坐在窗边看书,伊瑟克则会坐在桌边,要么擦拭他的佩剑,要么把玩着抢来的珠宝,偶尔抬头看看艾德里安专注的侧脸,眼神会变得有些复杂。 “你看什么?”艾德里安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 “没什么,”伊瑟克连忙移开视线,拿起一个红宝石戒指对着灯光看,“就是觉得您看书的样子,跟那些老学究似的。” 艾德里安冷哼一声,继续看书。 有一次,艾德里安看到一本关于阿瓦隆公国历史的旧书,里面提到了一些关于王室花园的记载,其中就提到了蓝色玫瑰。他想起了伊瑟克留下的蓝色玫瑰,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很喜欢蓝色玫瑰?” 正在擦拭匕首的伊瑟克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还好吧,就是觉得颜色特别,跟您挺配的,冷冰冰的,又有点妖异。” 艾德里安没再追问,但他注意到,伊瑟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迷雾岛的沙滩上,偶尔会有船员在休息时弹奏着破旧的木吉他,唱着粗犷的海盗歌谣。歌声透过舷窗飘进主舱,艾德里安听着那些充满自由和冒险精神的旋律,眼神会变得有些悠远。 “在想什么?”伊瑟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没什么,”艾德里安回过神,“只是觉得,你们的歌……很吵。” 伊瑟克笑了起来:“这叫自由的声音,王子殿下。您在王宫里,肯定听不到这么‘吵’的歌吧?”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被海雾笼罩的沙滩。他确实听不到,王宫里只有优雅的古典乐和枯燥的宫廷礼仪。 “其实,岛上有个地方风景不错,”伊瑟克突然说,“在岛的另一边,有个悬崖,雾散的时候能看到很漂亮的海景。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艾德里安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就当是……感谢您‘赏光’住在我的船上?”伊瑟克耸耸肩,“而且,您都快在这主舱里发霉了,出去走走也好。” 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他确实很久没下船了,主舱虽然被打理得不错,但终究是狭窄的船舱。 “不去。”最终,他还是拒绝了。 伊瑟克也不勉强,只是笑了笑:“好吧,那等您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告诉我。” 第16章 抢劫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淫尾海妖号”在一个清晨发现了一艘落单的商船。 “船长,是西地中海的商船,看船帆应该是运香料的!”瞭望手兴奋地喊道。 伊瑟克立刻来了精神,拿起望远镜看了看,果然是一艘中型商船,船速不快,看起来戒备松懈。 “太好了!”他搓了搓手,转头对艾德里安笑道,“殿下,看好了,让您见识一下我们‘淫尾海妖号’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艾德里安皱着眉:“又要抢劫?” “什么叫抢劫啊,”伊瑟克不满地撇撇嘴,“这叫‘借’!等我们‘借’了他们的香料,再‘借’点金币,回头给您换件新礼服!” 艾德里安冷哼一声:“我不需要。” “别啊,”伊瑟克已经开始下令,“升帆!加速靠近!” “淫尾海妖号”立刻加速,黑色的船帆在风中鼓满,迅速接近那艘商船。商船发现了他们,立刻升起了求救信号,但为时已晚。 “准备接舷!”伊瑟克拔出佩剑,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的狂热,心中一阵反感。他退到主舱门口,冷眼看着水手们熟练地抛出钩索,搭上商船的甲板。 “冲啊!”伊瑟克大喊一声,第一个跳上了商船。 接下来的场面混乱而暴力。水手们嚎叫着冲进商船的甲板,与惊慌失措的船员搏斗。艾德里安皱着眉,不忍再看,转身走进了主舱。 没过多久,伊瑟克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殿下,您看!”他把钱袋扔在桌上,金币滚了出来,“满满的一袋金路易!还有几箱上好的东方香料,安德烈大师肯定喜欢!” 艾德里安看着那些金币,眼神冰冷:“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这是在犯罪。” “犯罪?”伊瑟克耸耸肩,“在海上,弱肉强食就是法则。他们要是够强,就不会被我们‘借’走东西了。” “歪理!”艾德里安站起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多少人倾家荡产?会让多少家庭陷入困境?” “哦?”伊瑟克挑挑眉,“殿下这是在为他们‘伸张正义’?”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强盗行径!”艾德里安的声音提高了。 “看不惯?”伊瑟克走近一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您呢?维瑞迪恩公国每年从商船上收的税,难道就不是‘抢’吗?那些贵族们压榨农民,克扣工人,难道就比我高尚?” 艾德里安被问得一怔,随即怒道:“那不一样!那是……” “那是什么?”伊瑟克打断他,“是‘合理合法’的掠夺?殿下,别自欺欺人了。这个世界,哪里都一样,只不过我们海盗抢得更直接,更‘诚实’而已。”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一时语塞。他知道伊瑟克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作为公国的王子,他不能认同。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他冷冷地说,“把这些脏钱拿走,我不想看到。” “脏钱?”伊瑟克捡起一枚金币,在手中抛了抛,“这可是实打实的金子,殿下。您王宫里的每一件珠宝,每一块地毯,难道就‘干净’了?” 艾德里安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伊瑟克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把金币放回钱袋,耸耸肩:“好吧好吧,不惹您生气了。这些‘脏钱’我让他们收起来,给您换点‘干净’的东西,比如……丝绸?宝石?” 艾德里安没理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拎着钱袋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艾德里安都没怎么理伊瑟克。无论伊瑟克怎么逗他,怎么献殷勤,他都冷着一张脸。伊瑟克也不生气,只是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说句笑话,或者送点“战利品”过来。 “殿下,您看这颗红宝石!多大!跟您眼睛似的,亮晶晶的!” “殿下,这是刚抢……呃,刚‘借’来的东方茶叶,听说很贵,您尝尝?” “殿下,他们说这是从某个贵族小姐梳妆台拿的香水,味道挺淡的,您闻闻?” 艾德里安每次都只是冷冷地瞥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直到有一次,伊瑟克拿来了一匹雪白的丝绸,跟他之前被拒绝的那匹一样。 “殿下,”伊瑟克把丝绸展开,“您看,这次的更白!做礼服肯定好看!” 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眼神冰冷:“伊瑟克·德莱斯切,你有完没完?” “没完啊,”伊瑟克嬉皮笑脸地说,“谁让您是我们‘淫尾海妖号’最金贵的‘客人’呢。” “客人?”艾德里安冷笑,“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绑架、抢劫、强迫我吃那些……” “停停停!”伊瑟克连忙摆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那您说,怎么才算‘好好对待’?”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伊瑟克看着他疲惫的样子,难得地没有再逗他,只是默默地收起丝绸,退了出去。 ...... 艾德里安渐渐发现,伊瑟克似乎对他的假胡子有着某种“执念”。除了在主舱里偶尔会摘下,大部分时候,他都戴着那顶卷曲的棕色假胡子,哪怕是在洗澡(虽然他只是用海水冲一冲),也要小心地把假胡子放在一边。 有一次,艾德里安趁伊瑟克去洗澡,好奇地拿起那顶假胡子看了看。胡子做工还算精细,但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戴了很久。他忍不住想,伊瑟克为什么总是戴着它?是为了伪装?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哟,殿下,对我的‘威严象征’感兴趣?”伊瑟克裹着一条毛巾走了进来,看到艾德里安手里的假胡子,眼睛一亮。 艾德里安连忙放下胡子,眼神有些不自然:“没有。” “嘿嘿,”伊瑟克擦干头发,坐在他对面,“我跟您说,这胡子可厉害了!每次戴上它,那些商船船员吓得腿都软了!都说我是‘大□□’,长得奇丑无比,全靠这胡子撑场面!” 艾德里安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水珠,浅白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眸。没有了假胡子的遮挡,他的脸显得年轻了许多,也……好看了许多。 “真的?”艾德里安忍不住问,“他们真的觉得你丑?” “不然呢?”伊瑟克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跟您说,有一次我故意把胡子弄乱,那商船船长直接吓晕过去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发现,伊瑟克似乎很喜欢吹嘘自己“情场”上的“丰功伟绩”,虽然那些故事听起来大多荒诞不经。 “对了殿下,”伊瑟克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说,“您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多少渔家姑娘,贵族小姐,都对我……” “停。”艾德里安冷冷地打断他,“我没兴趣听你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 “怎么是胡编乱造呢!”伊瑟克不满地说,“都是真的!我跟您说,有一次在东地中海,有个公国的公主……” “我说了,没兴趣。”艾德里安站起身,走向舷窗。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但没过多久,他又凑了过来:“殿下,您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叫‘淫尾海妖’吗?这名字可有来历了……” 艾德里安转过身,眼神怀疑:“哦?说来听听。” “这就对了嘛!”伊瑟克眼睛一亮,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传说中,‘淫尾海妖’是海里的妖怪,专门勾引水手,把他们拖进海里……” 艾德里安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发现他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眼神深处似乎并没有多少得意,反而带着一丝……戏谑? 他突然意识到,伊瑟克似乎很享受扮演这个“大□□”的角色,用夸张的言行来掩盖真实的自己。而那顶假胡子,或许就是他的“面具”。 “说完了?”艾德里安打断他。 “呃……差不多了,”伊瑟克挠了挠头,“怎么样殿下?是不是很‘威风’?”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扯掉了他脸上的假胡子。 “哎!”伊瑟克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抢回来。 艾德里安拿着假胡子,看着伊瑟克略显慌乱的脸,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比戴着假胡子时顺眼多了。 “你……”伊瑟克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把假胡子扔给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本书。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把假胡子重新戴上,虽然戴得还是有些歪。 “殿下,您这是……觉得我不戴胡子更好看?”他嬉皮笑脸地问。 艾德里安头也不抬:“无聊。” 但伊瑟克看到,他的耳根似乎有些红了。 平静的航行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淫尾海妖号”终于被“死颅沙漏”的船队追上了。 “船长!后方发现三艘快船!是‘死颅沙漏’的标志!”瞭望手在狂风中大喊。 伊瑟克脸色一变,立刻冲到甲板上。果然,在暴风雨的掩护下,三艘黑色快船正高速逼近,船头的骨刃沙漏旗帜在闪电中若隐若现。 “该死!”伊瑟克咒骂一声,“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本脸色凝重:“船长,他们船速太快,我们恐怕……” “恐怕个屁!”伊瑟克拔出佩剑,“告诉兄弟们,准备战斗!把‘黑鳍号’和‘海蛇号’派出去,缠住他们!我们‘淫尾海妖号’加速,冲出去!” “是!” 艾德里安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走出主舱,看到甲板上一片混乱,水手们忙着升帆、装炮,脸上带着紧张和兴奋。 “怎么回事?”他问身边的伊瑟克。 “‘死颅沙漏’的人追来了,”伊瑟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殿下,您回主舱待着,别出来!” “我不……”艾德里安想再说什么,却被伊瑟克打断。 “听话!”伊瑟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里危险!” 艾德里安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第一次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退回了主舱。 主舱外,炮声隆隆,喊杀声此起彼伏。艾德里安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海面和闪烁的炮火,心中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他知道“死颅沙漏”的残忍,也知道伊瑟克这次可能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轰!”一声巨响,“淫尾海妖号”猛地一震,似乎被炮弹击中了。 艾德里安差点摔倒,他扶住桌子,心脏狂跳。他想出去看看,想知道伊瑟克怎么样了,但理智告诉他,出去只会添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艾德里安小心翼翼地打开舱门,走到甲板上。 甲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弹壳和木屑,还有不少受伤的水手在呻吟。伊瑟克站在船舷边,浑身湿透,脸上带着血迹,正指挥着水手们清理战场。 “伊瑟克!”艾德里安忍不住喊了一声。 伊瑟克回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笑容有些虚弱:“殿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艾德里安走近,看着他脸上的伤口,“你呢?” “小伤,”伊瑟克摆摆手,“‘死颅沙漏’的人被我们打退了,不过……‘黑鳍号’和‘海蛇号’……”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 艾德里安看着他失落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伊瑟克如此沮丧的样子。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伊瑟克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许精神,“‘死颅沙漏’肯定还会追来,我们得找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去哪?”艾德里安问。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笑了:“放心,殿下,我带您去个‘好地方’。” “淫尾海妖号”在伊瑟克的指挥下,借着暴风雨的掩护,驶入了一片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浅滩。这里礁石密布,水流复杂,只有熟悉地形的人才能安全通过。 最终,他们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岛上靠了岸。小岛很小,只有一片沙滩和几棵棕榈树,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里安全吗?”艾德里安下船时,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皱着眉问。 “绝对安全,”伊瑟克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这地方连海图都没有,‘死颅沙漏’那群蠢货肯定找不到。” 水手们开始在岛上搭建临时营地,处理伤口,修补船只。伊瑟克则带着艾德里安走到沙滩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岩洞。 “殿下,您就委屈一下,在这岩洞里待着吧,”伊瑟克指着岩洞,“至少能遮风挡雨。” 艾德里安看着简陋的岩洞,又看了看伊瑟克脸上的疲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在这个无名小岛上休整。伊瑟克每天都带着水手们修补船只,寻找食物,而艾德里安则大部分时间待在岩洞里,或者在沙滩上散步。 他发现,没有了船只的束缚,伊瑟克似乎更放松了。他不再戴那顶假胡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他会带着艾德里安去捡贝壳,去抓螃蟹,甚至会在晚上生起篝火,给艾德里安讲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 “殿下,您看这个贝壳,”伊瑟克拿着一个彩色的海螺,“像不像您王宫里的号角?” 艾德里安看着他献宝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不像。” “怎么不像了?”伊瑟克不满地说,“你看这颜色,这形状……” “好了好了,像,”艾德里安无奈地摇摇头,“像。” 伊瑟克这才满意地笑了。 有一次,他们在海边散步,伊瑟克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说:“殿下,您看,那是海豚!” 艾德里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只海豚在海面上跳跃。他看着那些灵活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漂亮。”他轻声说。 “是吧?”伊瑟克看着他的笑容,眼神温柔,“我就知道您会喜欢。” 艾德里安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晚上,篝火旁,水手们又开始唱歌。伊瑟克被拉着一起唱,他看着艾德里安,突然伸手,把他也拉了过来。 “殿下,一起唱啊!” 艾德里安想拒绝,却被伊瑟克握住了手。他看着伊瑟克眼中的光芒,听着周围欢快的歌声,鬼使神差地跟着哼了起来。 虽然他唱得跑调,声音也小,但伊瑟克却笑得格外开心。 “殿下,您唱得真好听!” “闭嘴。”艾德里安红着脸,甩开他的手。 伊瑟克只是笑,没有再说话。 在这个无名小岛上,艾德里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伊瑟克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很多。 他们不再是王子和海盗,更像是……朋友,或者说,“伙伴”。 第17章 群魔港 当“淫尾海妖号”拨开最后一层如絮的海雾,眼前的景象让艾德里安·伊格纳缇手中的丝绸帕子险些滑落。 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荒诞的视觉冲击。 前方的海湾并非他想象中藏匿于峭壁后的隐秘巢穴,而是一个**裸、喧嚣着展现在阳光下的庞大港口。数十艘造型各异的船只挤挤挨挨地停泊在被海水侵蚀得斑驳陆离的码头边,船帆上晾晒着破布与渔网,偶尔还能看到风干的人骨串在绳索上晃荡。码头由粗粝的黑色岩石和不知从哪艘沉船上拆来的木板搭建而成,散发着海水、焦油和某种廉价烟草混合的浓烈气味。 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岸上的景象。 没有规整的街道,只有被无数双脚踩出来的、混杂着贝壳与鱼骨的泥泞小径。沿岸的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棚屋、石砌堡垒和悬挂着各种狰狞旗帜的船只。那些旗帜上绘着骷髅、断肢、滴血的刀剑,甚至还有…一只竖起中指的章鱼触手。这里的招牌千奇百怪:用铁链吊着的生锈铁锚、画着骷髅头咧嘴笑的破木板、还有一串随风摇曳的、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牙齿。 人。 形形色色的人。 留着彩色辫子、浑身刺青的壮汉扛着酒桶大步走过,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脸上涂着艳丽油彩的女海盗斜倚在帐篷门口,叼着烟袋,眼神大胆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男人,她们的衣襟往往开得很低,露出被海风和阳光磨砺出健康色泽的肌肤;还有一些裹着头巾、眼神阴鸷的商人,正蹲在地上与海盗讨价还价,面前的毯子上摆满了亮晶晶的珠宝、磨损的金币,甚至……艾德里安定睛一看,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几具被制成标本的、长着蝙蝠翅膀的小怪物。 “欢迎来到‘群魔港’,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这里是七海之上唯一的‘法外之地’,是诸神遗忘、魔鬼狂欢的角落。” 他摘下了那顶标志性的假胡子,随意地塞在腰间,浅白色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此刻,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一个回到家乡的孩子,充满了熟稔与兴奋。 “这里……所有的规矩都失效?”艾德里安皱眉,下意识地用手帕捂住口鼻,但空气中的腥膻味似乎无孔不入。 “恰恰相反,殿下。”伊瑟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这里规矩最大。”他指了指码头上一块歪歪扭扭刻着字的木牌,“看到了吗?‘禁止私斗,违者喂鱼’。在这片土地上,除非你想挑战港主的权威,否则就算你跟杀父仇人面对面,也只能喝酒聊天,不能拔刀。当然,出了港口……”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海盗式的狞笑,“那就各凭本事了。” 艾德里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木牌上的字迹粗犷有力,确实刻着那八个字。他有些意外,这样一个混乱之地,竟然有如此直接的禁令。 “走吧,我的王子殿下,”伊瑟克拽了拽他的袖子,“别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站着发呆。我先带你去‘换身行头’,不然你这一身月白色丝绸,走不了三步就得被人当成移动的钱包盯上。” 艾德里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与周围环境是何等格格不入。他身上的丝质衬衫和裁剪精良的马裤,在这群穿着粗麻布、甚至兽皮的海盗中,确实像一盏明灯。 “我不需要。”他本能地拒绝,眉头皱得更紧,“我的衣服很干净。” “干净?”伊瑟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旁边几个正在搬运货物的海盗侧目。“殿下,在这里,‘干净’等同于‘异类’。再说了……”他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艾德里安的耳廓,“您总不想一会儿被哪个喝醉的大块头吐一身吧?那可比船上的腌鱼味难闻多了。”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耳根有些发烫。他讨厌这种被侵犯私人空间的感觉,却又无法反驳伊瑟克的话。 伊瑟克也不再逗他,只是拉着他往港口深处走去。沿途的景象越发光怪陆离。有商铺在售卖用鲨鱼牙齿串成的项链,有帐篷里传出骰子撞击木碗的清脆声响和爆发出的欢呼或咒骂,还有人在表演吞火,火苗在他黝黑的皮肤上跳跃,引来阵阵喝彩。 艾德里安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被那些过于粗野的场面吸引。他注意到,尽管这里人多混杂,但确实没有人随意拔刀相向,最多是几句粗话的争吵,很快就被附近的“管事”——几个看起来更加凶悍的海盗——用眼神或简单的手势制止了。 伊瑟克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相对狭窄的巷子,巷子两侧是低矮的木屋,门上挂着用动物皮毛制成的门帘。他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门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针线筐和一把交叉的弯刀。 “老玛莎!”伊瑟克扯开皮帘,大喊了一声。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皮革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味道。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一堆布料后面探出头来,她的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却涂着鲜红的唇膏,显得有些诡异。 “哟,这不是‘淫尾海妖’的小崽子吗?”老玛莎的声音沙哑,带着笑意,“怎么,又来给你那些相好的姑娘们淘换布料?” “少来,玛莎奶奶,”伊瑟克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我这次是给我‘兄弟’找身行头。”他侧身,让艾德里安站到前面。 老玛莎眯着眼睛打量着艾德里安,从他干净的皮鞋一直看到他微蹙的眉头。“嗬,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是哪家的贵族少爷跑出来玩了?” 艾德里安脸色一冷,正要开口反驳,却被伊瑟克抢先一步:“别管哪家的,给我找身最不起眼、最耐磨的!要能盖住他这一身‘金光’的。” 老玛莎咯咯地笑了起来,转身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布料和成衣里翻找起来。“耐磨?不起眼?行!奶奶这儿别的没有,破布烂衫管够!” 很快,她扔过来一堆东西——一件深灰色的、看起来像是用某种粗帆布制成的短上衣,领口和袖口都磨得有些发白;一条同样材质的裤子,裤腿宽大,膝盖处还打着补丁;还有一双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靴,靴筒上甚至还沾着干涸的泥点。 “换上吧,小子。”老玛莎指了指里屋一个简陋的屏风,“别害羞,奶奶什么没见过。” 艾德里安看着那堆“破布”,眼神里充满了抗拒。这比他在船上穿的备用衣物还要粗糙百倍。 “殿下,”伊瑟克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您看,要么穿上这些,融入这里;要么……”他故意上下打量了艾德里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要么就光着身子跟我逛集市,当然,”他凑近,几乎是贴着艾德里安的耳朵说,“这‘风景’可只有我能看。” 艾德里安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他猛地推开伊瑟克,眼神又羞又怒:“伊瑟克·德莱斯切!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伊瑟克摊开手,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在给您提供‘选择’吗?” “你…无耻!”艾德里安气的想杀人,“我换就是了…别偷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把手中那堆衣服砸到伊瑟克脸上的冲动。他知道伊瑟克说得有道理,在这里,他这身打扮确实太危险。他咬了咬牙,抓起那堆衣物,转身走进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空间狭小,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凳。艾德里安皱着眉,脱下自己的丝绸衣物,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凳子上。当他穿上那身粗布衣服时,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极不舒适的触感。裤子有些长,他不得不卷起裤脚;皮靴穿在脚上,也感觉硬邦邦的,远不如他定制的软皮靴舒适。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走了出去。 伊瑟克正靠在门边和老玛莎说着什么,看到艾德里安出来,眼睛一亮。 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王子。深灰色的短上衣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形,宽大的裤子让他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随意。最让伊瑟克觉得有趣的是,艾德里安似乎不太习惯这双硬邦邦的皮靴,走路时微微有些不自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配上他依旧紧绷的下颌和略显不悦的眼神,竟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嘿,不错嘛殿下!”伊瑟克吹了声口哨,“这才像个‘海上儿郎’的样子!” 老玛莎也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艾德里安:“嗯,人是瘦了点,但骨架子不错。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倒也不难看。” 艾德里安没理会他们的评价,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丝绸的光滑触感,与身上粗布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他感到一阵别扭,但更多的是一种……新奇。 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铠甲,虽然这层新的“铠甲”并不舒适。 “多少钱?”伊瑟克问老玛莎。 老玛莎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银币。看在你小子常来的份上,算便宜你了。” 伊瑟克从腰间的皮袋里摸出三枚银币扔给她:“谢了玛莎奶奶!下次给你带点东方的胭脂!” “得了吧你,”老玛莎接过银币,揣进怀里,“每次都这么说,上次带的那玩意儿抹在脸上跟中毒似的!” 两人笑着走出了木屋。重新回到阳光下,艾德里安发现,换上这身衣服后,周围投来的目光明显少了许多,即使有,也大多是一扫而过,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好奇和打量。 “感觉怎么样,殿下?”伊瑟克侧头问他,脸上带着笑意。 “……尚可。”艾德里安闷闷地回答,脚步却比刚才放松了一些。 “走,先带你去‘逛逛街’!”伊瑟克来了兴致,像个导游一样,拉着艾德里安往集市中心走去,“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买不到’!如果可以——”他压低声音,“我可以给你买几条贵族小姐的珍珠内裤。” “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咬牙切齿道,“再敢这样我不能保证不把你碎尸万段!” “哎呀,凶巴巴的,好了好了我们去玩吧!”伊瑟克贱兮兮地朝艾德里安眨了眨眼,随即拉着他挤进集市中心。 集市的中心更加热闹。一个摊位前围满了人,艾德里安好奇地凑近,只见一个独眼龙海盗正唾沫横飞地推销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瞧一瞧看一看啊!这可是从‘失落的亚特兰蒂斯’遗迹里挖出来的‘海神之盒’!据说里面藏着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密!只要十个金币!十个金币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得了吧老独眼!”旁边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海盗哄笑起来,“上次你卖的‘人鱼眼泪’,结果就是海里捞的玻璃珠!” 众人一阵大笑,独眼龙海盗也不尴尬,嘿嘿一笑:“那能一样吗?这次可是真家伙!不信你打开看看?” 艾德里安摇摇头,觉得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他转身想走,却被另一个摊位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摊位,摊主是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人,看不清脸。罐子上贴着奇怪的标签,上面画着骷髅、毒蛇和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什么?”艾德里安忍不住问。 伊瑟克看了一眼,随口答道:“大概是些炼金术士的玩意儿吧,什么‘爱情药水’‘勇气粉末’之类的,大部分都是骗人的,不过偶尔也能碰到真家伙。”他指着其中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看到那个了吗?据说里面是‘海妖的歌声’,滴一滴在酒里,能让听到的人乖乖听话。当然,我没试过,不知道真假。” 艾德里安皱着眉,觉得这些东西荒谬至极。他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动物的标本,除了之前看到的带翅膀的小怪物,还有长着两个脑袋的蛇、巨大的章鱼触手等等。 “这些都是真的?”他问。 “大部分是真的,”伊瑟克耸耸肩,“七海之大,无奇不有。有些是水手在远洋时遇到的,有些……”他指了指一个用玻璃罩罩着的、长着人脸的鱼干,“有些就是纯粹的噱头了,比如这个‘海人脸’,其实就是普通的鱼干,被工匠雕了雕。” 艾德里安点点头,心中对这片海洋的未知又多了几分敬畏。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食品摊。摊位上摆着烤得黑乎乎的不知名海鱼、一串一串的烤肉(艾德里安不敢细看那是什么肉)、还有一些装在陶罐里的酱料,散发着浓郁的、混合着香料和发酵的气味。 “尝尝这个?”伊瑟克拿起一串烤肉,递给艾德里安,“‘群魔港’的特色,鲨鱼肉串,撒上秘制香料,味道绝了!” 艾德里安看着那串油乎乎、黑乎乎的肉串,上面还滴着不明液体,胃里一阵翻腾。他连忙摆手:“不了,谢谢,我不饿。” “别啊殿下,”伊瑟克自己咬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了点酱汁,“尝尝嘛!你看,这肉多嫩!比安德烈大师做的鲨鱼鳍汤可带劲多了!” “我……”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其他海盗手里拿着类似的食物,吃得狼吞虎咽,似乎真的很美味。他犹豫了一下,想起在小岛上时,他也曾吃过伊瑟克抓的烤鱼,虽然简单,但味道尚可。 也许……这里的食物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 他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串烤肉。烤肉还带着温热的温度,入手有些油腻。他小心翼翼地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浓烈的香料味,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海水咸味。 “闭上眼睛,张开嘴,咬下去。”伊瑟克在一旁怂恿道,像个诱骗小孩吃糖的坏蛋。 艾德里安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照做了。他闭上眼睛,小口地咬了一块肉。 出乎意料的是,肉质虽然有些粗,但经过烤制和香料的腌制,并没有想象中的腥膻味,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香辣和嚼劲,越嚼越有味道。 他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样?没骗你吧?”伊瑟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尚可。”艾德里安不得不承认,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确实不差。他又小口地吃了几口,发现自己竟然不那么抗拒了。 伊瑟克见状,笑得更开心了。他又买了两杯用椰子壳装的、颜色诡异的紫色饮料,递给艾德里安一杯:“尝尝这个,‘海妖的叹息’,用海底的某种海藻和朗姆酒调的,劲儿有点大,慢点喝。” 艾德里安接过椰子壳,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液体入口先是甜,随即一股强烈的辛辣感顺着喉咙往下冲,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咳咳……”他连忙放下椰子壳,瞪了伊瑟克一眼,“你没说这么呛!” 伊瑟克哈哈大笑:“这才够劲儿嘛!殿下,在海上,就得喝点‘带劲儿’的东西!” 两人一边走一边吃,艾德里安渐渐放松下来。他不再刻意用手帕捂口鼻,也不再对那些粗野的景象皱眉头。 他发现,当他放下王子的架子,以一种更“接地气”的方式去感受这里时,这片混乱的土地似乎也有它独特的魅力——一种原始的、充满生命力的、不受任何束缚的自由气息。 第18章 狂欢 他们路过一个武器摊,伊瑟克停下了脚步。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斧头、鱼叉,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火器。 “老板,看看你这儿的好东西。”伊瑟克拿起一把造型古朴的弯刀,在阳光下挥舞了一下,刀刃发出清脆的鸣响。 摊主是个身材矮胖、脸上长满络腮胡的男人,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伊瑟克:“伊瑟克·德莱斯切?‘淫尾海妖号’的船长?” “是我。”伊瑟克把玩着弯刀,“有没有什么‘硬货’?我这次来,想买几条船,再补充点武器。” “船?”胖摊主笑了笑,“船在那边的‘船坞区’,我这儿主要是卖兵器。要说硬货……”他从摊位下面拿出一个长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刀柄上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暗影’,”胖摊主介绍道,“精铁打造,刀刃淬过毒,见血封喉。怎么样?好东西吧?” 伊瑟克拿起匕首,入手冰凉,刀刃薄如蝉翼。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确实是好东西。多少钱?” “五百金币。” 伊瑟克吹了声口哨:“够贵的。” “一分钱一分货,”胖摊主耸耸肩,“这匕首可是杀过不少大人物的。” 伊瑟克掂量了一下匕首,又看了看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正站在一旁,看着摊位上其他的武器,眼神专注。 “给我包起来,”伊瑟克最终还是决定买下,“另外,再拿十把最好的弯刀,二十支渔枪,还有……”他报了一串武器和弹药的名字,胖摊主一一记录下来。 “算你便宜点,总共八百金币。”胖摊主最后说道。 伊瑟克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倒出一堆金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胖摊主数了数,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打包货物。 “你买这么多武器做什么?”艾德里安忍不住问,“我们不是刚躲过‘死颅沙漏’吗?” “‘死颅沙漏’只是其中一个麻烦,”伊瑟克擦了擦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在海上,麻烦从来不会少。而且……”他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群魔港’虽然禁止私斗,但不代表这里没有危险。尤其是在晚上的庆典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艾德里安想起伊瑟克之前说过,追杀他的人很多,心中不由得一紧。他看了看周围那些眼神各异的海盗,突然觉得这片看似狂欢的土地下,隐藏着无数的危险。 “走吧,武器的事情先交给他们送去船上,”伊瑟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我们先去‘船坞区’看看,给‘淫尾海妖号’找两个‘伙伴’。” 船坞区位于港口的最深处,那里停泊着更多的船只,有些正在维修,有些则等待出售。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焦油和木材的味道。 伊瑟克带着艾德里安在一艘艘船之间穿梭,时不时停下来和船主交谈几句。他似乎对船只非常了解,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船只的优缺点,和船主讨价还价时也显得游刃有余。 艾德里安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发现,当伊瑟克谈论起船只和航海时,眼神是那么的专注和自信,与平时那个玩世不恭的海盗判若两人。他不禁想起在迷雾岛上,伊瑟克给他讲解航海图时的样子,那时的他,也是如此专业而认真。 最终,伊瑟克看中了两艘船。一艘是中型的快速帆船,船身狭长,适合侦察和追击;另一艘是稍小一些的双桅纵帆船,结构坚固,适合运输货物。 “就这两艘了,”伊瑟克和船主敲定了价格,“钱不是问题,给我把船收拾利落了,晚上庆典结束后,我来接船。” 船主点头哈腰地应下了。 离开船坞区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港口上的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大多是简陋的油灯或火把,将这片土地映照得明明灭灭,更添了几分神秘和狂野的气息。 “差不多该去参加庆典了,”伊瑟克看了看天色,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殿下,准备好了吗?今晚,才是‘群魔港’真正的**!” 艾德里安看着远处空地上渐渐聚集的人群,听着越来越近的鼓点和喧闹声,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他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庆典的场地设在港口中心的一片空地上。空地上早已燃起了数堆巨大的篝火,火焰熊熊燃烧,将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酒香、烤肉香和汗水的味道。 数以百计的海盗聚集在这里,他们有的在喝酒狂欢,有的在摔跤角力,有的在围着篝火跳舞。音乐声震耳欲聋,由几个海盗用自制的鼓、木吉他和一种类似笛子的乐器演奏着,旋律粗犷而热烈,充满了原始的激情。 伊瑟克带着艾德里安挤入人群,立刻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嘿,伊瑟克!你小子还活着呢!” “‘淫尾海妖’的船长!来喝一杯!” “伊瑟克,上次你欠我的那瓶朗姆酒什么时候还?” 伊瑟克一一回应着,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时不时和人击个掌,或者接过递来的酒杯喝上一口。他在这里的人际关系显然非常广,无论是高大魁梧的壮汉,还是身形窈窕的女海盗,似乎都认识他,并且对他态度亲昵。 艾德里安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他看到几个女海盗向伊瑟克抛来媚眼,甚至有一个大胆的金发女海盗走过来,伸手勾住了伊瑟克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伊瑟克哈哈大笑。 不知为何,艾德里安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旁边的摔跤比赛。 “怎么了殿下?吃醋了?”伊瑟克摆脱了金发女海盗,凑到艾德里安身边,坏笑着问。 艾德里安脸色一僵,立刻反驳:“胡说八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吵了。” “吵?这才叫热闹!”伊瑟克拉着他走到篝火边,“来,殿下,别站着发呆了,跳舞!” “跳舞?”艾德里安愣住了。他在王宫里学过各种优雅的宫廷舞,但眼前这些海盗的舞蹈,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们扭动着身体,挥舞着手臂,动作夸张而自由,充满了力量感,与他所学的截然不同。 “我不会。”艾德里安连忙摆手。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伊瑟克不由分说,拉起艾德里安的手,将他带入了跳舞的人群中。 “伊瑟克,我真的不会……”艾德里安有些窘迫,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别紧张,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握住艾德里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扶在他的腰间,“跟着节奏,放松……对,就这样,动起来!” 艾德里安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能感觉到伊瑟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带着一种灼热的触感。他试图跟上音乐的节奏,但总是慢半拍,脚下也有些磕磕绊绊。 “哈哈,殿下,你这舞步比我第一次喝醉酒时还难看!”伊瑟克笑着调侃他,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耐心,引导着他移动。 周围的海盗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笑了起来,但并没有恶意,反而觉得有趣。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大声叫好。 艾德里安一开始觉得难堪极了,想挣脱伊瑟克的手跑开。但看着伊瑟克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着周围人们尽情狂欢、无拘无束的样子,他心中的那层束缚似乎一点点被打破了。 是啊,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是维瑞迪恩的王子,没有人在乎他的身份和礼仪。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普通人,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和顾虑,尽情地……玩。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刻意去想什么舞步,只是跟着伊瑟克的引导,跟着音乐的节奏,笨拙地扭动着身体。虽然动作依旧不标准,但他不再那么僵硬了。 伊瑟克看到他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手上的力道也更温柔了些。他带着艾德里安在人群中旋转,跳跃,偶尔还会做出一些夸张的动作,引得艾德里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嘛,这才对!”伊瑟克大声喊道,“笑起来,殿下!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你钱似的!” 艾德里安真的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驱散了他脸上长久以来的冷漠和疏离。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眉眼照得格外柔和。 这一晚,他们真的玩疯了。 伊瑟克带着艾德里安穿梭在各个角落。他们围观了激烈的摔跤比赛,伊瑟克还押了几个金币,结果赢了,他得意洋洋地把赢来的金币塞给艾德里安:“拿着殿下,这是我们‘共同’的战利品!” 他们又去玩了投掷飞斧的游戏,艾德里安一开始扔得歪歪扭扭,在伊瑟克的指导下,竟然也中了几次靶心,引来一片喝彩。 他们还尝试了更多奇怪的食物和饮料,艾德里安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抗拒,甚至觉得那个用海胆和奶酪做成的“黑暗料理”,味道也别有一番风味。 期间,伊瑟克又遇到了不少熟人,有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海盗,看到伊瑟克时,眼神里充满了敌意,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显然,“禁止私斗”的规矩在这里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艾德里安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伊瑟克在这里虽然人脉广,但仇家也不少。他不禁有些担心,但看到伊瑟克依旧谈笑风生,似乎完全不把那些敌意放在心上,他也就没有多问。 就像伊瑟克从不提他的过去,艾德里安也不会问。有些事情,在当下的狂欢中,似乎并不重要。 夜深了,篝火的光芒依旧旺盛,音乐和歌声也没有停歇。艾德里安玩得有些累了,便和伊瑟克一起坐在远离人群的一个小土坡上,看着下面狂欢的人群。 “怎么样,殿下,今晚玩得开心吗?”伊瑟克递给艾德里安一杯水(这次不是烈酒了),笑着问。 艾德里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着下面熊熊燃烧的篝火和舞动的人影,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愉悦:“……很开心。” 这是他被绑架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自内心的开心。他忘记了自己的王子身份,忘记了王宫里的繁文缛节,忘记了被绑架的烦恼和忧虑。在这片混乱而自由的土地上,他只是艾德里安,一个跟着海盗伊瑟克一起疯、一起闹的“伙伴”。 伊瑟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温柔了许多。他没有再说什么俏皮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一起看着这属于海盗的、永不落幕的狂欢之夜。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淫尾海妖号”的轮廓在灯火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艾德里安知道,这样的日子或许不会持续太久。他终究是维瑞迪恩的王子,而伊瑟克是海盗。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还有“死颅沙漏”那样的强敌虎视眈眈。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被篝火和歌声笼罩的土地上,他只想享受这份难得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伊瑟克。月光和火光交织在他的脸上,褪去了玩世不恭的面具,露出了几分难得的宁静。 艾德里安突然觉得,也许,这个海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讨厌。甚至……和他一起“鬼混”,还挺有意思的。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然后迅速转过头,继续看着下方的狂欢。 伊瑟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他一眼,但艾德里安已经移开了视线。他笑了笑,也没有追问,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沸腾的人海。 第19章 巴掌 “淫尾海妖号”拖着新补充的两艘快船——被伊瑟克随意命名为“疾风”与“迅雷”——驶离群魔港那片喧嚣的海域时,艾德里安站在船头,看着身后那片逐渐缩小的灯火,心中竟生出一丝微妙的怅然。 “怎么,殿下舍不得那群‘妖魔鬼怪’了?”伊瑟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出现在他身后。他刚从船舱上来,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艾德里安回过神,立刻恢复了惯常的冷淡表情:“不过是个混乱的贼窝,有什么可舍不得的。”他顿了顿,看着伊瑟克手中的羊皮纸,“那是什么?” “这个?”伊瑟克展开羊皮纸,海风立刻让纸页发出哗啦的声响。那是一张老旧的航海图,上面用褪色的墨水画着扭曲的海岸线和一些奇怪的符号,中心位置用红色墨水画着一个潦草的十字,旁边写着几个难以辨认的古体字。 “这是我从群魔港一个老酒鬼手里‘换’来的——说是用三瓶朗姆酒换的,其实那老东西喝断片了,我临走前往他兜里塞了枚银币,算仁至义尽。” 艾德里安凑近细看,眉头微蹙:“这图看起来年代久远,而且……标注得很模糊。” “越模糊才越有意思嘛!”伊瑟克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发现了猎物的鹰隼,“看到这红十字了吗?老酒鬼含糊不清地说,这是‘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的残图,红十字下面埋着‘海神的黄金’——够不够吸引人?” “亚特兰蒂斯?海神的黄金?”艾德里安冷哼一声,“伊瑟克·德莱斯切,你是不是群魔港的‘海妖的叹息’喝多了?这种荒诞不经的传说也信?” “信不信不重要,”伊瑟克小心翼翼地卷起航海图,揣进怀里,“重要的是——找宝藏本身就很有趣啊!殿下,你不觉得驾着船,在茫茫大海上寻找一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秘密,比待在王宫里批阅那些枯燥的公文有意思多了?” 艾德里安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伊瑟克描述的场景确实充满了诱惑——那是一种未知的、充满冒险的诱惑,是他在王宫里从未体验过的。 “而且,”伊瑟克凑近他,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少有的认真,“这图上的某些海岸线轮廓,和我小时候看过的一本古籍里描述的‘迷失之海’有些相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对未知的渴望,是海盗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他没有再反驳,只是淡淡道:“随你。反正我只是个被绑架的‘乘客’。” “哟,殿下终于承认自己是‘乘客’了?”伊瑟克立刻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嬉皮笑脸地说,“那‘乘客’要不要来点‘船长大人’亲自讲解的‘航海小课堂’?” “无聊。”艾德里安转身想走。 “别啊殿下!”伊瑟克一把拉住他,“我跟你说真的!你看那边的云——”他指着天边一片形状奇特的积雨云,“看到了吗?那种云脚低垂、边缘呈灰色的,说明附近有强气流,不出半个时辰,肯定有暴风雨。这可是书本上学不到的‘自然知识’。” 艾德里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片云气势汹汹地堆积在海平面上。他想起在迷雾岛上遇到的暴风雨,心有余悸。 “还有这个,”伊瑟克又指着甲板上一只不知何时落上来的海鸟,“这是信天翁,它很少靠近船只,除非附近有陆地或者……鱼群聚集。有时候,它们比罗盘还管用。” 艾德里安默默地听着。他发现,伊瑟克在谈论这些时,语气专业而笃定,完全不像平时那个玩世不恭的海盗。这些知识显然是他多年在海上漂泊,用经验和甚至鲜血换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伊瑟克真的开始了他的“航海小课堂”。 起初,艾德里安只是被迫听着,偶尔用冷哼或“无聊”来回应。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感兴趣。伊瑟克会教他如何通过海水的颜色判断深度,如何根据潮汐变化预测天气,如何观察星象来确定方位。 “看到北极星了吗?”一个晴朗的夜晚,伊瑟克带着艾德里安来到甲板上,指着夜空中那颗明亮的星星,“它永远指向北方。但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看其他星星的位置——比如北斗七星,你看它的‘勺柄’,不同的季节指向不同的方向,这比任何航海仪器都可靠,尤其是在磁罗盘失灵的时候。” 艾德里安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那些他在王宫里只能隔着精致的窗户看到的星星,此刻在海上看来,似乎更加明亮,也更加亲近。他跟着伊瑟克的指引,辨认着一个个星座,心中充满了惊奇。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他忍不住问。 伊瑟克抬头看着星空,眼神有些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他很快回过神,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当然是跟我‘伟大的父亲’学的——他可是个比我还厉害的''海盗''!不过后来……”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了笑,“后来自己在海上漂久了,也就慢慢琢磨出来了。” 艾德里安知道他又避开了关于过去的话题,便也没有追问。 几天后,伊瑟克从自己的船舱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用皮革装订的本子,递给艾德里安。 “这是什么?”艾德里安接过本子,入手沉甸甸的,皮革封面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上面用刀刻着一个简单的海妖图案。 “我的‘航海笔记’,”伊瑟克耸耸肩,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东西,“记了些我这些年在海上遇到的怪事、学到的知识、发现的‘秘密地点’之类的。你不是嫌弃书本上的知识枯燥吗?看看这个,全是‘实战经验’。” 艾德里安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算不上工整,甚至有些潦草,但记录得非常详细。有关于不同海域的洋流分析,有遇到各种海怪的描述(旁边还配有粗糙的插画),有对不同港口风土人情的记录,甚至还有一些他自己总结的航海口诀。 其中一页,记录着如何通过观察海豚的活动来判断船只附近是否有暗礁:“若海豚成群结队,绕船三匝而不散,其下必有礁岩,慎行。”旁边还画着几只跳跃的海豚。 另一页,记录着一种罕见的深海鱼:“‘幽蓝鬼火’,栖息于万丈深渊,双目能发光,肉质剧毒,但其鱼肝提炼的油脂可保灯烛彻夜不熄,且不惧海风。曾于‘死亡海沟’捕获一尾,鱼肝换得三箱东珠。” 艾德里安看得入了迷。这确实是一本独一无二的“航海教科书”,充满了鲜活的经验和冒险的气息。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艾德里安抬起头,看着伊瑟克。 伊瑟克靠在桅杆上,把玩着一把匕首,闻言抬头,咧嘴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么聪明,总不能一直当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子吧?万一哪天你‘逃’回你的王宫了,跟人说起你在海盗船上的经历,也好有东西可吹——比如,你曾跟着‘大□□’伊瑟克学过怎么看星星找方向,怎么分辨能吃的海草。” 他说得轻松,但艾德里安却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谢谢。”他低声说。 “谢什么?”伊瑟克像是没听清,“谢我没把你扔海里喂鱼?” 艾德里安没理他的调侃,只是合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我会看完的。” “看吧看吧,”伊瑟克挥挥手,“不过不许在上面乱涂乱画,这可是我的‘传家宝’!” 虽然伊瑟克嘴上说得轻松,但艾德里安知道,这本笔记对他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他将笔记本带回自己的主舱,放在床头柜上,每天晚上都会拿出来翻看几页,有时甚至会看到深夜。 当然,“死党”之间的吵架是必不可少的。 伊瑟克依旧会时不时地“犯浑”。比如,他会把吃完的水果皮随手扔在甲板上,看艾德里安皱着眉头让他捡起来;他会在艾德里安看书时故意大声唱歌,气得艾德里安想拿书砸他;他甚至会在艾德里安洗漱时,偷偷往他的水盆里加海水,看他被咸得龇牙咧嘴。 大多数时候,艾德里安只是冷冷地瞪他一眼,或者用几句刻薄的话回敬过去。但伊瑟克似乎乐此不疲,越是看到艾德里安被他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他就笑得越开心。 直到有一次,伊瑟克做得有些过火了。 那天,安德烈大师难得做了一道艾德里安很喜欢的、用抢来的杏仁和蜂蜜做的甜点。艾德里安正准备享用,伊瑟克却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趁他不注意,一口把整块甜点吞了下去。 “伊瑟克!”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那是他这几天来唯一期待的食物。 “嘿嘿,殿下,甜点要分享才好吃嘛!”伊瑟克舔了舔嘴角的蜂蜜,还故意吧唧了一下嘴,“嗯,安德烈大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那副欠揍的样子,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想也没想,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地甩了伊瑟克一个耳光。 声音在安静的主舱里显得格外响亮。 艾德里安自己都愣住了。他从未如此失控过,即使在王宫里,面对那些触怒他的贵族,他也只是冷漠地惩罚,从未动过手。 就算是动手,还是刚来没多久的那一巴掌,但两者情况不同,上一次情有可原,这一次,艾德里安承认自己有点过分了。 伊瑟克也愣住了,脸上清晰地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艾德里安,眼神复杂。 主舱外,刚好路过的几个船员也听到了声音,全都惊呆了。他们偷偷往里面看,看到自家船长被王子殿下扇了耳光,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女人才会扇巴掌,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发起火来这么“接地气”。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脸上的红印,心中有些后悔,但更多的还是生气。他梗着脖子,冷冷地看着伊瑟克,准备迎接他的怒火。毕竟,伊瑟克是海盗船长,被人扇了耳光,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伊瑟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哈哈哈……殿下……你……你居然扇我耳光!”他指着自己的脸颊,笑得喘不过气,“太有意思了!哈哈哈……比我抢了‘皇家珠宝号’还开心!” 艾德里安:“……” 船员们:“……”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你……你笑什么?”艾德里安被他笑得有些发毛。 “我笑你终于‘活’过来了啊!”伊瑟克好不容易止住笑,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甚至连那个巴掌印都显得不那么刺眼了,“以前看你整天板着个脸,跟个冰雕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现在好了,会动手了,说明你把我当‘自己人’了!” 艾德里安:“……谁跟你是自己人!”他脸一红,有些气急败坏,“我只是……只是你太过分了!” “是是是,我过分,”伊瑟克连忙点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下次不敢了,殿下息怒。要不……我让安德烈大师再给您做一块?加倍的量!” 艾德里安看着他那副样子,原本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转过身,不再看他:“无聊透顶!”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嘴角的笑容更盛了。他知道,艾德里安这一巴掌,不是王子对海盗的惩罚,更像是“伙伴”之间的一种激烈互动。这让他莫名地感到高兴。 舱外的船员们面面相觑,最后都默默地散开了。他们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家船长和这位王子殿下的相处模式,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理解的——被扇了耳光还笑得那么开心,也就只有他们的船长能做到了。 这件事之后,艾德里安和伊瑟克的相处似乎又多了一种“模式”。伊瑟克偶尔还是会故意惹他生气,而艾德里安在忍无可忍时,也会用眼神或简单的动作(比如踹他一脚,或者像这次一样扇个耳光)来“教训”他。而伊瑟克,每次都会乐呵呵地接受,甚至显得更加兴奋。 船员们也渐渐习惯了,甚至觉得这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比之前王子殿下整天冷冰冰的,船长整天没个正形的样子,更“顺眼”了。 第20章 体验 艾德里安对船上的卫生要求,依旧是个“老大难”问题。 虽然他现在已经能勉强接受粗布衣服和简单的饮食,但对于船上的“脏乱差”,他还是无法忍受。尤其是在群魔港待过之后,见识了那里的混乱,他对自己所在的“淫尾海妖号”的卫生状况更加挑剔了。 他会指着甲板上的污渍皱眉,会因为船舱里有异味而要求通风,甚至会因为看到水手们把脏靴子穿进餐厅而冷着脸让他们出去。 起初,水手们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这位王子殿下太娇气。但伊瑟克却力挺艾德里安。 “听见没?殿下说了,把你们的脏靴子脱在外面!” “甲板上的污渍怎么还没擦?想让殿下把你们扔海里去‘洗个澡’吗?” “安德烈大师,厨房的卫生再搞不好,你就去给殿下擦皮鞋!” 久而久之,水手们也习惯了。反正船长都“怕”这位王子殿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后来,艾德里安干脆向伊瑟克提出了“每月大扫除”的要求。 “每月?”伊瑟克听了,夸张地叫了起来,“殿下,我们是海盗船,不是您的王宫!哪有每月大扫除的道理?” “那就每半个月。”艾德里安面无表情地说。 “别啊殿下!”伊瑟克连忙讨价还价,“一个月!就一个月一次!不能再多了!我保证,到时候一定让全船上下一尘不染,比您的王宫还干净!” 最终,“每月大扫除”的规定就这么定下了。 每个月的那一天,“淫尾海妖号”上会出现一幅奇特的景象——平日里粗犷的海盗们,拿着抹布、水桶,爬上桅杆,钻进船舱,一丝不苟地擦拭、清扫。安德烈大师会把厨房收拾得焕然一新,连锅碗瓢盆都擦得锃亮。伊瑟克则会亲自监督,时不时地指指点点,确保每个角落都打扫到位。 艾德里安则会在一旁“巡视”,脸上带着审视的表情,偶尔指出一些“遗漏”的地方。看到船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肥皂水和阳光的味道,他紧绷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真正的满意。 “嗯,这次还算合格。”他会这样说。 伊瑟克则会立刻凑上来,邀功似的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监督的!殿下,您就说,是不是比您王宫里的仆人还卖力?” 艾德里安通常会白他一眼,但嘴角却会微微上扬。 船员们一开始觉得这规定很麻烦,但渐渐地,他们发现,定期大扫除之后,船上的环境确实舒服多了,生病的人也少了。而且,看到王子殿下难得的笑容,他们心里也有种奇怪的满足感——好像伺候好这位“金贵”的王子,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除了寻宝和航海知识的“教学”,伊瑟克还会在船只路过一些小镇或沿海国家时,带着艾德里安“上岸体验生活”。 这些地方大多不是什么繁华的都市,而是一些偏僻的渔村或小型贸易港口。船员们上岸后,大多会直奔酒馆,喝酒、赌钱、找乐子。而伊瑟克则会拉着艾德里安,去体验他所谓的“乡村风情”。 起初,艾德里安是抗拒的。他觉得那些地方简陋、肮脏,不符合他王子的身份。但伊瑟克总有办法说服他。 “殿下,您看那片麦田,金灿灿的,多好看!比您王宫里的花园可‘自然’多了!” “那边的渔村有最新鲜的海鲜,安德烈大师都没见过的品种!不去尝尝吗?” “还有那个市集,有卖手工编织的东西,多有意思!您不想给您王宫里的哪个‘红颜知己’带点‘土特产’?” 艾德里安每次都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好跟着他上岸。 他依旧穿着相对“珍贵”的衣服——当然是伊瑟克从商船上“借”来的,虽然经过了安德烈大师的修改,变得更适合海上生活,但材质和剪裁依旧能看出不凡。这让他在那些朴素的小镇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伊瑟克却毫不在意,他像个本地人一样,熟门熟路地带着艾德里安穿梭在小镇的街巷里。 他们会去市集。伊瑟克会拉着艾德里安在各个摊位前驻足,看那些新鲜的蔬菜水果、手工制作的陶器、编织的渔网和篮子。他会和摊主讨价还价,用很少的钱买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塞给艾德里安。 “殿下,你看这个木雕小鱼,多可爱!送给你!” “这个贝壳做的风铃,声音可好听了,挂在你船舱里正好!” “还有这个辣椒酱,本地特产,辣得够劲!安德烈大师肯定喜欢!” 艾德里安一开始只是被动地拿着,脸上带着疏离的表情。但渐渐地,他也会对某些东西产生兴趣。比如,他会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个老匠人用木头雕刻船只模型,看他粗糙的手指在木头上灵巧地游走,刻画出精致的船帆和桅杆。 他会闻到市集上各种食物的香气——烤面包的麦香、煮海鲜的鲜香、水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味道,与王宫里那些精致却冰冷的香气截然不同。 他们会去海边的渔村。伊瑟克会带着艾德里安看渔民们出海归来,卸下满船的渔获,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他会教艾德里安如何分辨鱼的种类,如何挑选最新鲜的海鲜。 有一次,他们遇到一个正在修补渔网的老渔民。伊瑟克走上前,用当地的方言和他聊了起来,聊得不亦乐乎。艾德里安站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伊瑟克脸上真诚的笑容,看着老渔民热情地给他递上一杯自家酿的米酒,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海盗,似乎和这片土地、和这些朴实的人们,有着某种天然的亲近感。 老渔民也注意到了艾德里安,用不太标准的通用语和他打招呼,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尝尝他妻子做的烤鱼。 艾德里安有些犹豫,但在伊瑟克的鼓励下,还是跟着去了。 老渔民的家很简陋,就是一间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小屋,里面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他的妻子是个脸上布满皱纹、但笑容和蔼的老妇人,看到他们,连忙拿出刚烤好的鱼和一些粗粮面包招待他们。 烤鱼的味道很简单,只撒了点盐和当地的香料,但却异常鲜美,带着海水的味道和炭火的香气。粗粮面包也很有嚼劲,带着淡淡的麦香。 艾德里安一开始吃得很拘谨,但看到伊瑟克和老两口聊得热火朝天,大口地吃着鱼,喝着米酒,他也渐渐放松下来,小口地吃着。 老妇人看着他,笑着用方言说了些什么,伊瑟克翻译道:“她说,您虽然看起来像个‘贵人’,但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不像伊瑟克这个‘饿死鬼投胎’。” 艾德里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吃到这样简单的食物,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温暖。 离开渔村时,老妇人还硬塞给他们一些自己晒的鱼干,让他们路上吃。伊瑟克连声道谢,艾德里安也跟着说了句“谢谢”。 走在回船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怎么样,殿下,”伊瑟克侧头看他,“‘乡村风情’还不错吧?” 艾德里安看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海面,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还不错。” 他顿了顿,又说:“刚才那位老妇人……很和蔼。” “是啊,”伊瑟克也看着海面,语气有些感慨,“海边的人,大多都很淳朴。他们靠海吃饭,知道生活的不易,也懂得感恩。” 艾德里安没有再说话,但他心里明白,伊瑟克带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玩”,更是想让他看看,除了王宫里的奢华和海盗的狂野,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简单而真实的生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依旧是抢来的“珍贵”料子,但似乎也沾染了一些烟火气。他不再觉得那么别扭了。 也许,伊瑟克说得对,偶尔放下王子的架子,去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确实……挺有意思的。 日子就在这样的寻宝、航海、吵架、学习和偶尔的上岸体验中一天天过去。“淫尾海妖号”沿着那张古老的航海图上模糊的线索,在广阔的海面上航行着。 他们经历过风平浪静,也遭遇过狂风暴雨;他们发现过一些有趣的小岛,也绕过了危险的暗礁;他们偶尔还会遇到其他的海盗船,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干脆打上一架,“借”点物资。 艾德里安也越来越适应海上的生活。他不再是那个刚被绑架时,只会挑剔和冷着脸的王子。他学会了看云识天气,学会了分辨不同的海鸟,学会了在甲板上帮忙做一些简单的杂活(虽然伊瑟克总是不让他干太多)。 他依旧会和伊瑟克吵架,甚至偶尔还会“动手”,但他们之间的氛围却越来越融洽。船员们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对欢喜冤家,虽然吵吵闹闹,但谁也离不开谁。 艾德里安知道,自己和伊瑟克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王子和海盗,超越了绑架者和被绑架者。他们更像是……一种奇特的“伙伴”,一种在茫茫大海上,彼此依靠、彼此陪伴的“死党”。 至于那张古老的航海图,是否真的能找到“海神的黄金”,艾德里安已经不再那么在意了。 因为对他来说,这段在海盗船上的经历,这些与伊瑟克一起度过的、充满了冒险、争吵、欢笑和成长的日子,本身就是一笔比任何黄金都更珍贵的“宝藏”。 前方的航线依旧未知,“死颅沙漏”的威胁也并未完全消除,但艾德里安的心中,却少了几分迷茫和恐惧,多了几分坦然和期待。 他看了一眼站在船舵旁,正专注地看着前方海面的伊瑟克。夕阳的光芒洒在他浅白色的头发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艾德里安嘴角微微上扬,走上前去。 “喂,伊瑟克,”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惯有的冷淡,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你确定这破图不是你从哪个酒鬼手里骗来的吗?再这么走下去,我们都快到世界尽头了。” 伊瑟克转过头,看到艾德里安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他笑着说,“世界尽头才好呢!那样,就只有我们‘淫尾海妖号’了!” 第21章 外来客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海平面上,艾德里安坐在主舱门口的折叠椅上,膝头摊开着伊瑟克的航海笔记,指尖却无意识地划过纸上一幅拙劣的海怪插画——那是伊瑟克某次遇到巨型章鱼后留下的“纪念”,旁边用歪扭的字迹写着“触手比我的船还粗,差点被它拖去喂鱼”。 “在研究我的‘艺术杰作’?”伊瑟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瞭望台下来,浅白色的头发被风揉得更乱,额角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海水。 艾德里安头也不抬,指尖敲了敲那行字:“你确定这不是你喝多了酒,把普通的鱿鱼看成了海怪?” “嘿!殿下,那可是‘北海巨妖’的远房表亲!”伊瑟克夸张地张开双臂,“它的眼睛跟你的红宝石一样亮,触手一甩就能掀起巨浪——” “够了,”艾德里安合上笔记本,抬眼看向他,“比起编造海怪故事,你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在这片海域打转了三天,除了一群海豚什么都没发现?”他指了指前方那片毫无特色的蓝色海面,“你的‘海神黄金’难道藏在海豚的肚子里?” 伊瑟克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寻宝嘛,总要有点耐心。你看——”他突然指向右舷前方,“那是什么?” 艾德里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一点醒目的绯红破开波浪,如同撕裂灰蒙天幕的一道血痕。随着船只缓缓靠近,那抹绯红逐渐清晰——是一艘造型奇特的三桅帆船,主帆被染成了如同燃烧般的深红色,船首雕着一尊缠绕着毒蛇的女性雕像,张开的蛇口衔着一枚骷髅头,在阴云下泛着森然的光。 “是‘绯红毒蛇’!”瞭望手的喊声带着一丝惊讶,“船长,是莎乐美·冯·海德拉的船!” 伊瑟克原本随意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像是吃到了什么酸涩的果子,嘴角抽了抽:“莎乐美……这老女人怎么会在这?” “老女人?”艾德里安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微妙,“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伊瑟克咕哝了一句,伸手理了理本就歪扭的衣领,“大概是七海之上唯一能让我‘闻风丧胆’的女人——如果‘闻风丧胆’指的是被她追着砍三条街的话。” 说话间,“绯红毒蛇号”已经迅速靠近,船头的女海盗们动作利落地抛出钩索,精准地搭上了“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为首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在颠簸的甲板上显得格外突兀——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伊瑟克面前。 她大约三十岁上下,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像海藻般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海风扬起,拂过她线条分明的颧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是如同陈年朗姆酒般的琥珀色,此刻正眯成危险的弧度,上下打量着伊瑟克。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皮质束腰外衣,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腰间悬着一柄镶着红宝石的细剑,剑柄上同样雕刻着毒蛇的图案。 “伊瑟克·德莱斯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还以为你早就被哪个仇家扔进海里喂鲨鱼了,没想到还活得这么‘滋润’。” “莎乐美船长,”伊瑟克脸上堆起招牌式的嬉皮笑脸,却比平时少了几分自在,“见到你真是……‘惊喜’。什么风把你吹到这穷乡僻壤来了?难道是想我了?” “想你?”莎乐美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指尖几乎戳到伊瑟克的鼻尖,“我是想把你这颗欠揍的脑袋拧下来,挂在我的船头当装饰!上次在加勒比海,你是不是又动了我‘预定’的商船?”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伊瑟克连忙后退一步,摊开双手,“海上的事,讲究一个‘先到先得’嘛。再说了,那艘船上的丝绸确实不错,我想着……” “想着留给你身后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莎乐美突然转头,琥珀色的眼睛落在艾德里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哦?这是谁?新拐来的贵族少爷?品味还是这么‘独特’。” 艾德里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眼神冷淡地回望过去:“我是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维瑞迪恩公国的王子。” “王子?”莎乐美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看来你这‘淫尾海妖’的巢穴里,又添了新‘收藏品’。”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伊瑟克,“说吧,这次又在搞什么鬼?我看你在这片海域转了好几天了,别告诉我你是在欣赏海景。” 伊瑟克干咳两声,知道瞒不过去,便从怀里掏出那卷泛黄的航海图:“好吧好吧,被你发现了。我在找这个——‘海神的黄金’。” 莎乐美接过航海图,展开仔细看了看,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亚特兰蒂斯残图?这种老掉牙的传说你也信?” “信不信不重要,”伊瑟克咧嘴一笑,“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兴趣一起‘玩玩’?” 莎乐美盯着地图上那个红色的十字,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会这么好心?说吧,伊瑟克·德莱斯切,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天地良心!”伊瑟克举起手,“我只是觉得,多一个‘得力助手’总是好的。再说了,”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不觉得,两个人找宝藏,比一个人有意思多了?” 莎乐美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甲板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海风拂过帆布的声音。 艾德里安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这两个人。他能感觉到,莎乐美和伊瑟克之间的关系绝非简单的“旧识”。她对伊瑟克的态度,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一种更复杂的、掺杂着怨气和熟稔的“对手”。而且,她似乎真的能轻易地压制住伊瑟克——至少在言语上,伊瑟克面对她时,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嚣张,多了几分……像是晚辈面对长辈的无奈? 这种感觉让艾德里安有些不舒服。 一直以来,在“淫尾海妖号”上,能让伊瑟克“服软”的人,似乎只有他自己——虽然方式是吵架和偶尔的“动手”。但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海盗船长,却能轻易地让伊瑟克露出那种有些窘迫又不得不应付的表情。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吧,”莎乐美终于开口,将地图卷好扔还给伊瑟克,“算你有‘眼光’。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找到的宝藏,我要拿大头。” “没问题!”伊瑟克立刻答应,像是生怕她反悔,“二八分,你八我二——” “一九分!”莎乐美打断他,“我九,你一。” “嘿!莎乐美,你这也太……” “要么同意,要么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海里,自己去找。”莎乐美把玩着腰间的剑柄,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伊瑟克看着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只好悻悻地撇撇嘴:“……算你狠。一九就一九!” 莎乐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像是达成了什么重要的协议。她环顾了一下“淫尾海妖号”的甲板,眉头微蹙:“你这船……比我上次见的时候还破。安德烈大师还在吧?让他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在在在!”伊瑟克连忙应和,还不忘朝艾德里安使了个眼色,“殿下,你看,来了个‘贵客’,快去让安德烈大师准备点‘好东西’。” 艾德里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莎乐美,后者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主舱的方向。他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主舱。 看着艾德里安的背影,莎乐美挑了挑眉:“你这‘收藏品’脾气不小。” “他啊,”伊瑟克看着主舱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哦?”莎乐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伊瑟克·德莱斯切,我可从没见过你对哪个‘收藏品’这么上心过。” 伊瑟克收起笑容,瞪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他是维瑞迪恩的王子,值钱着呢。” 莎乐美耸耸肩,没再追问,但眼中的探究意味却更浓了。 接下来的几天,“绯红毒蛇号”便跟在“淫尾海妖号”旁边,两艘船一起在这片海域航行。莎乐美似乎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不仅随意出入“淫尾海妖号”的各个角落,还经常对伊瑟克指手画脚。 “伊瑟克,你这地图拿反了吧?” “喂,那个谁,把船头的瞭望手换一个眼神好的,别跟个瞎子似的!” “安德烈大师,你这汤咸得能齁死海蛇!” 伊瑟克对此似乎习以为常,虽然嘴里会抱怨几句“老女人真麻烦”,但大多时候还是乖乖照做。这种“温顺”的表现,让“淫尾海妖号”的船员们大跌眼镜,私下里纷纷议论,原来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船长,也有“克星”。 艾德里安则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看到莎乐美和伊瑟克一起挤在地图室里,对着那张古老的航海图争论不休。莎乐美用匕首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符号,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伊瑟克则皱着眉反驳,偶尔还会掏出自己的航海笔记对照。 “你看这附近的洋流走向,”莎乐美用匕首尖敲了敲地图,“如果这里真的有亚特兰蒂斯的遗迹,那必定位于强洋流的交汇点,否则无法解释沉积物的分布。” “可老酒鬼说,宝藏埋在‘海眼’附近,”伊瑟克翻着笔记,“我这里记着,‘海眼’通常出现在……” “你那破笔记能有什么用?”莎乐美一把抢过他的笔记本,随意翻了翻,“净记些没用的海怪故事。你看这个——”她指着地图上一处被海水侵蚀得模糊的线条,“这应该是古代海岸线的痕迹,按照这个推算,红十字的位置……” 艾德里安站在门口,听着他们专业的讨论,心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莎乐美对航海和考古也如此精通,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伊瑟克更具洞察力。 他也看到,莎乐美会毫不留情地揭穿伊瑟克的“谎言”。 一次用餐时,伊瑟克又在吹嘘自己“年轻时”的“丰功伟绩”,说自己曾在一夜之间征服了某个公国的三位公主。 莎乐美刚喝了一口汤,闻言差点喷出来:“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能不能换个新故事?那三位公主明明是我帮你解围的——要不是我把你从她们父亲的卫兵手里捞出来,你现在恐怕还在某个地牢里关着呢!” 伊瑟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那是……我那是故意让她们抓的,为了……为了获取情报!” “获取情报?”莎乐美冷笑,“我看你是想偷人家的珠宝被发现了吧!” 船员们哄堂大笑,伊瑟克窘迫地咳了几声,赶紧埋头喝汤,不敢再说话。 艾德里安坐在一旁,默默地切着盘子里的鱼肉,嘴角却不自觉地抿紧了。他发现,莎乐美似乎对伊瑟克的过去非常了解,知道他很多不为人知的“糗事”。这种熟稔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排斥。 他不喜欢看到伊瑟克在别人面前露出那样窘迫的表情,也不喜欢莎乐美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莎乐美似乎很喜欢逗他。 “王子殿下,”一次,莎乐美端着酒杯走到正在甲板上看书的艾德里安身边,“你家那位海盗船长,是不是经常把你气得想跳海?” 艾德里安合上书,抬眼看她:“莎乐美船长,有事?” “没事,”莎乐美耸耸肩,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就是觉得奇怪,像你这样的金枝玉叶,怎么会跟伊瑟克这种‘混蛋’混在一起?” “我是被绑架的。”艾德里安语气冷淡。 “绑架?”莎乐美笑了笑,“我看不像。伊瑟克那家伙,虽然混蛋了点,但从不绑架‘无用’的人。你对他来说,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艾德里安,“比如……让他觉得‘有趣’?” 艾德里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没关系,”莎乐美喝了一口酒,“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伊瑟克这个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其实比谁都孤独。” 艾德里安猛地转过头,看着莎乐美。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戏谑,眼神有些悠远,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莎乐美很快恢复了常态,笑了笑,“我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认识很多年了,彼此都太了解对方的‘软肋’。” “软肋?”艾德里安忍不住问。 “是啊,”莎乐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比如,伊瑟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最怕麻烦;看似喜欢美女,其实最怕女人哭……还有,他最怕别人提起他的……”她突然打住,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总之,王子殿下,跟他在一起,小心点就是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艾德里安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心中充满了疑惑。 莎乐美提到的“软肋”,尤其是那个被她突然打住的部分,让艾德里安想起了伊瑟克从未提及的过去。他一直好奇,在亡国后,伊瑟克为什么会成为海盗,他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伊瑟克从不提起,他也从未追问。 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莎乐美,似乎掌握着伊瑟克过去的钥匙。 这种感觉让艾德里安更加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伊瑟克和另一个人分享着他所不知道的过去和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看到莎乐美和伊瑟克在甲板上一起擦拭武器,两人有说有笑,莎乐美会时不时地用剑柄敲一下伊瑟克的头,伊瑟克则会做个鬼脸反击,那种默契是他和伊瑟克之间从未有过的。 他看到莎乐美给伊瑟克看她新得到的一枚海图戒指,伊瑟克凑过去仔细观察,两人的头靠得很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他甚至看到,在一个深夜,他起夜时,看到伊瑟克和莎乐美站在船舷边,低声交谈着什么。伊瑟克的表情很严肃,而莎乐美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这些场景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在艾德里安的心上,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闷,看到伊瑟克和莎乐美在一起时,会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甚至想要离开。 一次,伊瑟克和莎乐美又在地图室里争论不休,声音传到了主舱。 “我跟你说,肯定是这边!”伊瑟克的声音带着不耐。 “你那破笔记根本不准!应该是那边!”莎乐美的声音也提高了。 “你才破笔记!你全家都破笔记!”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再说一遍试试!” 然后是“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把地图拍在了桌子上。 艾德里安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烦躁地合上书本,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月色皎洁,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绯红毒蛇号”静静地跟在旁边,红色的主帆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色泽。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到底在别扭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伊瑟克有朋友很正常,莎乐美船长只是个……只是个认识很久的朋友而已。” 可是,为什么看到他们在一起,他会觉得不舒服?为什么看到莎乐美能轻易地让伊瑟克露出各种表情,他会觉得……嫉妒? 这个念头让艾德里安猛地一惊。 嫉妒?他怎么会嫉妒一个女海盗船长? 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开。他走到桌边,拿起伊瑟克送给他的那个木雕小鱼,放在手心里把玩。小鱼的雕刻很粗糙,但能看出是用心做的。 也许,他只是不习惯船上多了一个“外人”,一个能和伊瑟克如此熟稔的“外人”。 就在这时,主舱门被敲响了。 “殿下,是我。”伊瑟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难得的疲惫。 艾德里安连忙把木雕小鱼放下,整理了一下表情:“进来。” 伊瑟克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抱歉啊殿下,刚才我和莎乐美吵架,吵到你了吧?” “没有。”艾德里安摇摇头,看着他,“你们……吵完了?” “算是吧,”伊瑟克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那老女人,还是那么固执己见。” “她……跟你很熟。”艾德里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嗯,”伊瑟克喝了口水,点点头,“认识很多年了。以前在同一个海盗团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各奔东西,偶尔碰到,不是打架就是吵架。” “同一个海盗团?”艾德里安有些惊讶,“你以前……不是单独行动的吗?” “怎么可能,”伊瑟克笑了笑,眼神有些悠远,“我刚开始当海盗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要不是……”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了笑,“总之,跟莎乐美算是‘同甘共苦’过吧。” 艾德里安看着他,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伊瑟克不想说,他也不想逼问。 “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艾德里安换了个话题,指的是深夜船舷边的那次交谈。 “哦,”伊瑟克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聊聊过去的‘糗事’。她说我当年笨手笨脚,差点把船弄沉,还是她救了我。” 艾德里安沉默了。 伊瑟克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他:“怎么了殿下?不高兴了?是不是觉得莎乐美来了,我没时间‘伺候’你了?” 艾德里安抬起头,正好对上伊瑟克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不知为何,看到伊瑟克的笑容,艾德里安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消散了一些。 “无聊。”他低下头,避开伊瑟克的目光,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我就知道殿下想我了!”伊瑟克立刻顺杆往上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放心吧,就算来了十个莎乐美,我也忘不了伺候您这位‘金贵’的王子殿下!” “谁让你伺候了。”艾德里安白了他一眼,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是是是,不是伺候,是‘陪伴’,”伊瑟克嬉皮笑脸地说,“对了殿下,明天天气应该不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船头‘看星星’?这次保证不跟你抢甜点!” 艾德里安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伊瑟克见状,笑得更开心了。他又跟艾德里安说了些别的,大多是些船上的趣事,逗得艾德里安偶尔也会笑出声。 看着伊瑟克眉飞色舞的样子,听着他熟悉的、带着戏谑的语气,艾德里安心中的那点别扭和不舒服,渐渐被一种熟悉的、安心的感觉取代。 也许,莎乐美确实和伊瑟克有着深厚的过去,确实能轻易地影响他的情绪。但至少现在,在这艘船上,在他的身边,伊瑟克还是那个会跟他吵架、会逗他开心、会把航海笔记分享给他的“混蛋”海盗。 至于那点莫名的“不舒服”……也许,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伊瑟克又坐了一会儿,看到艾德里安有些困了,便起身告辞:“殿下早点休息,明天见。” “嗯,晚安。” 第二天清晨,艾德里安醒来时,发现床边的桌子上多了一朵蓝色的玫瑰。 他拿起玫瑰,凑到鼻尖闻了闻,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走出主舱,阳光明媚,海风和煦。伊瑟克正站在船头,和莎乐美说着什么。看到艾德里安出来,伊瑟克立刻朝他挥手:“殿下,快来!今天天气好,适合‘看星星’……呃,看海!” 莎乐美也转过头,看到艾德里安手中的蓝色玫瑰,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然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对伊瑟克翻了个白眼:“ idiots.”(傻瓜) 艾德里安走到他们身边,将蓝色玫瑰别在胸前的衣襟上。 “早。”他淡淡地道。 “早啊殿下!”伊瑟克笑容灿烂,“你看,我就说今天天气好吧!” 莎乐美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转身走向自己的船:“我先回‘绯红毒蛇号’了,中午让安德烈大师多做点好吃的,别又弄些喂鱼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老女人就是麻烦!”伊瑟克在她身后喊道。 莎乐美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中指,引得船员们一阵哄笑。 艾德里安看着莎乐美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笑得像个孩子的伊瑟克,心中那份最后的别扭,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也许,有这样一个能“压制”伊瑟克的女海盗船长在,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船上会更“热闹”一些。 第22章 目标 艾德里安站在“淫尾海妖号”的艏楼甲板上,望远镜的镜片冰凉地抵着眼眶,视线所及之处,是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 “看到了吗?”伊瑟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他探身越过艾德里安的肩膀,指向望远镜视野的左下方,“那片珊瑚礁后面,有半截露出水面的船桅——看帆索的编织方式,是五十年前沉没的‘圣玛格丽特号’,老酒鬼地图上标记的‘海眼’就在那附近。” 艾德里安调整焦距,果然看到一截裹着海藻的木质桅杆,断裂处的焦油涂层在阳光下反射出暗褐色的光。根据伊瑟克笔记里的记载,“圣玛格丽特号”是一艘运载宗教宝物的西班牙大帆船,在寻找传说中“七城岛”的航行中失踪,没想到残骸竟蛰伏在这片被海图遗忘的暗礁区。 “地图上的红十字,”艾德里安放下望远镜,海风立刻吹散他额前的一缕碎发,“标注在‘圣玛格丽特号’残骸的正南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两海里。但这片礁石群的潮汐落差超过二十米,退潮时露出的珊瑚礁迷宫足以绞碎任何船只的龙骨。” “所以才需要‘专业人士’出马。”莎乐美的声音从主桅杆后方传来,她正用匕首剔着指甲缝里的海盐,绯红的裙摆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绑在大腿上的皮质刀鞘。“我和伊瑟克划小艇过去,‘绯红毒蛇号’和‘淫尾海妖号’在安全水域待命——王子殿下,你就乖乖待在船上,别给我们添乱。” 艾德里安皱眉,正要反驳,却被伊瑟克抢先一步按住肩膀。“莎乐美说得对,殿下。这片暗礁区除了锋利的珊瑚,还有剧毒的石鱼和会把小艇拖入深渊的巨型章鱼——上次我派瞭望手乘筏子探路,回来时筏子上只剩半条腿。” “你又在编故事吓唬人。”艾德里安甩开他的手,但语气却不像往常那样强硬。 “是不是编故事,等我们回来你就知道了。”伊瑟克咧嘴一笑,露出左侧尖尖的犬齿,那是某次海战中被打断后重生的痕迹。他转身对甲板上的本喊道:“准备两艘最快的划艇,装上 harpoon(鱼叉)和绳索,再给我拿两罐安德烈大师做的辣椒酱——对付章鱼最管用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昨夜在地图室里,伊瑟克对着泛黄的羊皮纸喃喃自语的模样。海盗船长用炭笔在地图边缘画了无数个问号,最后在“海眼”标记旁写下一行小字:“潮汐锁闭,唯有新月夜可入”。 “我可以在船上用望远镜观察你们的位置,”艾德里安突然开口,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黄铜袖珍罗盘,“这个罗盘经过改良,能标记移动目标的方位——只要你们每隔一刻钟转动一次罗盘针,我就能在海图上绘制出安全航道。” 莎乐美挑眉接过罗盘,用指尖弹了弹表面的雕花:“维瑞迪恩的工艺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王子殿下,你确定自己看得懂潮汐表?这里的水流速度比加勒比海的漩涡还快,稍有偏差就会把他们冲进‘魔鬼的咽喉’。” “我在王宫里学过流体力学,”艾德里安的指尖划过罗盘边缘的刻度,“而且昨晚我对照了伊瑟克笔记里的潮汐记录,绘制了这片海域未来三个时辰的水位变化图。”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折叠的羊皮纸,上面用银墨水绘制着复杂的等高线和箭头,正是暗礁区的潮汐模拟图。 伊瑟克凑过来,粗粝的手指划过纸上的曲线,忽然笑出声:“殿下,你这手绘图比我见过的任何航海图都精细——连东北角那片会在涨潮时形成逆时针漩涡的洼地都标出来了。”他抬头看向艾德里安,“好吧,算你一个‘远程导航员’,但记住,一旦看到任何异动,立刻鸣炮示警,别想着逞能。” 半小时后,两艘蒙着黑色油布的划艇被吊下船舷。伊瑟克和莎乐美各带两名精锐水手,前者腰挎“暗影”匕首,后者肩扛一柄改良版的鱼叉枪,枪头缠着闪烁着磷光的麻绳——那是用深海鲛人泪腺分泌物浸泡过的特制绳索,能在水下发出微光,便于追踪。 “记住,”伊瑟克在跨进划艇前,忽然转身对甲板上的艾德里安喊道,“如果两个时辰内我们没回来,就立刻带船队离开,别管我们!”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看着海盗船长脸上少有的严肃表情,突然意识到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远超预期。他握紧手中的望远镜,镜片上甚至映出自己微微颤抖的瞳孔:“我会守着罗盘,你们……小心。” 伊瑟克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玩世不恭:“放心吧殿下,我这条命硬得很,撒旦都嫌我吵,不肯收!”说完便挥了挥手,划艇在水手们有力的划桨下,如黑色的箭矢般扎进前方的礁石迷宫。 艾德里安立刻冲向主舱的海图桌,将罗盘固定在桌面的铜制卡槽里,同时展开那幅暗礁区的潮汐图。莎乐美送给他的一枚绯红珊瑚戒指被当作镇纸,压在图纸的右上角。 “船长他们进入‘狼齿礁’区域了,”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副抱着一卷湿漉漉的绳索,额角还沾着海藻碎屑,“根据瞭望手报告,前方三百米处有大面积的脑珊瑚群,退潮时会露出尖锐的突起,需要绕开东侧的‘海蛇窟’。” 艾德里安点点头,将罗盘针拨向东南偏南十五度,笔尖在海图上画出一道弧线:“告诉划艇,保持当前航向,在‘海蛇窟’西侧两百米处有一条由死珊瑚形成的天然航道,宽度约五米,足够划艇通过。”他的指尖划过图纸上一处用星号标记的区域,“那里的水流速度会比外围快两节点,但没有**珊瑚障碍。” 时间在紧张的沉默中流逝。艾德里安紧盯着罗盘的指针,每一次轻微的转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甲板上的水手们屏住呼吸,连安德烈大师端来的热可可都忘了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狰狞的礁石群上。 “罗盘针动了!”艾德里安突然喊道,笔尖在海图上快速移动,“他们正在转向……西南偏西二十度,似乎遇到了障碍。”他抓起望远镜冲向甲板,视野里的礁石群如同无数把尖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却根本找不到划艇的影子。 “该死,”他低声咒骂,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进入了‘魔鬼棋盘’——那片由六边形珊瑚礁组成的迷宫,任何一点航向偏差都会导致绕圈。”他跑回海图桌,手指快速计算着潮汐变化,“还有半小时涨潮,水流会变得更加复杂,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正确的出口。” 就在这时,罗盘针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仿佛受到某种强大磁力的干扰。艾德里安心中一紧,立刻联想到伊瑟克笔记里的记载:“某些古老沉船的残骸会因金属氧化产生磁场异常,干扰罗盘指向。” “本!”他猛地抬头,“通知划艇,他们可能靠近‘圣玛格丽特号’的残骸了,罗盘会失灵,让他们改用备用的星象定位法!” 大副立刻冲向信号旗手,五颜六色的旗帜在桅杆上升起,组成复杂的莫尔斯电码。但艾德里安知道,在这片礁石迷宫里,视觉信号的传播距离极其有限,更何况划艇上的人可能正忙于应对突发状况。 “殿下,”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舱门传来,是负责厨房杂役的小水手汤米,他手里捧着一个铁皮盒子,“这是船长临走前让我交给您的,说如果罗盘失灵,就打开这个。” 艾德里安立刻接过盒子,那是一个用鲨鱼皮包裹的金属匣,锁扣上刻着伊瑟克惯用的海妖标记。他用匕首撬开锁扣,里面躺着一块灰黑色的矿石,以及一张折叠的羊皮纸。 矿石刚被取出,罗盘的指针就停止了颤动,稳稳地指向北方。艾德里安恍然大悟:这是一块天然磁石,能抵消沉船残骸的磁场干扰。他将磁石放在罗盘旁,指针果然恢复了正常。 羊皮纸上是伊瑟克潦草的字迹:“如果看到这块磁石,说明你遇到了‘圣玛格丽特号’的麻烦。听着,残骸的主桅下方有一个铁制保险箱,里面装着当年船员们的航海日志,找到它,里面有通往‘海眼’的真正航道——记住,别相信地图上的红十字,那是西班牙人设下的陷阱!”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将磁石固定在罗盘旁,笔尖在海图上重新标注:“圣玛格丽特号残骸位于‘魔鬼棋盘’的中心区域,划艇现在的位置……”他快速计算着,“如果他们继续西南偏西航向,三分钟后会撞上东侧的‘刀刃礁’!” 他抓起望远镜,几乎是趴在船舷上搜寻,终于在一片犬牙交错的珊瑚礁缝隙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浅白色头发。伊瑟克正站在划艇前端,用“暗影”匕首奋力砍断缠绕的海藻,莎乐美则举着鱼叉枪,警惕地扫视着水下,她的绯红裙摆已经被海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他们在那里!”艾德里安大喊,同时抓起信号枪,对着天空发射了一枚绿色信号弹,“本!告诉他们,立刻转向东北偏北三十度,那里有一条狭窄的水道,直通残骸主桅!” 绿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划艇上的伊瑟克立刻抬头,看到信号弹的方向,又看了看恢复正常的罗盘,对莎乐美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挥桨,划艇猛地转向,冲进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珊瑚缝隙。 艾德里安紧握望远镜,连指甲都嵌进了掌心。他看到划艇在复杂的礁石间穿梭,时而被上涨的潮水托起,时而又陷入退潮形成的浅滩,每一次转向都险象环生。有两次,划艇险些撞上突出的珊瑚尖,多亏伊瑟克眼疾手快,用匕首砍断了拦路的海藻,才得以脱身。 终于,划艇抵达了“圣玛格丽特号”的残骸旁。艾德里安透过望远镜,清楚地看到那半截断裂的主桅,以及缠绕在桅杆基部的、锈迹斑斑的铁制保险箱。莎乐美拿出一个羊皮袋,里面装着某种腐蚀性液体,倒在保险箱的锁扣上,绿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很快就将锈蚀的铁锁溶解。 伊瑟克伸手打开保险箱,里面果然躺着几卷用油布包裹的航海日志。他快速翻阅着,突然抬起头,对莎乐美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看向西北方向的一片暗礁。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注意到水下的异常。 原本清澈的海水突然变得浑浊,一股强大的暗流从西北方向涌来,掀起的波浪让划艇剧烈颠簸。更可怕的是,他看到水下有巨大的阴影在快速移动,缠绕在珊瑚礁上的海藻被猛地拽动,露出下面锋利的、如同剃刀般的边缘。 “小心!”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大喊,虽然他知道划艇上的人听不到。他抓起信号枪,连续发射了两枚红色信号弹——那是伊瑟克规定的“极度危险”信号。 划艇上的伊瑟克和莎乐美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莎乐美立刻举起鱼叉枪,对准水下的阴影,伊瑟克则拔出“暗影”匕首,站在划艇前端,摆出防御姿势。 突然,水面猛地炸开! 一条巨大的、覆盖着甲壳的触手破土而出,足有成年男子的大腿粗细,上面布满了吸盘和尖刺,狠狠砸向划艇! “是巨型章鱼!”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惊呼。 艾德里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触手砸在划艇边缘,将整艘小艇掀翻!伊瑟克和莎乐美同时落入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不!”艾德里安失声喊道,望远镜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看到那条巨型章鱼的触手在水中翻搅,寻找着猎物,而划艇的残骸则被卷进了漩涡。 就在这时,一抹绯红突然从水下窜出!莎乐美挥舞着毒蛇细剑,砍向章鱼的触手,蓝色的毒液瞬间渗入伤口,让那只触手猛地一缩。几乎同时,伊瑟克也从另一侧浮出水面,手中的“暗影”匕首闪着寒光,狠狠刺入章鱼的另一只触手! “干得漂亮!”甲板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艾德里安却无法放松,他看到更多的触手从水下伸出,将两人团团围住。莎乐美背靠着一块珊瑚礁,毒蛇细剑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落在章鱼触手的关节处,而伊瑟克则像一条灵活的鱼,在触手间穿梭,“暗影”匕首每一次刺入,都会带出墨绿色的血液。 “他们撑不了多久,”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焦虑,“章鱼的再生能力很强,而且这里是它的地盘。” 艾德里安紧盯着海图,大脑飞速运转。他注意到潮汐图上,“海眼”标记的位置正是这片暗流的中心,而根据伊瑟克刚找到的航海日志,真正的宝藏入口应该在“圣玛格丽特号”残骸的西北方向,也就是章鱼出现的位置。 “本,”艾德里安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通知‘绯红毒蛇号’,准备舰载弩炮,目标西北方向三百米处的暗礁群。告诉他们,我会用信号弹指示射击方位,务必在章鱼缠住他们之前,炸开一个缺口!” “可是殿下,”本犹豫了,“舰载弩炮的射程和精度……” “照我说的做!”艾德里安打断他,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计算过角度,只要命中暗礁的薄弱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足以驱散章鱼,同时打开一条逃生通道。”他拿起信号枪,深吸一口气,“准备好,我喊‘放’的时候,立刻让弩炮发射!” 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看着艾德里安,看着他手中的信号枪,看着远处在章鱼触手中苦苦支撑的同伴。 艾德里安举起望远镜,看到伊瑟克已经被一条触手缠住了左臂,莎乐美的细剑也刺入了章鱼的一只眼睛,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大片海水。 “就是现在!”艾德里安猛地扣动扳机,一枚红色信号弹划破天空,精准地落在西北方向的暗礁群中。 几乎同时,“绯红毒蛇号”的甲板上响起一声巨响!巨大的弩炮箭矢拖着火焰,如同流星般划破海面,狠狠撞在艾德里安标记的暗礁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海面都在颤抖,无数碎石和水花冲天而起。强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向那只巨型章鱼,缠绕在伊瑟克和莎乐美身上的触手猛地一松,巨大的身躯在水中翻滚,显然受到了重创。 “快走!”艾德里安看到伊瑟克和莎乐美趁机挣脱,奋力向划艇残骸游去,立刻又发射了一枚绿色信号弹,指示安全航道的方向。 两艘划艇早已在附近待命,水手们奋力划桨,冲向落水的两人。伊瑟克和莎乐美被拉上划艇时,都已是浑身湿透,伊瑟克的左臂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袖,莎乐美的脸颊也被珊瑚划破,留下一道血痕,但两人的眼神依旧锐利。 当划艇终于回到“淫尾海妖号”旁时,艾德里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舷梯,抓住伊瑟克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怎么样?伤口……” “小伤,”伊瑟克咧嘴一笑,笑容却有些虚弱,“没想到殿下还有这手——舰载弩炮玩得比莎乐美还溜。” 莎乐美被水手们扶着,闻言瞪了伊瑟克一眼:“要不是你非要去摸章鱼的‘痒痒肉’,我们会掉进水里?”她转向艾德里安,眼里带着一丝赞赏,“干得不错,王子殿下。看来维瑞迪恩的军事教程里,还真有不少‘实用’的东西。” 艾德里安没有理会莎乐美的调侃,只是盯着伊瑟克手臂上的伤口:“这是章鱼触手的刺划伤,有毒,必须立刻处理!安德烈大师!拿解毒剂和绷带!” “别急啊殿下,”伊瑟克任由他拉着走向主舱,语气却依旧轻松,“我早就准备好啦——”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墨绿色的膏体,“这是用‘海蛇草’和‘星螺汁’调制的解毒膏,莎乐美祖传的秘方,比你王宫里的那些香水药膏管用多了。” 莎乐美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否认。 主舱里,艾德里安用海水清洗伊瑟克的伤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涂上解毒膏,最后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甚至能闻到伊瑟克身上淡淡的海盐和朗姆酒混合的气息。 “喂,殿下,”伊瑟克突然开口,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刚才在船上,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艾德里安的动作顿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却依旧嘴硬:“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没人付我的赎金。” “哦?”伊瑟克挑眉,故意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艾德里安的耳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刚才喊‘不’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呢?” “胡说八道!”艾德里安猛地推开他,站起身,“伤口处理好了,没事就别烦我。”他转身走向海图桌,却没注意到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却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情感不必挑明。 莎乐美靠在舱门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她晃了晃手中的航海日志,对伊瑟克说:“喂,看看这个,‘圣玛格丽特号’的船长在日志里提到,真正的宝藏不是黄金,而是一张更古老的海图,指向传说中的‘七城岛’——你还打算继续吗?” 伊瑟克接过日志,快速翻阅着,眼中重新燃起兴奋的光芒:“当然!七城岛啊!据说那里的城墙都是用纯金砌成的——” “得了吧,”莎乐美打断他,“我看你是想去找找看,有没有比你还笨的海盗。”她转向艾德里安,“王子殿下,你的导航技术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七城岛’探险?当然,这次我可不会让你再待在船上当‘观众’了。” 艾德里安从海图上抬起头,看着伊瑟克眼中闪烁的光芒,又看了看莎乐美脸上难得的认真表情,沉默了片刻。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清晰而坚定。 伊瑟克和莎乐美同时愣住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导航和战术规划,打架这种粗活,还是交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吧。” 伊瑟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太好了殿下!我就知道你天生是当海盗的料——虽然是个‘文弱’的海盗!” 莎乐美也笑了,眼里闪烁着赞许的光芒:“欢迎加入,王子殿下。不过下次再用舰载弩炮炸我的船,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那么,”艾德里安转过身,看着伊瑟克和莎乐美,眼神明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伊瑟克和莎乐美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现在就出发,殿下!”伊瑟克大喊,“七城岛,我们来了!” “先让我把船修好再说,”莎乐美白了他一眼,“还有,安德烈大师,今晚加菜,我要吃烤章鱼须!” 第23章 准备 “所以,你真打算把‘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的桅杆都挂上庆祝的彩带?”艾德里安站在主舱门口,看着水手们爬上桅杆,将艳俗的彩色绸带系在索具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刚用银质指甲刀修剪完指甲,指尖还残留着玫瑰精油的香气,与船上咸腥的海风格格不入。 伊瑟克正蹲在甲板上,用小刀在一块木板上刻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殿下,这可是庆祝我们‘历史性合作’的第一顿晚宴!莎乐美那老女人说了,她船上的厨子能烤出七海最好吃的龙涎香腌鳕鱼——想想看,配上安德烈大师的奶油土豆泥,再加上我藏了三年的朗姆酒……”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吃货的光芒,“这难道不值得挂几条彩带吗?” “我只看到一群海盗在浪费时间。”艾德里安冷哼一声,转身想回主舱,却被伊瑟克一把拉住手腕。 “别啊殿下,莎乐美他们一会儿就到,你得给我撑撑场面——总不能让她觉得‘淫尾海妖号’的‘王子殿下’怕见人吧?” 艾德里安试图甩开他,却被握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船员们投来的目光,那些平日里粗犷的海盗此刻都带着揶揄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场固定上演的好戏。 “放手,伊瑟克·德莱斯切,”他压低声音,语气却没什么威慑力,“你的手脏死了。” “脏?”伊瑟克故意用沾着木屑的手指蹭了蹭艾德里安的袖口,“这可是‘海盗的荣耀勋章’,殿下。” “你——!”艾德里安的脸瞬间涨红,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他最讨厌衣物沾染污渍,尤其是伊瑟克这种“恶意”的挑衅。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伊瑟克见状,终于松开手,还贴心地掏出一块干净的布(那看起来是他的手帕)想帮他擦拭,“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特别版’的晚宴餐具——纯银的,擦得比你佩剑还亮!” 艾德里安拍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蹭脏的袖口,眼神冰冷:“不必。我自己的餐具就很好。”他转身走进主舱,留下伊瑟克在原地耸耸肩,对围观的船员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船长,”本抱着一捆彩带走过,脸上带着笑意,“我看殿下不是不想参加,是怕在莎乐美船长面前失了‘王子风度’吧?” “谁知道呢,”伊瑟克抓起一条紫色彩带,随意地缠在手腕上,“不过等会儿有他爱吃的杏仁蜂蜜蛋糕——安德烈大师说用了从群魔港换来的特级蜂蜜,他肯定忍不住。” 正如伊瑟克所料,当“绯红毒蛇号”的船员们登上“淫尾海妖号”,当烤鳕鱼的香气混合着朗姆酒的醇厚弥漫在甲板上时,艾德里安终究还是走出了主舱。 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和袖口绣着低调的银色花纹,长裤是同样材质的深灰,裤脚塞进擦得锃亮的皮靴里。即使在海盗的宴会上,他依旧保持着王子的体面,只是微微蹙着的眉头和刻意远离喧嚣人群的姿态,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莎乐美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皮质长裙,裙摆开叉到大腿,露出绑在腿上的精致匕首。她端着一杯朗姆酒,走到艾德里安身边,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王子殿下,你这身打扮……是准备去参加宫廷舞会吗?” 艾德里安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莎乐美船长,比起关心我的穿着,你或许更应该看好你的船员——他们正在偷喝伊瑟克藏在桅杆后的‘海神之泪’。” 莎乐美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两名“绯红毒蛇号”的水手正鬼鬼祟祟地撬开一个酒桶,她立刻厉声喝道:“汉斯!皮特!把你们的脏手从酒桶上拿开!那是伊瑟克的‘宝贝’,喝了他能把你们的皮扒下来做帆!” 两名水手吓得一哆嗦,连忙缩回手,悻悻地走开了。 伊瑟克端着两盘食物走过来,一盘是烤鳕鱼配奶油土豆泥,另一盘正是艾德里安喜欢的杏仁蜂蜜蛋糕。“哟,两位美人在聊什么?”他将蛋糕递给艾德里安,“殿下,尝尝看,安德烈大师这次放了双倍的蜂蜜!” 艾德里安看着眼前精致的蛋糕,香气浓郁,确实诱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用银叉小口地吃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咀嚼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些。 伊瑟克见状,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转头对莎乐美说:“怎么样,我就说殿下会喜欢吧?” 莎乐美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伊瑟克,你也就这点‘讨好小少爷’的本事了。”她举起酒杯,“敬我们的‘七城岛探险队’,希望这次别像上次找‘海神黄金’一样,差点喂了章鱼。” “嘿,那是意外!”伊瑟克也举起酒杯,“这次有殿下的‘导航神眼’,还有你的‘毒蛇智慧’,七城岛的黄金还不是手到擒来?” 艾德里安没理会他们的碰杯,只是专注地吃着蛋糕。但他听到“七城岛”三个字时,握着银叉的手指微微收紧。那片传说中的土地,在航海图上只有模糊的记载,甚至有人说那只是疯子的呓语。但伊瑟克眼中的光芒,以及莎乐美偶尔流露出的期待,让他无法完全将其视为无稽之谈。 晚宴在喧闹中进行着。两个团伙的船员们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朗姆酒的催化下,很快就打成一片。有人在弹唱海盗歌谣,有人在比赛掰手腕,还有人围着伊瑟克和莎乐美,听他们讲述过去的冒险故事。 “……然后我就把那艘西班牙军舰的帆绳全割断了,”伊瑟克唾沫横飞地说着,“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们把装满金币的箱子搬空,气得直骂娘!” “得了吧,”莎乐美毫不留情地揭穿,“要不是我在礁石区引开了他们的追兵,你现在还在西班牙的地牢里擦甲板呢!” 船员们哄堂大笑,伊瑟克尴尬地咳了几声,连忙灌了口朗姆酒。 艾德里安坐在稍远的地方,听着他们的笑闹,偶尔抬眼看看火光中伊瑟克生动的表情。 “在想什么,殿下?”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是莎乐美。她不知何时坐到了艾德里安旁边,手里拿着一块没动过的蛋糕。 “没什么。”艾德里安移开视线,继续吃着自己的蛋糕。 “没什么?”莎乐美笑了笑,“我看你盯着伊瑟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需要回炉重造的劣质金币。” 艾德里安的脸一僵,立刻反驳:“我只是在想,他的牛皮什么时候会吹破。” “哦?”莎乐美挑眉,“是吗?我还以为你在想,这个海盗虽然混蛋了点,但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 艾德里安猛地抬头,对上莎乐美了然的目光,心中一阵慌乱。他立刻转过头,语气生硬:“莎乐美船长,如果你很闲,不如去管管你那些正在‘调戏’安德烈大师的船员。” 莎乐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两名“绯红毒蛇号”的女海盗正围着安德烈大师,笑得花枝乱颤,大师则一脸无奈地想躲进厨房。她轻笑一声,站起身:“好吧好吧,不逗你了,王子殿下。不过……”她凑近,在艾德里安耳边低语,“有时候,承认自己的想法,没那么难。”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那群女海盗,留下艾德里安一个人坐在原地,脸颊微微发烫。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篝火渐渐熄灭,船员们也三三两两地回舱休息。伊瑟克喝得有些醉了,靠在桅杆上,看着星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艾德里安准备回主舱时,被伊瑟克叫住了。 “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含糊,“你说……七城岛真的存在吗?” 艾德里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月光洒在伊瑟克的脸上,褪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一丝难得的迷茫和期待。 “我不知道。”艾德里安诚实地回答,“所有的记载都语焉不详,甚至互相矛盾。” “是啊……”伊瑟克叹了口气,“我从小就听着这些传说长大,我父亲……”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悠远,“我父亲曾说,七城岛是真实存在的,那里藏着能改变一切的秘密。” 艾德里安很少听到伊瑟克提起他的父亲,心中有些好奇,但看到伊瑟克不想深谈的样子,便没有追问。他只是淡淡地说:“既然你相信,那就去找吧。反正……航程还很长。” “嗯!”伊瑟克用力点点头,仿佛重拾了信心,“有殿下你在,肯定能找到!你的脑子比我的航海图管用多了!” 艾德里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进了主舱。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甲板上时,“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已经起锚,朝着未知的海域驶去。根据伊瑟克找到的航海日志,七城岛位于遥远的北大洋,靠近传说中的“世界尽头”,航程至少需要数月,甚至更久。 “首先,我们需要补充足够的物资。”莎乐美站在“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上,展开一张详细的清单,“食物、淡水、朗姆酒、布料、绳索、武器……尤其是武器,我们需要更多的火药和炮弹,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鬼东西。” 伊瑟克凑过去看了看清单,咋舌道:“这么多?我们得找个大港口才能一次性补全。” “最近的大型补给港是‘铁钩镇’,”莎乐美指着海图上的一个标记,“那里是自由贸易港,龙蛇混杂,但东西最全。不过……”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死颅沙漏’的人在那里也有眼线,我们得小心。” “铁钩镇?”伊瑟克摸了摸下巴,“我记得那里的‘黑珍珠酒馆’有个老板娘,长得跟海妖似的,不过脾气比莎乐美你还火爆。” 莎乐美瞪了他一眼:“少给我惹麻烦,伊瑟克。我们这次去,只补给,不惹事。” 艾德里安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计划。他对“铁钩镇”有所耳闻,那是比群魔港更混乱的地方,法律在这里几乎不存在,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需要一些特殊的绘图工具,”艾德里安突然开口,“还有最新的星象图和航海日志,尤其是北大洋的记载,不管多零碎,我都需要。” “没问题,殿下,”伊瑟克立刻答应,“铁钩镇的‘知识宝库’书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买不到的‘破烂’——虽然大部分都是骗子写的,但偶尔也能淘到真货。” 三天后,两艘船抵达了“铁钩镇”。 这是一个建在巨大礁石群上的港口,房屋沿着陡峭的崖壁层层叠叠地搭建,吊桥和栈道连接着各个区域,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蜂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油、海盐和某种香料的气味,还有隐约的血腥味。 “记住,殿下,”伊瑟克在艾德里安下船前,特意叮嘱,“跟紧我,别乱看,别乱说话。这里的人可不像群魔港的那么‘友好’。” 艾德里安点点头,他穿着伊瑟克特意找来的、相对低调的深色衣物,但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贵气。他将伊瑟克送他的木雕小鱼挂在腰间,那是他唯一的“海盗装饰”。 莎乐美带着“绯红毒蛇号”的人去补充食物和淡水,伊瑟克则带着艾德里安和本去采购武器和航海用品。 “先去‘钢铁堡垒’武器店,”伊瑟克熟门熟路地穿过狭窄的街道,“老布朗的店里有上好的火药,还有他自己锻造的鱼叉枪,比普通的结实三倍。” 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华丽铠甲的雇佣兵,有背着巨大背包的商人,有脸上刺满纹身的海盗,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江湖术士”。艾德里安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他身上扫视,带着贪婪、好奇,甚至恶意。 他下意识地靠近伊瑟克,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并没有佩剑,伊瑟克坚持让他不带武器,以免惹麻烦。 “别紧张,殿下,”伊瑟克感受到他的僵硬,低声说,“有我在呢。”他故意提高声音,对周围投来目光的人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看什么看?没见过‘淫尾海妖号’的贵客吗?” 那些目光立刻收敛了许多。伊瑟克的名声在这里显然很响亮。 “钢铁堡垒”武器店位于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上,门口挂着一把巨大的铁剑作为招牌。店内光线昏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从普通的弯刀到复杂的连发弩,应有尽有。 “老布朗!”伊瑟克一进门就大喊,“给我来二十桶上好的火药,十把你新锻造的鱼叉枪,还有……”他看了看艾德里安,“给我这位‘朋友’找一把轻便点的防身武器,要好看,但也要实用。” 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男人从柜台后走出来,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延伸到下颌,看起来十分骇人。“伊瑟克·德莱斯切,”老布朗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又来祸祸我的火药了?上次你买的火药是不是又用来炸鱼了?” “怎么会呢,老布朗,”伊瑟克嬉皮笑脸地说,“这次是正经事,去七城岛!” 老布朗的眼睛亮了一下:“七城岛?你还真信那鬼话?”他摇摇头,“好吧,火药二十桶,每桶五枚金币,鱼叉枪十把,每把八枚金币——总共一百八十枚金币。” 伊瑟克吹了声口哨:“老布朗,你这价格比上次涨了不少啊!” “原材料涨价了,”老布朗面无表情地说,“而且,听说‘死颅沙漏’的人在悬赏你的脑袋,我这是冒着风险卖给你。” 伊瑟克耸耸肩,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倒出金币在柜台上:“算你狠。对了,给我朋友找武器。” 老布朗这才看向艾德里安,他的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着艾德里安:“这位……不像海盗。” “他是我‘请来’的导航员,”伊瑟克连忙解释,“需要一把轻便的武器,比如……匕首?” 老布朗点点头,转身走到一个架子前,拿出几把匕首。“这把是精钢打造,柄上镶着红宝石,美观但不够锋利。这把是‘暗影’同款,不过是仿制品,锋利度还行。还有这把,用深海玄铁打造,轻便且锋利,就是样子普通了点。” 艾德里安拿起那把深海玄铁匕首,入手冰凉,重量适中,刀刃薄如蝉翼,确实是佳品。他点了点头:“就这把吧。” “这把二十枚金币。”老布朗说。 伊瑟克正要掏钱,艾德里安却抢先一步,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金币。那是他之前被绑架时带在身上的零钱,一直没怎么用。“我自己来。”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殿下‘破财消灾’。” 第24章 出发 买完武器,伊瑟克又带着艾德里安去了“知识宝库”书店。这是一家隐藏在小巷深处的书店,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扇破旧的木门。推开门,里面堆满了各种书籍和羊皮卷,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和灰尘的味道。 “老汤姆,我又来了!”伊瑟克喊道。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书堆里探出头来:“伊瑟克?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哪个仇家扔海里了呢。” “我命硬,”伊瑟克笑着说,“老汤姆,我要最新的星象图,还有所有关于北大洋的航海日志,不管多旧,多零碎,都给我找来。” 老汤姆扶了扶眼镜,看了看艾德里安,又看了看伊瑟克:“北大洋?你想去七城岛?” “你怎么知道?”伊瑟克惊讶地问。 “哼,”老汤姆哼了一声,“最近打听七城岛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他转身在书堆里翻找起来,“星象图刚到了一批新的,北大洋的日志……有几本破破烂烂的,估计你也看不懂,不过拿去吧。” 伊瑟克付了钱,接过几卷羊皮图和几本破旧的日志,递给艾德里安:“殿下,你的‘宝贝’来了。” 艾德里安小心翼翼地接过,翻开一本日志,里面的字迹潦草,还有不少地方被海水浸泡过,模糊不清,但他还是看得十分专注。 就在这时,书店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骷髅面具。 伊瑟克的脸色瞬间一变,低声对艾德里安说:“殿下,是‘死颅沙漏’的人!”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刚买的匕首。 “伊瑟克·德莱斯切,”为首的骷髅面具人声音嘶哑,“我们找了你很久了。” 伊瑟克将艾德里安护在身后,脸上露出警惕的笑容:“哦?阿瑞斯那老东西这么想我吗?可惜,我现在没时间陪你们玩。” “有没有时间,由不得你。”骷髅面具人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拔出武器,堵住了门口。 老汤姆吓得躲到了书堆后面,瑟瑟发抖。 伊瑟克握紧了腰间的“暗影”匕首,眼神锐利如刀:“本,准备动手。” 本站在伊瑟克身边,也拔出了弯刀。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艾德里安突然开口,声音冷静:“伊瑟克,后门。”他刚才进来时注意到书店后面有一扇小木门。 伊瑟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殿下,你先走!” “不,一起。”艾德里安摇摇头。 “少废话!”伊瑟克一把将艾德里安推向后门,“本,保护殿下!” 本立刻会意,挡住了扑过来的一个黑衣人,伊瑟克则挥舞着匕首,与骷髅面具人缠斗在一起。 艾德里安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立刻冲向后门,用力拉开门闩,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 “殿下,快走!”本解决了眼前的敌人,也跟着退到后门。 伊瑟克且战且退,终于退到后门,对骷髅面具人做了个鬼脸:“拜拜了您嘞!下次请你喝酒!”说完,他猛地关上门,用匕首卡住门闩。 “快走!”伊瑟克拉着艾德里安,三人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身后传来黑衣人撞门的声音和咒骂声。 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狂奔,伊瑟克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左拐右拐,很快就甩掉了追兵。 “呼……”跑到一处隐蔽的角落,伊瑟克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吓死我了,差点就被那群混蛋抓住。” 艾德里安也有些气喘吁吁,他看着伊瑟克,眼神复杂:“你刚才……” “哎呀,殿下,跟我还客气什么,”伊瑟克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保护‘乘客’是船长的责任嘛!” 本在一旁补充:“船长,‘死颅沙漏’的人竟然追到了铁钩镇,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抓你。” “哼,阿瑞斯那老东西,”伊瑟克冷哼一声,“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去七城岛?做梦!”他看向艾德里安,“殿下,你的宝贝拿到了吗?” 艾德里安这才想起手里的星象图和日志,连忙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损坏。“拿到了。” “那就好,”伊瑟克拍了拍手,“我们得赶紧回船上,免得他们追上来。莎乐美那边估计也补给得差不多了。” 三人小心翼翼地绕开主要街道,回到港口。莎乐美已经带着人在等他们,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什么。 “遇到‘死颅沙漏’的人了?”莎乐美问。 “嗯,”伊瑟克点点头,“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我已经让船上做好起航准备了,”莎乐美说,“东西都补全了,包括你要的‘海神之泪’朗姆酒,不过我扣下了一半,免得你喝多了误事。” 伊瑟克哀嚎一声:“莎乐美,你怎么能这样!” ...... 七城岛的航程,才刚刚开始。 回到船上,“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立刻起锚,离开了“铁钩镇”这个是非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便真正进入了漫长的海上航行。 七城岛位于遥远的北大洋,那里几乎没有准确的航海图,只有一些古老的传说和零碎的记载。伊瑟克和莎乐美每天都会凑在一起研究海图和艾德里安找到的日志,试图拼凑出一条可行的航线。 艾德里安则将自己关在主舱里,仔细研究星象图和那些破旧的日志。他用伊瑟克给他的新工具,重新绘制了北大洋的初步航海图,标注出已知的暗礁、洋流和可能的补给点。 “殿下,你又在研究这些‘鬼画符’?”伊瑟克端着一杯热可可走进主舱,看到艾德里安趴在海图桌上,鼻尖几乎要碰到纸张,忍不住调侃道。 艾德里安头也不抬:“这不是鬼画符,伊瑟克·德莱斯切。根据这本日志记载,北大洋存在一个巨大的‘无风带’,船只一旦进入,就会被困住,无法航行。我们必须找到绕过它的路线。” “无风带?”伊瑟克凑过去看了看,“我听说过,不过没见过。真有那么邪乎?” “日志的作者说,他的船在无风带里漂了三个月,差点饿死,最后侥幸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带出。”艾德里安指着海图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区域,“这里就是他记载的无风带位置,范围很大。” 伊瑟克皱起眉头:“那我们得绕远路了。” “是的,”艾德里安点点头,“而且,根据星象图,北大洋的洋流非常复杂,尤其是在冬季,会形成巨大的漩涡,我们必须在冬季到来之前,尽可能靠近七城岛的大致方位。” “冬季?”伊瑟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我们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了。” “所以,我们没有时间浪费。”艾德里安抬起头,眼神坚定,“伊瑟克,我需要你和莎乐美配合我,严格按照我规划的航线航行,不能有任何偏差。” “没问题,殿下,”伊瑟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一切听你的‘导航神眼’指挥!” 莎乐美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天气报告:“我刚收到消息,前方海域可能有热带风暴,我们需要调整航向,向西绕行三百海里。” 艾德里安立刻查看海图:“向西绕行的话,会经过‘幽灵海域’,那里传说有海怪出没。” “海怪?”伊瑟克来了兴趣,“是不是又有巨型章鱼?正好,上次没打够!” “伊瑟克,”莎乐美冷冷地说,“‘幽灵海域’的海怪比章鱼更麻烦,据说能让船只凭空消失。” 艾德里安看着海图上“幽灵海域”的标记,那里一片空白,只画着一个狰狞的海怪头颅,旁边写着“enter at your own risk”(自担风险进入)。 “我们有选择吗?”艾德里安问。 “没有,”莎乐美摇摇头,“热带风暴的威力太大,我们的船经不起正面冲击。” 伊瑟克耸耸肩:“那就去‘幽灵海域’逛逛吧!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宝贝呢!”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看了看莎乐美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和这两个“冒险至上”的海盗一起航行,果然不会有片刻的安宁。 进入“幽灵海域”后,气氛果然变得诡异起来。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和星星,海面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任何海鸟和鱼类。船只只能依靠划桨缓慢前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味。 “这地方……有点瘆人。”本站在瞭望台上,脸色有些发白。 伊瑟克拔出“暗影”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别怕,本,说不定所谓的海怪就是一群大点的鱼呢!” 莎乐美则命令船员们提高警惕,所有武器都上好了膛。 艾德里安站在主舱门口,看着这片诡异的海域,心中也有些不安。他不停地对照星象图和罗盘,但罗盘的指针却在轻微地摆动,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 就在这时,前方的海面突然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水泡,咕嘟咕嘟地响着。 “那是什么?”一个船员指着水泡喊道。 伊瑟克和莎乐美立刻来到船头,艾德里安也拿起望远镜观察。 只见那些水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突然,一只巨大的、覆盖着粘液的触手从水中伸出,足有几十米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眼睛! “是……是‘千眼海怪’!”伊瑟克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传说中生活在深海,能发出迷惑人心智的歌声!” “准备战斗!”莎乐美厉声下令。 船员们立刻举起鱼叉枪和弩炮,瞄准那只触手。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歌声从水下传来,那歌声空灵而优美,仿佛天籁之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和愉悦。 “不好!是歌声!”伊瑟克连忙捂住耳朵,“别听!那是迷惑心智的魔法!” 船员们纷纷反应过来,用棉花堵住耳朵。但还是有几个反应慢的船员,眼神变得呆滞,手里的武器也掉在了地上。 艾德里安也听到了歌声,那声音仿佛有魔力,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连忙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强迫自己不去听。 “殿下,捂住耳朵!”伊瑟克看到艾德里安的异样,连忙跑过来,用一块布帮他堵住耳朵。 就在这时,更多的触手从水下伸出,缠绕向“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 “开火!”莎乐美大喊。 弩炮和鱼叉枪同时发射,箭矢和鱼叉刺入触手,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但那些触手却仿佛有生命般,不断地再生和缠绕。 “这东西再生能力太强了!”伊瑟克挥舞着“暗影”匕首,砍向靠近的触手,“莎乐美,用你的毒蛇毒液!” 莎乐美点点头,举起毒蛇细剑,刺向一只触手的眼睛。蓝色的毒液瞬间渗入,那只触手立刻剧烈抽搐,缩回了水中。 “有用!”伊瑟克喊道,“大家对准眼睛攻击!” 船员们纷纷瞄准触手的小眼睛射击,果然效果显著。但千眼海怪的触手太多了,前仆后继,似乎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艾德里安取下堵住耳朵的布,对伊瑟克说,“我们得想办法摆脱它!” “怎么摆脱?”伊瑟克一边战斗一边问。 艾德里安快速思考着,他想起了那本破旧日志里的记载:“千眼海怪惧怕强光和巨大的声响!” “伊瑟克,莎乐美!”艾德里安大喊,“准备信号弹!所有能发出强光和巨响的东西,都准备好!” 伊瑟克和莎乐美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所有人,准备信号弹和烟花!”伊瑟克下令。 “把船上的空桶都找来,装满火药!”莎乐美补充道。 很快,船员们将所有的信号弹、烟花和装满火药的空桶都搬到了甲板上。 “听我命令,”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一、二、三!发射!” “轰!轰!轰!” 无数信号弹和烟花同时升空,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开,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声响。装满火药的空桶也被点燃,扔进海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强光和巨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光与声的海洋。 水下的歌声戛然而止,那些触手也猛地一缩,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就是现在!升帆!划桨!全速前进!”伊瑟克抓住机会,大声下令。 船员们立刻行动起来,虽然没有风,但他们拼命划桨,两艘船缓缓加速,离开了这片诡异的海域。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水泡,艾德里安才松了口气,瘫坐在甲板上。 伊瑟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殿下!你怎么知道它怕这个?” 艾德里安喘着气,指了指船舱:“日志里……记载的。” 莎乐美也走过来,脸上带着赞许:“王子殿下,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艾德里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我们是伙伴,不是吗?” 伊瑟克和莎乐美对视一眼,都笑了。 “没错,”伊瑟克伸出手,“伙伴!” 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和伊瑟克握了握。 莎乐美也伸出手,搭在他们的手上:“伙伴!” 阳光似乎穿透了灰蒙蒙的天空,洒在三人的手上,也洒在“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的甲板上。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和莎乐美,心中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伙伴”的意义。也许,当海盗,也不是那么糟糕。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好了,别傻站着了,”艾德里安抽回手,恢复了傲娇的表情,“快去给我倒杯茶,伊瑟克·德莱斯切,我渴了。” “是,我的‘王子殿下’!”伊瑟克笑着跑向厨房,留下艾德里安和莎乐美在甲板上。 莎乐美看着艾德里安,眼中闪烁着笑意:“王子殿下,看来你越来越像个海盗了。” 艾德里安瞪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莎乐美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第26章 风暴 绕行热带风暴的第七天,气温骤然下降。甲板上的水手们开始穿上厚厚的兽皮大衣,安德烈大师的厨房里也多了冒着热气的炖菜。艾德里安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海面上漂浮的巨大冰山,心中第一次对北大洋的凶险有了直观的认识。 “小心点,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难得没有开玩笑,“这里的冰山底部比水面上看起来大十倍,而且会随着洋流移动,非常危险。” 艾德里安点点头,指着前方一座形状如城堡的冰山:“根据航海日志记载,七城岛的线索可能隐藏在‘冰山迷宫’中——那片由无数冰山组成的、常年被浓雾笼罩的区域。” “冰山迷宫?”伊瑟克吹了声口哨,“听起来就很‘刺激’。莎乐美,你怎么看?” 莎乐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六分仪,正在测量太阳的角度:“导航难度很大。冰山会干扰罗盘,浓雾会遮挡视线,而且随时可能发生冰山崩塌。不过……”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越危险的地方,宝藏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在这时,瞭望手的喊声打破了平静:“船长!前方发现巨大冰山裂缝!里面好像……有东西!” 伊瑟克和莎乐美同时举起望远镜,艾德里安也凑近查看。只见前方一座巨大的冰山底部,有一道深深的裂缝,裂缝中似乎有金属的反光。 “靠过去看看!”伊瑟克立刻下令。 “等等,”艾德里安阻止道,“冰山裂缝附近水流复杂,而且随时可能崩塌,太危险了。” “危险才有意思嘛殿下!”伊瑟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说不定里面藏着古代沉船的残骸呢!” 莎乐美也点点头:“伊瑟克说得对,值得冒险。不过要小心,我先派一艘划艇过去探路。” 很快,一艘划艇载着两名经验丰富的水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冰山裂缝。艾德里安、伊瑟克和莎乐美站在“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上,紧张地注视着划艇的动向。 突然,划艇上的水手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划艇猛地一沉,消失在裂缝中! “该死!”伊瑟克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莎乐美举起望远镜,脸色凝重:“裂缝里有强大的暗流,把划艇吸进去了!” 就在这时,冰山裂缝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巨大的冰块从顶部脱落,砸入海中,激起滔天巨浪!“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都被巨浪打得剧烈颠簸,甲板上的物品散落一地。 “所有人站稳!”莎乐美大喊,“收起帆!准备应对冰山崩塌!” 伊瑟克也立刻下令:“稳住船身!快!” 艾德里安紧紧抓住栏杆,看着前方的冰山如同被巨人劈开一般,无数冰块坠入海中,形成巨大的漩涡。他心中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淫尾海妖号”靠得更近,恐怕已经被卷入漩涡了。 过了好一会儿,冰山崩塌的余波才渐渐平息。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碎冰,那艘划艇早已不见踪影。 伊瑟克站在船舷边,脸色阴沉:“该死的冰山……那两个水手……” 莎乐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北大洋,伊瑟克。我们失去过很多人,以后可能还会失去更多。但我们不能停下。” 艾德里安看着两人,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海盗生活的残酷。那些在群魔港的狂欢、在小岛上的轻松,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正的海上冒险,充满了未知和牺牲。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刚才……” “这不怪你,殿下,”伊瑟克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一丝笑容,只是眼神依旧有些黯淡,“是我太贪心了。我们继续绕行吧,尽快离开这片危险区域。” 莎乐美点点头:“同意。伊瑟克,你负责掌舵,保持航向。王子殿下,你继续关注气象和洋流变化。” “好。”艾德里安和伊瑟克同时回答。 接下来的几天,船队小心翼翼地在冰山之间穿行。艾德里安几乎寸步不离海图桌,密切关注着每一个细微的洋流变化和天气征兆。伊瑟克则亲自掌舵,凭借丰富的经验避开了多次潜在的危险。莎乐美则负责侦察,驾驶着“绯红毒蛇号”在前方探路。 三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不再像以前那样争吵不断。艾德里安不再刻意挑剔,伊瑟克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莎乐美则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姐,协调着大家的行动。 一天晚上,艾德里安正在绘制新的海图,伊瑟克端着一杯热可可走了进来。 “殿下,”他把可可放在桌上,“熬夜对身体不好。” 艾德里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可可喝了一口。热可可的温度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似乎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谢谢你,伊瑟克。”他低声说。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客气,殿下。我们……是伙伴嘛。” 艾德里安看着他,也笑了。 伊瑟克看着他的笑容,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连忙转过头:“我……我去甲板看看!”说完便逃也似的跑出了主舱。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绕行的第十天,船队终于摆脱了密集的冰山区域,进入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海域。但天气却突然恶化,狂风呼啸,巨浪滔天,显然是热带风暴的余威影响到了这里。 “淫尾海妖号”在巨浪中上下颠簸,甲板上的水手们被晃得东倒西歪。艾德里安强忍着晕船的不适,站在海图桌前,试图确定现在的位置。 “殿下,您还好吧?”伊瑟克扶着门框走进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我没事,”艾德里安放下手中的罗盘,“但我们好像被风暴吹离了原定航线,现在的位置……不太确定。” “该死的风暴!”伊瑟克咒骂了一声,“莎乐美呢?” “她在‘绯红毒蛇号’上指挥,说要设法找到风暴眼,稳定船身。” 就在这时,舱门被猛地推开,莎乐美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绯红的裙摆沾满了海水:“伊瑟克!艾德里安!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伊瑟克和艾德里安同时问道。 “风暴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莎乐美拿出一张被海水浸湿的航海图,“根据我刚才的观测,我们正被风暴推向漩涡中心!” 艾德里安看着地图上那个用红色墨水画的巨大漩涡标记,心中一沉:“漩涡?航海日志里提到过,北大洋的‘魔鬼漩涡’,一旦被卷入,必死无疑。” “我们必须想办法避开它,”伊瑟克脸色凝重,“莎乐美,你有什么办法?” 莎乐美指着地图上漩涡旁边的一片暗礁区:“只有一个办法,从这片暗礁区穿过去。虽然暗礁也很危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暗礁区?”伊瑟克皱眉,“那里水流复杂,而且可能有未标注的暗礁,太冒险了。” “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莎乐美看着窗外狂暴的风雨,“再不走,半小时后就会被卷入漩涡。” 艾德里安看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暗礁区……如果我们能精确计算水流和潮汐,或许可以找到一条安全的航道。” “精确计算?”伊瑟克苦笑,“这种天气下,罗盘都快转疯了,怎么精确计算?” “我有办法,”艾德里安站起身,眼神坚定,“伊瑟克,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块磁石吗?它可以稳定罗盘。莎乐美,你有六分仪,可以在风暴间隙测量星辰的位置。我们可以联手确定位置,绘制出暗礁区的临时航道图。” 莎乐美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可行!伊瑟克,你负责掌舵,尽量保持船身稳定。王子殿下,你和我一起,想办法确定位置。” “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艾德里安有生以来最紧张的时刻。他和莎乐美站在颠簸的甲板上,顶着狂风暴雨,用磁石稳定罗盘,抓住风暴间隙的短暂晴好,用六分仪测量星辰的位置。伊瑟克则咬紧牙关,紧握船舵,努力让“淫尾海妖号”保持在他们计算的航线上。 每一次测量都异常艰难,每一次计算都伴随着船身的剧烈颠簸。艾德里安的衣服被雨水浇透,双手被冻得发紫,但他没有丝毫退缩。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方位……西北偏北十五度!”莎乐美大喊,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收到!”艾德里安快速记录下来,“距离暗礁区还有三海里!” “伊瑟克!转向西北偏北十五度!”莎乐美对着传声筒大喊。 “明白!”伊瑟克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坚定。 终于,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成功驶入了暗礁区。艾德里安看着海图上逐渐清晰的航道,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们……成功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莎乐美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干得漂亮,王子殿下。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伊瑟克从驾驶舱走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殿下,您可真厉害!比莎乐美那个‘老女人’还厉害!” 莎乐美瞪了他一眼:“再叫我‘老女人’,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艾德里安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他心中却充满了成就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拯救了大家。 就在这时,安德烈大师端着热汤走了过来:“船长,王子殿下,莎乐美船长,快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伊瑟克接过汤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突然大叫起来:“哎哟!辣!辣死我了!安德烈大师,你放了多少‘地狱之火’?” 安德烈大师挠了挠头:“我看天气冷,就多放了点……” 莎乐美和艾德里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莎乐美拿起自己的汤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虽然辣了点,但味道还不错。” 艾德里安也喝了一口,辛辣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温暖了冰冷的身体,也驱散了刚才的紧张和疲惫。 “确实……尚可。”他说。 伊瑟克看着他,咧嘴一笑:“殿下,等我们找到七城岛,我给您找最不辣的黄金做餐具,让您天天喝‘优雅’的下午茶!” 第27章 裂缝 北大洋的风带着冰粒砸在“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上,将最后一丝热带风暴的湿热彻底驱散。艾德里安裹紧了莎乐美硬塞给他的海豹皮大衣,指尖在海图上划过一道新标注的寒流轨迹——那是之前他们绕过的“白鲸之喉”,一片因浮冰密集如鲸齿而得名的危险海域。 “殿下,前方二十海里发现目标。”本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大副的铁钩手叩击着主桅的木质围栏,“单桅商船,船帆破损,桅杆挂着‘自由商人’的褪色旗帜。” 艾德里安抬头,视线越过拥挤的甲板。伊瑟克正站在艏楼,浅白色的头发被风拧成湿麻绳,他用“暗影”匕首挑着一块不知从哪捡来的破布,正和莎乐美争论着什么。自上次自己拒绝他的好意后,伊瑟克看他的眼神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这让艾德里安愈发不适——他宁愿面对那个会把辣椒酱抹在他航海图上的混蛋海盗,也不想接受这种刻意的温柔。 “自由商人?”莎乐美的声音穿透风声,她的绯红裙摆被冻得硬邦邦,“这种船要么是空壳,要么藏着见不得光的货。伊瑟克,让瞭望手确认船速和载重吃水线。” 伊瑟克耸耸肩,将破布甩进海里:“管他装的是黄金还是大便,靠近了再说。本,准备接舷钩!” 艾德里安皱眉:“伊瑟克,那艘船看起来像是遭遇过风暴袭击,也许需要帮助,而不是抢劫。” “帮助?”伊瑟克回头,假胡子在风中歪成可笑的角度,“殿下,您是不是在王宫里待久了,忘了海上的规矩?看见落单的船,要么抢,要么被抢。”他拍了拍腰间的酒壶,朗姆酒的气味混着海盐味飘过来,“再说了,上次抢东印度公司的船,您不也喝了他们的茶叶?” “那不一样!”艾德里安的声音陡然升高,“东印度公司是殖民者,而那艘船看起来……” “看起来像只待宰的羔羊,”莎乐美打断他,眼睛里没有温度,“王子殿下,同情在海上是最没用的东西。伊瑟克,听你的,靠近看看。但记住,速战速决,我可不想在这片鬼地方多待。” 艾德里安看着莎乐美转身走向“绯红毒蛇号”,看着伊瑟克打了个呼哨,水手们立刻忙碌起来,钩索被抛向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他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不是因为北大洋的风,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无论他说什么,无论他如何试图用“道理”说服他们,这些海盗最终只会遵循他们自己的法则。 商船比想象中更加破败。当“淫尾海妖号”的船舷撞上对方甲板时,艾德里安清楚地看到商船栏杆上凝固的暗红色污渍,以及船员们眼中混杂着恐惧与麻木的神情。这不是普通的风暴袭击,更像是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厮杀。 “放下武器!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伊瑟克第一个跳上商船甲板,假胡子在战斗中不知何时掉了,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否则——”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商船船长突然掀开了甲板上的防水布,下面不是黄金也不是香料,而是十几个蜷缩在一起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他们身上的破布下露出触目惊心的鞭痕。 “他们是奴隶,”商船船长的声音嘶哑,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在逃离奴隶贩子的追捕,船帆和桅杆是被他们的快船打坏的。” 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伊瑟克握着“暗影”匕首的手顿在半空,莎乐美刚踏上甲板的脚也停住了。水手们举着刀枪,看着那些孩子,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奴隶贩子?”伊瑟克的声音有些干涩,“哪个港口的?” “南方海域的‘黑爪’海盗团,”船长咳出一口血沫,“他们袭击了我们的村庄,抓走了所有孩子……我们好不容易抢了这艘船逃出来,却……” 艾德里安站在“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见过王宫里的仆人,见过街头的乞丐,但从未见过如此直接的、被烙印在孩子身上的苦难。那些孩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像受惊的幼兽,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就在这时,“绯红毒蛇号”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艾德里安转头,看到莎乐美正掀开另一块防水布,下面是几箱破损的书籍和画板,显然是孩子们的东西。其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手,想拿回一本画满涂鸦的本子,却被莎乐美身边的水手粗暴地推开。 “住手!”艾德里安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跳过两船之间的缝隙,落在商船甲板上,将小女孩护在身后,“你们在做什么?他们只是孩子!” 伊瑟克看着他,眼神复杂:“殿下,我们……” “你们只是想抢劫,对吗?”艾德里安的声音冰冷,“不管对方是奴隶贩子还是无辜平民,只要有‘战利品’,就可以肆意掠夺,对吗?”他指着那些孩子,“这些也是你们眼中的‘战利品’吗?!” “当然不是!”伊瑟克提高了声音,“我们是海盗,不是奴隶贩子!” “有区别吗?”艾德里安的目光扫过伊瑟克,又扫过周围的水手,“在你们眼里,弱者就该被掠夺,对吗?就像你们掠夺东印度公司,掠夺所有你们认为‘该抢’的人一样!你们和那些奴隶贩子,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王子殿下!”伊瑟克的脸色变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救过你的命!我们……” “你们救我?”艾德里安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失望,“伊瑟克·德莱斯切,你绑架我的时候,想过‘救’吗?你把我扔在船上吃压缩饼干的时候,想过‘救’吗?你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这些孩子,第一反应还是‘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这就是你们的‘救’?” 莎乐美皱着眉上前:“王子殿下,冷静点。伊瑟克不是那个意思,我们……” “闭嘴,莎乐美!”艾德里安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你们都一样!骨子里都是嗜血的海盗!我以前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同!”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我真是太愚蠢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对海盗抱有任何幻想。” 伊瑟克站在原地,脸色从震惊到铁青,最后化为一种深深的受伤。他看着艾德里安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失望,那些曾经的玩笑、争吵、甚至并肩作战的默契,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解释,但看着艾德里安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殿下,”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 “别叫我殿下,”艾德里安打断他,“我不是你的殿下,也不是你的‘伙伴’。从今天起,我只是你们船上的一个俘虏,一个等着被赎回的货物。”他顿了顿,字字清晰,“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让我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伊瑟克所有的伪装。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艾德里安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受伤。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脚反驳,没有嬉皮笑脸地打哈哈,只是默默地看着艾德里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一个极其缓慢、带着无尽疲惫的点头。 然后,他转过身,对目瞪口呆的水手们下令:“收起武器。把船上所有的食物和淡水留给他们,再给他们几桶柏油修补船身。”他没有再看艾德里安一眼,径直走回“淫尾海妖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结冰的海面上,沉重而艰难。 莎乐美看着伊瑟克的背影,又看了看艾德里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绯红毒蛇号”的水手们做了个手势,同样下令留下物资。 商船船长跪在地上,对着伊瑟克和莎乐美的背影不停地磕头:“谢谢……谢谢你们……”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孩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海盗留下的面包,看着伊瑟克的背影消失在“淫尾海妖号”的舱门后,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刚才说的话,像泼出去的海水,再也收不回来。但他不后悔,因为那些话,是他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真实想法。 只是,伊瑟克最后那个受伤的眼神,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陌生的、尖锐的疼痛。 接下来的三天,“淫尾海妖号”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比北大洋的海水还要冷。 艾德里安把自己关在主舱里,除了必要的饮食和如厕,几乎不再出门。他不再绘制海图,不再关注航向,只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无尽的蓝色,或者抱着伊瑟克给他的那本航海笔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主舱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安德烈大师送来的饭菜总是原封不动地被端走,直到莎乐美亲自进来,用匕首撬开一罐水果罐头,强迫他吃下去,他才会机械地动几下勺子。 “你打算把自己饿死在这儿?”莎乐美靠在门框上,审视着他,“伊瑟克那混蛋是做了蠢事,但你也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 艾德里安放下勺子,声音沙哑:“这不关你的事,莎乐美船长。” “不关我的事?”莎乐美冷笑一声,“现在整个船队都被你们俩搞得死气沉沉,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伊瑟克那家伙把自己关在船长室,三天没出来,连朗姆酒都不喝了,活像死了爹娘。你呢,把自己关在这里,跟个活死人一样。你们俩是打算用冷战把船冻沉吗?”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一块漂浮的冰山,那冰山的棱角锋利如刀,像极了他和伊瑟克之间现在的关系。 “我知道你生气,”莎乐美走近,声音放软了些,“伊瑟克有时候是很混蛋,他习惯了用抢劫解决问题,没想过那艘船的特殊性。但你也看到了,他最后下令留下了物资,不是吗?” “那又怎样?”艾德里安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海盗,看到落单的船第一反应就是抢。我之前竟然以为……”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以为他会为你改变?”莎乐美挑了挑眉,“王子殿下,你还是太天真了。海盗就是海盗,就像狼不会因为你喂了它几块肉,就变成温顺的狗。”她顿了顿,看着艾德里安苍白的脸,“但伊瑟克……他对你不一样。” “不一样?”艾德里安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是绑架我的方式不一样,还是抢我食物的方式不一样?” 莎乐美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这是伊瑟克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就把这个收下。” 艾德里安看着那个熟悉的鲨鱼皮盒子,里面装着那块曾经救过他们命的磁石。他没有去碰,只是低声道:“拿走吧,我不需要。” “随你。”莎乐美耸耸肩,收起盒子,“不过我得提醒你,前方就是‘雾镜海峡’,那里终年被浓雾笼罩,罗盘会失灵,需要有人时刻盯着星象和水流。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别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 说完,她便离开了主舱,留下艾德里安一个人。 艾德里安看着桌上的空罐头,又看了看紧闭的舱门,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冷战还要持续多久。他只知道,他和伊瑟克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像那块被冰山撞裂的船板,无法再复原。 与此同时,“淫尾海妖号”的船长室里,伊瑟克正坐在堆满航海图的桌子前,手里捏着一枚从商船上捡来的、小女孩掉落的贝壳发卡。那贝壳被磨得光滑,上面还用颜料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三天了。 从艾德里安说出“你让我恶心”那句话开始,已经三天了。 他把自己关在船长室,拒绝见任何人,包括莎乐美。他一遍遍地回想那天甲板上的情景,回想艾德里安冰冷的眼神和伤人的话语,每一次回想,心脏就像被冰锥狠狠刺穿。 他知道艾德里安生气,知道他厌恶海盗的行径,但他从没想过,艾德里安会如此彻底地否定他,否定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那些在迷雾岛上的争吵,在小岛上的烤鱼,在群魔港的换装,在暗礁区的并肩作战……难道在艾德里安眼里,都只是一个海盗的惺惺作态吗? “船长,”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莎乐美船长说,前方进入‘雾镜海峡’,需要您掌舵。” 伊瑟克没有回答,只是将贝壳发卡紧紧攥在手心,贝壳的边缘硌得他手心生疼。 “船长?”本的声音带着担忧,“您还好吗?” “滚。”伊瑟克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这是他三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本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伊瑟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海面。他看到艾德里安的主舱窗帘紧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艾德里安时,那个穿着月白色丝绸、连鱼腥味都无法忍受的王子,到后来会跟着他在沙滩上捡贝壳、会在篝火旁笨拙地唱歌的“伙伴”。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改变,以为艾德里安至少不再把他当成纯粹的海盗。他甚至开始幻想,等找到七城岛,拿到足够的赎金,或许可以……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艾德里安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那个盒子——他害怕自己永远无法摆脱“海盗”的标签,害怕自己骨子里的“恶”会吓跑所有靠近他的人,包括那个他不知不觉中放在心上的王子。 他拿起桌上的朗姆酒壶,想灌一口,却发现壶里早就空了。他烦躁地将酒壶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伊瑟克·德莱斯切,”他对着空荡荡的船长室喃喃自语,“你就是个混蛋。” 是的,他是个混蛋。他绑架了艾德里安,强迫他适应海盗的生活,用抢劫来的东西讨好他,却从未真正考虑过艾德里安的感受。他以为只要对他好,只要保护他,艾德里安就会接受他,却忘了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和价值观的差异。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七城岛”位置,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就算找到了黄金之城,又能怎样?如果身边没有那个会皱着眉说“无聊”却又忍不住好奇的王子,那些黄金不过是一堆冰冷的金属。 “雾镜海峡”的浓雾渐渐弥漫开来,将“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水手们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船帆,莎乐美站在“绯红毒蛇号”的船头,用六分仪艰难地测量着方位。 而“淫尾海妖号”的驾驶舱里,伊瑟克终于走出了船长室。他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他没有看主舱的方向,径直走到船舵前,从值班水手手中接过舵轮。 “船长,您……”水手有些惊讶。 “闭嘴,干活。”伊瑟克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水手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伊瑟克紧握着舵轮,视线穿透浓雾,却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他和艾德里安之间的裂缝,就像“雾镜海峡”的浓雾,暂时无法驱散。 但船必须继续航行,生活也必须继续。 他不知道艾德里安是否会原谅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回到过去。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做好一个船长的职责,带领船队穿过这片该死的浓雾,远离“死颅沙漏”的追捕,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七城岛。 至于艾德里安…… 伊瑟克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也许,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他的存在只会让艾德里安恶心,那么他就离他远一点,远到艾德里安再也看不到他这个“混蛋海盗”为止。 第28章 关系 “雾镜海峡”的浓雾像一床湿冷的棉被,裹得“淫尾海妖号”喘不过气。能见度不足十海里,罗盘指针在磁石的稳定下依旧轻微震颤,仿佛海峡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磁场。 伊瑟克站在驾驶舱,连续掌舵十二个小时,海盐结晶在他额角凝成白色的颗粒。他拒绝了所有水手的替换,只是机械地调整着舵轮,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的浓雾,仿佛要将那片白色看穿。 “船长,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本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铁钩手小心地避开舵轮,“安德烈大师特意加了您喜欢的‘地狱之火’辣椒酱,说能驱寒。” 伊瑟克没有回头,声音沙哑:“放下。” 本将汤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看着船长紧绷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船长,您和王子殿下……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伊瑟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本,”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管好你自己的事。” “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本提高了声音,“现在全船上下都知道你们俩闹别扭了!王子殿下把自己关在主舱,您把自己钉在驾驶舱,莎乐美船长每天两边跑,连‘绯红毒蛇号’的人都在看我们笑话!” 伊瑟克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你想说什么?” 本被他看得一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想说,船长,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是被莎乐美船长拿着刀追三条街,您也会嬉皮笑脸地回头喊‘美人儿,等等我’!可现在……” “现在不一样!”伊瑟克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本,你不懂!” “我是不懂!”本梗着脖子,“我不懂为什么您和王子殿下吵个架,就能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我不懂为什么您宁愿在这里喝西北风,也不去主舱跟他说清楚!” “说清楚?”伊瑟克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苦涩,“说什么?说我错了?说我不该抢劫?说我其实不是个混蛋?”他摇了摇头,“没用的,本。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射出去的箭,收不回来。” 他想起艾德里安说“你让我恶心”时的眼神,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匕首,比任何刀剑都更能伤人。他可以承受身体上的伤痛,可以面对莎乐美的刀枪,可以在暴风雨中掌舵三天三夜,但他无法面对艾德里安眼中的厌恶和失望。 “船长……”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伊瑟克挥手打断。 “出去,本。”伊瑟克转回身,重新握住舵轮,“让我一个人待着。” 本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驾驶舱。 与此同时,主舱里的艾德里安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终于走出了房间,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因为莎乐美派人来说,雾镜海峡的导航需要他的星象观测。 他站在甲板上,海风夹杂着浓雾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他穿着莎乐美给的海豹皮大衣,却依旧觉得冷。他看到伊瑟克站在驾驶舱,背影孤独而僵硬,像一座被海水侵蚀的礁石。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米的甲板,隔着弥漫的浓雾,也隔着无法言说的隔阂。 艾德里安移开视线,拿起六分仪,试图集中精神观测星辰的位置。但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驾驶舱,看着那个浅白色的身影。 他看到伊瑟克端起本留下的汤碗,却只是闻了闻,就放在了一边。他看到伊瑟克因为长时间掌舵而微微颤抖的手,看到他偶尔抬手揉着僵硬的脖颈。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艾德里安的心头,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混杂着愧疚和担忧的复杂感受。他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很重,重到可能真的伤害了伊瑟克。但他不后悔,因为那些话是他的真实想法。 “王子殿下,”莎乐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星象观测得怎么样了?” 艾德里安收回目光,将六分仪递给她:“东北偏北七度,有一颗二等星暂时可见,可以作为参照。” 莎乐美接过六分仪,看了看数据,又看了看艾德里安:“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只是有点晕船。”艾德里安随口敷衍。 莎乐美挑了挑眉,没有拆穿他:“伊瑟克从昨天到现在,只喝了半杯朗姆酒,吃了一块硬面包。”她顿了顿,观察着艾德里安的表情,“他那个性子,看着玩世不恭,其实倔得像头驴,又死要面子。”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缩,却依旧面无表情:“关我什么事。” “确实不关你的事,”莎乐美耸耸肩,“但如果你不想看着他把自己搞垮,最好还是想办法……” “莎乐美船长,”艾德里安打断她,语气冰冷,“我说了,这不关我的事。” 莎乐美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好吧,当我没说。不过我得提醒你,雾镜海峡里有暗礁和逆流,导航不能出错。如果你没精神,就回主舱休息,我让别人来。” “不用。”艾德里安立刻拒绝,“我可以。” 他知道莎乐美是好意,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但他无法面对伊瑟克,无法面对那个被他伤害的海盗船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艾德里安强打精神,配合莎乐美进行导航。他和伊瑟克之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谁也没有靠近,谁也没有离开。 傍晚时分,浓雾稍微散去了一些,前方出现了一片隐约的黑色轮廓。 “是暗礁群!”瞭望手大喊。 伊瑟克立刻调整舵轮,莎乐美也同时下令:“减速!准备抛锚!”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逆流突然从右侧袭来,“淫尾海妖号”猛地向□□斜,甲板上的物品纷纷滑落! “不好!是‘海鬼的叹息’!”本大喊,“传说中雾镜海峡里的强逆流!” 伊瑟克咬紧牙关,奋力扳动舵轮,试图稳住船身。但逆流的力量太大,船舵在他手中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而出。 “船长!”水手们惊呼。 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伊瑟克被逆流震得撞在舵轮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他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帮忙。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想起了伊瑟克受伤的眼神。他现在过去,算什么?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莎乐美已经带着人冲了过去,用缆绳固定住船舵,帮助伊瑟克一起对抗逆流。 “伊瑟克,你怎么样?”莎乐美大喊。 “死不了!”伊瑟克的声音嘶哑,脸上沾满了汗水和海水,“把左舷的压舱水放掉一半!快!” 水手们立刻行动起来。在伊瑟克和莎乐美的指挥下,“淫尾海妖号”终于艰难地摆脱了逆流的影响,缓缓靠近一处相对安全的海湾抛锚。 危机解除,伊瑟克却因为体力透支,靠在舵轮上,大口地喘着气。莎乐美递给他一壶水,他接过来,却没有喝,只是看着前方的暗礁群。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心中的愧疚和担忧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伊瑟克是为了保护整艘船,才会累成这样。而他,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王子殿下,”莎乐美走过来,声音低沉,“去看看他吧。他需要休息,也需要……” “我不去。”艾德里安打断她,转身就走,“我累了,回主舱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甲板,不敢再看伊瑟克的方向。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怕自己会说出后悔的话。 回到主舱,艾德里安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伊瑟克被逆流震得撞在舵轮上的画面,全是他嘴角的那丝鲜血。 他知道自己很懦弱,很混蛋。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伊瑟克,不知道该如何修复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缝。 也许,莎乐美说得对,海盗就是海盗,永远无法改变。而他,也永远无法真正接受一个海盗。 只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 ....... 锚链坠入海中的声音沉闷地传来,“淫尾海妖号”终于在雾镜海峡的一处隐蔽海湾停了下来。莎乐美下令检修船只,补充淡水,同时警惕周围的暗礁和可能的危险。 伊瑟克被本和几个水手强行架回了船长室。他拒绝了医生的检查,只是让本处理了嘴角的伤口,然后就把自己再次锁在了房间里。 艾德里安在主舱里坐立不安。他听到甲板上水手们忙碌的声音,听到安德烈大师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准备晚餐,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看着船长室紧闭的房门,心中一片混乱。 他想起在迷雾岛上,伊瑟克为了让他吃好一点,特意去绑架厨师;想起在小岛上,伊瑟克笨拙地给他抓螃蟹;想起在群魔港,伊瑟克陪他逛街,给他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想起在暗礁区,伊瑟克把磁石留给了他…… 那些画面像潮水一样涌来,与艾德里安说“你让我恶心”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也许……我真的太过分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艾德里安心中一紧,以为是伊瑟克,却听到安德烈大师的声音:“王子殿下,晚餐准备好了。” 他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知道了,放门口吧。” “可是殿下,”安德烈大师的声音有些犹豫,“莎乐美船长说,让您去餐厅用餐。她说……大家都在。” 艾德里安皱起眉:“我不去。” “可是殿下,”安德烈大师还想说什么,却被莎乐美的声音打断:“行了,安德烈,我来。” 脚步声靠近,莎乐美敲了敲门:“王子殿下,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吃饭,别逼我撬门。” 艾德里安沉默了一下,知道莎乐美说得出做得到,只好走过去打开门。 莎乐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个餐盘:“走吧,去餐厅。伊瑟克也在。”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跳:“我不去。” “由不得你。”莎乐美不由分说,把一个餐盘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们俩闹别扭,但饭还是要吃的。难道你想让安德烈大师的手艺白费?” 艾德里安看着餐盘里热气腾腾的炖菜,又看了看莎乐美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 餐厅里,水手们已经开始用餐,看到艾德里安和莎乐美进来,都有些尴尬地停下了筷子。伊瑟克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背对着门口,正在低头切着盘子里的肉,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和那块肉。 艾德里安在莎乐美的“押送”下,坐在了离伊瑟克最远的位置。他能感觉到伊瑟克身体的僵硬,能感觉到他刻意的忽视。 餐桌上一片沉默,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和水手们刻意压低的咀嚼声。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咳咳,”莎乐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安德烈大师,今天的炖菜不错,多放点‘地狱之火’就更好了。” 安德烈大师连忙点头:“是是是,莎乐美船长,下次一定多放。” “伊瑟克,”莎乐美转向伊瑟克,“你的伤怎么样了?” 伊瑟克没有抬头,声音平淡:“没事。” “没事就好,”莎乐美又转向艾德里安,“王子殿下,你也多吃点,看你瘦的。” 艾德里安默默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炖菜,食不知味。他能感觉到伊瑟克的视线偶尔会扫过来,但每次他抬头,伊瑟克都会立刻移开视线。 这顿饭吃得无比漫长。艾德里安几乎是囫囵吞枣地吃完,就想立刻离开。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伊瑟克突然开口了。 “王子殿下。” 这是三天来,伊瑟克第一次叫他。 艾德里安的动作顿住,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抬起头,看着伊瑟克。 伊瑟克也抬起了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的嘴角还有淡淡的淤青,眼神里布满了血丝,显然这几天都没睡好。 “什么事?”艾德里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伊瑟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眼帘,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没什么。” 艾德里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是一句道歉,也许是一次争吵,但绝不是这句“没什么”。 他站起身,冷冷地说:“我吃完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握着餐巾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你刚才想说什么?”莎乐美看着伊瑟克,“道歉?” 伊瑟克没有回答,只是将餐盘推到一边,站起身:“我吃饱了。” “伊瑟克!”莎乐美叫住他,“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 伊瑟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然呢,莎乐美?”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让我去跟他说什么?说我错了?说我不该抢劫?他说得对,我就是个海盗,骨子里改不了。” “你……”莎乐美气得说不出话,“你就这么放弃了?” 伊瑟克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莎乐美和一群面面相觑的水手。莎乐美看着伊瑟克和艾德里安先后离开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 “安德烈大师,”她对目瞪口呆的厨师说,“以后把他们俩的饭菜分开送,省得看着心烦。” “是,莎乐美船长。” 接下来的几天,“淫尾海妖号”在海湾里休整。伊瑟克和艾德里安彻底进入了冷战状态。他们不再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吃饭分开,工作分开,甚至连甲板都尽量避开对方。 伊瑟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船只的检修和航线的规划中,每天忙到深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艾德里安则重新开始绘制海图,只是不再和任何人交流,包括莎乐美。 水手们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脸色,生怕一句话不对就引爆了这颗“冷战炸弹”。整个“淫尾海妖号”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连向来热闹的水手酒吧都变得鸦雀无声。 一天晚上,艾德里安正在主舱里研究雾镜海峡的潮汐图,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他皱着眉走到窗边,看到伊瑟克和莎乐美在甲板上争执。 “你必须去跟他谈谈!”莎乐美的声音带着怒火,“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跟个机器一样!”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伊瑟克的声音也很冲,“莎乐美,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莎乐美喊道,“我们是伙伴,不是吗?你忘了我们以前说过的话了?” “伙伴?”伊瑟克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我现在连他看都不想看到我,还谈什么伙伴?” “那你就去让他看到!去跟他解释!” “解释什么?”伊瑟克的声音陡然升高,“解释我为什么是个海盗?解释我为什么改不了抢劫的习惯?莎乐美,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他是王子,我是海盗,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不本来也是王子吗!”莎乐美揪着伊瑟克的衣领怒吼道。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海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艾德里安站在窗边,听着外面的争吵,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伊瑟克说的是事实,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着不同的出身、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生活方式。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 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然后是莎乐美的脚步声远去。艾德里安看到伊瑟克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望着漆黑的海面,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窗户,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道歉?解释? 他们之间,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艾德里安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道裂缝,似乎越来越宽了,宽到他已经看不到对岸的伊瑟克。 而伊瑟克,依旧站在甲板上,望着大海,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那片无尽的黑暗中。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也许,莎乐美说得对,距离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 ...... 雾镜海峡的浓雾持续了整整一周。“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像两只被困在白色牢笼里的海鸟,只能在海湾里徒劳地拍打翅膀。 伊瑟克彻底变成了一个工作狂。他亲自下到船舱底检修龙骨,在甲板上指挥水手们加固桅杆,甚至连绳结都要亲自检查一遍。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层海盐结晶,眼神疲惫却异常专注,仿佛要用无休止的工作来填满内心的空洞。 艾德里安则把自己埋在海图和古籍里。他重新计算了雾镜海峡的潮汐数据,绘制了更详细的暗礁分布图,甚至开始研究北大洋的季风规律。他很少说话,除非莎乐美主动询问导航数据,否则他几乎不会开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雾镜海峡的雾还要浓,比北大洋的冰还要冷。 这天下午,艾德里安正在主舱里对照着星象图和罗盘数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他皱着眉走出去,看到一群水手围在船舷边,指指点点。 “怎么了?”他问旁边的本。 本脸色有些难看:“船长……船长掉进海里了。”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挤到前面。只见伊瑟克穿着湿透的衣服,被两个水手从海里拉上来,浑身冻得发紫,嘴唇乌青,显然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很久。 “怎么回事?”莎乐美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船长说要去检查锚链,”一个水手吓得声音发抖,“我们刚把他放下去,突然来了一股暗流,就……就把船长卷走了!”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被抬进船长室,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脏像被冰水浇透了一样。他想起伊瑟克说过,北大洋的海水冰冷刺骨,掉下去超过十分钟就很难生还。 “他在水里泡了多久?”莎乐美问。 “大概……大概七八分钟。”水手结结巴巴地回答。 莎乐美松了口气,但依旧严肃:“立刻把他抬进船长室,烧热水,找干净的毯子!安德烈大师,煮一锅姜汤!” 水手们立刻行动起来。艾德里安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着船长室的门被关上,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他害怕伊瑟克会出事。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他不是应该讨厌他,厌恶他吗?为什么会害怕他出事? “王子殿下,”莎乐美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你去拿些干净的衣服给伊瑟克送去吧。他的备用衣物好像都在主舱你那里。” 艾德里安这才想起,之前伊瑟克经常把换洗衣物放在他的主舱,说是“方便”,现在想来,不过是他找借口接近的理由。 “我……”艾德里安有些犹豫。 “去吧,”莎乐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需要你。” 艾德里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主舱。他打开伊瑟克的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干净的衬衫和裤子,还带着淡淡的朗姆酒和阳光的味道。他挑了一套最厚的羊毛内衣和外套,抱在怀里,走向船长室。 船长室里,伊瑟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有了些血色。医生正在给他检查,莎乐美和本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看到艾德里安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伊瑟克也睁开了眼睛,看到艾德里安怀里的衣服,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没看见他。 “把衣服放下吧。”莎乐美打破了沉默。 艾德里安默默地把衣服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伊瑟克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哑而虚弱。 艾德里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谢谢你。”伊瑟克说。 艾德里安的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了船长室。 回到主舱,艾德里安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甚至会觉得解气,但事实却是,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接下来的几天,伊瑟克因为受凉发起了高烧,只能躺在床上休息。莎乐美负责指挥船队,本则忙着处理各种事务。艾德里安依旧把自己关在主舱里,只是再也无法专注于海图。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伊瑟克苍白的脸,想起他虚弱的声音,想起他掉进海里时,水手们惊恐的表情。 “也许……我应该去看看他。”这个念头反复在他脑海中出现。 但他一想到自己说过的话,一想到伊瑟克受伤的眼神,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王子,伊瑟克是海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天晚上,艾德里安正在整理航海图,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他走到窗边,看到莎乐美站在船长室门口,似乎在和里面的人争吵。 “你必须好好休息!”莎乐美的声音很生气,“医生说你至少要躺一周!” “我躺不住!”伊瑟克的声音带着病气,却依旧固执,“雾镜海峡的雾快散了,我得准备起航!” “起航有我!”莎乐美喊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伊瑟克的声音也提高了,“让开,莎乐美!” 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伊瑟克穿着单薄的衬衫,扶着门框,脸色苍白,显然还很虚弱。 “伊瑟克!”莎乐美想拦住他。 “别碰我!”伊瑟克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甲板,最终落在了主舱的方向。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到窗帘后面。 他看到伊瑟克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走向主舱,而是转身走向了驾驶舱。 莎乐美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艾德里安站在窗帘后面,看着伊瑟克虚弱的背影消失在驾驶舱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伊瑟克是在躲着他,就像他在躲着伊瑟克一样。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 第二天,雾镜海峡的雾果然散了。莎乐美下令起航,“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缓缓驶出海湾,重新进入开阔的海域。 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重新变得清晰的海面,心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茫然。 伊瑟克站在驾驶舱,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一些神采。他没有看艾德里安的方向,只是专注地掌舵。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艾德里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在磁石的稳定下,坚定地指向北方。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偏离了方向,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就像他和伊瑟克之间的关系,就像那枚被染血的“战利品”,就像那句“你让我恶心”。 也许,这就是海盗和王子的结局。 注定殊途,注定离散。 第30章 情愫 伊瑟克开始履行他的“保持距离”。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闯进艾德里安的主舱,即使是讨论航线,也会让本或者莎乐美传话。用餐时,他会刻意坐在甲板的另一头,和水手们一起啃着硬邦邦的饼干,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凑到艾德里安身边抢甜点。 艾德里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起初他以为伊瑟克还在为生病的事闹别扭,直到有一次,他在甲板上看到伊瑟克远远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当他望过去时,伊瑟克却立刻转过头,假装和水手们说笑。 “他怎么了?”艾德里安问旁边的莎乐美。 莎乐美正在打磨她的毒蛇细剑,闻言抬了抬眼:“谁?伊瑟克?大概是病傻了吧。”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好,省得他整天围着你转,烦得慌。”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在伊瑟克昏迷时,自己坐在床边的那份担忧和害怕,想起自己强装冷漠离开时的别扭。现在伊瑟克醒了,却反而离他更远了。 “也许……他是觉得我烦了。”艾德里安低声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 莎乐美握着剑柄的手顿了顿,看着艾德里安故作平静的侧脸,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明白比较好。 伊瑟克的“疏离”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北大洋的天气再次变得恶劣起来。这次不是风暴,而是罕见的海上浓雾,能见度不足五米,连经验最丰富的水手都无法辨别方向。 “所有人注意!关闭船帆!改用人力划桨!”伊瑟克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虽然依旧带着一丝虚弱,但却异常坚定。他不顾莎乐美的反对,坚持要亲自掌舵,“这种时候,机器掌舵靠不住,必须用人的经验!” 艾德里安站在海图桌前,眉头紧锁。浓雾让所有的导航仪器都失去了作用,他只能凭借记忆和伊瑟克笔记里的记载,推测现在的位置。 “伊瑟克,”他通过传声筒喊道,“根据潮汐和风向,我们现在应该在‘幽灵海峡’附近,这里暗礁密布,必须保持正南偏东的航向!” “收到!”伊瑟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吃力。 时间在浓雾中变得模糊。艾德里安能听到甲板上水手们奋力划桨的声音,能听到伊瑟克时不时发出的舵令,却看不到他的人。这种看不见的距离,比刻意的疏离更让他感到不安。 “殿下,”一个水手匆匆跑进主舱,“船长他……又在咳嗽了,要不要……” 艾德里安的心一紧,立刻站起身:“他在哪?” “在驾驶舱,死活不肯下来休息。” 艾德里安没有犹豫,抓起一件大衣就往外走。浓雾像湿冷的棉絮,包裹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凭着记忆摸索到驾驶舱,看到伊瑟克正趴在舵轮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咳嗽声透过雾气传来。 “伊瑟克!”艾德里安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要命了吗?!” 伊瑟克猛地抬起头,看到艾德里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想挣脱他的手:“殿下?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去!” “危险?”艾德里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怒火中烧,“你现在才知道危险?!生病刚好就不要命地工作,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我是船长!”伊瑟克也提高了声音,“这种时候我不上谁上?!” “船长就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艾德里安从未如此失控过,“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了,大家怎么办?!” 伊瑟克愣住了,看着艾德里安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的眼眶,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他想说“我知道你会担心”,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殿下,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艾德里安的声音陡然降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是吗?” 驾驶舱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水手划桨的声音。浓雾似乎更浓了,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回去吧,殿下。”伊瑟克转过身,重新握住舵轮,声音沙哑,“这里有我。”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伊瑟克的固执和骄傲,一点也不比他少。 他默默地离开了驾驶舱,重新回到海图桌前。但这一次,他的手不再发抖,眼神也变得异常坚定。他拿起笔,在海图上重新标注航线,每一笔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无论伊瑟克如何刻意疏离,无论他如何强装坚强,艾德里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不能让这个傻瓜海盗就这么把自己累死,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船长,更因为…… 艾德里安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念头。 浓雾持续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散去。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亮“淫尾海妖号”的甲板时,所有人都发出了疲惫的欢呼。 伊瑟克靠在舵轮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看着前方渐渐清晰的海面,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我们……出来了。”他低声说。 艾德里安站在船头,看着阳光洒在海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转过身,正好看到伊瑟克被水手搀扶着走下驾驶舱。四目相对的瞬间,伊瑟克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艾德里安叫住了。 “伊瑟克。” 伊瑟克停下脚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殿下,有事?” 艾德里安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手臂上重新渗出脓血的绷带:“你的伤口。” “小伤,”伊瑟克下意识地想把手臂藏到身后,“已经没事了。” “没事?”艾德里安伸手,不容置疑地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当看到伤口周围红肿化脓的样子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叫没事?!安德烈大师!” 安德烈大师闻声赶来,看到伤口也吃了一惊:“船长,您怎么不早说?这伤口恶化了!” 伊瑟克看着艾德里安冰冷的脸色,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只好悻悻地说:“我这不是忙着掌舵嘛……” “忙?”艾德里安冷哼一声,“忙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转向安德烈大师,“立刻重新处理伤口,用最好的药。还有,让他回主舱休息,半步不许离开!” “是,殿下!”安德烈大师连忙应下。 伊瑟克被安德烈大师半扶半架地带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艾德里安做了个鬼脸。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随即又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知道伊瑟克在刻意疏远他,也隐约感觉到这和自己之前的“傲娇”有关。但他拉不下脸去问,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完美王子的身份像一层无形的枷锁,让他习惯了用冷漠和命令来掩饰内心的柔软。 “在想什么?”莎乐美的声音再次响起,她递给艾德里安一块干净的布巾,“脸上写满了‘我很困扰’。” 艾德里安接过布巾,擦拭着手上的墨渍,沉默不语。 莎乐美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伊瑟克那家伙,就是个死要面子的笨蛋。他以为自己保持距离,就能让你‘免受伤害’,就能准时把你送回维瑞迪恩。” 艾德里安猛地抬头:“送回维瑞迪恩?” “你不是知道吗?”莎乐美有些惊讶,“他算过时间,从绑架你到现在四个月,去七城岛往返各四个月,刚好一年。他答应过你子民,会借你一年,然后完璧归赵。” 艾德里安愣住了。一年之约……他从未想过伊瑟克还记得那个随口说出的承诺。他一直以为,绑架只是海盗的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伊瑟克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计划着如何“物归原主”。 “他……”艾德里安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货物吗?” “在他心里,你比任何货物都珍贵。”莎乐美看着他,眼神认真,“但他是海盗,艾德里安。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你的人生不该和他这种人纠缠。他害怕你会厌恶他,害怕自己的‘好意’会变成束缚。” 艾德里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个海盗,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所认为的“珍贵”。 “那你呢?”莎乐美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用王子的傲娇把他推开,还是……”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海面上跃出的海豚,眼神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层隔阂,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伊瑟克,他早已不在乎什么王子的身份,不在乎什么一年之约。 他只知道,当伊瑟克晕倒时,他心中的恐惧是那么真实;当伊瑟克刻意疏远时,他心中的失落是那么清晰。 “我……”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依旧说不出那些柔软的话。 莎乐美看着他挣扎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王子殿下。海盗的船帆需要风来推动,而人心……需要时间来温暖。” 艾德里安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主舱的方向。伊瑟克的房间窗户敞开着,阳光洒在窗台上,照亮了一盆不知是谁放的、从海岛带来的小黄花。 也许莎乐美说得对,有些事情,急不得。他和伊瑟克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鸿沟,还有各自不愿卸下的伪装和骄傲。 但至少,现在他知道了伊瑟克的想法,知道了那个未说出口的期限和未拆的情愫。 北大洋的航行还在继续,七城岛的传说依旧诱惑着他们。但对艾德里安来说,最重要的不再是寻找黄金之城,而是如何在这段旅程结束之前,让那个傻瓜海盗明白,有些“宝藏”,一旦遇见,就不该再想着“物归原主”。 他转身走向主舱,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也许他还说不出温柔的话,但至少,他可以先去看看那个不听话的病人,顺便……把他偷偷藏起来的辣椒酱罐子没收。 毕竟,王子的“傲娇”,也是需要台阶下的。而伊瑟克的“距离”,也该在合适的时候,被悄悄缩短了。至于那未拆的绷带和未言的情愫,就让它们在北大洋的阳光下,慢慢发酵吧。 第34章 极光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裹紧熊皮大衣,指尖划过海图上最后一道墨线——那是伊瑟克从老酒鬼手中换来的残图,终点处用褪色的朱砂画着潦草的十字,旁边注着“黄金之城,永昼之地”。而此刻,罗盘针正疯狂旋转,指向一片空白的极北海域。 “殿下,前方能见度不足十丈。”伊瑟克·德莱斯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身上那件新换的海豹皮大衣显然不合身,袖口还沾着未处理干净的血渍——一天前为了给艾德里安找暖身的海豹油,他在冰原上摔进了雪坑。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目光紧锁着海图上那个消失的十字:“根据星象,我们已经到达残图标注的纬度。但这里除了冰原和风雪,什么都没有。”他顿了顿,听见伊瑟克不自觉的咳嗽声,“你的伤还没好。” “小伤!”伊瑟克立刻挺直腰板,“殿下忘了?我可是‘淫尾海妖号’船长,这点风雪——” “够了。”艾德里安合上海图,转身时恰好撞进伊瑟克慌乱移开的目光。海盗船长的睫毛上凝着冰晶,浅白色的头发被风雪打湿,贴在泛红的耳尖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 “报告船长!”本的声音穿透风雪,大副抱着一卷冻硬的绳索,“‘绯红毒蛇号’发来信号,莎乐美船长说前方出现冰裂,建议抛锚!” 伊瑟克接过信号旗,手指在冻硬的布料上摩挲:“告诉她,‘淫尾海妖号’从不向风雪低头——”话没说完,船身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巨锤击中。艾德里安踉跄着扶住桅杆,看见伊瑟克立刻转身护住他,后背撞上栏杆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冰山!”瞭望手的喊声撕裂风雪,“左舷十丈!” 混乱中,艾德里安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抱起,熟悉的海盐与朗姆酒味扑面而来。他挣扎着抬头,看见伊瑟克咬着牙冲进主舱,浅白色的头发上落满雪花,怀里的体温却异常灼热。 “殿下,躲进储物舱!”伊瑟克把他塞进堆满海豹皮的角落,自己却转身要走。 “等等!”艾德里安抓住他的袖口,触到一片潮湿的冰冷,“你的大衣……”那是他昨天硬塞给伊瑟克的熊皮大衣,此刻却被撕开一道口子,里面的内衬浸透了血。 伊瑟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像只受伤却不愿示弱的狼:“殿下放心,我去去就回。”他抽出“暗影”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保证不让风雪刮花您的鼻尖。” 储物舱的门被关上,艾德里安靠在海豹皮上,听着外面冰层刮擦船底的刺耳声响。他摸到口袋里那叠被体温焐热的情书,上面伊瑟克的字迹仿佛还在发烫:“您是我偷不来的神谕,哪怕碎了船帆,也不敢奢望您垂眸一瞥。” “淫尾海妖号”最终搁浅在一片环形冰湾。莎乐美的“绯红毒蛇号”也受损严重,两艘船像被冻住的巨鲸,困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伊瑟克带着水手们用冰镐凿开船身周围的冰层,艾德里安则在临时搭建的雪屋里整理伤员。 “殿下,尝尝这个。”伊瑟克推门而入,兜帽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手里捧着半只烤海豹。油脂在寒冷中凝结成白色的霜,他却用匕首细心地刮掉焦皮,“安德烈大师说,海豹油能抗寒。” 艾德里安看着他冻得发紫的手指,想起刚才在冰面上,这个傻瓜为了烤这半只海豹,差点掉进冰缝。他接过烤海豹,故意挑剔:“焦了。” “啊?”伊瑟克立刻紧张起来,“我再去烤——” “不用。”艾德里安咬了一口,油脂的香气混合着烟火味,意外地温暖,“尚可。” 伊瑟克这才放下心,搓着手傻笑,却不敢坐得太近,只敢蹲在帐篷角落。 “你的手。”艾德里安放下烤海豹,指着伊瑟克手背上的冻伤。 “没事没事!”伊瑟克连忙把手藏到背后,“海盗的手就这样——” “伸出来。”艾德里安拿出莎乐美给的冻伤药膏,语气不容置疑。 伊瑟克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伸出手。艾德里安的指尖触到他冰冷的皮肤时,他明显一颤,耳朵尖瞬间红透。药膏带着薄荷的清凉,艾德里安却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烫。 “好了。”艾德里安收回手,故意看向帐篷外,“莎乐美说今晚有极光。” “极光?”伊瑟克立刻来了精神,却又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下去,“殿下想看吗?我……我搭个高点的雪台,让您看得清楚。” 艾德里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想逗他:“你不是说‘黄金之城’在永昼之地吗?现在只有风雪。” 伊瑟克的脸色黯淡下来,像被戳破的气球:“是我……看错了海图。让殿下失望了。” “没有。”艾德里安看着帐篷顶飘落的雪花,“至少……烤海豹不难吃。” 伊瑟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被自卑淹没。他低下头,用匕首在雪地上画着歪扭的海妖图案,像在描摹心里那个不敢说出口的名字。 为了寻找更安全的避难所,伊瑟克带着艾德里安深入冰原。雪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在前面开路,用冰镐凿出立足点,头发上结满冰碴,却时不时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跟上。 “小心!”伊瑟克突然大喊,一把将艾德里安推开。脚下的冰层发出碎裂声,艾德里安眼睁睁看着伊瑟克掉进一道暗蓝色的冰缝里,只留下半截晃荡的绳索。 “伊瑟克!”他扑到冰缝边,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冰缝深不见底,蓝色的冰壁上嵌着亿万年前的气泡,掉进去估计会丢半条命。 “殿、殿下!”伊瑟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压抑的痛,“我没事!就是……卡住了。” 艾德里安抓住绳索,却发现冰层太滑。他解下自己的腰带,和绳索系在一起,正要往下爬,却听见伊瑟克在下面喊:“别下来!殿下,您上去!我自己能爬——” “闭嘴!”艾德里安咬着牙,将腰带缠在手腕上,“再废话就把你扔在这里喂冰虫!” 他顺着冰壁往下滑,寒气透过皮衣刺骨。伊瑟克卡在一道凸起的冰棱上,左腿别扭地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看见艾德里安下来,他急得想推开他:“殿下快走!这里危险!” “危险的是你。”艾德里安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骨折了。” “忍着点。”艾德里安用匕首割开伊瑟克的裤腿,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 冰缝里的蓝光映着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像古老壁画中的神祇,而自己只是匍匐在神坛下的罪人。 “殿下,”伊瑟克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我……” “别说话。”艾德里安打断他,指尖在他伤口上停顿了一下,“再动就疼了。” 伊瑟克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是绑架者,是不配仰望星辰的海盗,而眼前的人,是他偷来的光,终究要还回去的。 两人被困在冰缝里直到黄昏。伊瑟克的腿被固定住,艾德里安用冰镐凿出一个勉强容身的凹洞。当第一缕绿色的光带划破极北的夜空时,艾德里安扶着伊瑟克爬出冰缝,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绿色的极光如绸缎般在夜空中舞动,时而化作奔腾的骏马,时而变成缠绕的藤蔓,偶尔闪过紫色的光斑,像神谕的火花。冰原在极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远处的冰山如同被点亮的水晶,整个世界仿佛浸泡在流动的星河里。 “好美……”艾德里安轻声感叹,呵出的白气在极光下变成淡绿色的雾。 伊瑟克靠在冰壁上,看着艾德里安被极光映亮的侧脸。他想告诉殿下,这极光再美,也不及他眼中的万分之一;他想伸手触碰那被极光染成绿色的睫毛,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指玷污了神谕。 “殿下,”他终于开口,声音被极光的簌簌声吞没,“对不起。” “嗯?”艾德里安转头看他,极光在他瞳孔里流转。 “没找到黄金之城,还让您困在这里。”伊瑟克低下头,看着自己冻裂的靴子,“我……” “伊瑟克,”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看那极光,像不像你情书里写的‘凝固的北极光’?” 伊瑟克猛地抬头,眼里充满震惊:“殿下……您……” 艾德里安却转回头,望着舞动的极光,声音轻得像雪花:“字写得太丑,下次换好点的羊皮纸。”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被极光击中,又麻又暖。他知道殿下看懂了那些卑微的仰望,却用别扭的方式给了他台阶。他想笑,想哭,却只能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极光下,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再说话。艾德里安能感觉到身边人的体温,伊瑟克能闻到殿下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漫天的极光如同巨大的幕布,掩盖了海盗的自卑与王子的骄傲,只剩下两颗靠近却不敢触碰的心,在极北的寒夜里,默默传递着不被言说的温暖。 “晚安,伊瑟克。”艾德里安站起身,故意走得很快,怕被看到泛红的眼眶。 “晚、晚安,殿下……”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愿您今夜的梦里,没有风雪,只有永不熄灭的极光。” 三天后,莎乐美带着人找到了他们。伊瑟克的腿被固定成木乃伊,艾德里安的皮衣上沾满冰碴。当“淫尾海妖号”终于挣脱冰层时,伊瑟克靠在桅杆上,看着极北的极光渐渐远去,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告别。 “在想什么?”艾德里安递给他一杯热可可,上面漂浮着安德烈大师私藏的肉桂粉。 “在想……”伊瑟克接过可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暖,“下次找宝藏,一定先看清楚海图。” 艾德里安挑眉,看着他刻意轻松的样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扔在他怀里:“这个,还给你。” 伊瑟克低头,看见那叠被翻得卷边的情书,每一页都用银墨水在边缘画了小小的海妖图案——那是艾德里安的笔迹。他猛地抬头,看见殿下已经转身走向主舱,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殿下!”伊瑟克忍不住喊住他。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透过海风传来:“字太丑,看着碍眼。” 伊瑟克抱着情书,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舱门后,突然笑了。他知道,殿下把每一页都看完了,还在边缘画了海妖,像给卑微的仰望盖上了准许的印章。 “船长,”本走过来,看着他傻笑的样子,“我们现在去哪?” 伊瑟克收起情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胸口,那里贴着他父亲留下的导航仪。他抬头望向南方,嘴角扬起熟悉的、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笑:“回家。” “回家?”本愣住了,“七城岛……” “七城岛的黄金哪有殿下重要?”伊瑟克拍了拍本的肩膀,“再说了,”他摸了摸胸口的情书,“我已经找到比黄金更珍贵的宝藏了。” 艾德里安在主舱里,透过舷窗看着伊瑟克和水手们说笑,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伊瑟克偷偷塞进来的、被极光映成蓝色的冰晶,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第35章 倒计时 北大洋的风终于转向南方,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站在艏楼甲板,用象牙柄望远镜扫视着水平线,眉头微蹙——不是因为海面的平静,而是因为身后那个哼着跑调歌谣的 身影。 "殿下,您看那片云!"伊瑟克·德莱斯切的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热情,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艾德里安身边,差点撞掉对方的望远镜,"像不像安德烈大师烤糊的海豹油饼?" 艾德里安侧身避开,望远镜的镜片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海盐:"伊瑟克·德莱斯切,如果你再用食物比喻天象,我就把你的航海日志泡进朗姆酒桶。"他顿了顿,"还有,你的胡子该修剪了,上面能挂住海鸥蛋。" "这可是''海盗的荣耀勋章'',殿下!"伊瑟克立刻抬手摸向自己的假胡子——那顶新换的深棕色假发套显然没戴正,歪在一边像块发霉的海藻。 他献宝似的展开一张揉皱的羊皮纸,上面用红墨水画着歪扭的航线,"您看!我给咱们规划了''王子专属航线'',第一站是''石锚港'',那里的石雕匠能把鲸鱼骨刻成竖琴!" 艾德里安接过航线图,指尖划过标注的"石锚港",那里用小骷髅头画了圈:"石锚港?传说中用沉船龙骨建城墙的地方?"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那里是中世纪航海贸易的十字路口,也是三不管地带。 "正是!"伊瑟克搓着手,"我打听过了,港长是个独腿老海盗,最爱收集各国硬币。殿下您不是喜欢看星象吗?那里的天文台建在鲸鱼骨塔上,晚上能看到海豚座——" "我对海盗的收藏没兴趣。"艾德里安打断他,把航线图拍回他胸口,"但如果那里有完整的《北海潮汐图谱》,可以考虑停留三天。"他转身走向主舱,"别跟过来,我要重新计算纬度。"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直到莎乐美·冯·海德拉的细剑敲在他后脑勺:"小混蛋,口水都要滴到甲板上了。" "莎乐美!"伊瑟克捂着脑袋回头,"您看殿下是不是……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莎乐美挑眉,视线扫过他怀里的航线图:"他肯看你的鬼画符,就算是恩赐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石锚港的''黑珍珠酒馆''老板娘是我旧识,你要是敢惹事——" "我哪敢!"伊瑟克立刻立正,"我保证只带殿下去看石雕,连酒馆的门都不进!" 三天后,"石锚港"的轮廓出现在海平面上。艾德里安站在栏杆边,看着那些用巨大鲸骨和礁石堆砌的城墙,确实如记载般壮观。港口内停泊着各国船只,帆布上的徽章五花八门,从王国纹章到海盗骷髅旗应有尽有。 "殿下,您看那艘三桅帆船!"伊瑟克指着左前方,"船首像雕的是海神波塞冬,不过我觉得没您好看——" "闭嘴。"艾德里安的耳根微微发烫,他举起望远镜,看到码头上穿梭的商人大多带着武器,"这里的守卫比群魔港还多。" "所以我才让本带了''礼物''。"伊瑟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里面叮当作响,"老规矩,先''借''后''还''——" "是''购买''。"艾德里安纠正他,"用你抢东印度公司的金币,光明正大地买。" 伊瑟克吐了吐舌头,示意水手抛锚。当"淫尾海妖号"的锚链沉入石锚港的淤泥时,艾德里安注意到码头上有几个戴黑色头巾的人迅速消失在石柱后——那是"死颅沙漏"的标志。 "伊瑟克,"他低声道,"左前方第三根鲸鱼骨柱后,有两个人。" 伊瑟克的笑容瞬间消失,手按在"暗影"匕首上:"殿下,您待在船上,我去——" "不必。"艾德里安拿出袖中藏着的深海玄铁匕首,"既然是''王子专属航线'',总不能连港口都不敢下。"他顿了顿,看着伊瑟克紧张的侧脸,"不过你得走在我后面,别挡着我的视线。" 伊瑟克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故意放慢脚步跟在艾德里安身后:"遵命,殿下!小的给您开路!" 石锚港的街道比想象中干净,铺路石被海水冲刷得光滑,两侧的店铺摆满了贝壳首饰和腌制海产。艾德里安看着墙上用鱼骨拼成的航海图,忍不住停下脚步——那上面标注的暗礁区比他记载的更详细。 "这位先生对鱼骨画感兴趣?"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位独臂老匠人从店铺里探出头,他的义肢是用鲸鱼牙做的,"这是老海盗们的不传之秘,比羊皮纸耐海水。" 艾德里安刚想开口,伊瑟克已经凑了上去:"老师傅,我家殿下想看看《北海潮汐图谱》,您这儿有吗?" 老匠人打量着艾德里安的丝质斗篷和伊瑟克的假胡子,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原来是维瑞迪恩的王子殿下,久仰大名。图谱嘛……要看殿下拿什么换。" 伊瑟克立刻掏出钱袋:"金币够不够?" "金币?"老匠人冷笑,"石锚港不缺金币。我要殿下亲手画一幅星象图,就画今晚的海豚座。" 艾德里安挑眉,这老匠人显然认出了他的身份。他看向伊瑟克,后者正用眼神拼命示意"答应"。 "可以。"艾德里安点头,"但我需要最好的羊皮纸和银墨水。" 老匠人满意地点头,领着他们走进店铺深处。艾德里安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标有"死颅沙漏"字样的木箱,上面盖着薄薄的海草。 "殿下,您看这个!"伊瑟克突然指着墙上挂着的鱼骨竖琴,"据说用美人鱼的眼泪调音——" "伊瑟克。"艾德里安打断他,目光落在老匠人取羊皮纸时,袖口露出的骷髅头刺青,"我们时间有限。" 老匠人将羊皮纸和银墨水放在桌上,艾德里安坐下,指尖划过细腻的羊皮纸。伊瑟克站在他身后,看似在看竖琴,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老匠人和那些木箱。 艾德里安拿起鹅毛笔,蘸上银墨水,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绘制星象图,笔尖在羊皮纸上流畅滑动。 "殿下的手真巧。"老匠人赞叹道,眼睛却瞟向门口。 伊瑟克突然咳嗽一声:"老师傅,您这竖琴卖吗?我家殿下肯定喜欢。" "不卖。"老匠人厉声说,同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艾德里安手中的笔一顿,银墨水在海豚座的位置晕开一小团。伊瑟克猛地转身,"暗影"匕首出鞘:"莎乐美!动手!" 门口的黑影还没反应过来,莎乐美已经带着"绯红毒蛇号"的女海盗冲了进来,细剑直指老匠人:"阿瑞斯的走狗,果然是你!" 老匠人撕下假胡子,露出狰狞的刀疤:"莎乐美·冯·海德拉!还有''淫尾海妖''的小崽子,你们敢坏''死颅沙漏''的事!" 艾德里安迅速卷起星象图,伊瑟克一把将他护在身后:"殿下,快出去!" "我还没画完。"艾德里安皱眉,看着晕开的银墨水,"海豚座的尾巴还没勾完。" 伊瑟克差点被气笑,一边抵挡老匠人的攻击,一边喊:"殿下,命比画重要!" 混乱中,艾德里安看到莎乐美斩断了老匠人藏武器的木箱,里面不是金币,而是一卷卷航海图。他突然明白,老匠人想用星象图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伊瑟克,拿图!"艾德里安喊道,同时捡起桌上的银墨水瓶,砸向老匠人背后的黑影。 "好嘞!"伊瑟克一个翻滚,抓起散落的航海图,拽着艾德里安冲出店铺。莎乐美殿后,细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回到码头时,"淫尾海妖号"已经升起了半帆。伊瑟克把航海图塞进艾德里安怀里:"殿下,您的''战利品''!" 艾德里安看着怀里的图,又看看伊瑟克脸上的灰,故意板着脸:"谁要你的战利品?把我的星象图弄脏了。" "我赔!"伊瑟克立刻说,"我去给您偷——不,买最好的羊皮纸!" 莎乐美收起剑,看着两人:"行了,小混蛋,赶紧开船。''死颅沙漏''的主力舰队就在附近。" "明白!"伊瑟克跳上甲板,指挥水手起锚,"殿下,您看我刚才是不是很威风?比画海豚座威风多了吧?" 艾德里安没理他,低头展开星象图,用银墨水小心翼翼地补上海豚座的尾巴。伊瑟克凑过来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银墨水在图上点了个小点。 "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抬头,却看到伊瑟克紧张得像只犯错的狗,突然觉得气不起来,"算了,就这样吧。" 伊瑟克眼睛一亮:"殿下不生气?" "懒得生气。"艾德里安把图卷好,"下一站去哪?别再找有海盗窝的地方。" "放心!"伊瑟克展开新的航线图,上面画着一个笑脸,"下一站是''珊瑚湾'',那里的珊瑚会唱歌,还有会跳舞的热带鱼——" "又用食物比喻?" "不是食物!是真的会唱歌!" 看着伊瑟克手舞足蹈的样子,艾德里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迅速恢复冷漠:"最好是真的,否则你的假胡子就等着变成鱼食吧。" ..... "淫尾海妖号"向南航行三日,海水逐渐变暖,甲板上的水手们开始换上单薄的亚麻衫。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站在主舱门口,看着伊瑟克·德莱斯切指挥水手调整帆索,阳光把他浅白色的头发晒成了金棕色,假胡子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殿下,您看!"伊瑟克指着前方海面,那里跃出一群银蓝色的飞鱼,"珊瑚湾快到了,这些小家伙是''向导''!" 艾德里安拿起六分仪,却故意看向相反方向:"我只看到一群会飞的鱼,没看到你的''会唱歌的珊瑚''。" "就快到了!"伊瑟克跳上主舱甲板,手里拿着个贝壳号角,"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珊瑚广播'',等会儿吹响了,整个海湾的珊瑚都会''回应''!" 艾德里安挑眉,看着那贝壳号角上粗糙的雕刻——显然是伊瑟克自己刻的,歪歪扭扭的海妖图案比他情书里的还要难看。 "收起你那破号角,"艾德里安转身回舱,"别吓走了真正会唱歌的生物。"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挠挠头,把贝壳号角塞进腰带里。莎乐美从"绯红毒蛇号"划船过来,手里拎着一串彩色珊瑚:"小混蛋,又被殿下嫌弃了?" "哪有!"伊瑟克立刻挺胸,"殿下只是……只是比较含蓄。" 莎乐美嗤笑一声,把珊瑚扔给他:"拿去讨好你的殿下吧。对了,前面的珊瑚礁区水流复杂,让殿下用星象定位,别又撞上暗礁。" "明白!"伊瑟克接过珊瑚,那颜色像极了艾德里安斗篷里衬的丝绒。他跑进主舱时,正看到艾德里安对着海图皱眉。 "殿下,莎乐美说需要您的''导航神眼''!"伊瑟克把珊瑚放在海图边,"您看这串珊瑚,像不像您上次画的双鱼座?" 艾德里安瞥了眼珊瑚,又看看伊瑟克期待的眼神,故意说:"颜色太艳,像劣质的宝石。"但他没把珊瑚推开,反而用镇纸压在海图一角。 伊瑟克心里乐开了花,连忙凑过去看海图:"殿下,这珊瑚礁区的洋流像不像海螺壳?我觉得咱们可以从''螺口''进去,那里水最深——" "是''螺壳的螺旋纹'',"艾德里安纠正他,用笔在海图上画出曲线,"这里的潮汐受月球影响,每六个时辰变化一次。你看这个,"他指着一处标注,"老航海日志说,当满月升起时,珊瑚会因潮汐摩擦而发出声响。" "所以真的会唱歌?"伊瑟克眼睛亮晶晶的。 "是潮汐声,"艾德里安放下笔,"不过如果你非要说是珊瑚唱歌,也随你。" 伊瑟克嘿嘿笑着,拿起艾德里安的羽毛笔,在海图边缘画了个戴王冠的小人,旁边配字"殿下的星象眼"。艾德里安想抢回来,却被他躲开。 "伊瑟克·德莱斯切!" "殿下,您看!"伊瑟克突然指着窗外,"珊瑚湾!" 艾德里安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海湾被环形珊瑚礁环绕,海水呈现出由浅蓝到深蓝的渐变,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照在海底五颜六色的珊瑚上,仿佛整个海湾都在发光。 "真美……"艾德里安轻声感叹,忘记了生气。 伊瑟克看着他的侧脸,觉得此刻的阳光都不如他眼中的光芒:"殿下,我带您去看''唱歌的珊瑚''!" 他们乘划艇进入珊瑚礁区,伊瑟克小心翼翼地划着桨,生怕碰到脆弱的珊瑚。艾德里安低头看着水下,各种颜色的鱼群在珊瑚间穿梭,阳光透过水面,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把耳朵贴在船帮上!"伊瑟克停下桨。 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果然,一阵低沉的、如同琴弦震动的声音透过船帮传来,时强时弱,像是大海在低语。 "听到了吗?"伊瑟克的声音带着兴奋,"这就是潮汐摩擦珊瑚的声音!" 艾德里安抬起头,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很奇妙。" "我就说吧!"伊瑟克得意地晃了晃桨,"殿下,我还知道哪里有会''跳舞''的鱼!" 他们划到一片紫色珊瑚区,伊瑟克拿出一小块面包屑撒下去,立刻有一群身体扁平、带着蓝色条纹的鱼围过来,在水中游出优美的弧线,像是在跳舞。 "这是''彩带鱼'',"伊瑟克解释道,"它们会跟着面包屑跳舞,可有意思了!" 艾德里安看着鱼群,嘴角忍不住上扬:"确实有趣。" 伊瑟克看着他的笑容,突然鼓起勇气:"殿下,其实……其实我还想带您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 "跟我来!"伊瑟克重新划桨,带他来到一处突出的珊瑚岩旁。这里的水更深,阳光只能照到水面下几米处。 "殿下,您看水下。"伊瑟克指着水面。 艾德里安俯身,看到水下深处有一片巨大的扇形珊瑚,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更神奇的是,珊瑚周围游动着一些发光的小生物,像水下的星星。 "这是''月光珊瑚'',"伊瑟克的声音放得很轻,"只有在特定的潮汐和月光下才会发光。我第一次看到时,就觉得像殿下您画的星象图。" 艾德里安看着水下的"星空",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 "伊瑟克,"他轻声说,"谢谢你。" "啊?"伊瑟克愣住了,"谢我什么?" "谢你带我来看这个。"艾德里安抬头,"比书本上的记载更神奇。" 伊瑟克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返回"淫尾海妖号"时,艾德里安把那串彩色珊瑚挂在了主舱的窗前。伊瑟克看到后,高兴得在甲板上又蹦又跳,差点掉进海里。 "殿下,您看!珊瑚在发光!"他指着主舱方向。 莎乐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小混蛋,别像个第一次出海的毛头小子。"她看着主舱窗前的珊瑚,又看看伊瑟克傻笑的样子,"不过说真的,你这''讨好殿下计划''还算成功。" 伊瑟克立刻挺胸:"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傍晚,艾德里安在主舱里绘制珊瑚湾的星象图,伊瑟克端着一杯热可可进来:"殿下,安德烈大师新做的,加了您喜欢的肉桂粉。" 艾德里安接过可可,看着伊瑟克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事?" "没、没事!"伊瑟克连忙摇头,"就是想问问殿下,明天要不要去岛上看看?听说那里有老海盗埋的''宝藏''——" "又想让我帮你找宝藏?"艾德里安挑眉。 "不是!"伊瑟克立刻摆手,"是听说岛上有个老灯塔,能看到整个海湾的星象,比船上清楚多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可以。但要是找不到灯塔,你的晚饭就只有海藻汤。" "保证找到!"伊瑟克拍着胸脯,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天,他们登上珊瑚湾的小岛。岛上覆盖着茂密的热带植物,伊瑟克拿着从老匠人那里"借"来的旧地图,在前面开路。 "殿下,您看这朵花!"他突然停下,摘下一朵粉红色的花,"像不像您上次画的北极星?" 艾德里安看着那朵喇叭状的花,确实有点像:"颜色太艳。" "但很香啊!"伊瑟克把花递给他,"殿下闻闻!" 艾德里安接过花,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看着伊瑟克期待的眼神,没有扔掉,而是别在了自己的斗篷上。 伊瑟克的眼睛瞬间亮了,差点把地图掉在地上。 他们在岛上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处悬崖上找到了那座老灯塔。灯塔由珊瑚石砌成,塔顶的玻璃罩已经破碎,但站在上面,确实能看到整个珊瑚湾的全貌。 "殿下,您看!"伊瑟克指着天空,"现在是下午,能看到太阳黑子!" 艾德里安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太阳表面有几个暗色的斑点。他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伊瑟克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伊瑟克,"艾德里安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对星象也感兴趣?" 伊瑟克愣了愣,挠挠头:"因为……因为殿下喜欢啊。而且,在海上,星星就是我们的向导。" 艾德里安停下笔,看着他:"你父亲……是不是也喜欢星象?"他想起伊瑟克的航海笔记,里面有几页关于星象的潦草记录。 伊瑟克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父亲啊,只喜欢朗姆酒和藏宝图。不过他说过,真正的宝藏不是黄金,是海上的风景。"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海盗船长像个需要被理解的孩子。他合上笔记本:"走吧,该回去了。" "殿下,等一下!"伊瑟克突然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这个给您!" 艾德里安接过,发现是个用贝壳和珊瑚雕成的星象仪,虽然做工粗糙,却能看出是仿照他常用的那个做的。 "我……我看您的星象仪有点旧了,"伊瑟克紧张地搓着手,"就自己做了一个,虽然不好看……" 艾德里安看着手中的贝壳星象仪,又看看伊瑟克通红的耳根,随即他把星象仪放进衣兜:"尚可。比你画的海妖好看多了。" 伊瑟克猛地抬头,眼里充满惊喜:"殿下喜欢?" "只是不讨厌。"艾德里安转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要喝海藻汤了。"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知道,殿下的"不讨厌",就是最大的肯定。 回到船上,艾德里安把贝壳星象仪放在海图桌上,和那个彩色珊瑚串放在一起。伊瑟克偷偷看到后,在甲板上对着桅杆傻笑了半天,直到莎乐美用剑柄敲他的头:"小混蛋,傻笑什么?''死颅沙漏''的探子刚从附近海域经过,还不快制定下一站航线!" "知道了!"伊瑟克立刻立正,展开新的航线图,"下一站是''镜像岛'',那里的雾能让人看到过去的幻象——" "又搞什么玄乎的?"莎乐美挑眉。 "不是玄乎!"伊瑟克指着地图,"传说在镜像岛的中心,有个淡水湖,湖边的石头能映出人的记忆。我想带殿下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他在王宫里的样子——" "你想让殿下想起自己是王子,然后把你扔进海里?"莎乐美冷笑。 伊瑟克挠挠头:"我只是想让殿下知道,不管是王子还是海盗,看到的月亮都是同一个。" 莎乐美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随你吧。不过要是再惹殿下生气,我就把你的贝壳星象仪扔海里喂鱼。" 伊瑟克赶紧把航线图藏好,看着主舱的方向,心里想着:镜像岛的雾啊,可千万别让殿下看到什么不好的记忆。 第36章 镜像岛 "镜像岛"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缠绕在桅杆上的白色雾气,眉头微蹙——这雾浓得连六分仪都难以分辨方向。 "殿下,别担心!"伊瑟克·德莱斯切扛着一卷缆绳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把绳子甩得哗啦响,"我带了''迷雾指南针'',保证不会迷路!" 艾德里安看着他腰间挂着的、用鱼骨和破布做的"指南针",忍不住问:"这东西真的管用?" "当然!"伊瑟克立刻把鱼骨指南针举到艾德里安面前,"您看这根磁针,是用吸铁石磨的,专门指淡水湖的方向!" 艾德里安看着那根不停乱晃的磁针,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星象观测。他拿出航海日志,上面记录着镜像岛的特殊磁场会干扰金属仪器。 "伊瑟克,"他突然开口,"你说的''记忆石'',确定不是海盗的传说?" 伊瑟克把鱼骨指南针塞回腰带,挠挠头:"呃……我也是听老酒鬼说的。不过他说他亲眼见过,在淡水湖边的石头上看到了死去的老婆——" "所以可能是雾气导致的幻觉。"艾德里安合上日志,"不过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伊瑟克立刻眉开眼笑:"殿下英明!我就知道您会感兴趣!" 他们乘划艇进入迷雾区,能见度不足五米。伊瑟克一边用鱼骨指南针"导航",一边给艾德里安讲老酒鬼的故事,故意把情节说得天花乱坠,逗得艾德里安偶尔会勾一下嘴角。 "然后老酒鬼说,他老婆从石头里走出来,给了他一巴掌,说他又喝醉了——" "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打断他,"如果你再编故事,我就把你的鱼骨指南针扔进雾里。" "我没编!"伊瑟克立刻正色,"是真的!老酒鬼脸上现在还有巴掌印呢!" 艾德里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在伊瑟克讲笑话时笑出声,后者立刻愣住了,手里的船桨差点掉进水里。 "殿下,您笑了!"伊瑟克的声音里充满惊喜。 艾德里安立刻收起笑容,板起脸:"我只是觉得你讲的笑话很无聊。" "哦……"伊瑟克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讲个不无聊的!从前有个海盗,他想抢王子的船队,结果发现王子比他还会导航——" "停。"艾德里安无奈地摇头,"还是讲老酒鬼的故事吧。" 划艇在浓雾中穿行,突然,前方出现一片模糊的绿色。伊瑟克立刻压低声音:"殿下,快看!是镜像岛的森林!" 他们靠岸,踏上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土地。雾气在这里更加浓重,能见度不足两米。伊瑟克拔出"暗影"匕首,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确认艾德里安有没有跟上。 "殿下,您看这苔藓!"他指着地上发着微光的绿色植物,"会发光的苔藓,老酒鬼说这是''记忆苔藓'',能记住走过的人。" 艾德里安蹲下身,看着指尖触碰到的苔藓,确实有微弱的荧光。他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伊瑟克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觉得迷雾再浓,也比不上此刻的安宁。 他们在森林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淡水湖,湖水清澈见底,湖边环绕着一圈光滑的黑色石头。 "到了!"伊瑟克轻声说,"就是这里!" 艾德里安走到湖边,看着那些黑色石头。石头表面光滑如镜,确实能映出人的倒影。他蹲下身,手指触碰冰凉的湖水,湖面泛起涟漪,倒影随之扭曲。 "殿下,您看石头!"伊瑟克指着其中一块石头,"我的倒影里有鱼!" 艾德里安看向那块石头,果然看到伊瑟克的倒影里有几条鱼穿过他的脑袋。他知道这是光线和雾气造成的错觉,却没有说破。 "很有趣。"他说。 "殿下,您也看看!"伊瑟克拉着他走到另一块石头前,"看看您的倒影里有什么!" 艾德里安看着石头,倒影里的自己穿着丝绒斗篷,眉头微蹙,和在王宫里时一模一样。他想起在王宫里的日子,那些繁琐的礼仪,冰冷的王座,还有永远无法真正亲近的人。 "什么也没有。"他站起身,转身走向湖边。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心:"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艾德里安望着平静的湖面,"只是觉得,这里的水很干净。" 伊瑟克走到他身边,看着湖面:"是啊,比''淫尾海妖号''的淡水舱干净多了。"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在王宫里……是不是很无聊?" 艾德里安沉默了。他想起自己每天的生活,学习治国,接见使臣,连笑都要符合王子的礼仪。他从未想过,会有人问他"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他轻声说。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鼓起勇气:"殿下,其实……其实当海盗也很无聊。每天不是抢船就是修船,只有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才有意思。" 艾德里安猛地抬头,看着伊瑟克认真的眼睛。雾气在他们之间缭绕,让彼此的表情都变得模糊。 "伊瑟克,"艾德里安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不做海盗?" 伊瑟克愣了愣,随即笑了:"不做海盗,我还能做什么?给殿下您当跟班吗?" "你可以做很多事。"艾德里安看着他,"比如……当个航海家。你的航海经验,比很多专业的航海家都丰富。" 伊瑟克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航海家?像殿下您这样,穿着干净的衣服,在图书馆里画海图?我这双手,只适合握匕首和船桨。" 艾德里安看着他自卑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疼。 "你的手,"艾德里安轻声说,"也可以握鹅毛笔,画星象图。" 伊瑟克猛地抬头,眼里充满震惊:"殿下……" 艾德里安转身,不再看他:"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殿下是好意,但他是海盗,是伊瑟克·德莱斯切,不是什么航海家。 返回划艇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雾气似乎更浓了,连伊瑟克的鱼骨指南针都完全失灵。 "殿下,"伊瑟克突然开口,"我知道我配不上……" "闭嘴。"艾德里安打断他,"我不想听。" 伊瑟克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里有些失落。他知道殿下是在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卑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让殿下明白,他只是个海盗,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伊瑟克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匕首:"殿下,待在我后面!"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来源,发现是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女孩,坐在一棵大树下哭泣。 "你是谁?"伊瑟克放下匕首,蹲在小女孩面前,"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抬起头,脸上沾满泥土:"我叫莉莉,和爸爸走散了,雾太大,找不到他了……" 艾德里安看着小女孩,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王宫里迷路的样子,心里一软:"别害怕,我们帮你找爸爸。" 伊瑟克立刻点头:"对!我们是''淫尾海妖号''的,最会找人了!" 他们带着莉莉在森林里寻找,伊瑟克一边走一边吹着贝壳号角,希望能引起注意。艾德里安则安慰着莉莉,给她讲王宫里的故事。 "……然后王子就骑着白马,找到了被女巫抓走的公主。" "真的吗?"莉莉擦干眼泪,"王子很勇敢吧?" 艾德里安看了一眼旁边的伊瑟克,后者正努力把贝壳号角吹得更响:"嗯,很勇敢。"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在湖边找到了莉莉的爸爸——一个背着采药筐的老药师。 "莉莉!"老药师看到女儿,激动地抱住她,"爸爸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这两位哥哥帮我找到你的!"莉莉指着伊瑟克和艾德里安。 老药师感激地看着他们:"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去我家喝杯草药茶吧。" 伊瑟克刚想答应,艾德里安却开口了:"不了,我们还要回船上。" 老药师从药筐里拿出两个小瓶子:"这是我自己做的''迷雾清醒剂'',能让雾气暂时散去一会儿,送给你们吧。" "谢谢!"伊瑟克接过瓶子,看着艾德里安,"殿下,我们走吧。" 返回划艇的路上,雾气果然散去了一些。伊瑟克看着手中的"迷雾清醒剂",突然说:"殿下,刚才您给莉莉讲故事时,真像个王子。" 艾德里安看着他:"我本来就是王子。" "不一样。"伊瑟克摇头,"以前觉得您像画里的王子,现在觉得……像真的王子。"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问:"伊瑟克,你想不想听一个真正的王子故事?" "想!"伊瑟克立刻来了兴趣。 "从前有个王子,"艾德里安看着前方渐渐清晰的海岸线,"他住在华丽的城堡里,什么都有,却一点也不开心。直到有一天,他被海盗绑架了,跟着海盗在海上冒险,才发现外面的世界这么有趣。" 伊瑟克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然后呢?" "然后……"艾德里安顿了顿,"然后王子发现,海盗其实没有那么坏,甚至有点可爱。" 伊瑟克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艾德里安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回到"淫尾海妖号"时,莎乐美正在甲板上踱步,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走过来:"你们可算回来了!''死颅沙漏''的船队在附近出现过,我们得赶紧离开!" "知道了!"伊瑟克立刻恢复船长的样子,"本!准备起航!" 艾德里安看着忙前忙后的伊瑟克,他知道,伊瑟克的自卑不会轻易消失,但他愿意慢慢等,等这个海盗船长明白,他眼中的星光,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是王子,而是因为他是伊瑟克。 "殿下,"伊瑟克跑到他面前,"下一站我们去''水手镇'',那里有全世界最好吃的海鲜派,还有会讲故事的老水手——" "又用食物诱惑我?"艾德里安挑眉。 "不是!"伊瑟克立刻摆手,"是真的有很多故事,比老酒鬼的还精彩!" 艾德里安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如果海鲜派不好吃,你的假胡子就等着被我用来擦甲板吧。" "保证好吃!"伊瑟克拍着胸脯,心里乐开了花。 "淫尾海妖号"缓缓驶离镜像岛,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消失在雾中的岛屿,想起那个淡水湖和湖边的石头。他不知道那些石头是否真的能映出记忆,但他知道,这次冒险的记忆,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伊瑟克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两个贝壳:"殿下,这是我在湖边捡的,像不像星星?" 艾德里安接过贝壳,确实像两颗小小的星星:"尚可。"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鼓起勇气:"殿下,其实……其实我觉得,当海盗遇到王子,是海神最好的安排。" 第38章 宕机 "殿下,"莎乐美·冯·海德拉的声音从主桅后传来,她抛着新换来的燧发枪子弹,"再看下去,伊瑟克那小混蛋该把船开进水母群了。" 艾德里安立刻收回目光:"我在看海图。"他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上面用银墨水标注着前往珊瑚峡谷的航线,正是伊瑟克昨晚熬夜绘制的,在"预计到达时间"旁边画了个戴着王冠的小太阳。 莎乐美挑眉:"哦?海图上是不是还画着''殿下专属观鱼台''?" 艾德里安的耳根微微发热,幸好海风够大,吹得他脸颊冰凉。他确实在海图角落看到了那个笨拙的简笔画——一个漂浮在珊瑚丛中的平台,旁边写着"用最好的白橡木搭建,防扎脚"。 前往珊瑚峡谷的航程比预想的更顺利。北大洋的季风仿佛受到了海神的祝福,将"淫尾海妖号"推得飞快。伊瑟克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捧着一本破旧的《七海鱼类图鉴》,蹲在艾德里安身边喋喋不休:"殿下,您看这''彩虹鹦鹉鱼'',鳞片比您王宫里的宝石还亮!还有这''温和海牛'',据说会对着月亮唱歌——" "伊瑟克,"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再把口水滴在我的航海图上,就去擦一个月的甲板。" 伊瑟克立刻捂住嘴,紧张地看着海图上的水渍,然后掏出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激动了,想让您看到最美的珊瑚峡谷——"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种被打扰的感觉,甚至有些期待每天清晨伊瑟克端着"安德烈大师特调海藻粥"(他已经学会了在伊瑟克递过来时,面不改色地倒掉一半)闯进来的时刻。 第三天傍晚,"淫尾海妖号"驶入珊瑚峡谷外围。海水从深蓝渐变为清澈的浅绿,透过船舷能看到海底斑斓的珊瑚礁。伊瑟克兴奋地爬上主桅,对着下面大喊:"殿下!快来看!是''水晶珊瑚''!" 艾德里安走到船舷边,果然看到成片透明的珊瑚在海水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水面,将它们照得如同凝固的月光。这是他从未在王宫里见过的美景,比任何画师的作品都要生动。 "真美..."艾德里安轻声感叹。 伊瑟克不知何时从桅杆上滑下来,手里捧着一束奇怪的"花"——那是用海底生长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海草扎成的花环,花瓣上还挂着水珠。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像献宝似的递过来:"殿下,送给您!这是''海月花'',只有珊瑚峡谷才有,我潜水去采的!" 艾德里安愣住了。他看着那束带着咸腥味的海草花环,又看看伊瑟克湿漉漉的头发和期待的眼神。 "你潜水去了?"艾德里安没有接花环,而是皱起眉,"珊瑚峡谷的水流复杂,很危险。" 伊瑟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咧开嘴:"没事没事!我水性好得很!您看这花,多漂亮,跟您很配!"他把花环往前送了送,水珠滴在艾德里安的袖口上。 艾德里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他接过花环,触手一片冰凉湿润,淡紫色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类似海藻的清香。"下不为例。"他低声说,语气却没有了平时的严厉。 伊瑟克立刻笑开了花,像得到了天大的赏赐:"是!殿下!" 艾德里安将花环放在海图桌上,淡紫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他能感觉到伊瑟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带着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珊瑚峡谷的夜晚来得格外温柔。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漫天繁星倒映在平静的海面上,珊瑚礁在水下发出微弱的荧光,如同另一片星空。伊瑟克抱着双臂,远远地站在舵轮旁,假装看星象,实则目光频频飘向他。 "在看什么?"艾德里安转过身,故意问道。 伊瑟克猛地回头,差点撞到舵轮:"没、没看什么!我在确认航向!对,航向!"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想起在水手镇时,莎乐美说的"吃醋"。他当时只觉得荒谬,此刻却莫名地想靠近。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离伊瑟克几步远的地方。 海风带来伊瑟克身上熟悉的海盐和朗姆酒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月花的清香——他大概是采花时沾染上的。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紧张得握紧栏杆的手,突然想起在贵族礼仪中,亲近的人会用脸颊轻碰表示友好。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从未对任何人做过这样的动作,即使是在王宫里,也只是敷衍的颔首。但看着伊瑟克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轻轻向前倾身,用自己的脸颊,快速而轻柔地碰了碰伊瑟克的脸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艾德里安能感觉到伊瑟克脸颊的温度,带着海风的微凉和一丝灼热。他迅速退开,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敢看伊瑟克的表情,转身就想走。 "殿...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如同被海妖的歌声迷惑了心智。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主舱。他靠在门板上,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做,也许是被珊瑚峡谷的美景蛊惑,也许是被伊瑟克那束笨拙的海草花触动。 而甲板上的伊瑟克,则彻底僵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脸颊上残留的、属于艾德里安的温度,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茫然,大脑仿佛被扔进了漩涡,一片空白。 "船长?"本端着夜宵走过,看到伊瑟克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问,"您没事吧?撞到头了?" 伊瑟克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本...刚才...殿下他..." "殿下怎么了?"本紧张地问。 伊瑟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好像...被殿下碰了脸颊?是真的吗?不是做梦?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是真的! "我...我需要冷静一下..."伊瑟克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自己的船长室跑,留下本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 从那天起,伊瑟克·德莱斯切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只要艾德里安靠近,他就会大脑短路。 第一次短路是在第二天清晨。艾德里安去餐厅吃早餐,刚坐下,伊瑟克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走过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殿、殿下,您的早餐..." 艾德里安接过碗,随口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伊瑟克立刻立正,结果手一滑,自己的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他看着地上的狼藉,大脑再次空白,只能呆呆地说:"对、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道歉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下次小心点。" 伊瑟克却好像没听到,只是盯着艾德里安的脸,眼神呆滞,直到本过来收拾残局,他才如梦初醒。 第二次短路是在勘察珊瑚峡谷时。艾德里安戴着伊瑟克特意为他做的"观鱼潜水面具",潜入水中。伊瑟克不放心,也跟着潜下来,在他身边保驾护航。 艾德里安被一群色彩斑斓的鹦鹉鱼围绕,忍不住向伊瑟克比了个"漂亮"的手势。伊瑟克看着他在水中微笑的样子,阳光透过水面,在他发间跳跃。 艾德里安游近了一些,想和他分享眼前的美景。就在这时,伊瑟克的大脑再次"嗡"地一声,一片空白。他看着艾德里安靠近的脸,看着他因为戴着面具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样子,却只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 艾德里安见他没反应,疑惑地歪了歪头。伊瑟克看着他这个动作,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手脚一乱,差点呛水。幸好他水性好,及时稳住,却也吓得不轻。 两人回到船上后,艾德里安摘下潜水面具,忍不住问:"伊瑟克,你今天怎么了?在水下好像不太对劲。" 伊瑟克擦着脸上的水,眼神躲闪:"没、没什么!可能是...可能是水太凉了!对,水太凉了!" 艾德里安挑眉,显然不信。但看着伊瑟克通红的耳根,他也没有追问,只是说:"下次不舒服就别下水了。" "我没事!"伊瑟克立刻反驳,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他看着艾德里安无奈的表情,心里懊恼极了。他怎么回事?不就是被殿下碰了一下脸颊吗?怎么就老是大脑短路呢? 莎乐美很快发现了伊瑟克的异常。她看着伊瑟克在艾德里安面前频频失态,先是把墨水瓶打翻在海图上,接着又在指挥水手时喊错了方向,终于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到底怎么了?"莎乐美盯着他,"自从殿下碰了你那一下,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伊瑟克的脸"腾"地红了:"莎乐美!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瞎。"莎乐美没好气地说,"你现在看殿下的眼神,跟''绯红毒蛇号''的旺财看肉骨头没什么区别。" "我哪有!"伊瑟克反驳,却底气不足。 "你就有!"莎乐美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告诉你,小混蛋,别整天傻呵呵的,殿下那是用贵族礼仪表示友好,跟你想的不一样!" "我知道..."伊瑟克低下头,声音有些失落,"我就是...控制不住..." 莎乐美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叹了口气:"行了,知道你喜欢殿下。但你得拿出点海盗的样子来,别整天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似的。" "我知道..."伊瑟克还是那三个字,眼神却更加茫然。 莎乐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干活吧。再短路下去,''淫尾海妖号''该开进冰山群了。" 伊瑟克点点头,无精打采地走了。莎乐美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小混蛋,情窦初开,却偏偏喜欢上了最难追的王子殿下,真是愁人。 然而,伊瑟克的"短路症"并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一次,艾德里安在甲板上看书,伊瑟克抱着一捆绳索路过,不小心被绊倒,眼看就要摔在艾德里安身上。艾德里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结果伊瑟克看到他伸出的手,大脑再次短路,身体一僵,硬生生改变方向,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没事吧?"艾德里安放下书,站起身。 伊瑟克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没、没事殿下!我就是...就是没看清路!"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解释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让伊瑟克的大脑彻底当机,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连疼都忘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伸出手,像以前那样,轻轻拍了拍伊瑟克的肩膀:"下次走路看着点。" "哦...好..."伊瑟克机械地回答,眼神呆滞。 艾德里安摇摇头,转身继续看书。他发现,伊瑟克的"短路症"虽然麻烦,但看着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他。 珊瑚峡谷的探索还在继续。但伊瑟克依旧在"短路"和"努力保持正常"之间反复横跳。他会在艾德里安潜水时,紧张地盯着水面,生怕他出一点意外;会在艾德里安看书时,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他;会在艾德里安和莎乐美讨论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自己插不上话。 这天,他们在珊瑚峡谷深处发现了一片巨大的海牛群。这些温和的生物体型庞大,却有着憨厚的面孔,正悠闲地吃着海底的海草。艾德里安透过潜水面具,好奇地观察着它们,发现它们会发出低沉的、如同歌声般的鸣叫。 伊瑟克也在旁边,这次他努力保持着镇定,没有短路。他指着一头海牛,对艾德里安比了个"唱歌"的手势。 艾德里安点点头,觉得这些海牛十分有趣。他慢慢靠近一头看起来比较温顺的海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头小海牛大概是觉得艾德里安靠近得太近,有些害怕,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这声叫声惊动了海牛群,原本温和的大家伙们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巨大的尾巴在水中拍打,激起阵阵水流。 艾德里安被水流冲得晃了一下,有些站不稳。伊瑟克立刻游过来,将他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变得躁动的海牛群。 艾德里安想起在书上看到的,海牛群对声音很敏感,温和的歌声可以安抚它们。他尝试着,在水中发出了几声低沉的、模仿海牛的鸣叫。 奇迹发生了。躁动的海牛群听到他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那头小海牛甚至慢慢靠近,用它憨厚的脑袋轻轻蹭了蹭艾德里安的手臂。 伊瑟克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殿下竟然还会模仿海牛叫,而且还这么有效。他看着艾德里安和海牛互动的样子,阳光透过海水,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转过头,对伊瑟克露出了一个微笑。 伊瑟克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看着艾德里安的笑容,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看着他被海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突然觉得整个珊瑚峡谷的美景都比不上眼前的人。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看着他又一次短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拉了拉伊瑟克的手臂,示意他该回去了。 伊瑟克机械地跟着艾德里安往回游,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直到回到船上,他都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吃饭时把勺子放进了茶杯,擦甲板时差点把水桶扣在自己头上。 莎乐美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了:"伊瑟克!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伊瑟克茫然地看着莎乐美:"啊?" 莎乐美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艾德里安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知道,伊瑟克的"短路症"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珊瑚峡谷的探索接近尾声,"淫尾海妖号"准备起航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珊瑚礁,心里有些不舍。 伊瑟克站在舵轮前,努力集中精神,不再让自己短路。他知道,离送殿下回去的时间又近了一步,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珍惜现在的每一刻。 就在"淫尾海妖号"即将驶出珊瑚峡谷时,艾德里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主舱,拿出了伊瑟克送他的那束海月花。经过几天的风干,花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有些枯萎,但淡紫色的颜色依旧保留着。 他走到伊瑟克身边,将枯萎的海月花花环轻轻放在舵轮旁的架子上。 伊瑟克看到花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殿下,您还留着?" "嗯,"艾德里安点点头,"虽然枯萎了,但很好看。" 伊瑟克的心脏猛地一跳,大脑又有了短路的趋势,但他拼命忍住了。他看着艾德里安,认真地说:"殿下,等我们下次再遇到海月花,我再给您采最新鲜的!" 艾德里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好。" 伊瑟克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得到了承诺的孩子。 "淫尾海妖号"缓缓驶出珊瑚峡谷,朝着下一个未知的海域前进。艾德里安站在艏楼,看着前方广阔的海洋,心里充满了期待。 而伊瑟克,在经历了无数次短路后,终于慢慢学会了在殿下靠近时,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大脑。虽然还是会紧张,还是会脸红,但至少不会再轻易当机了。 "殿下,"伊瑟克鼓起勇气,走到艾德里安身边,"前面就是''低语海湾''了,据说那里的岩石会发出歌声,比海牛的叫声还好听!" 艾德里安看着他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点了点头:"是吗?那很期待。" 伊瑟克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但他忍住了短路的冲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带您去听!" 第39章 小偷 进入"低语海湾",伊瑟克·德莱斯切正抱着脑袋蹲在主桅下,看着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用银质匕首戳着一块发黑的腌鳕鱼。海风卷着海湾特有的咸腥味,将安德烈大师厨房飘来的焦糊味吹得满船都是。 "殿下,您就别戳了,"伊瑟克的声音闷闷的,"安德烈大师说,这是他新研发的''火山烤鳕鱼'',特意为您加了三倍的''地狱之火''辣椒酱..." 艾德里安挑眉,匕首尖挑起一块鱼皮,上面还粘着没刮干净的鱼鳞:"伊瑟克·德莱斯切,你确定这不是从船底刮下来的沥青?"他顿了顿,看着远处海面上漂浮的黑色油花,"而且,我记得我们的沥青桶昨天好像漏了。" 伊瑟克猛地抬头,看向厨房方向,正好看见安德烈大师端着一盘同样发黑的"美食"走出舱门,围裙上沾着可疑的黑色污渍。他突然想起昨天修补沥青桶时,安德烈大师抱怨"新到的辣椒粉颜色真深",顿时脸色煞白:"殿、殿下,我去去就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厨房,留下艾德里安对着一盘疑似沥青的鳕鱼叹气。自从珊瑚峡谷那轻轻一触后,伊瑟克的"短路症"虽有好转,但在涉及殿下的事情上,依旧时常犯傻。比如此刻,为了讨好他而支持安德烈大师的"黑暗料理"计划,结果差点让全船人误食沥青。 "需要帮忙吗?"莎乐美·冯·海德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抛着一枚从水手镇换来的骰子,"我刚看到伊瑟克把安德烈大师堵在厨房里,好像在抢锅铲。" 艾德里安放下匕首,看着远处厨房方向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无奈地说:"他大概是想证明,海盗的胃确实比石头还硬。" 莎乐美挑眉:"依我看,他是想证明,为了殿下,他连沥青都敢吃。"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小混蛋,您其实更喜欢吃清水煮鳕鱼?" 艾德里安的耳根微微发热,转身走向舵轮:"我只是在观察海盗的饮食习惯。" 就在这时,厨房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伊瑟克顶着一头锅灰冲了出来,手里还举着半块发黑的"鳕鱼":"殿下!安德烈大师说这是''特色焦香''!您看这火候——" 艾德里安看着他鼻尖的煤灰,终于忍不住说:"伊瑟克,你脸上有东西。" 伊瑟克立刻用袖子去擦,结果抹得更花:"哪里?殿下,我是不是很帅?" 艾德里安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叹了口气:"很帅,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扫烟囱工人。" 伊瑟克立刻跑到船舷边照水面,看到自己的尊容后,发出一声哀嚎:"我的形象!" 然而,"低语海湾"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当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船队。狂风呼啸,巨浪滔天,"淫尾海妖号"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甲板上的物品被吹得七零八落。 "全体注意!收起主帆!"伊瑟克的声音在暴风雨中显得有些微弱,但依旧坚定。 艾德里安躲在主舱门口,看着伊瑟克在暴风雨中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担心。他想出去帮忙,却被莎乐美拦住:"殿下,您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我可以..."艾德里安想说自己可以导航,但看着外面恶劣的天气,知道自己的贵族身体确实不适合这种高强度劳动。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主桅杆的一根横梁被狂风吹断,砸在甲板上,差点砸中正在收帆的水手。 "该死!"伊瑟克咒骂一声,立刻下令,"本!带人去加固桅杆!莎乐美!控制船舵!" "我知道!"莎乐美怒吼着回应,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艾德里安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在王宫里学过的一些机械知识。虽然主要用于钟表和喷泉,但也许能帮上忙。他回到主舱,找出工具箱,里面有伊瑟克之前给他的那把银质小铲子,还有一些备用的钉子和绳索。 他走到桅杆断裂处,看到本和几个水手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固定横梁。 "让开,我来试试。"艾德里安放下工具箱。 本愣住了:"殿下,这太危险了..." "少废话。"艾德里安拿起锤子和钉子,仔细观察着断裂的横梁。他发现横梁的接口处有一个微小的凹槽,如果用特定的方式固定,可能会更牢固。 伊瑟克处理完舵轮的事情,跑过来看到艾德里安正在敲钉子,顿时急了:"殿下!您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危险!" "闭嘴,伊瑟克。"艾德里安头也不抬,"帮我扶住横梁。" 伊瑟克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乖乖地扶住横梁,看着艾德里安用贵族特有的、精准的手法敲下钉子,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这样不行,"艾德里安皱着眉,"还不够牢固。需要用绳索交叉固定。" 伊瑟克立刻找来绳索,按照艾德里安的指示,笨拙地交叉缠绕。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差点把绳索缠错。 "笨手笨脚的。"艾德里安嫌弃地说,但还是接过绳索,亲自示范。 在两人的合作下,断裂的横梁终于被牢固地固定住了。艾德里安放下锤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谢...谢谢殿下。"伊瑟克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爱慕。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伊瑟克,你的手在抖。" 伊瑟克立刻把手藏到身后:"没、没有!是风太大了!" 艾德里安挑眉,没有拆穿他。 暴风雨持续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渐渐平息。"淫尾海妖号"虽然受损,但在大家的努力下,总算挺了过来。 然而,麻烦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清晨,当大家准备修补船只时,发现备用的木板和绳索竟然少了一半! "怎么回事?"伊瑟克看着空空如也的储物舱,脸色铁青,"谁动了备用物资?" 水手们面面相觑,都表示不知道。 艾德里安仔细检查了储物舱,发现锁有被撬动的痕迹:"有人偷了我们的物资。" "偷?"伊瑟克怒吼,"哪个不要命的敢偷到''淫尾海妖号''头上来?" 莎乐美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脚印:"脚印很小,像是小孩的。而且,他们还留下了这个。"她捡起一张破旧的纸片,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谢谢啦,倒霉海盗!——来自快乐的小海马们。" "小海马?"伊瑟克愣住了,"什么东西?" "大概是一群偷东西的小毛贼。"莎乐美站起身,"看脚印,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追!"伊瑟克立刻下令,"本!带人去追!一定要把物资追回来!" "是!船长!" 艾德里安看着纸片上的字,若有所思:"快乐小海马...我好像在水手镇的冒险协会见过这个名字,是一群专门偷海盗物资的小混混。" "小混混?"伊瑟克不屑地说,"看我抓到他们,不把他们吊起来打屁股!" 然而,追捕行动并不顺利。"快乐小海马"似乎对"低语海湾"的地形非常熟悉,总是能在伊瑟克带人赶到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留下的线索只有一些恶作剧,比如在伊瑟克的床上放满贝壳,在莎乐美的剑鞘里塞上海草。 "这群小混蛋!"伊瑟克气得跳脚,"比泥鳅还滑!"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说:"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他们为什么偷我们的物资?" "还能为什么?卖钱呗!"伊瑟克没好气地说。 "不一定。"艾德里安摇摇头,"如果只是为了钱,他们不会留下纸条挑衅。他们更像是在...玩游戏。" "玩游戏?"伊瑟克愣住了。 "嗯,"艾德里安点头,"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享受偷东西和戏耍我们的过程,就像你一样。" 莎乐美若有所思:"殿下说得有道理。我听说过''快乐小海马'',他们是一群孤儿组成的团伙,以偷海盗物资为乐,还会把偷来的东西分给其他孤儿。" "孤儿?"伊瑟克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就算是孤儿,也不能偷我们的东西啊!我们还等着修船呢!" "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谈谈。"艾德里安建议,"用他们需要的东西,换回我们的物资。" "和小偷谈判?"伊瑟克瞪大了眼睛,"这像什么话!" "像一个聪明的海盗会做的事。"莎乐美拍了拍他的肩膀,"伊瑟克,有时候,谈判比打架更有效。" 伊瑟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好吧,听你们的。但要是谈不拢,我还是要打他们屁股!" 于是,艾德里安开始分析"快乐小海马"留下的线索。他发现这些小毛贼喜欢在显眼的地方留下恶作剧,比如在礁石上画滑稽的海盗头像,在沙滩上留下奇怪的脚印。 "他们在引导我们。"艾德里安看着一块礁石上的画,上面画着一个戴着海盗帽的海马,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这是在嘲笑我们。" 伊瑟克看着画,气得牙痒痒:"嘲笑我?看我不把他们的画擦干净!" "别冲动。"艾德里安拦住他,"他们想让我们跟着他们。我们就顺水推舟。" 他们跟着线索,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海湾。海湾里有一个用破船和木板搭建的小据点,周围散落着各种偷来的物资,包括"淫尾海妖号"的备用木板和绳索。 "找到了!"伊瑟克摩拳擦掌。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孩子从据点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弹弓和木棍,警惕地看着他们。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梳着两条脏兮兮的辫子,手里拿着一把比她还高的木剑。 "站住!倒霉海盗!"小女孩喊道,声音清脆,"不准靠近我们的海马岛!" 伊瑟克看着这群孩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象过无数次抓到小偷的场景,却没想过是一群孩子。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艾德里安走上前,语气温和,"我们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你的东西?"小女孩挺起胸膛,"在海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谁的!谁抢到就是谁的!" "这是海盗的规矩。"艾德里安点头,"但我们可以用你们需要的东西,交换我们的物资。" 小女孩狐疑地看着他:"我们需要什么?" "食物,药品,新的衣服。"艾德里安说,"我知道你们偷东西,是为了分给其他孤儿。" 小女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被说中了。 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淫尾海妖号"用一批食物、药品和布料,换回了被偷的物资。小女孩还送给艾德里安一个用贝壳做的小挂件,说是"给漂亮哥哥的礼物"。 伊瑟克看着艾德里安接过挂件,心里有些吃醋,但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又觉得算了。 "哼,算你们运气好。"伊瑟克对小女孩说,"下次再偷我的东西,我就...我就给你们送更多好吃的!"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谁要你的破东西!" 回去的路上,伊瑟克看着艾德里安把玩着贝壳挂件,忍不住问:"殿下,您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可是小偷啊。"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神温柔:"伊瑟克,不是所有小偷都十恶不赦。有时候,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伊瑟克看着他,突然觉得殿下的眼睛里有星光。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挠挠头:"哦...殿下说得对。" 艾德里安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回到船上,大家开始修补船只。艾德里安再次展现了他的动手能力,帮忙修补船板,甚至还指导水手如何更牢固地固定绳索。 伊瑟克则在一旁打下手,看着艾德里安专注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虽然还是会忍不住紧张,但已经好多了。 "伊瑟克,递我一个钉子。"艾德里安说。 "好!"伊瑟克立刻递上钉子,结果手一滑,钉子掉在了地上。 "笨蛋。"艾德里安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捡起钉子。 伊瑟克看着他,嘿嘿一笑:"殿下,我是不是很笨?" "是很笨。"艾德里安点头,嘴角却上扬。 船只修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在大家的努力下,"淫尾海妖号"很快恢复了元气。 就在准备起航时,伊瑟克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储物舱,抱出一个大箱子。 "殿下,您看!"伊瑟克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漂亮的贝壳和珊瑚,"这是我在珊瑚峡谷收集的,本来想送给您,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谢谢你,伊瑟克。"艾德里安说。 "不用谢!"伊瑟克笑得像个孩子,"只要殿下喜欢就好!" "伊瑟克,"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说,"以后别再做危险的事了,比如为了采花潜水。" 伊瑟克看着他,认真地点头:"嗯!我知道了,殿下。" 第40章 追捕 "淫尾海妖号"驶入"咸鱼镇"港口时,伊瑟克·德莱斯切正站在艏楼,用"暗影"匕首挑着一片风干的鱿鱼干,唾沫横飞地给水手汤米讲述他"单枪匹马勇斗十艘军舰"的辉煌战绩。艾德里安·伊格纳缇坐在主舱门口擦拭六分仪,闻言指尖一顿,镜片上又留下道指纹——他记得清清楚楚,在加勒比海,伊瑟克所谓的"勇斗"其实是把内裤挂在敌舰桅杆上后被追着跑了三天。 "……然后我就把他们的船长绑在桅杆上,让他唱《海盗的忏悔》!"伊瑟克越说越激动,匕首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那家伙吓得尿了裤子,哈哈哈!" "哦?是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港口栈桥上传来。艾德里安抬头,看见三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海盗袍、腰间挂着生锈弯刀的老海盗,正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淫尾海妖号"。为首的独腿老海盗缺了半只耳朵,脸上的刀疤像条死蚯蚓。 伊瑟克的笑声戛然而止,匕首差点掉海里。他看着独腿老海盗腰间那块眼熟的、绣着断头鹦鹉的皮带——那是两年前他从"黑牙海盗团"逃出来时顺走的战利品。 "黑、黑牙大叔?"伊瑟克的声音有点发颤,"您老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您被海怪吃了呢!" "托你的福,没被海怪吃,倒是被你这小混蛋顺走了我祖传的皮带!"独腿老海盗一瘸一拐地走近,手里的铁钩"咔哒"敲着栈桥木板,"还有,谁是你大叔?当年你偷了我的朗姆酒,还在我床上放了条八脚鱼!" 艾德里安放下六分仪,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老友重逢"。他发现伊瑟克所谓的"辉煌战绩",大多是这种偷鸡摸狗后被追打的糗事。 莎乐美·冯·海德拉从"绯红毒蛇号"跳过来,手里拎着刚买的咸鱼干,琥珀色的眼睛闪着看戏的光:"哟,这不是''黑牙''塞缪尔吗?还在找你那条花裤衩?" 独腿老海盗的脸立刻涨成猪肝色:"莎乐美·冯·海德拉!你当年抢我船时,还穿了我女儿的粉色裙子呢!" 港口瞬间陷入混乱。伊瑟克被三个老海盗追着满码头跑,"暗影"匕首掉了两次,最后躲在一堆咸鱼筐后面,被独腿老海盗用铁钩勾住了后衣领。艾德里安靠在桅杆上,看着伊瑟克被拎小鸡似的拎起来,浅白色的头发上还沾着鱼鳞,忍不住轻笑出声。 "殿下,救我!"伊瑟克看见艾德里安,像看到救命稻草。 艾德里安挑眉,慢悠悠地走过去,对独腿老海盗说:"这位大叔,不知伊瑟克·德莱斯切欠了您什么?" 独腿老海盗上下打量着艾德里安考究的天鹅绒外套,眼神从凶狠变成疑惑:"你是……" "我是他的雇主。"艾德里安语气平淡,却从钱袋里拿出两枚金币,在独腿老海盗眼前晃了晃,"他年少无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这两枚金币,就当赔罪了。" 独腿老海盗看着金币,又看看伊瑟克那张写满"我是混蛋"的脸,终于松开了铁钩:"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再让我碰到,就把你吊起来晒成鱿鱼干!"说完,三个老海盗揣着金币,骂骂咧咧地走了。 伊瑟克瘫在咸鱼筐上,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殿下,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艾德里安把金币袋收起来,"再惹麻烦,就自己解决。" "是是是!"伊瑟克点头如捣蒜,却在艾德里安转身时,偷偷对着老海盗的背影比了个鬼脸。 咸鱼镇比水手镇更接地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咸鱼和焦油味。街道两旁的摊贩除了卖船具,还卖各种腌制海产品,甚至有个独眼老头在卖"海神祝福过的避孕海藻"——伊瑟克非要买一袋,说"以备不时之需",被艾德里安用眼神制止了。 "殿下,您看这个!"伊瑟克在一个卖航海仪器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个锈迹斑斑的六分仪,"这是''老海狼''麦哲伦用过的!你看这刻度,多精准!" 摊主是个缺了门牙的老水手,立刻点头哈腰:"这位少爷好眼光!这可是古董!只要五十枚金币!" 艾德里安瞥了一眼六分仪上模糊的刻度,又看了看伊瑟克闪闪发光的眼睛,无奈地说:"伊瑟克,''老海狼''麦哲伦是三百年前的人,这六分仪的铜绿最多三十年。" 伊瑟克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把六分仪扔回摊位:"骗子!" 老水手讪讪地收起六分仪,嘴里嘟囔着"不识货"。 艾德里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他发现伊瑟克虽然经常吹牛,但在辨别航海仪器和海图方面,确实有惊人的天赋。有一次在"知识宝库"书店,伊瑟克仅凭纸张的水印和墨水的色泽,就判断出一本破旧日志是三百年前某位著名航海家的真迹,让老汤姆都刮目相看。 "殿下,您看那个!"伊瑟克又在一个卖贝壳饰品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串用巨大砗磲壳打磨的项链,"这是''人鱼的眼泪''!戴上它能听懂海豚说话——" "伊瑟克,"艾德里安打断他,"砗磲是保护动物,而且人鱼只存在于传说中。" 摊主是个脸上刺着海马纹身的壮汉,闻言瞪了伊瑟克一眼:"小子,不懂别瞎说!" 伊瑟克立刻缩了缩脖子,拉着艾德里安赶紧走:"殿下,我们去别处看看!" 艾德里安任由他拉着,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海盗船长,在面对比他强壮的人时,总是秒变怂包。 两人走到广场中央,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伊瑟克立刻来了兴趣,拉着艾德里安挤了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海盗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举着一条巨大的咸鱼,正在大声吆喝: "各位乡亲父老!一年一度的''咸鱼王''争霸赛即将开始!规则很简单,谁能把这条''深海巨咸''咸鱼扔得最远,就能获得一桶''海神之泪''朗姆酒!有没有人敢挑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伊瑟克眼睛一亮,立刻举手:"我来!我来挑战!" 艾德里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伊瑟克已经跳上了高台,摩拳擦掌地看着那条足有一米长、散发着浓郁咸腥味的咸鱼。 "小子,看好了!"魁梧海盗把咸鱼递给伊瑟克,"用尽全力扔!不能助跑!" 伊瑟克接过咸鱼,差点被压得站不稳。那咸鱼重得惊人,而且表面滑腻腻的,全是盐分结晶。他深吸一口气,摆出投掷的姿势,大喊一声:"看我的!"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咸鱼扔了出去。 然而,咸鱼实在太重,而且表面太滑,伊瑟克扔出去的角度也有问题。咸鱼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扑通"一声,正好掉进了旁边的咸鱼汤大锅里。 "哈哈哈!"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 魁梧海盗笑得直拍大腿:"小子,你这是扔咸鱼还是煮咸鱼啊!" 伊瑟克尴尬地站在高台上,脸涨得通红。他看着那锅漂着咸鱼的汤,突然灵机一动,跳下来对魁梧海盗说:"虽然我没扔最远,但我帮你省了煮咸鱼的功夫!这桶朗姆酒是不是该给我?" 魁梧海盗笑得更厉害了:"行!算你小子机灵!不过这桶朗姆酒——"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木桶,"就是它了!" 伊瑟克看着那小木桶,欲哭无泪。艾德里安在台下看着他的糗样,忍不住笑出声。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脸上带着狰狞的骷髅面具——正是"死颅沙漏"的人! "伊瑟克·德莱斯切!"骷髅面具人声音嘶哑,"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伊瑟克脸色一变,立刻拉着艾德里安就跑:"殿下,快跑!是''死颅沙漏''!" 两人跟着莎乐美和水手们一起逃跑,身后传来"死颅沙漏"海盗的追喊声。咸鱼镇的街道狭窄曲折,到处都是摊位和行人,正好适合逃跑。 "这边!"伊瑟克拉着艾德里安拐进一条小巷,"我知道一条近路!" 艾德里安跟着他在小巷里穿梭,发现伊瑟克对咸鱼镇的地形异常熟悉,左拐右拐,很快就把追兵甩在了后面。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艾德里安忍不住问。 伊瑟克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想当年我还是个小毛头的时候,在咸鱼镇混过一段时间,这里的每一条小巷我都清楚!" 两人跑到一个死胡同里,伊瑟克却不慌不忙,走到一堵墙前,推了推墙上的一块石头。只听"咔哒"一声,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暗门。 "哇!"艾德里安惊讶地看着暗门,"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 伊瑟克神秘地笑了笑:"这是我当年藏私房钱的地方!" 两人走进暗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密室,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箱子和杂物。伊瑟克在一个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看!殿下!"伊瑟克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海图,"这是我当年藏在这里的''咸鱼镇宝藏''海图!" 艾德里安接过海图,仔细看了看。海图上用粗糙的线条画着咸鱼镇的港口,在一个角落里画着一个十字,旁边写着"咸鱼王的宝藏"。 "这不会是你自己画的吧?"艾德里安怀疑地看着伊瑟克。 伊瑟克立刻摇头:"不是!这是我从一个老海盗那里偷来的!他说这是''咸鱼王''埋宝藏的地方!" "咸鱼王?"艾德里安挑眉。 "对!"伊瑟克点头,"传说中咸鱼镇的第一任镇长,靠卖咸鱼发了大财,埋了一箱子金币在镇上!" 艾德里安看着海图,觉得有些荒谬,但看着伊瑟克兴奋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他。"好吧,"他说,"那我们找找看?" 伊瑟克立刻来了精神:"好!殿下,我们现在就去找!"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暗门,确认"死颅沙漏"的人没有跟来,便按照海图上的指示,在咸鱼镇里寻找宝藏。 海图上的指示很模糊,什么"在第三棵椰子树旁"、"在最大的咸鱼摊后面",但咸鱼镇根本没有椰子树,最大的咸鱼摊也换了好几茬。 "伊瑟克,你确定这海图是真的?"艾德里安忍不住问。 伊瑟克挠了挠头:"可能...可能老海盗记错了?或者...被我搞丢了一部分?" 艾德里安无奈地摇摇头。就在这时,他们走到一个废弃的码头,海图上画着一个十字,旁边写着"在海神雕像下"。 码头上果然有一个破旧的海神雕像,手里拿着三叉戟,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伊瑟克立刻跑到雕像下,开始挖掘。 "殿下,您看!"伊瑟克挖了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我挖到东西了!" 艾德里安走过去,看到伊瑟克从土里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伊瑟克兴奋地打开铁盒,里面并没有金币,只有一堆发霉的咸鱼干和一张纸条。 伊瑟克拿起纸条,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哈哈哈!小混蛋,被骗了吧!老子根本没钱,只有咸鱼!" 艾德里安看着那堆发霉的咸鱼干,忍不住笑出声。伊瑟克则一脸沮丧,把铁盒扔在地上:"该死的老海盗!竟然骗我!" "好了,"艾德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我们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 伊瑟克看着艾德里安的笑脸,心情好了一些:"嗯!殿下说得对!" 两人正要离开,突然听到码头外传来脚步声。伊瑟克立刻警惕起来,拉着艾德里安躲在海神雕像后面。 只见几个"死颅沙漏"的海盗走了过来,为首的骷髅面具人正在四处张望。 "头儿,伊瑟克那小子肯定躲在这附近!"一个海盗说。 骷髅面具人冷哼一声:"给我仔细搜!阿瑞斯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伊瑟克和艾德里安屏住呼吸,躲在雕像后面。 "怎么办?"艾德里安低声问。 伊瑟克想了想,低声说:"殿下,您听我的指挥。等会儿我引开他们,您趁机跑回船上!" "不行!"艾德里安立刻反对,"要走一起走!" "殿下!"伊瑟克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不能让您出事!" 就在这时,伊瑟克看到旁边有一堆废弃的渔网,突然有了主意。他捡起渔网,对艾德里安说:"殿下,看好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跳出雕像,将渔网扔向"死颅沙漏"的海盗们。渔网正好罩住了两个海盗,伊瑟克趁机比了个中指:"喂!丑八怪们!爷爷在这儿!" 骷髅面具人立刻带人追了过来。伊瑟克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来啊!抓不到我!"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引开追兵,心里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他趁机从另一个方向跑回船上,通知莎乐美带人来接应。 伊瑟克在前面跑,"死颅沙漏"的人在后面追。他对咸鱼镇的地形了如指掌,左拐右拐,把追兵耍得团团转。他跑到一个鱼市,抓起一条咸鱼扔向追兵,正好砸中一个海盗的脸。 "哈哈哈!尝尝咸鱼攻击!"伊瑟克大笑。 骷髅面具人被激怒了,下令:"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伊瑟克继续跑,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咸鱼腌制池。他灵机一动,纵身一跃,跳进了腌制池里。 "扑通"一声,伊瑟克整个人都淹没在咸水里。骷髅面具人追到池边,看着翻滚的咸水,一时不敢下去。 "头儿,他跳进去了!"一个海盗说。 骷髅面具人看着腌制池,冷哼一声:"算他跑得快!我们走!" 等"死颅沙漏"的人离开后,伊瑟克从腌制池里爬出来,浑身都沾满了咸盐,像个会走路的咸鱼干。他摇摇晃晃地走回船上,正好遇到前来接应的莎乐美和艾德里安。 "伊瑟克!"艾德里安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又担心又好笑。 伊瑟克咧嘴一笑:"殿下,我厉害吧?把他们全甩掉了!" 莎乐美看着他浑身的咸盐,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打算把自己腌了吗?" 伊瑟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办法,情况紧急嘛!" 回到船上,伊瑟克立刻跳进海里洗澡,洗了半天才把身上的咸盐洗掉。艾德里安站在船舷边,看着他在海里扑腾,心里松了一口气。 "殿下,"伊瑟克洗完澡,爬上船,擦着头发说,"刚才真是好险!" 艾德里安点点头,看着他:"你刚才很勇敢。" 伊瑟克的脸立刻红了,挠了挠头:"没、没什么啦!保护殿下是我的责任!" 莎乐美走过来,扔给他一条毛巾:"行了,小混蛋,别臭美了。''死颅沙漏''的人还在附近,我们得尽快离开咸鱼镇。" "是!莎乐美船长!"伊瑟克立刻立正。 "淫尾海妖号"很快起锚,离开了咸鱼镇。 "殿下,"伊瑟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书,"这是我在咸鱼镇找到的《海洋生物百科全书》,送给您!" 艾德里安接过书,封面已经破旧不堪,但里面的内容却很详实,还有很多手绘的海洋生物插图。"谢谢你,"他说,"你在哪里找到的?" 伊瑟克得意地笑了笑:"在那个卖''海神祝福避孕海藻''的老头那里!我用半块压缩饼干换来的!" 艾德里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海盗,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宝贝。 第44章 信仰 艾德里安回到王都已有些时日。 最初的喧嚣与质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经久不散。那些关于王子被海盗“玷污”、与匪首有染的恶毒揣测,甚至有人恶意伪造的“海盗情书”,曾像毒蛇一样在贵族圈的阴影里嘶嘶作响,从沙龙的窃窃私语到议事厅外的交头接耳,无处不在。 艾德里安本已准备好以雷霆手段清理这些杂音,维护王室的尊严,哪怕这意味着要动用一些他在海盗船上未曾完全丢弃的、带着狠戾的手段。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下来。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即将席卷全城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扼住了咽喉。那些曾经躲在暗处窃笑、眼神闪烁的贵族们,忽然间噤了声。他们看向艾德里安的目光,不再是怀疑与轻蔑,而是多了几分敬畏,甚至……顺从。 当“拥立艾德里安王子为储君,尽快继承大统”的声音开始在枢密院中响起时,那些曾经跳得最高的反对者,竟也纷纷闭上了嘴,甚至反过来表示支持。 艾德里安不是傻瓜。他能感觉到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这绝非是那些傲慢的贵族们突然醒悟,或是被他的“王者之气”所折服。其中必有缘由。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偶尔从心腹那里听到一些零碎的传闻——某某伯爵的庄园夜里遭了“不明人士”的光顾,损失惨重却不敢声张;某某侯爵在一次狩猎中“意外”坠马,摔断了腿,正在家养伤;还有人看到,在王都最阴暗的巷子里,几个曾经对王子殿下出言不逊的小贵族,被一群蒙面人“教训”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却连是谁动的手都不敢说。 所有的线索,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一个人——伊瑟克。 那个海盗头子,那个曾经将他“囚禁”在船上,却也教会了他许多“生存法则”的男人。艾德里安心中清楚,以伊瑟克的手段和在暗处的势力,要让这些嘴碎的贵族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他没有去求证,只是在一次枢密院会议上,当老臣们慷慨陈词,力主尽快为他举行加冕仪式时,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复杂的弧度。 “急什么?”他用一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开口,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洁的橡木桌面,“王位又不会长脚跑掉。在我正式坐上那个位置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确认。”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热烈的讨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反驳。 成为国王的日程,终究是不可逆转地提上了日程。 艾德里安对此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即将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他对过去一年里王国内部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这让他感到不安。幸好,在海盗船上那段不算愉快的经历,并非全无用处。伊瑟克虽然是个海盗,但他对人性的洞察、对利益的计算、以及那些在刀尖上舔血磨练出来的应变能力,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艾德里安。 他学会了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不再仅仅局限于贵族老爷们那套虚伪的礼仪和陈腐的规则。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那些关于税收、农田、边境冲突的棘手报告,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无从下手。 他会想起伊瑟克曾经告诉他的:“看清每个人的屁股坐在哪里,他们的嘴巴就会为哪里说话。利益,殿下,永远是利益在驱动着这个世界。” 于是,他开始用更“现实”的眼光去分析问题。当地方官员上报农田歉收,请求减免赋税时,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暗中派人去调查当地贵族的田产和仓储;当军方将领要求增加军费,他会仔细询问边境摩擦的细节,判断是否真的需要大动干戈,还是有人想借此中饱私囊。 他的方法或许不够“光明正大”,甚至带着些微的“海盗”式的狡黠,但却异常有效。那些原本想在他这个“年轻王子”面前耍花样的老狐狸们,很快就发现,眼前的这位储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难缠得多。 “殿下,这是西境领主送来的密函,关于蛮族部落最近的动向。”侍从官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呈上来。 艾德里安头也未抬,伸手接过,用裁纸刀熟练地划开封口。“西境?又是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展开信纸。 侍从官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子的脸色。如今的艾德里安殿下,处理公务时总是异常专注,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难以接近。 “让传令官去通知军务大臣,明天上午在枢密院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西境防务。”艾德里安看完信,语气平静地吩咐道,“另外,备车,下午我要去一趟皇家军械库。” “是,殿下。”侍从官躬身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还有一件事……关于联姻的提议,来自北方公国的使者已经到了王都,他们希望能尽快安排您与公国的公主会面。” 艾德里安握着信纸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紧,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联姻?”他嗤笑一声,将信纸放在桌上,“我现在连国家有多少顶头盔、多少杆枪都还没数清楚,哪有时间去应付什么公主?让外交部的人去周旋,就说我忙于政务,无暇他顾。” “可是殿下,北方公国的势力不容小觑,这桩联姻……” “我知道。”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下去吧。” 侍从官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艾德里安一人。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联姻,又是联姻。 从他回到王都的那一刻起,关于他的婚事就成了贵族们热衷讨论的话题。仿佛他成为国王的第一件大事,不是稳定国政,而是先找个妻子。 他对此毫无兴趣,甚至感到一种本能的排斥。他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是海盗船上的日出日落,是咸腥的海风,是那个总是穿着粗布衣服,眼神却比大海还要深邃的男人……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驱散。他现在是王子,未来的国王,他不能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伊瑟克……那个海盗,早就该被他抛在脑后了。 谁让他把自己绑走又那么随便地还回来! 然而,有些念头,越是想驱散,就越是顽固地盘踞在心底。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艾德里安的加冕仪式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王都上下一片繁忙景象。他每天的日程都被排得满满当当,从清晨的枢密院会议,到午后的巡视,再到夜晚的批阅文件,几乎没有任何空闲时间。 偶尔在宴会上,他会遇到那些来自各国的使者和贵族小姐,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期待。艾德里安应付得滴水不漏,他的“完美王子”形象,在经历了那场“海盗风波”后,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因为他展现出的坚韧和能力,而变得更加深入人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些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他时常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这种疲惫不仅仅来自于繁重的政务,更来自于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却没有人真正了解他。 他们看到的是未来的国王,是那个需要被仰望和服从的存在,却不是那个曾经在海盗船上,会因为一顿热饭而感到满足,会因为一场海战而热血沸腾的艾德里安。 又是一个深夜。 王宫里大部分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艾德里安的书房依旧亮着烛光。巨大的书桌被各种文件和地图覆盖,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去了大半,融化的蜡油在桌面上凝结成奇形怪状的图案。艾德里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几颗疏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微凉的夜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望着外面漆黑的庭院,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从窗户外面传来的。 艾德里安眉头一皱,警惕地屏住了呼吸。是刺客?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偷?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原本应该挂着佩剑,但在书房里,他通常不会佩戴。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他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书房位于宫殿的二楼,窗户外面是光滑的石墙,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落脚点。然而,就在窗户的边缘,竟然扒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的双手紧紧抓着窗户下方狭窄的石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他的身体悬空,脚下是至少数米高的落差。而那张仰起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伊……伊瑟克?”艾德里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失声叫出了那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听到他的声音,窗外的男人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尴尬又有些急切的笑容。“殿……殿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显然维持这个姿势并不轻松,“能……能拉我一把吗?我觉得……我下一秒可能就要变成楼下的一滩肉泥了。” 艾德里安的脑子一片空白。伊瑟克?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窗外?这里可是王宫!守卫森严,他是怎么闯进来的?还爬到了二楼的窗户外面?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闪过,但看到伊瑟克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以及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求助,艾德里安来不及多想。他咒骂了一句,猛地将窗户完全推开。 “你疯了吗?!”艾德里安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你知道这有多高吗?你想死吗?” 他伸出手,抓住了伊瑟克的手腕。 “我要是不想活,就不会爬这么高了。”伊瑟克咧了咧嘴,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脸色却因为用力和紧张而有些发白,“殿下,抓紧了,我要上来了。” 艾德里安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伊瑟克也配合着,用脚在光滑的石墙上蹬踏,试图找到一点支撑。这过程远比想象中困难,伊瑟克的体重不轻,加上悬空的姿势,艾德里安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被拉脱臼了。 “该死的伊瑟克……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艾德里安喘着粗气,低声抱怨着。 终于,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伊瑟克被他拉了进来,两人一起踉跄着倒在地板上。 伊瑟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艾德里安则坐在一旁,也是气喘吁吁,手腕被拉得生疼。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艾德里安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他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大海的咸腥味。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灰尘,衣服也被划破了几处。这副狼狈的样子,和记忆中那个在船头意气风发的海盗头子判若两人。 “你……”艾德里安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会来,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质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这样闯进来,被守卫发现是要被当成刺客射死的!” 伊瑟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知道,殿下。”他低着头,不敢看艾德里安的眼睛,“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正门进不去,侧门也有守卫……我只能试试从外面爬上来。” “爬上来?”艾德里安指着窗户,“你知道那墙有多滑吗?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瑟克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支吾其词:“呃……用了点小技巧,还有……一点运气。幸好殿下您的窗户没有关死。”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艾德里安,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我……我只是想看看您,殿下。” 艾德里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看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现在是王子,未来的国王,忙着呢。”他语气生硬地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被人发现了,我可保不住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并不希望伊瑟克立刻离开。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感到烦躁。 伊瑟克却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艾德里安,眼神越来越复杂。“殿下……”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您……您现在看起来很好。很威严,像个真正的王子。” 艾德里安的心莫名地一跳。他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到书桌前,假装整理那些文件。“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是王子。” “不一样了。”伊瑟克跟在他身后,声音很轻,“以前的您……虽然也很耀眼,但总带着点……嗯,怎么说呢,像温室里的花朵。现在的您,更坚韧,也更……遥远了。” 艾德里安的手一顿,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遥远?他是故意让自己变得遥远的。身处这个位置,他必须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艾德里安转过身,皱着眉看着伊瑟克,“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别给我惹麻烦。” 伊瑟克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艾德里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快起来!”在王宫里,除了朝臣和侍从,很少有人会对他行如此大礼,更何况是伊瑟克这个海盗。 伊瑟克却没有起来。他低着头,看着地板,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自卑。 “殿下,”他说,“我知道我很卑贱,配不上您。我是个海盗,是个被世人唾弃的贼。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打扰您的生活。”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但是……自从您离开之后,我……我觉得很孤单。” 艾德里安愣住了。孤单?这个词从那个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盗头子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不真实。 “在船上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但是……有您在身边。”伊瑟克继续说道,语气越来越低,“我习惯了伺候您,习惯了看着您发脾气,习惯了听您抱怨……虽然您总是叫我‘该死的海盗’,但我……”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没有别的意思,殿下。我只是……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了。没有您在船上,那些酒喝起来没味道,那些财宝看起来也不耀眼了。我身边没有可以伺候的人了,殿下。” 艾德里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伊瑟克,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他知道他爱伊瑟克。 他想说些什么,想嘲笑他,想让他赶紧起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带着调侃的打趣,那是他掩饰真实情绪的惯用手段。 “哦?是吗?”艾德里安挑了挑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那……或许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嗯?” 伊瑟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艾德里安看着他那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继续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抓走我。” 话音落下,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伊瑟克怔怔地看着艾德里安,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走他?现在?在这王宫里?殿下是在开玩笑吗? 然而,当他看到艾德里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并非全然玩笑的光芒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殿下……”伊瑟克的声音有些干涩,“我……” 如果是以前,他敢,可是现在...... 他想说他做不到,想说他不敢,想说他只是想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可是,那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心中的渴望,那份在分别后日益增长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惶恐的感情,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看着眼前的艾德里安,穿着华贵的丝绒睡袍,周身笼罩在柔和的烛光里,宛如神坛上的雕像,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是未来的国王,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而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海盗。他们之间隔着天壤之别,隔着世俗的眼光,隔着无数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知道我配不上您,殿下。”伊瑟克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卑,他再次低下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我只是个粗鄙的海盗,也给不了您任何帮助。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但是,如果殿下不嫌弃的话……我愿意……我愿意把您当成我心中唯一的信仰,一辈子……伺候您。” “伺候”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虔诚。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海盗船长,只是一个渴望留在心上人身边,哪怕只能做一个最低贱的仆人也心甘情愿的男人。 艾德里安站在那里,听着伊瑟克几乎是卑微到乞求的话语,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姿态低下到了极点。他心中的那道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了。 什么王子,什么国王,什么身份地位,什么世俗眼光……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只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卑微和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 “笨蛋!” 艾德里安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温柔。 他上前一步,弯腰,双手捧起伊瑟克的脸。 伊瑟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茫然。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片柔软而温热的唇,覆上了自己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脸庞。艾德里安的吻带着一丝生涩,却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全部倾注其中。 伊瑟克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王子殿下唇上的温度,以及那带着淡淡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王室特有的熏香气息。 这不是一个掠夺的吻,也不是一个玩笑的吻。 这是一个……带着复杂情感,却又无比认真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艾德里安才微微松开了他,额头抵着伊瑟克的额头,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艾德里安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伊瑟克震惊的目光。他又恢复了那副傲娇的样子,低声嘟囔了一句: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勉强……让你伺候吧。” 伊瑟克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羞涩和别扭,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梦境一般,轻轻抱住了艾德里安的腰。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王宫里寂静无声。 那个曾经将他“抓走”的海盗,如今,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一次,或许,是他心甘情愿地,让对方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至于那些贵族们议论的“海盗情书”,此刻正被伊瑟克藏在靴筒里,那是他用章鱼墨写的、歪歪扭扭的一封情书——虽然内容是“殿下,我想你了,顺便问一句,维瑞迪恩的监狱伙食怎么样?” 第45章 终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彩绘玻璃窗,在艾德里安的床榻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皇室惯用的熏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大海的咸湿气息——那是昨夜残留的,如同一个过于真切的梦。 艾德里安动了动手指,意识从混沌中缓缓回笼。他记得昨晚伊瑟克将他抱到床上时,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他以为会有更多的亲昵,毕竟在书房的那个吻已经冲破了所有界限,但伊瑟克只是静静地蹲在床边,用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就那样坐着,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直到他抵不住疲惫睡去。 那种带着克制的温柔,比任何激烈的索取都更让他心头发烫。 他睁开眼,身边果然空无一人。只有枕头边,放着一朵新鲜的蓝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花茎上系着一根细巧的银丝带,丝带上是伊瑟克的字迹,不同于海盗的粗犷,那字迹优雅而流畅,带着贵族特有的笔触:“殿下,今日有惊喜。” 艾德里安拿起蓝玫瑰,指尖拂过湿润的花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笨蛋海盗,还学人家搞这种花样。他心里想着,语气却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甜蜜。 今天是他加冕为国王的日子。 从王子到国王,这不仅仅是一个头衔的改变,更是肩上扛起的整个公国的命运。昨晚的温情瞬间被现实的重量取代,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将蓝玫瑰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掀开丝绒被单起身。 贴身侍从早已在门外等候,见他醒来,立刻恭敬地鱼贯而入,开始为他穿戴加冕所需的礼服。繁复的白色锦缎长袍上绣着金线织成的公国徽章,沉重的银质胸甲擦得锃亮,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 “殿下,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是否需要再休息片刻?”首席侍从官担忧地问道。 艾德里安对着铜镜,任由他们为自己整理衣领,语气带着惯有的冷淡:“废话,本王什么时候需要休息了?不过是昨晚处理公务晚了些。”他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某个不请自来的海盗搅乱了他的心神,让他既安心又辗转。 侍从官们不敢多言,只是更加小心地伺候着。艾德里安看着镜中那个身着华服、容颜俊美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沉稳。无论昨夜发生了什么,今天,他必须是那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国王。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必须暂时压在冠冕之下。 他想起了伊瑟克留下的那句话——“今日有惊喜”。心中不禁有些期待,又有些隐隐的不安。海盗的惊喜,会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搞出什么乱子来? 王都中心的圣彼得大教堂前,早已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民众。士兵们穿着锃亮的盔甲,手持长矛,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侧,维持着秩序。教堂的钟声悠扬地响起,宣告着加冕仪式的开始。 艾德里安在一众朝臣和神职人员的簇拥下,缓步走上通往教堂大门的台阶。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民众的欢呼声和祝福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直视前方,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完美的表象之下。 仪式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进行。大主教身着华丽的祭袍,手持象征王权的宝球和权杖,为艾德里安举行涂油礼。圣油的香气弥漫在教堂内,古老的拉丁语祷文在穹顶下回荡。 艾德里安跪坐在祭坛前,闭上眼睛。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一个吻而心跳加速的年轻人,而是即将肩负起整个国家命运的君主。他能感受到权杖的冰冷触感,也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 就在大主教即将将沉重的黄金王冠戴到他头上时—— “轰隆!”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教堂内的神圣寂静。 所有人都惊愕地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那声音……像是雷声?但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伴随着隐约的欢呼和惊呼,从教堂外传来。 “怎么回事?”艾德里安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教堂大门的方向,眉头紧锁。今天是他的加冕日,谁敢在这个时候捣乱? 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教堂,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大声禀报:“陛下!不……殿下!海边……海边出现了大量船只!” “船只?”艾德里安心中一紧,难道是敌国入侵? “是……是海盗船,殿下!”侍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数量……数量极多!至少有上百艘!” “什么?!” 教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上百艘海盗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哪个海盗头子有这么大的势力?他们竟然敢在王都的加冕日,如此大张旗鼓地出现? 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顾不上尚未完成的加冕仪式,快步走到教堂门口。 门外的民众已经乱成了一团,纷纷指向远处的海平面。艾德里安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辽阔的海面上,密密麻麻地停泊着数不清的船只。黑色的、棕色的、带着各种狰狞标志的帆船,在阳光下组成了一片黑压压的舰队。 而舰队的最前方,一艘装饰华丽的巨大帆船尤为醒目——那是伊瑟克的旗舰,“淫尾海妖号”。 “是伊瑟克……”艾德里安喃喃自语,心中的不安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果然来了,还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以为海盗们即将发动攻击时,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嘭!嘭!嘭!” 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突然从“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上升起,直冲云霄! 烟花在湛蓝的天空中绽放,形成了一朵朵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蓝色玫瑰! 蓝玫瑰烟花! 一朵接一朵,在天空中盛开,又缓缓落下,如同一场梦幻般的花雨。璀璨的光芒映照在王都的每一个角落,也映照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脸上。 这哪里是海盗来袭?这分明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枢密大臣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海盗……海盗在放烟花?为殿下庆祝?”民众们也从最初的恐惧中反应过来,纷纷发出惊叹和议论。 艾德里安站在教堂的台阶上,看着天空中绚烂的蓝玫瑰烟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一定是伊瑟克的安排。这个笨蛋海盗,总是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表达他的心意。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教堂侧面的小径上快步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礼服,面料考究,款式虽然简约,却难掩其高贵的气质。他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只是在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蓝玫瑰胸针。他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不再是海盗那种随意的披散,而是用一根银质发带束在脑后。 他的步伐沉稳而优雅,脸上带着温和而自信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往日海盗的粗犷和桀骜。 当他走到教堂前的广场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对着台阶上的艾德里安,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屈膝礼——那是只有真正的贵族才会的、带着古老礼仪的致敬方式。 “艾德里安殿下,”他开口,声音清晰而洪亮,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不,从今天起,应该称呼您为国王陛下。” 他抬起头,目光与艾德里安交汇,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在这神圣的日子里,我,伊瑟克,以及我身后所有的海上伙伴,谨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祝福。”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伊瑟克?那个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伊瑟克?他怎么会穿着礼服,行贵族礼?而且,他的举止谈吐,哪里像一个海盗? 艾德里安看着眼前的伊瑟克,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他没想到,伊瑟克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出他隐藏的贵族气质。 “伊瑟克。”艾德里安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君王的威严,却又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带着你的‘伙伴’们,在本王的加冕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做什么?” 伊瑟克站起身,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震惊的人群,然后再次看向艾德里安,语气诚恳地说道: “陛下,我和我的同伴们,并非有意惊扰您的加冕仪式。我们只是想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向您表达敬意。”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洪亮:“陛下,您知道,我们是海盗,是世人眼中的贼,是法律之外的存在。但今天,我想代表所有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向您,向您的公国,表达我们最高尚的诚恳。” “哦?”艾德里安挑眉,“最高尚的诚恳?说来听听。” 伊瑟克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我们知道大海的规则,也知道陆地上的规则。我们无意与公国为敌。相反,我们希望能与公国建立一种新的关系。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关系。” 他向前一步,目光坚定:“我,伊瑟克,在此代表我的舰队以及所有愿意追随我的海上力量,向您承诺:我们愿意接受公国的节制,愿意为公国服务。我们可以成为公国在海上的眼睛和利剑,守护公国的海岸线,打击那些真正危害海上贸易的恶徒。”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再次在人群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海盗为公国服务?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枢密大臣忍不住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放肆!伊瑟克,你以为用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让我们相信你这个海盗的鬼话吗?海盗的承诺,比海上的风还要不可靠!” 其他朝臣也纷纷附和,认为这是伊瑟克的阴谋。 伊瑟克没有理会这些质疑,只是看着艾德里安,眼中充满了期待。 艾德里安沉默了片刻,他看着伊瑟克,也看着远处海面上那庞大的海盗舰队,以及天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蓝玫瑰烟花。他知道,伊瑟克不是在开玩笑。 艾德里安缓缓抬起手,示意朝臣们安静。 “肃静。”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徽章。徽章的形状是翻滚的海浪,海浪之上,一朵蓝色的玫瑰和一朵白色的玫瑰相互交缠,紧紧依偎在一起。 蓝玫瑰代表着伊瑟克,而白玫瑰,则是公国皇室的象征。 “伊瑟克,”艾德里安看着他,语气郑重,“你说你愿意为公国服务,愿意接受公国的节制?” 伊瑟克心中一紧,立刻单膝跪地,朗声道:“是的,陛下!我伊瑟克,以及我麾下的所有力量,愿意向您效忠!”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拿起那枚海浪形状的徽章,走下台阶,来到伊瑟克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将徽章佩戴在伊瑟克的胸前。 “那么,我,艾德里安,以公国国王的名义,在此颁布一项新的海上条约。”艾德里安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我授予你,伊瑟克,‘公国皇家私掠者’的称号,并赐予你这枚‘海之玫瑰’徽章。” “私掠许可证?!” “天哪!陛下竟然要给海盗颁发私掠许可证?”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私掠许可证,这在中世纪的欧洲并不罕见,但通常是颁发给那些有背景的贵族,让他们合法地攻击敌国船只,掠夺物资。但从未有过哪个国王,会给一个声名狼藉的海盗头子颁发私掠许可证! 艾德里安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说道:“持有这枚徽章,你和你麾下的船只,将拥有公国赋予的特殊权利。你们可以在公海之上行动,攻击一切被公国视为敌对的目标。”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伊瑟克:“但同时,你也必须遵守以下条款:第一,所有掠夺所得的物资,必须按照规定的比例上交给公国国库;第二,绝对禁止攻击任何属于公国的商船和渔民;第三,必须服从公国海军部的调遣,在必要时协助公国的海上军事行动。” “此外,”艾德里安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持有这枚徽章,意味着你不再是一个不受法律约束的海盗。从今天起,你是公国的‘海之玫瑰’,你的安全将由公国作为后盾。你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存在,而是……” 他看着伊瑟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是可以站在本王身边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心中炸响。 站在本王身边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 伊瑟克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艾德里安,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他看到艾德里安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决心,心脏猛地一缩,一股热流瞬间涌上眼眶。 他知道艾德里安这句话的分量。这不仅仅是授予他一个头衔,更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伊瑟克,一个海盗,将拥有陪伴在国王身边的权利。 在中世纪,贵族之间的同性情感虽然不被公开承认,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先例。只是,从来没有哪个国王,会如此公开地、郑重地宣告这样一件事。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一生,也会改变这个国家的历史。但他看着伊瑟克眼中的光芒,看着胸前那枚交缠的玫瑰徽章,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震惊、疑惑、甚至有些惶恐的臣民,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诸位,”他开口,目光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人,“你们或许都在疑惑,为什么我会授予一个海盗如此高的荣誉。” “因为,”他顿了顿,视线最终落在身边单膝跪地的伊瑟克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是属于艾德里安,而不是国王的笑容,“因为他不仅仅是伊瑟克,那个纵横四海的海盗船长。” “他还是伊瑟克,阿瓦隆的末代王子。”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虽然阿瓦隆已经覆灭,但他的血脉和尊严仍在。” “更重要的是,”艾德里安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他是伊瑟克,是那个在我被掳走的日子里,教会我生存,保护我周全,让我明白何为责任与担当的人。” “他是伊瑟克,是……”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是我艾德里安,愿意携手并肩,共同守护这个国家的人。” “我知道,我的决定可能会让你们震惊,甚至反对。”艾德里安的目光重新投向人群,带着君王的威严和坦诚,“但我是你们的国王,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公国的未来。” “伊瑟克和他的舰队,将成为公国在海上的强大助力。而他本人,”艾德里安伸手,轻轻扶起伊瑟克,两人并肩而立,“将以‘海之玫瑰’的身份,站在我的身边,辅佐我,支持我。” “从今天起,”艾德里安的声音响彻云霄,“蓝玫瑰与白玫瑰,将共同守护这片土地和海洋。任何对他的不敬,就是对本王的不敬,对公国的不敬!”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艾德里安穿着华丽的国王礼服,伊瑟克佩戴着象征荣誉的海之玫瑰徽章,他们站在一起,一个是陆地的君主,一个是海洋的传奇,截然不同的身份,却因为一个坚定的决定,而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艾德里安这石破天惊的宣告惊呆了。民众们看着他们的新国王,看着他身边那个曾经的海盗,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解,有担忧,但也有一些人,从艾德里安坚定的眼神和伊瑟克眼中的真诚里,看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许久,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然后,掌声如同潮水般,从广场的各个角落响起,越来越响,越来越热烈。 或许,这位新国王的做法惊世骇俗,或许,让一个海盗站在国王身边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不可否认的是,艾德里安展现出的勇气和担当,以及他对伊瑟克那份公开的信任,都让人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而站在艾德里安身边的伊瑟克,感受着胸前徽章的重量,感受着艾德里安手掌传来的温度,听着耳边轰鸣的掌声,眼中早已湿润。 艾德里安转过头,看着他,嘴角依旧带着那抹傲娇的、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怎么?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本王给你的‘惊喜’?”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释然和喜悦。他微微弯腰,在艾德里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谢谢陛下,不过……比起这个,昨晚的‘惊喜’,我更喜欢。” 艾德里安的脸颊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推开他。 在漫天蓝玫瑰烟花的余韵中,在民众的欢呼和朝臣复杂的目光中,新的国王和他的“海之玫瑰”,正式宣告了他们的存在。 加冕仪式继续进行。这一次,当大主教将黄金王冠戴在艾德里安头上时,他的眼神更加坚定。权杖和宝球握在手中,象征着陆地的权力,而胸前那枚交缠的玫瑰徽章,则代表着他对海洋的承诺,以及对身边这个人的承诺。 仪式结束后,艾德里安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王宫。伊瑟克没有像其他朝臣一样跟在后面,而是站在广场上,看着他的国王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王座。 “伊瑟克大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伊瑟克回头,看到他的大副本,带着几个海盗兄弟跑了过来。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依旧粗糙,但比起往日的海盗装束,已经整洁了许多。 “船长……不,伊瑟克大人,”大副有些笨拙地学着贵族的礼仪,“刚才陛下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以后……就是‘皇家私掠者’了?” 伊瑟克看着他们兴奋又有些忐忑的脸,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兄弟们。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人人喊打的海盗了。我们是公国的‘海之玫瑰’,是陛下的海上力量。” 他抬头望向王宫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层层宫墙,看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身影。 “我们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使命。”伊瑟克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从今天起,我们不仅要在海上讨生活,还要守护我们的国王,守护这片土地。” “是!”海盗们轰然应诺,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自豪和兴奋。 而在王宫内,艾德里安坐在华丽的王座上,接受着朝臣们的朝拜。他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听着大臣们的汇报,一切都像预想中那样,开始了新的秩序。 但他时不时地,会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里本该佩戴着皇室的徽章,但现在,他悄悄将伊瑟克留下的那朵蓝玫瑰,藏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指尖触碰到花瓣的柔软,他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温暖的力量。 他知道,成为国王,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束缚。但他也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辽阔的海面上,有一支强大的舰队,打着蓝玫瑰的旗号,成为他最坚实的海上后盾。 而在某个时刻,那个穿着礼服的海盗王子,会再次偷偷爬上他的窗台,带着一身海盐的气息,对他说:“殿下,我来伺候您了。” 艾德里安微微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 冠冕之下,是沉重的王权。 但冠冕之下,也藏着一朵只为他绽放的蓝玫瑰,和一个跨越了身份与世俗的传奇。 他的王国,从此有了陆地的威严,也有了海洋的浪漫。而他的人生,因为那个该死的海盗,变得不再孤单,充满了未知的惊喜与挑战。 这,或许就是他作为国王,所做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一个将永远改变他,改变这个国家,甚至改变这片海域历史的决定。 全文完 第46章 海之玫瑰与杏仁香[番外] 王宫内殿的晨光,总是带着一种凝滞的华贵。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三层厚重的天鹅绒帷幔,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时,艾德里安通常已经醒了。但今日不同,昨夜他批阅西境军报直到后半夜,此刻仍埋在锦被里,眉头微蹙,似乎在梦中仍与那些枯燥的数字较劲。 床边的矮几上,一盏暖炉正煨着琥珀色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肉桂与蜂蜜香气。伊瑟克穿着一身深灰家居服,正无声地忙碌着。他的动作极轻,指尖拂过银质托盘时几乎不发出声响,那是常年在颠簸船板上练就的平衡感。托盘里放着一套精致的银茶具,旁边是一碟刚出炉的杏仁蜂蜜蛋糕,金黄色的酥皮上撒着细碎的糖霜,边缘还带着烘烤的温热。 这是艾德里安最爱的点心。 伊瑟克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自加冕以来,艾德里安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往日里偶尔流露的少年气被越来越深的沉稳取代,只有在睡梦中,才会露出些许不加掩饰的疲惫。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平艾德里安蹙起的眉心。 指尖触及的皮肤细腻温热,艾德里安在睡梦中动了动,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像只被打扰的猫。 “殿下,该起了。”伊瑟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今日枢密院要议东境关税,您忘了?” 艾德里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醒的眸子里还带着水汽,显得有些茫然,但在看清眼前人时,那点茫然立刻被惯有的傲娇取代。“谁准你进来的?”他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本王的寝宫何时成了海盗窝,总有股咸腥味。” 伊瑟克早已习惯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非但不恼,反而笑意更深。“是,是属下僭越了。”他作势要退,“不过属下听说,有人昨晚又熬夜到子时,若不是属下自作主张备了些点心,只怕某位陛下连早餐都要省了。” 艾德里安哼了一声,撑着胳膊坐起来,锦被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他揉了揉额角,视线落在托盘里的杏仁蜂蜜蛋糕上,眼神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谁要吃这种甜腻的东西……”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没移开。 “哦?是吗?”伊瑟克挑眉,故意拿起一块蛋糕,送到鼻尖轻嗅,“那真是可惜了,刚出炉的,杏仁碎和蜂蜜的比例,可是严格按照某位殿下在‘淫尾海妖号’上偷偷记下的配方做的。” 艾德里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他想发作,却被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打断。 伊瑟克强忍着笑,将托盘递到他面前。“殿下,先垫垫肚子吧。用完早膳,属下帮您梳理头发?”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抢过一块蛋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酥皮在口中化开,浓郁的杏仁香混合着蜂蜜的甜,恰到好处,正是记忆中的味道。他吃得专注,没注意到伊瑟克看着他的眼神,像极了水手望着久别重逢的港湾。 “对了,”伊瑟克忽然开口,“今早港口传来消息,‘海狼号’昨晚截获了一艘走私香料的商船,货物已按规矩押送国库。另外,您之前吩咐的,给沿海渔村加固防波堤的石料,也已从南方采石场装船出发。” 艾德里安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应着。这些事,本该是由海军部或商务部呈报,但伊瑟克总能先他一步知晓,并用最简洁的方式汇报。他知道,这是伊瑟克在海盗生涯中养成的效率,也是他作为阿瓦隆王子,本该具备的政务能力。 “还有,”伊瑟克顿了顿,语气更轻,“枢密院那帮老顽固,今早怕是又要拿‘海盗干政’说事了。您……” “随他们去。”艾德里安打断他,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拿起银匙搅动着杯中的热饮,“本王的决定,何时轮到他们指手画脚?倒是你,以后少往那些大臣跟前凑,免得他们又有话说。” 伊瑟克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艾德里安总是这样,嘴上嫌弃,实则在护着他。“是,殿下。”他应着,却在艾德里安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嘴角。 晨光渐盛,侍从们在门外恭敬地等候着。艾德里安用完早餐,伊瑟克已取来梳子和发带。国王的头发乌黑浓密,梳理时会散发出淡淡的雪松香。伊瑟克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艾德里安的耳廓,引得他微微一颤。 “笨手笨脚的,跟你的海盗刀似的。”艾德里安抱怨道,耳根却有些发红。 “属下遵命。”伊瑟克低笑,手下的动作却更温柔了些。他将艾德里安的长发束起,用一根镶嵌着蓝宝石的银带固定。镜中的国王,面容俊美,眼神锐利,一身墨色朝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好了。”伊瑟克退后一步,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欣赏。 艾德里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王者模样。“走吧,去听听那些老古董又要念什么经。” ...... 枢密院的会议总是冗长而枯燥。 雕花橡木长桌两侧,坐着公国最有权势的老臣们。他们身着华丽的贵族礼服,胸前挂满了象征荣誉的勋章,脸上却大多带着刻板的严肃。当艾德里安在主位坐下,伊瑟克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时,不少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陛下,”首席枢密大臣,白发苍苍的洛恩伯爵率先开口,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伊瑟克,“关于东境关税调整一事,老臣认为,此举恐会影响与北方公国的贸易往来,还需从长计议。” 艾德里安指尖轻点着桌面,面无表情:“洛恩伯爵,东境百姓去年遭了蝗灾,农田颗粒无收,若再不降低粮食进口税,恐怕今年春天,就要有人饿死了。北方公国那边,本王自会派人去交涉。” “话虽如此,”另一位肥胖的财政大臣嘟囔道,“但国库也不宽裕啊,陛下。再说,这事儿……何必让一个……”他没把话说完,但那轻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伊瑟克站在一旁,神色平静,仿佛没听见这些隐含讥讽的话语。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艾德里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够了。财政大臣,本王让你统计的受灾面积和所需赈灾款,拿来了吗?” 财政大臣一愣,慌忙低头翻找文件:“这……陛下,还未完全统计清楚……” “未统计清楚?”艾德里安的声音冷了下来,“本王三天前就下了命令,如今三天过去了,你告诉我未统计清楚?是你的办事效率太低,还是觉得,东境百姓的死活,不值你花时间?” 财政大臣吓得满头大汗,连忙跪地:“陛下息怒!老臣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没人再敢质疑。艾德里安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更果断,也更不留情面。 就在这时,伊瑟克上前一步,在艾德里安耳边低语了几句,同时递上一份卷宗。艾德里安接过,快速翻阅着,眉头渐渐舒展。 “诸位,”艾德里安合上卷宗,语气恢复了平静,“关于东境赈灾,本王已有新的方案。伊瑟克,你来说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伊瑟克身上。只见他不卑不亢地向前一步,声音清晰洪亮:“陛下,诸位大人。根据最新情报,东境沿海一带,近年兴起了一种海产养殖,名为‘牡蛎’,其肉可食,壳可制灰,经济价值颇高。属下已命人绘制了简易的养殖图谱,并联系了南方有经验的渔民,可前往东境传授技术。如此一来,既可解当下之灾,又能为东境百姓开辟一条长久的生计。” 他说着,示意侍从将几张绘制精美的图谱展开,挂在墙上。图谱上详细标注了牡蛎的生长环境、养殖方法和收益估算,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完全不像出自一个“海盗”之手。 大臣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讶。他们知道伊瑟克是海盗,却不知他竟对民生经济也有如此研究。 洛恩伯爵盯着图谱,若有所思:“这……可行吗?” “是否可行,一试便知。”艾德里安接口道,“本王决定,先拨出一小部分赈灾款,作为东境牡蛎养殖的启动资金。伊瑟克,此事由你负责协调,务必让百姓尽快掌握技术。” “是,陛下。”伊瑟克躬身应诺。 会议结束后,大臣们陆续离开,看向伊瑟克的眼神已不再是纯粹的轻蔑,多了几分复杂。有人低声议论,说这海盗头子似乎真有两把刷子,也有人依旧固执地认为,让一个海盗参与国政,终究是有失体统。 艾德里安回到书房时,脸色有些疲惫。他揉着太阳穴,将自己摔进宽大的天鹅绒座椅里。 “那帮老家伙,真是越来越迂腐了。”他抱怨道。 伊瑟克端来一杯温水,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杏仁蜂蜜蛋糕,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殿下消消气。他们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艾德里安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伊瑟克:“又想用这个贿赂本王?” “不敢。”伊瑟克失笑,“只是看殿下处理政务辛苦了,想让您休息十分钟。”他顿了顿,故意板起脸,“作为交换,殿下得笑一个。” “荒谬!”艾德里安立刻反驳,拿起蛋糕却毫不含糊,“本王是国王,岂会为了一块蛋糕就……”话没说完,他咬了一口蛋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伊瑟克看得真切,心中一暖。“殿下的笑容,可比这杏仁蛋糕甜多了。” “油嘴滑舌。”艾德里安瞪了他一眼,耳根却又红了。他放下蛋糕,拿起桌上的一份贸易协定,“对了,你刚才在枢密院说的牡蛎养殖,是认真的?” “自然。”伊瑟克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份协定,“属下在海上漂泊多年,见过不少沿海村落靠海吃海。东境海域的条件,适合牡蛎生长。这不仅是赈灾,也是长远之计。” 艾德里安点点头,目光落在协定上的某个条款,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个香料关税的比例,北方公国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 “是啊,”伊瑟克也凑近看了看,“不过,他们仗着控制着北方商路,一向如此。不过殿下,您还记得上次‘海狐号’截获的那批走私香料吗?里面有几种稀有品种,正是北方公国垄断的。” 艾德里安眼睛一亮:“你是说……” “属下的意思是,”伊瑟克嘴角勾起一抹海盗式的狡黠,“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既然他们不肯在关税上让步,那我们就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吃亏’。比如,让他们知道,公海之上,可不只有他们的商船在航行。”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精光,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一种带着默契的、心照不宣的笑容。“你啊……果然还是改不了海盗的本性。” “为殿下服务,本性又何妨?”伊瑟克看着他,眼神认真,“只要能为殿下分忧,属下做什么都可以。” ...... 午后的阳光变得有些慵懒,透过雕花铁架,在蔷薇园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艾德里安难得偷得半日闲,在伊瑟克的“怂恿”下,来到花园里散步。 “说好了,只有半个时辰。”艾德里安一边走,一边不忘强调,“下午还有两个公国的使者要见。” “是是是,殿下日理万机。”伊瑟克跟在他身后,语气带着笑意,“不过适当的休息,才能更高效地处理政务嘛。您看,这满园的玫瑰开得多好。” 艾德里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王宫里的玫瑰园种植着来自各国的珍稀品种,此刻正是盛花期,红的、粉的、白的玫瑰竞相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角落里一小片蓝色的花丛上。 那是伊瑟克让人移栽过来的蓝玫瑰。花朵不大,颜色却极为纯正,像凝固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你倒是把这花照顾得不错。”艾德里安走到花丛前,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语气平淡。 “因为这是殿下喜欢的花。”伊瑟克站在他身边,声音温柔,“就像杏仁蜂蜜蛋糕一样,是殿下的心头好。” 艾德里安的手指顿了顿,没说话。他确实喜欢蓝玫瑰,喜欢它的独特,也喜欢它背后那个笨拙的海盗。 两人在花丛边站了一会儿,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小侍从端着一个银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陛下,伊瑟克大人,”小侍从恭敬地行礼,“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请陛下品尝。” 银盘里放着几块形状精致的点心,上面撒着细碎的坚果碎,看起来很诱人。艾德里安却只是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拿走吧,本王不饿。” 小侍从有些为难,看向伊瑟克。 伊瑟克笑了笑,对小侍从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小侍从离开,伊瑟克拿起一块点心,递到艾德里安面前:“尝尝?看起来好像是核桃酥。” 艾德里安皱眉:“本王说了不饿。” “是吗?”伊瑟克挑眉,故意把点心凑得更近,“可属下怎么记得,某位殿下昨天还抱怨御膳房的点心太甜,想吃点带坚果的?” 艾德里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又偷听本王说话?” “天地良心,”伊瑟克作势摆手,“是殿下自己说的,当时属下正好在旁边伺候笔墨。” 艾德里安哼了一声,却还是接过了点心,小口吃了起来。核桃的香脆混合着酥皮的细腻,甜度适中,确实合他的口味。 “还不错。”他难得没有挑剔。 “那就好。”伊瑟克笑了,“其实属下昨天就跟御厨提了一句,说殿下可能喜欢稍微清淡些的点心。看来他们还算用心。” “你啊……”艾德里安叹了口气,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傲娇,只剩下一丝无奈的纵容,“倒像是个管家婆。” “能伺候殿下,是属下的荣幸。”伊瑟克笑得更灿烂了,“对了,殿下,属下最近还学了一道新点心,想做给您尝尝。” “你?”艾德里安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做点心?”在他印象里,伊瑟克在船上时,能烤熟一块肉就不错了。 “怎么,殿下看不起属下?”伊瑟克故作委屈,“在阿瓦隆……”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往事,眼神有些悠远,“在阿瓦隆的时候,母妃宫里的点心师傅,曾教过我做一种杏仁千层酥。她说,男孩子也要学些细致的活儿,将来才能照顾好自己喜欢的人。” 艾德里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伊瑟克很少提起阿瓦隆,提起他的过去。此刻听他说起母妃,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伤感。 “那……你还会做吗?”艾德里安轻声问道,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伊瑟克回过神,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当然会。只是需要一些材料,还有……殿下得给属下一个厨房。” “厨房?”艾德里安挑眉,“你想进御膳房?那些老厨子怕是要把你赶出来。” “那就不用他们的厨房。”伊瑟克笑了,“属下看王宫东侧有个闲置的小厨房,收拾一下就好。殿下,就当是……给属下一个机会?” 看着伊瑟克眼中闪烁的期待,艾德里安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随你吧。”他装作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做得不好吃,本王就……” “就罚属下再去给殿下抢一船杏仁回来?”伊瑟克接话道,眼中带着戏谑。 “你还敢提!”艾德里安想起在海盗船上被“囚禁”的日子,又气又笑,“赶紧滚去收拾你的破厨房,别在这儿碍眼。” “是,殿下!”伊瑟克笑着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 深夜的王宫,寂静得只剩下守夜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艾德里安的书房却依旧亮着烛光,将他埋首于卷宗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板上。 桌上的烛台已经换了两根蜡烛,砚台里的墨水也快见底了。艾德里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眼前摊开的《公国法典》修订案,只觉得头晕眼花。那些繁琐的条文和贵族们无休止的修改意见,让他头疼不已。 “还没睡?”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艾德里安抬头,看到伊瑟克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他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手里的食盒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不是让你先去睡吗?”艾德里安皱眉,语气却没有什么力道。 “属下睡不着,”伊瑟克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块热气腾腾的杏仁蜂蜜蛋糕,“想着殿下肯定又在熬夜,就烤了些点心过来。” 艾德里安看着蛋糕,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今天下午见完使者,又接着处理公务,晚饭都没好好吃。 “就知道你没好好吃饭。”伊瑟克叹了口气,递过一副银质刀叉,“快吃吧,刚出炉的。” 艾德里安没再推辞,拿起一块蛋糕吃了起来。温热的酥皮和香甜的内馅,瞬间驱散了深夜的疲惫和寒意。他一边吃,一边看着伊瑟克在一旁收拾桌子,将散落的卷宗整理好。 “今天去看了那个小厨房,”伊瑟克忽然开口,“地方不大,但收拾一下足够用了。属下跟管库房的要了些厨具,明天就能开始动工了。” 艾德里安点点头:“嗯,需要什么材料,让他们去国库领。” “谢殿下。”伊瑟克笑了笑,“等属下学会了做杏仁千层酥,第一个就让殿下尝尝。” 艾德里安“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伊瑟克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上。 “伊瑟克,”艾德里安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真的愿意一直留在宫里吗?” 伊瑟克整理卷宗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殿下为何这么问?” “我是说,”艾德里安放下刀叉,看着他,“你本是海上的鹰,如今却被束缚在这深宫之中,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你……会不会觉得闷?” 伊瑟克怔住了。他看着艾德里安眼中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艾德里安是怕他不开心,怕他后悔。 他走到艾德里安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殿下,”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属下以前是在海上漂泊,看似自由,实则无依无靠。是殿下,让属下找到了归宿。” 他伸手,轻轻握住艾德里安放在桌上的手。“比起广阔却孤寂的大海,属下更喜欢待在殿下身边。这里有殿下,有属下需要守护的人,这就够了。” 艾德里安的手微微一颤,想要抽回,却被伊瑟克握得更紧。 “可是那些大臣,还有贵族们……”艾德里安低声道,“他们总是对你指指点点,说你是海盗,不配……” “属下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伊瑟克打断他,眼神锐利,“属下只在乎殿下怎么看。只要殿下信任属下,属下就什么都不怕。” 他顿了顿,语气又柔和下来:“再说,能每天为殿下烤杏仁蜂蜜蛋糕,能看着殿下因为一块点心而露出笑容,属下觉得,这比在海上抢到再多的财宝都要珍贵。” 艾德里安的脸颊有些发烫,他别开视线,嘴硬道:“谁……谁露出笑容了,你看错了。” 伊瑟克低笑起来,没有拆穿他。 “好了,殿下,”伊瑟克站起身,“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剩下的卷宗,明天再看也不迟。” “不行,”艾德里安摇摇头,“法典修订案明天就要上枢密院,本王必须看完。” 伊瑟克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他。“那属下陪您一起看。” 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艾德里安身边,拿起另一叠卷宗看了起来。两人不再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翻动书页的声音。 烛光下,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仿佛融为一体。艾德里安看着卷宗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心中却安定了许多。有伊瑟克在身边,那些繁琐的政务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头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艾德里安感到一阵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的伊瑟克已经睡着了。 伊瑟克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眉头舒展,脸上带着一丝放松的神情。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褪去了海盗的桀骜,显出几分难得的温和。 艾德里安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伸出手,想像伊瑟克早上那样,抚平他的眉心,手指却在半空停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放下手,拿起一旁的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伊瑟克身上。 “笨蛋海盗……”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却满是温柔,“让你去睡偏不睡……” 他没有再叫醒伊瑟克,而是将剩下的卷宗推到一边,自己也趴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艾德里安知道,伊瑟克留在他身边,不是因为束缚,而是因为心甘情愿。 这就够了。 .......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浓重。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悄悄爬上窗台时,艾德里安才从睡梦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趴在桌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毛毯,而旁边的椅子上,早已空无一人。桌上的卷宗被整齐地收好了,只剩下一个空了的食盒,和一张压在食盒下的纸条。 艾德里安拿起纸条,上面是伊瑟克熟悉的、带着贵族优雅却又不失力道的字迹: “殿下,早安。属下先去处理舰队事务,顺便去看看小厨房的改造。杏仁千层酥的材料已经备齐,今晚为殿下献上。请殿下务必按时用膳,勿要熬夜。——您的‘管家婆’ 伊瑟克” 艾德里安看着纸条,忍不住笑了出来。“管家婆”这个称呼,他倒是越听越顺耳了。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昨晚睡得虽然短,却很踏实。他知道,这是因为伊瑟克在身边。 侍从们进来伺候洗漱更衣,艾德里安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明亮,气色好了许多。他想起昨晚伊瑟克说的杏仁千层酥,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天的政务似乎也变得顺畅起来。枢密院对法典修订案提出的几个异议,都被艾德里安一一驳回,伊瑟克提前整理好的相关案例和数据,更是让那些老臣们哑口无言。东境牡蛎养殖的启动资金也顺利通过,伊瑟克已经安排好了第一批前往东境的渔民。 午后,艾德里安难得提前结束了工作,鬼使神差地,他想去看看伊瑟克说的那个小厨房。 王宫东侧的小厨房果然如伊瑟克所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原本布满灰尘的灶台被擦得锃亮,角落里堆着新的厨具和食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清洁剂味道。 伊瑟克正系着一条不知从哪弄来的白色围裙,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食谱,眉头紧锁,似乎在研究着什么。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围裙的带子在身后打了个笨拙的结。 艾德里安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伊瑟克闻声回头,看到艾德里安,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王路过,看看我们的‘大海盗’,是不是真的要改行做厨子了。”艾德里安走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怎么样,你的杏仁千层酥?” “呃……正在研究,”伊瑟克挠了挠头,指着桌上的材料,“母妃以前教的步骤,有些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要把杏仁磨成粉,和黄油、面粉混合……” 他拿起一个石臼,开始费力地研磨杏仁。杏仁被磨碎时发出沙沙的声音,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艾德里安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心中一暖。他从未想过,那个在海上叱咤风云的海盗头子,会有如此居家的一面。 “需要帮忙吗?”艾德里安忍不住问道。 伊瑟克惊讶地看着他:“殿下?您会做点心?” “谁说本王不会?”艾德里安挑眉,走到他身边,“在成为王子之前,本王……”他顿了顿,想起小时候偷偷跟着御厨学做点心,却总是弄得一团糟的往事,脸上有些发烫,“总之,本王略懂一二。” 他从伊瑟克手中接过石臼,有模有样地研磨起来。虽然动作也不算熟练,但比起伊瑟克来,倒是好了不少。 伊瑟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一起动手,一个研磨杏仁,一个混合面粉和黄油,配合得意外默契。厨房里一时间充满了研磨声、搅拌声,还有偶尔响起的、两人之间的轻声交谈。 “黄油要软化到这种程度才行。” “杏仁粉过筛的时候要仔细,不能有颗粒。” “你看你,面粉都沾到脸上了。” 伊瑟克笑着用手指擦去艾德里安脸颊上的面粉,动作自然而亲昵。艾德里安脸颊一红,却没有躲开。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时,一盘热气腾腾的杏仁千层酥终于出炉了。 千层酥的外皮层层叠叠,金黄酥脆,上面撒着细碎的杏仁片,中间夹着厚厚的杏仁奶油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快尝尝!”伊瑟克迫不及待地递过一块,眼中充满了期待。 艾德里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口中碎裂,紧接着是浓郁的杏仁香和奶油的顺滑,甜度恰到好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伊瑟克的海盐气息。 “怎么样?”伊瑟克紧张地看着他。 艾德里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吃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还……还行吧。”艾德里安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带着一丝傲娇,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比御膳房的杏仁蜂蜜蛋糕,差了那么一点点。” 伊瑟克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属下技不如人。不过只要殿下喜欢就好。” 他看着艾德里安吃得满足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温柔和笑意。 “伊瑟克,”艾德里安忽然开口,嘴里还含着点心,声音有些含糊,“以后……你可以经常做给本王吃吗?” 伊瑟克一怔,随即用力点头:“当然可以,殿下!只要您想吃,属下每天都给您做!” “谁要你每天做,”艾德里安立刻反驳,耳根却红了,“本王只是……随口一说。” “是是是,殿下随口一说,属下认真记下。” 第47章 犬系管家与他的傲娇陛下[番外] 晨光微熹,金色的光线尚未完全穿透王宫主楼的彩绘玻璃,侍从们便已轻手轻脚地在走廊上穿梭。但艾德里安的寝宫门外,却比别处更多了一份无形的“结界”——那是属于伊瑟克的领域。 自加冕以来,伊瑟克便以“海之玫瑰”与“国王特别顾问”的双重身份,名正言顺地在王宫中拥有了一席之地。说是顾问,他却将更多精力花在了“贴身侍臣”的角色上,以至于许多老派贵族私下嘀咕,说国王陛下找了个海盗出身的“管家”。 而此刻,这位“管家”正端着一个描金银盘,盘上放着刚出炉的杏仁蜂蜜蛋糕,一小壶温热的、加了姜片的蜂蜜牛奶,以及一份折叠整齐的当日晨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常服,款式是改良过的贵族便装,袖口和领口绣着细密的蓝色玫瑰暗纹——这是艾德里安亲自下令为他定制的专属服饰。 他推门进入寝宫时,艾德里安正裹着丝绒睡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对着一份地图蹙眉。 “殿下,早餐。”伊瑟克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却又足够清晰。 艾德里安头也未抬,“嗯”了一声,视线仍粘在地图上,“西境的蛮族又不安分了?昨天军务大臣的报告说他们在边境聚集。” 伊瑟克将银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走过去,顺着艾德里安的目光看去。地图上,西境与公国的交界处用红色线条标出,几处据点被画了小圈。“根据边境哨站的最新消息,是小规模的集结,可能是季节性的迁徙,也可能是试探。”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上一个山谷的位置,“这里地势险要,若他们想深入,必须经过‘狼牙关’。我已让‘海妖号’的通讯船给驻守在附近的陆军送去了我的分析,建议他们加强巡逻,但不必过于紧张。” 艾德里安终于抬起头,看向伊瑟克,挑眉:“你的分析?什么时候你连陆军的防务都要插手了?” “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职责。”伊瑟克笑了笑,将温热的牛奶递到艾德里安手中,“而且,陆战和海战虽不同,但战术的核心——判断敌情、利用地形、调配资源——是相通的。我在海盗船上时,也没少和沿海的军队打交道,知道他们的一些‘套路’。” 艾德里安接过牛奶,暖意顺着指尖传来。他小口喝着,目光却落在银盘里的杏仁蜂蜜蛋糕上——表皮烤得金黄酥脆,上面淋着晶莹的蜂蜜,撒着碎杏仁,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又让厨房做这个了?”他明知故问,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殿下喜欢。”伊瑟克说得理所当然,拿起小银叉,叉起一小块蛋糕,递到艾德里安嘴边,“刚出炉的,趁热吃。” 艾德里安本能地想张口,却在即将碰到蛋糕时,偏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伊瑟克:“代价呢?”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是他们之间的小默契。伊瑟克总是变着法儿地让艾德里安吃好睡好,而艾德里安,这个傲娇的陛下,总会“刁难”他一下,索要“代价”。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伊瑟克配合地问道,举着叉子的手稳如泰山。 艾德里安放下牛奶杯,故作思考状,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嗯……让我想想。上次是唱了首海盗的歌谣,上上次是讲了个海上的鬼故事……这次嘛……”他拖长了音调,看着伊瑟克眼中的笑意,“给本王笑一个。” 伊瑟克挑眉:“殿下,我刚才一直在笑。” “不够真诚。”艾德里安板起脸,“要那种……发自内心的,像捡到金子一样的傻笑。” 伊瑟克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中的温柔却几乎要溢出来。他顺从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略显憨傻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噗——”艾德里安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拍了拍伊瑟克的胳膊,“行了行了,别装了,傻样。”他张口吃掉了那块蛋糕,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混合着伊瑟克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让他心情大好。 看着艾德里安满足的样子,伊瑟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好了,吃完早餐,该去书房了。”伊瑟克收拾起银盘,“今天上午枢密院有会议,讨论关于新税法的细则,您昨天说要再看一遍相关的报告。” 艾德里安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接过伊瑟克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指,站起身:“知道了,管家婆。”他嘟囔了一句,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伊瑟克跟在他身后,帮他整理好睡袍的领口,低声道:“殿下,其实您昨晚又忙到很晚,今天的会议不如让我先去听着,把要点整理给您?您可以补个回笼觉。” “不行。”艾德里安立刻拒绝,“这点小事都要交给你,我这个国王还有什么用?”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伊瑟克一眼,“而且,有你在旁边,本王心里踏实。” ...... 艾德里安的书房是整个王宫里最安静也最忙碌的地方。巨大的书桌永远被文件、地图和书籍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墨水、羊皮纸和淡淡的烟草味(虽然艾德里安很少抽烟,但偶尔会用烟草罐来提神)。 伊瑟克通常会坐在书桌旁的一张侧椅上,处理他自己的事务——回复舰队的报告、制定巡逻路线、与沿海城邦的“线人”联络,以及……帮艾德里安处理那些他觉得“繁琐”或“无聊”的政务。 “殿下,这是西境领主送来的关于秋收后的税收预估,我已经帮您把关键数据标出来了。”伊瑟克将一份文件推到艾德里安面前,“他们预估今年的谷物产量比去年增加一成,但考虑到蛮族骚扰的风险,请求将常备军的粮草储备增加两成,这意味着税收可能需要相应提高。” 艾德里安拿起文件,看着上面用红笔标出的数字和伊瑟克写下的简短批注,眉头皱起:“提高税收?现在刚打完一场小仗,百姓负担已经不轻了。西境领主总是这样,只想着自己领地的安全,不管百姓死活。” “所以我在批注里建议,是否可以从公国的中央储备粮中调拨一部分支援西境,同时让西境领主们拿出一部分私产来补充军费。”伊瑟克说道,“他们每年从矿山和商路上捞的油水可不少,是时候让他们出点血了。”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条理清晰的分析,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你帮我拟一份回复,措辞要严厉,但也要给出可行的方案。” “好的,殿下。”伊瑟克立刻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在羊皮纸上书写。 艾德里安看着他专注书写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曾经是令整片海域闻风丧胆的海盗头子。 “对了,”艾德里安忽然开口,“你那支舰队,这个月的‘战利品’上交了多少?国库那边催了。” 伊瑟克笔下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呃……这个月主要是在清剿几股流窜的海盗,缴获不多。不过我已经让‘海妖号’去拦截一艘据说装载了东方香料的商船了,那艘船……嗯,据说是我们‘敌人’的。” 艾德里安挑眉:“敌人?哪个敌人?”他知道伊瑟克所谓的“敌人”,很多时候就是那些油水丰厚、又没有背景的商船,或者干脆就是他看不顺眼的家伙。 伊瑟克嘿嘿笑了两声:“反正是对公国不友好的势力,殿下就别问那么细了。总之,下月初,国库一定会收到一笔‘丰厚’的孝敬。” 艾德里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追问。他知道伊瑟克心里有数,而且,有这样一支“海上奇兵”作为补充,公国的财政确实宽裕了不少。 时间在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交谈中流逝。不知不觉,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艾德里安揉了揉眉心,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他面前的文件堆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而下午还有一个与教会代表的会面,讨论关于教会领地免税的问题,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麻烦。 “殿下,休息一下吧。”伊瑟克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端着一杯新沏的薄荷茶走过来,“喝杯茶,醒醒神。” 艾德里安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有这么多,怎么休息?” “事要一件一件做,急不来。”伊瑟克将一块杏仁蜂蜜蛋糕(是的,他总是备着)放在艾德里安手边,“吃块蛋糕,就当是奖励自己完成了刚才那几份报告。” 艾德里安看着蛋糕,又看了看伊瑟克,眼神里带着一丝“你又来这套”的无奈,但还是拿起了蛋糕。 “说吧,这次的‘代价’是什么?”他小口吃着蛋糕,含糊地问道。 伊瑟克却摇了摇头:“这次没有代价,纯粹是心疼殿下。” 艾德里安差点被蛋糕噎到:“咳……你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 伊瑟克在他身边蹲下,像往常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膝盖,就像一只寻求主人关注的大型犬。“因为殿下总是不按时休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昨天又忙到后半夜,眼下的青黑都没消。要是被那些老臣看到,又该说我没伺候好您了。” 艾德里安被他蹭得有些痒,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行了行了,别蹭了,跟条小狗似的。” 伊瑟克非但没停,反而蹭得更欢了,还抬起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艾德里安,语气认真地说:“能做殿下的小狗,是我的荣幸。” “……”艾德里安看着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揉了揉伊瑟克的头发。发丝有些粗硬,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和他印象中那个在海上风吹日晒的海盗形象截然不同。 “好了,起来吧,像什么样子。”艾德里安板起脸,但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就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继续工作。” “遵命,殿下。”伊瑟克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从地上站起来,却还是赖在艾德里安身边,帮他捏着肩膀。 艾德里安享受着他恰到好处的按摩,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有伊瑟克在身边,那些枯燥繁重的政务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对了,”艾德里安闭着眼睛,忽然想起什么,“晚上宫里有个小型的晚宴,招待几个周边城邦的使者,你……” “我不去。”伊瑟克立刻拒绝,语气坚定,“那种场合,一群人戴着面具互相吹捧,我不习惯。而且,我还要帮殿下整理晚上要批阅的文件。” 艾德里安睁开眼,看向他:“你是怕那些贵族老爷们的眼神吧?” 伊瑟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会怕他们?我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艾德里安哼了一声:“行了,不去就不去。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晚上回来,你得‘补偿’我。” “补偿?”伊瑟克挑眉,“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艾德里安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艾德里安眼中的笑意,伊瑟克心中一暖,也跟着笑了。他知道,无论是什么“补偿”,他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只要能在他的陛下身边,做什么都好。 ...... 夜幕降临,王宫内灯火通明。小型晚宴在宴会厅举行,艾德里安穿着正式的礼服,周旋于各国使者和贵族之间。他笑容得体,言辞犀利,既展现了公国的威严,又不失君主的风度,赢得了一片赞誉。 但他心里却惦记着书房里的那个“海盗管家”。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又在熬夜处理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件。 晚宴进行到一半,艾德里安以“尚有政务处理”为由,提前离席。当他回到书房时,果然看到伊瑟克还坐在书桌旁,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航海图,旁边放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 “还没睡?”艾德里安推门进去,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伊瑟克抬起头,看到是艾德里安,立刻站起身:“殿下回来了?晚宴还顺利吗?” “老样子,一群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艾德里安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杯冷掉的茶,皱了皱眉,“你又没按时吃饭?”他看到伊瑟克面前只有一杯水和一些饼干碎屑。 “忙着标注这片海域的暗礁和新出现的海盗据点,忘了时间。”伊瑟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厨房给我留了吃的,等下就去。”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看着那张航海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标注着各种信息,密密麻麻,却又条理清晰。“这些事,让你的手下做就好了,你何必亲力亲为?” “他们标注的我不放心,”伊瑟克说道,“这片海域最近不太平,多一份准确的地图,就能少一份危险。而且,”他转过头,看着艾德里安,“我习惯了。在船上的时候,所有的航海图都是我亲手绘制和更新的。”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的认真,想说的责备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伸手,轻轻按了按伊瑟克的肩膀:“好了,别弄了。跟我去用夜宵,然后回去睡觉。” “可是殿下,您也累了一天了,应该先休息……” “少废话,”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眼神却很温柔,“本王的命令,你敢不听?” 伊瑟克看着他,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笑:“不敢。” 两人一起去了小餐厅,厨房早已备好了温热的夜宵——蔬菜汤、烤面包和一小盘切好的水果。伊瑟克伺候着艾德里安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其实你不用这么伺候我,”艾德里安喝着汤,忽然说道,“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海之玫瑰’,公国的私掠者首领,没必要做这些侍从做的事情。” 伊瑟克夹了一块烤面包,慢条斯理地吃着,闻言抬起头,认真地说:“殿下,对我来说,伺候您,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而是因为我愿意。看到您吃得好,睡得好,我就觉得很开心。” 艾德里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油嘴滑舌。”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伊瑟克笑了笑,没有反驳。 吃完夜宵,已经快到午夜了。艾德里安本想回寝宫,却被伊瑟克拉住了。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睡了。”伊瑟克的语气带着一种“管家婆”式的坚持。 “我知道,我这就回去……” “不行,”伊瑟克摇头,“我刚才看了,您明天上午的日程排得很满,还有一个重要的外交谈判,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 艾德里安挑眉:“你连我明天的日程都看了?” “是的,”伊瑟克理所当然地说,“作为伺候您的人,我当然要清楚您的所有安排,才能更好地……督促您休息。” “……”艾德里安觉得自己这个国王当得有点“憋屈”,竟然被一个海盗管着作息。但他看着伊瑟克眼中的关切,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我回去睡就是了。”他妥协道。 “我送您回去。”伊瑟克立刻说道。 两人一起走向寝宫。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上回响。走到寝宫门口,艾德里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伊瑟克:“你也赶紧回去睡,不准再熬夜了。” “遵命,殿下。”伊瑟克笑着应下,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艾德里安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想进来伺候本王更衣?” 伊瑟克脸颊微红,摇了摇头:“不敢。只是……想看着殿下进去,我再走。” 艾德里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推开门:“进来吧,磨磨蹭蹭的。” 伊瑟克眼睛一亮,立刻跟了进去。 寝宫的侍从已经退下了,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柔和。伊瑟克帮艾德里安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又递给他睡袍。 艾德里安换上睡袍,坐在床沿,看着伊瑟克忙前忙后,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伸出手,拉住了正要去倒热水的伊瑟克。 “伊瑟克。” “嗯?殿下?”伊瑟克回过头,看着他。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灯光,也映着他自己的影子。他忽然想起白天伊瑟克蹭他膝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今天白天,说愿意做我的小狗?”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殿下。” “那……”艾德里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本王现在要‘训狗’了,你听不听?” 伊瑟克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训狗?” 艾德里安拍了拍身边的床沿:“坐下。” 伊瑟克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 “伸出手。” 伊瑟克依言伸出手。 艾德里安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 “以后不准再熬夜,听到没有?” “……是,殿下。” “每天必须按时吃饭,不准用饼干糊弄。” “……是,殿下。” “还有,”艾德里安看着他,眼神认真,“不准再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你是伊瑟克,是‘海之玫瑰’,是本王认定的人,听到没有?” 伊瑟克看着艾德里安近在咫尺的脸,听着他略显霸道却充满关怀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殿下。” 艾德里安满意地点点头,松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头:“好了,‘训狗’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伊瑟克却没有动,他看着艾德里安,忽然凑近,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晚安,我的陛下。”他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寝宫。 艾德里安坐在床沿,摸着自己被吻过的额头,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个该死的海盗,越来越会撒娇了。 不过……这样的“训狗”日常,好像也不错。 ....... 伊瑟克在王宫中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异类”。 尽管他现在有了“海之玫瑰”的头衔,尽管国王陛下对他信任有加,甚至公开表示他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但那些根深蒂固的贵族们,尤其是那些老派的保守派,仍然对他抱有深深的疑虑和不屑。 他们看不惯他偶尔流露出的海盗习气——比如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句俚语,比如坐姿不够“优雅”,比如在讨论政务时会毫不留情地戳破那些虚伪的场面话。他们更看不惯国王陛下对他的“纵容”——允许他自由出入寝宫,允许他在书房里“伺候”国王,甚至允许他在一些非正式的场合,与国王陛下举止亲密。 “哼,一个海盗而已,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讨好了陛下罢了。” “就是,看他那副样子,哪里有半分贵族的样子?简直是王宫的耻辱。” “嘘……小声点,要是被陛下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陛下现在被他迷昏了头,总有一天会清醒的……” 这些窃窃私语,偶尔会传到伊瑟克的耳朵里。起初,他会感到愤怒和不适,毕竟他也曾是王子,有自己的骄傲。但渐渐地,他学会了无视。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他更在意的是艾德里安的态度。 而艾德里安,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他的反应很直接——谁要是敢在他面前对伊瑟克表现出不敬,轻则被他用犀利的言辞怼得哑口无言,重则被他找个由头“发配”到偏远的领地去“反省”。 “陛下,臣认为,让伊瑟克大人参与枢密院会议,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一位老臣小心翼翼地进言。 艾德里安抬眸,眼神冰冷:“哦?哪里不合适?论对海上事务的了解,论对局势的判断,在座的各位,有谁能比得上他?” 老臣被问得哑口无言。 “还是说,”艾德里安的声音更冷了,“你觉得,本王亲自挑选的人,没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 “臣……臣不敢!”老臣吓得立刻跪下。 “不敢就闭嘴。”艾德里安冷冷地说道,“伊瑟克大人的意见,以后就是本王的意见。他参与的会议,等同于本王亲自参与。再有异议者,视为对本王不敬,严惩不贷。”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对伊瑟克的身份提出质疑。 而伊瑟克,也用自己的能力,逐渐赢得了一些人的尊重。 他对海上局势的精准判断,帮助公国避免了几次海盗的大规模袭击;他提出的“以海盗制海盗”的策略,大大降低了公国海军的压力;他利用自己在海盗中的声望和人脉,为公国获取了许多珍贵的情报。甚至在一次与沿海城邦的贸易谈判中,对方倚老卖老,态度傲慢,伊瑟克不动声色地抛出几个对方私下里与海盗勾结的证据,吓得对方立刻态度大变,乖乖签下了对公国有利的条约。 “没想到……这个伊瑟克,还真有两下子。” “是啊,以前是我们小看他了。” “陛下的眼光……果然独到。” 渐渐的,宫中对伊瑟克的看法开始发生转变。从最初的排斥和怀疑,到后来的敬畏,再到现在,一些务实的年轻贵族和官员,已经开始主动与他交好,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和陛下的信任,为自己谋取利益。 而伊瑟克,对于这些变化,看得很清楚。他既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刻意讨好。他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管理舰队,协助艾德里安处理政务,以及……伺候他的陛下。 在无人的角落,他依然会像只大型犬一样,蹭着艾德里安的膝盖,撒娇让他休息;他依然会变着法儿地做艾德里安喜欢吃的杏仁蜂蜜蛋糕,索要一个微笑作为“代价”;他依然会在艾德里安熬夜时,用各种“怀柔政策”连哄带骗地让他去睡觉。 而艾德里安,也依然享受着这种独特的“伺候”。他会故意刁难伊瑟克,让他做一些“傻事”来逗自己开心;他会在伊瑟克撒娇时,假装不耐烦地骂他“小狗”,但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他会在伊瑟克为他挡下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和言论时,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向他表达感激和支持。 ...... 日子在忙碌而温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艾德里安作为国王,越来越得心应手,他推行的新政虽然触动了一些贵族的利益,但也让公国的国力蒸蒸日上,百姓的生活逐渐改善,赢得了广泛的民心。 而伊瑟克,这个“海之玫瑰”,也成为了公国历史上一个传奇般的存在。他的舰队在公海上威名赫赫,既打击海盗,又为公国开辟了新的贸易路线。他本人则在王宫中扮演着“国王心腹”和“首席管家”的双重角色,忙得不可开交。 但无论多忙,他总会抽出时间来“伺候”艾德里安。 “殿下,尝尝这个,新做的杏仁蜂蜜蛋糕,这次在里面加了点碎核桃,口感更丰富。” 艾德里安看着眼前造型精致的蛋糕,挑眉:“又有什么‘代价’?” 伊瑟克笑眯眯地说:“今天不要殿下笑,也不要殿下休息,只要殿下……”他凑近,在艾德里安耳边低语了一句。 艾德里安的脸颊瞬间爆红,抓起桌上的羽毛笔就想砸他:“你找死啊!” 伊瑟克哈哈大笑着躲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殿下,该休息了。您看您,又熬夜看这些枯燥的账本。”伊瑟克蹲在艾德里安身边,像往常一样蹭着他的膝盖,“再不去睡,明天早上可就没精神吃我做的杏仁蜂蜜蛋糕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这副“小狗求抚摸”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坏笑,“要我去睡可以,你得学三声狗叫。”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苦着脸说:“殿下,这……在王宫里学狗叫,不太好吧?” “少废话,愿不愿意?”艾德里安挑眉,一副“你不叫我就不去睡”的样子。 伊瑟克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压低声音,“汪、汪、汪”地叫了三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噗——”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算你过关,走吧,陪我去睡。” “遵命,我的陛下。”伊瑟克笑着站起身,扶着艾德里安走向寝宫。 这样的日常,充满了琐碎的温馨和令人忍俊不禁的小情趣。艾德里安知道,自己这个“训狗”的乐趣,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伊瑟克也明白,只要能让他的陛下开心,偶尔扮演一下“小狗”,又有什么关系呢? ...... 这天,艾德里安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公国最近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旱灾,各地都在报灾,请求支援。他和伊瑟克商量了一整天,才初步制定了一套赈灾方案,但接下来的执行,将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累坏了吧?”伊瑟克端来一杯热可可,上面撒着肉桂粉,“喝杯热的,暖暖身子。” 艾德里安接过可可,小口喝着,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疲惫。“伊瑟克,”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说……我真的能做好这个国王吗?这场旱灾,这么多百姓受苦,我……” 他很少在伊瑟克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伊瑟克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殿下,”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关心百姓,愿意为他们付出,这就足够了。天灾**,非人力所能完全控制,但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应对。” 他看着艾德里安的眼睛,认真地说:“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殿下。您有我,有整个公国的臣民,我们都会支持您。”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眼中的真诚和坚定,心中的不安和疲惫仿佛被抚平了许多。他点了点头,握紧了伊瑟克的手。 “嗯,有你在,我就有底气。” 伊瑟克笑了,将艾德里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殿下,永远不要怀疑自己。在我心里,您就是最完美的国王。” 艾德里安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别过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嘟囔道:“就会说好听的……对了,明天早上,我要吃双份的杏仁蜂蜜蛋糕。” “好,”伊瑟克立刻应下,“双份,加双倍的蜂蜜和杏仁。” “还要……”艾德里安顿了顿,声音有些轻,“还要你像今天这样,陪着我。”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笑意。他凑过去,在艾德里安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遵命,我的陛下。”他低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您,永远。”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房间,照亮了两人紧握的双手。 对于艾德里安来说,王冠是责任,是束缚,但也是因为这顶王冠,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将这个海盗留在身边。而伊瑟克,这个曾经四海为家的海盗王子,终于在他的陛下身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也许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关系惊世骇俗,他们的相处模式荒诞不经。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真实、最温暖的幸福。 艾德里安是傲娇的国王,伊瑟克是忠犬的管家。 第48章 犬与玫瑰[番外] “陛下,您的晨间可可。”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艾德里安头也未抬,只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笔尖在一份关于西境羊毛税的报告上重重划过。 “放着吧。”他闷闷地说,“别打扰我,这堆蠢材又在玩文字游戏。” 伊瑟克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端着精致的银质可可杯,走到桌边,目光落在艾德里安紧蹙的眉头上。国王陛下穿着舒适的天鹅绒家居服,墨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些未醒的慵懒。 “再难的文字游戏,也需要先暖一暖胃。”伊瑟克的声音放得更柔,将可可杯轻轻推到艾德里安手边,“刚煮好的,加了您喜欢的肉桂粉。” “多事。”艾德里安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拿起了可可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肉桂的辛香和可可的浓郁,确实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还有这个。”伊瑟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两块造型精致的蛋糕,表面淋着晶莹的蜂蜜,撒着碎杏仁。 杏仁蜂蜜蛋糕。 艾德里安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又弄这些甜腻的东西,本王不是说了要节制饮食吗?朝臣们都在说本王太过纵容自己。” “朝臣们还说陛下日理万机,需要补充体力。”伊瑟克不慌不忙地反驳,将托盘往前推了推,“这是厨房新学的方子,用的是南方运来的精致杏仁粉,蜂蜜是王室蜂场最新的收成,保证不会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狡黠:“当然,陛下要是实在不想吃,那就……” “谁说不想吃了?”艾德里安立刻打断他,伸手拿起一块蛋糕,动作有些急切,“本王只是……只是先批评一下你的铺张浪费。下不为例。” 伊瑟克低笑出声,看着艾德里安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像只偷腥的猫,嘴角沾了一点蜂蜜。他很自然地拿出手帕,想帮他擦掉,却被艾德里安挥开。 “自己来!”艾德里安瞪了他一眼,耳根却有些发红,匆匆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伊瑟克也不坚持,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吃。 “吃完了就去休息十分钟。”伊瑟克等他吃完,才开口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不然下次就没有杏仁蜂蜜蛋糕了。” 艾德里安刚想反驳,却看到伊瑟克眼中那坚持的神色。他知道,这个海盗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更何况,那块蛋糕的美味还残留在舌尖,让他无法真的生气。 “……就十分钟。”艾德里安妥协了,语气依旧傲娇,“别以为用一块蛋糕就能收买本王。” “不敢。”伊瑟克微微躬身,眼中却笑意满满,“只是希望陛下能稍微心疼一下自己。” 艾德里安没再说话,只是拿起另一块蛋糕,小口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伊瑟克。 “对了,”艾德里安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拿起桌上的羽毛笔,“昨天你说的关于海盗税改的方案,整理得怎么样了?拿过来本王看看。” 伊瑟克立刻收敛了笑容,恢复了认真的神色:“已经整理好了,陛下。我按照您的意思,将私掠许可证的持有者分为几个等级,不同等级享有不同的权利和义务,税收比例也做了相应的调整。” 他从旁边的文件堆里拿出一份卷宗,递给艾德里安。卷宗的封面用蓝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玫瑰,是伊瑟克亲手做的。 艾德里安接过卷宗,翻开。 “这里,”艾德里安指着其中一条,“关于战时调遣的条款,你写得太模糊了。必须明确规定,在何种情况下,私掠舰队必须无条件服从公国海军的指挥。” “是,陛下。”伊瑟克立刻俯身在桌边,拿起另一支羽毛笔,“我这就修改。另外,我觉得可以加上一条,私掠者在执行公国任务时,所获战利品的分成比例可以适当提高,这样能激励他们更积极地配合。” 两人就这样凑在一张桌子前,讨论着公国的海上政策。 “好了,这部分先这样。”艾德里安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剩下的下午再讨论。” “陛下,您已经工作了两个时辰了。”伊瑟克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说好的休息十分钟,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艾德里安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本王是国王,说话自然要算话。休息就休息。”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伊瑟克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王宫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艾德里安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喂,海盗。”艾德里安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臣在,陛下。”伊瑟克立刻回应。 “你每天不待在海上,窝在王宫里伺候本王,不觉得无聊吗?”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伊瑟克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不无聊。能待在陛下身边,比在海上漂泊更让我安心。”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看向伊瑟克,却发现他的目光依旧温和,没有丝毫的虚假。 “花言巧语。”艾德里安低声骂了一句,却没有移开视线。 伊瑟克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知道,艾德里安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好了,别傻站着了。”艾德里安坐直身体,“去把上午剩下的文件拿过来,本王要在午饭前处理完。” “陛下……”伊瑟克想说什么,却被艾德里安打断。 “少啰嗦,快去。”艾德里安板起脸,摆出国王的架子,“不然下午的杏仁蜂蜜蛋糕也没了。” 伊瑟克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顺从地去拿文件了。 ...... 艾德里安有个坏习惯,或者说,是作为国王的“通病”——熬夜。 堆积如山的政务,永远开不完的会议,还有来自周边公国的外交信函,常常让他忙到深夜。伊瑟克对此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他不能像在海盗船上那样,直接把艾德里安扛回床上,毕竟这里是王宫,陛下的威严还是要顾及的。 于是,这位曾经令海盗们闻风丧胆的“淫尾海妖”船长,摇身一变,成了王宫里最尽职尽责的“管家婆”。 又是一个深夜。 艾德里安的书房里灯火通明,烛台上的蜡烛已经换了好几根,蜡油在桌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艾德里安趴在桌上,手里还握着羽毛笔,却已经睡着了,脸颊压在一份刚批阅到一半的文件上,嘴角还沾着一点墨水。 伊瑟克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心疼又无奈的画面。 他轻轻放下牛奶杯,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抽出艾德里安手下的文件,又拿过毯子,轻轻盖在他的肩上。艾德里安动了动,嘟囔了几句,眉头依旧紧锁着,似乎在睡梦中也在为国家大事烦恼。 伊瑟克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带着一丝柔软的触感。 “陛下,醒醒,这样睡会着凉的。”伊瑟克低声呼唤,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艾德里安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蒙。“……伊瑟克?” “是我,陛下。”伊瑟克见他醒来,连忙说道,“已经很晚了,该去床上睡了。” 艾德里安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文件,立刻清醒了大半:“几点了?还有几份文件没看完……” “已经凌晨了,陛下。”伊瑟克拿起那杯热牛奶,递到他面前,“文件可以明天再看,身体要紧。先把牛奶喝了,然后去睡觉。” 艾德里安看着他坚持的眼神,知道拗不过他,只好接过牛奶杯,小口喝着。 “知道了,管家婆。”他喝完牛奶,小声抱怨了一句。 伊瑟克忍不住笑了出来:“能当陛下的管家婆,是我的荣幸。” 艾德里安白了他一眼,却没有真的生气。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嚓声。 “走吧,送本王回寝宫。”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陛下。”伊瑟克跟在他身后,像个最忠诚的护卫。 然而,当走到卧室门口时,艾德里安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伊瑟克,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 “怎么了,陛下?”伊瑟克有些疑惑。 “本王……突然又不想睡了。”艾德里安故作严肃地说,“还有一份紧急密函没看,必须今晚处理完。” 伊瑟克立刻识破了他的小把戏。他知道,艾德里安这是又想熬夜了,大概是刚才睡了一小会,又来精神了。 “陛下,”伊瑟克的语气变得无奈又温柔,“那封密函我已经看过了,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明天早上再处理。” “你看过了?”艾德里安挑眉,“谁允许你看本王的密函了?” “臣只是担心陛下太累,想先帮您筛选一下。”伊瑟克坦然说道,“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劳烦陛下熬夜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语塞。他知道伊瑟克是为了他好,但作为国王,被人“管着”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哼,本王的事情,轮得到你来决定吗?”他板起脸,转身就想回书房。 伊瑟克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却没有拦住他,只是……蹲了下来。 艾德里安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了动静,疑惑地回头,然后就看到伊瑟克蹲在他的脚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恳求,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狗。 “……你干什么?”艾德里安被他这副样子惊到了,差点没站稳。 伊瑟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扯了扯艾德里安的裤脚。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艾德里安:“……” 他看着蹲在自己脚边,像小狗一样蹭着他膝盖的伊瑟克,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海盗头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伊瑟克,你起来!像什么样子!”艾德里安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要是被侍卫看到,像什么话!” “陛下不回去睡觉,臣就不起来。”伊瑟克的声音闷闷的,依旧蹭着他的膝盖,“陛下太累了,不能再熬夜了。” “你!”艾德里安又气又急,却又拿他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听,现在还学会了用这种方式“威胁”他? “你这哪里像个海盗,简直像条……像条小狗!”艾德里安忍不住吐槽道。 伊瑟克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如果陛下喜欢,臣愿意做陛下的小狗。” 艾德里安:“……” 他看着伊瑟克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真诚和……期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谁、谁喜欢你做小狗了!”艾德里安的脸颊有些发烫,连忙移开视线,“赶紧起来,不然本王真的生气了!” “陛下答应回去睡觉,臣就起来。”伊瑟克依旧坚持。 艾德里安看着他执拗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确实累得不行,今晚就算回去书房也未必能看进去多少东西。而且,被这么一个大男人蹲在脚边蹭膝盖,感觉也太奇怪了…… “……好吧好吧,本王回去睡觉就是了!”艾德里安终于妥协,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你赶紧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伊瑟克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膝盖上沾了点灰尘,他却毫不在意。 “陛下英明。”他躬身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艾德里安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卧室,嘴里还在嘟囔:“真是拿你没办法……笨海盗……” 伊瑟克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知道,对付这位傲娇的陛下,硬来是不行的,只能用这种“软磨硬泡”的方式。虽然样子是有点……不雅,但只要能让陛下好好休息,他并不介意。 从那以后,“蹭膝盖”就成了伊瑟克让艾德里安休息的惯用手段。每当艾德里安想熬夜,或者工作起来不要命的时候,伊瑟克就会默默地蹲下来,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轻轻蹭着他的膝盖,什么也不说,却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而艾德里安,从最初的气急败坏、哭笑不得,到后来的无奈接受,甚至……有些习惯了。 有时候,他会故意逗伊瑟克。 “喂,小狗,去给本王倒杯茶来。”他会这样说,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伊瑟克总是会愣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笑,乖乖地去倒茶,嘴里还会小声嘀咕:“陛下又欺负人……” “嗯?你说什么?”艾德里安挑眉。 “没什么,陛下。”伊瑟克立刻改口,把茶杯递给他,眼神里带着讨好。 艾德里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恶劣,把曾经不可一世的海盗船长当成小狗来“使唤”,但他就是忍不住。 因为他知道,伊瑟克心甘情愿。 于是,“训狗日常”就成了艾德里安工作之外的小乐趣。当然,他从没有真的把伊瑟克当成小狗,他只是喜欢看他无奈又宠溺的样子,喜欢这种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懂的玩笑和亲密。 ...... 不知从何时起,王宫里开始流行一种来自东方的精巧玩意儿——共感娃娃。 据说,这些娃娃是用特殊的工艺制作而成,拥有与主人相似的外貌,甚至能微弱地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当然,这更多是人们的传说和想象,实际上,它们只是做工极其精致的玩偶,深受贵族小姐和夫人们的喜爱。 艾德里安对这种东西向来不屑一顾,认为是无聊的消遣。直到有一天,伊瑟克拿着两个小盒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了他的书房。 “陛下,这个……送给您。”伊瑟克将其中一个盒子递给艾德里安,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着另一个。 艾德里安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玩偶,穿着蓝色的水手服,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蓝玫瑰,面容赫然是伊瑟克自己,只是少了几分海盗的粗犷,多了几分温和。 “这是……”艾德里安拿起玩偶,有些惊讶。这玩偶的做工简直太精细了,头发是用真正的银丝编织的,眼睛是蓝色的琉璃珠,衣服上的花纹都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是共感娃娃,陛下。”伊瑟克看着他手中的玩偶,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我让人按照您的样子做了一个,还有……这个。” 他打开自己手中的盒子,里面是另一个玩偶,穿着精致的小礼服,戴着小小的王冠,面容竟然和艾德里安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副傲娇的小表情,做得惟妙惟肖。 艾德里安看着两个惟妙惟肖的玩偶,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知道,以伊瑟克的身份和以前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碰这种“小女孩玩意儿”的。 “你弄这个干什么?”艾德里安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堂堂海盗船长,也喜欢这种东西?” 伊瑟克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我需要出海巡视舰队,不能一直待在陛下身边……有这个娃娃在,就好像……” 他没有说完,但艾德里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好像,他还在他身边一样。 一股暖流涌上艾德里安的心头,他放下手中的玩偶,看着伊瑟克:“无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拿起那个迷你版的“伊瑟克”,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脸,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既然是你送的,本王就勉强收下了。”艾德里安把娃娃放在桌上,“不过,可别指望本王会像那些贵妇人一样,对着玩偶说话。” “不敢不敢。”伊瑟克连忙摆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个“国王娃娃”放回盒子里,盖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从那以后,两个共感娃娃就成了艾德里安书房里的新“摆设”。 艾德里安的那个“海盗娃娃”被他随意地放在书架上,偶尔在处理文件累了的时候,会拿下来把玩一下,或者用羽毛笔戳戳它的小脑袋,嘴里嘟囔着:“小混蛋,跟本人一样讨厌。” 而伊瑟克的那个“国王娃娃”,则被他视若珍宝。他没有把它放在显眼的地方,而是放在自己房间的一个小柜子里,每天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前,都会打开柜子看看它,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上面的灰尘,生怕磕着碰着。 艾德里安知道伊瑟克对那个娃娃的珍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愉悦。 于是,他那颗喜欢“恶作剧”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天,伊瑟克从海上巡视回来,风尘仆仆地来到艾德里安的书房。他刚一进门,就看到艾德里安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个“海盗娃娃”,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嘴里还低声说着什么。 “陛下,我回来了。”伊瑟克走上前,说道。 艾德里安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哦?回来了?正好,本王有事问你。”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海盗娃娃”,在伊瑟克面前晃了晃,然后低下头,在娃娃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唔,还是这个娃娃乖,不会惹本王生气。”艾德里安故意说道,眼睛却偷偷观察着伊瑟克的反应。 伊瑟克:“……!” 他看着艾德里安亲了那个娃娃,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陛、陛下!”伊瑟克结结巴巴地说,眼神有些慌乱,“您、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艾德里安装作不懂的样子,又亲了一下娃娃的额头,“这不是你送本王的吗?本王喜欢怎么玩就怎么玩。” 伊瑟克看着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又是害羞,又是……吃醋。 那明明是他做的娃娃,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做的,陛下怎么能……怎么能亲它呢?要亲也应该亲他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伊瑟克的脸更红了,连耳朵尖都在发烫。他不敢直视艾德里安的眼睛,只能低下头,手指有些无措地绞着衣角。 艾德里安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他放下娃娃,故意叹了口气:“唉,可惜啊,这个娃娃不会说话,也不会伺候人,还是不如真人好用。” 伊瑟克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陛下……” “不过嘛,”艾德里安打断他,拿起娃娃,又在它的小嘴上亲了一下,“至少它不会跟本王顶嘴,让本王生气。” “呜……”伊瑟克发出一声类似委屈的低鸣,他看着艾德里安一次又一次地“亲吻”那个娃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他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艾德里安,然后……蹲了下来,像以前那样,轻轻蹭了蹭他的膝盖。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可怜兮兮的意味,“您为什么……为什么亲娃娃,不亲我呢?” 艾德里安看着蹲在脚边,一脸委屈和吃醋的伊瑟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放下手中的娃娃,伸手,揉了揉伊瑟克的头发。 “笨蛋海盗,”他的语气带着宠溺,“本王逗你玩呢。” 伊瑟克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逗我玩?” “不然呢?”艾德里安挑眉,“难不成你真以为,本王会喜欢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胜过喜欢你这个活生生的大笨蛋?” 伊瑟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他从地上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 “我……我还以为……” “以为本王移情别恋了?”艾德里安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带着调侃,“你啊,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还会吃醋。” 伊瑟克被他说得更加不好意思,却也放下了心。他看着艾德里安,眼神温柔而专注:“陛下要是喜欢,臣……臣可以学小姑娘。” 艾德里安:“……”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把这个海盗带偏了。以前那个冷酷霸道的海盗头子呢?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嗯,可爱了? “行了行了,别贫了。”艾德里安挥挥手,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快去洗漱一下,身上一股海水味。” “是,陛下。”伊瑟克乖乖地应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您……” “知道了知道了,”艾德里安没好气地说,“等你洗漱完,本王……本王会‘亲’你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飞快,几乎让人听不清。 伊瑟克却听懂了,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谢谢陛下!”他兴高采烈地说完,转身就跑去洗漱了,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拿起桌上的“海盗娃娃”,看着它那副小表情,低声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爸爸’,一个傻得可爱的海盗。” 说完,他把娃娃放回书架上,目光落在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他知道,伊瑟克很快就会回来。 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偶尔会想起,伊瑟克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对着那个“国王娃娃”做些什么呢?比如……亲它? 这个念头让艾德里安有些好奇,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于是,在一个伊瑟克再次出海巡视的夜晚,艾德里安忍不住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 伊瑟克的房间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艾德里安走到梳妆台旁,打开了那个他知道放着“国王娃娃”的小柜子。 里面果然放着那个娃娃,一尘不染,显然被精心呵护着。 艾德里安拿起娃娃,想象着伊瑟克每天看着它的样子。他会对它说什么呢?会像他一样,对着娃娃抱怨吗?还是会温柔地抚摸它,就像抚摸他一样? 他忍不住想,伊瑟克会不会也像他逗他那样,亲吻这个娃娃呢? 然而,他等了很久,想象中的“亲吻”并没有发生。 他看到的,只是伊瑟克每次出海前,会小心翼翼地把娃娃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枕边,然后对着它低声说:“陛下,我走了,很快就回来。你要乖乖的,别让陛下太累了。” 他看到的,只是伊瑟克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柜子前,看看娃娃有没有事,然后才会去找他。 他看到的,是伊瑟克对这个娃娃的珍视,远超乎他的想象。不是因为它是他的相似品,而是因为它代表着他。 伊瑟克不是不想亲吻这个娃娃,而是不敢。 他怕自己粗糙的嘴唇会碰坏它精致的妆容,怕自己的气息会弄脏它干净的衣服。在他心里,这个娃娃就像艾德里安本人一样,是需要小心呵护的珍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艾德里安拿着那个“国王娃娃”,静静地站在伊瑟克的房间里,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恶作剧”,有点太过幼稚了。 这个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深爱着他。笨拙,却又无比真诚。 他小心翼翼地把娃娃放回盒子里,盖好,然后轻轻关上了柜子。 走出伊瑟克的房间,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艾德里安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 他知道,下次伊瑟克出海的时候,他会把那个“国王娃娃”放在自己的枕边。 他也知道,等伊瑟克回来的时候,他会好好“补偿”他,不再捉弄他,而是给他一个真正的、充满爱意的吻。 因为他知道,比起那些精致的共感娃娃,他更需要的,是那个会对着他撒娇、会像小狗一样蹭他膝盖、会因为他亲娃娃而吃醋的真实的伊瑟克。 而伊瑟克,也同样需要着他。 ...... 夜深了。 艾德里安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天伊瑟克又“赖”在他的寝宫不走了。说是担心陛下晚上踢被子,要留下来“伺候”。艾德里安嘴上骂他胡闹,心里却并不排斥。 只是,现在身边的人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而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转过头,借着月光,看着身旁的伊瑟克。 男人睡得很沉,眉头舒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少了白天的温和与顺从,多了几分海盗时期的英挺与……难得的安宁。他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前,似乎还在守护着什么。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心中一动。他想起了白天伊瑟克对着那个“国王娃娃”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了他吃醋时委屈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笨蛋海盗,明明已经是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海之玫瑰”了,却在他面前,总是像个需要安抚的孩子。 艾德里安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伊瑟克放在胸前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布满了常年握剑和绳索留下的老茧,却异常温暖。 伊瑟克动了动,没有醒来,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 一股安心的感觉瞬间传遍艾德里安的全身。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和手心的温度,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就在他即将坠入梦乡的时候,身边的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呓语。 “陛下……” 艾德里安睁开眼睛,看向伊瑟克。他依旧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蹙起,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别……别离开……”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伊瑟克一直对他的身份和他们之间的差距耿耿于怀,即使他已经是国王,即使他已经公开了他们的关系,伊瑟克的心底,似乎总有一丝不安。 “傻瓜,本王怎么会离开。”艾德里安低声说道,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伊瑟克的脸颊,“本王在这里。” 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伊瑟克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又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然后重新陷入了沉睡。 艾德里安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伊瑟克为了能站在他的身边,付出了多少。从一个人人唾弃的海盗,到被公国承认的“海之玫瑰”,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他,作为国王,能为他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守护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他轻轻抽出被伊瑟克握住的手,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下的王都宁静而祥和,远处的海面上,隐约能看到几艘巡逻船的灯火,那是伊瑟克的舰队,在默默守护着这座城市,也守护着他。 艾德里安想起了白天朝堂上的事情。有老臣再次提起他的婚事,说他作为国王,必须尽快诞下继承人,以稳固国本。 他当时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本王的婚事,自有安排,无需多言。”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世俗的压力,公国的未来,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他和伊瑟克的关系,终究是不被世俗所完全接受的。 但是,他不会放弃。 就像伊瑟克为了他,愿意从海盗变成“海之玫瑰”,愿意放下骄傲,像小狗一样蹲在他的脚边,他也愿意为了伊瑟克,顶住所有的压力,守护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 他转过身,看向床上熟睡的伊瑟克。 这个男人,是他的海盗,他的“海之玫瑰”,他的……爱人。 无论将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艾德里安走回床边,轻轻躺了下来。这一次,他主动靠近伊瑟克,将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伊瑟克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陛下……”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满足和安心。 艾德里安闭上眼,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沉沉睡去。 而怀里的伊瑟克,却在他睡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着怀中安稳睡去的国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艾德里安刚才醒着,也听到了他的呓语。 他没有戳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陛下,”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别怕,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你,就像守护我的‘淫尾海妖号’一样,直到最后一刻。”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知道我们的路很难走,”他轻轻吻了吻艾德里安的发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但我会努力,努力变得更好,努力站在你身边,不辜负你的信任和……爱。” “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反对我们,我也会带着我的舰队,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让你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艾德里安,而不是什么国王。” “所以,陛下,别担心,也别离开我。” “我会永远做你的小狗,只要你回头,我就会在你身边,蹭着你的膝盖,告诉你,我在这里。” 第56章 童年[番外] 伊瑟克是被一种异常的安静吵醒的。 往常这个时候,身边的人总会带着清晨的慵懒翻个身,或是用带着睡意的嗓音抱怨几句政务,哪怕是一声不耐烦的哼唧,也比此刻这过分的沉寂来得真切。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属于国王的墨色长发,而是一小团蜷在锦被里的、精雕玉琢的小孩。 心脏骤然一紧,伊瑟克几乎是屏住呼吸掀开了被子一角。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穿着艾德里安常穿的真丝睡袍,袖口和领口对他来说都大得离谱,露出细瘦的手腕和一截精致的锁骨。孩子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瓣微抿,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贵与疏离——这张脸,分明是缩小了好几号的艾德里安。 “……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几乎是颤抖着拂过孩子微凉的脸颊。 孩子嘤咛一声,眉头微蹙,像只被打扰的小兽般往被子里缩了缩,嘴里模糊地咕哝:“吵……” 是艾德里安的声音,只是带着浓重的童音,还有那熟悉的、不耐烦的语气。 伊瑟克的大脑飞速运转。昨晚他们还在书房讨论东境关税,艾德里安不小心碰倒了一个从古董商那里收来的、刻满繁复花纹的银盒,当时并未在意……难道是那个盒子?中世纪的魔法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尤其是那些被诅咒的古董。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国王变成了孩子,尤其是那些虎视眈眈的贵族和朝臣。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小家伙比想象中更轻,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那双和艾德里安一模一样的、带着水汽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随即迅速凝聚起警惕和……不悦。 “你是谁?”孩子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眉头紧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伊瑟克心中一疼。即使变成了孩子,艾德里安也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他想起艾德里安曾无意中提起的童年——被严格的礼仪和繁重的课业填满,没有玩伴,只有书本和导师,连笑都要注意分寸。 “殿下,”伊瑟克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我是伊瑟克。您……昨晚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盒子,现在……” “现在怎样?”小艾德里安立刻追问,眼神锐利,完全是成年艾德里安的翻版。 “现在您可能需要休息几天。”伊瑟克选择了最稳妥的说法,“在您恢复之前,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艾德里安沉默了,他打量着伊瑟克,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过了一会儿,他才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知道了。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伊瑟克依言将他放在地毯上,看着他迈着小短腿,努力挺直脊背走向梳妆台,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像极了第一次参加宫廷舞会时,明明紧张到指尖发抖,却还要摆出威严姿态的小艾德里安。 “水。”小艾德里安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只是淡淡开口。 伊瑟克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看着他用小小的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优雅得不像个孩子。他想起艾德里安说过,自己从记事起,就被教导“王子的每一个动作都要符合礼仪”,连喝水都有固定的姿势。 “衣服。”小艾德里安喝完水,把杯子递回来,目光落在自己过大的睡袍上,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找适合我的。” 伊瑟克这才意识到问题。王宫里哪有适合七八岁孩子的衣服?他想了想,决定去自己的偏殿找找,或许能找到几件小时候穿的、还没扔掉的旧衣服。 “您在这里等我,不要出声,也不要离开房间。”伊瑟克叮嘱道。 小艾德里安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回应。 伊瑟克匆匆离开,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艾德里安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什么都自己扛,不愿意示弱。现在变成了孩子,这份早熟和骄傲却丝毫未减,甚至因为身体的限制而更加明显。 他在自己的偏殿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件小时候穿的、还算合身的亚麻衬衫和一条短裤。回到寝宫时,看到小艾德里安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衣服。”伊瑟克将衣服递过去。 小艾德里安转过身,看了看衣服,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接。他想自己穿,却因为袖子太长而手忙脚乱。 “我帮您。”伊瑟克忍不住开口。 “不用。”小艾德里安立刻拒绝,小脸涨得通红,却依旧固执地自己拉扯着衣服。 伊瑟克看着他倔强的样子,无奈又心疼,只好在一旁看着,随时准备在他摔倒时扶住他。终于,小艾德里安自己穿上了衣服,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他还是挺了挺小胸膛,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早餐。”小艾德里安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开口了,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眼神里似乎少了些警惕。 伊瑟克点点头,正想出去吩咐厨房,却听见小艾德里安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杏仁蜂蜜蛋糕。” “好,”伊瑟克笑了,“我这就去给您拿。” 他很快端来了早餐,一小盘精致的杏仁蜂蜜蛋糕,还有一杯温牛奶。小艾德里安坐在桌边,看着蛋糕,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 “看起来就很甜腻。”他皱着眉说,却还是拿起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伊瑟克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该如何吸引这个早熟又傲娇的小王子。 “殿下,”伊瑟克故意说道,“我那里有一张很有趣的航海图,上面画着传说中的海怪。” 小艾德里安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了一丝好奇,但很快又掩饰过去:“无聊。” “是吗?”伊瑟克笑了,“那图上还标着一个宝藏岛,据说有海盗藏了一整个岛的金币。” 小艾德里安没说话,但吃得更快了。 伊瑟克知道,他成功引起了小家伙的兴趣。他继续说道:“我还会做船模,用真正的木头和帆布,和真的船一模一样。” 小艾德里安终于吃完了蛋糕,擦了擦嘴,装作不在意地说:“……拿来看看。” 伊瑟克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拿。” 看着伊瑟克离开的背影,小艾德里安偷偷看了一眼窗外,又迅速收回目光,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伊瑟克很快拿来了航海图和一个未完成的船模。小艾德里安一开始还装作不感兴趣,坐在椅子上,小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但当伊瑟克展开航海图,指着上面的海怪图案讲解时,他的小脑袋还是忍不住凑了过来。 “这是北海巨妖,据说有船帆那么大……” “骗人,”小艾德里安立刻反驳,眼神却亮晶晶的,“怎么可能那么大。” “信不信由你,”伊瑟克故意卖关子,“不过很多水手都见过。” 小艾德里安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紧紧盯着航海图上的岛屿和航线。伊瑟克拿起船模,开始讲解如何制作,小艾德里安的小手忍不住动了动,似乎也想试试。 “想试试吗?”伊瑟克把工具递过去。 小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手笨拙地拿起刻刀,在木头上轻轻划了一下。 “小心点,”伊瑟克在一旁指导,“这样……对,就是这样。”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小艾德里安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船模,小眉头微微蹙着,完全沉浸在其中。伊瑟克在一旁看着,心中充满了柔软的疼惜。 “伊瑟克,”小艾德里安忽然开口,眼睛依旧盯着船模,“这个……能送给我吗?” 伊瑟克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卷发:“当然可以,殿下。” 小艾德里安的小脸微微一红,却没有躲开,只是小声说:“……算你有点用。” 但要在戒备森严的王宫里藏一个突然变小的国王,绝非易事。伊瑟克首先做的,是让侍从们相信“陛下昨夜处理政务劳累,今日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幸好艾德里安平日就有偶尔闭门谢客的习惯,这才没引起太大怀疑。 接下来是衣物。伊瑟克翻遍了艾德里安的衣柜,才找到几件幼年时穿过的、被精心保存的童装。当他拿着一套绣着银线的白色丝绸童装走近时,艾德里安正坐在床沿,小脚悬空,手里捧着一本显然过于厚重的《公国法典》,眉头紧锁地看着。 “殿下,换衣服了。” 艾德里安头也不抬:“本王自己会换。” 伊瑟克无奈地放下衣服,他很想上前帮忙,却被艾德里安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出去。” “殿下,这里没有别人……” “让你出去就出去!”艾德里安的声音提高了,带着孩童的尖锐,却又努力维持着威严。 伊瑟克只好退到门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想象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如何费力地穿上丝绸衬衫,如何系上复杂的腰带,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等了许久,门才被打开一条缝,艾德里安探出头,小脸涨得通红,衬衫穿得歪歪扭扭,腰带系成了死结。“那个……”他别扭地开口,“腰带……” 伊瑟克强忍着笑,走进来,蹲下身帮他解开死结,重新系好。他的手指触到孩子纤细的腰肢,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轮廓,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小。 “好了。”伊瑟克柔声道。 艾德里安立刻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衣领,装作若无其事:“算你有点用。” 接下来的日子,伊瑟克过上了双重生活。白天,他是“海之玫瑰”,是辅佐国王的重臣,出席枢密院会议,处理海上事务,应对那些老臣的质疑。晚上,他则回到寝宫,扮演着“保姆”的角色,照顾这位傲娇的小国王。 艾德里安表现得像个早熟的小大人。他会自己看书,看的还是那些枯燥的政务报告和法典;他会坐在窗边,看着王都的方向,眼神沉静得不像个孩子;他甚至会用小大人的语气,对伊瑟克“指点”政务:“西境的税收报告数据有误,让财政大臣重新算。”“北境蛮族最近活动频繁,让边防军加强巡逻。” 伊瑟克总是认真听着,有时还会故意问他:“那殿下觉得该如何处置?” 艾德里安便会板起小脸,一板一眼地分析,虽然语气依旧傲娇,思路却清晰得惊人。伊瑟克这才真正体会到,艾德里安的聪慧和沉稳,是从小就被逼出来的。 但孩子终究是孩子。 有一次,伊瑟克带回了一只受伤的小麻雀,想让他开心些。艾德里安嘴上说着“脏死了,拿走”,眼睛却忍不住跟着麻雀转。当伊瑟克帮小麻雀包扎好,放在窗台上时,他会偷偷用面包屑喂它,小脸上带着难得的温柔。 还有一次,伊瑟克拿来了一个从民间集市上买来的拨浪鼓,上面画着滑稽的小丑。艾德里安看到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但立刻又嫌弃地扭过头:“本王才不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伊瑟克没有勉强,只是把拨浪鼓放在桌上。深夜,他起夜时,却看到艾德里安趴在床上,小手握着拨浪鼓,轻轻摇晃,听着那清脆的响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察觉到伊瑟克的目光,他立刻把拨浪鼓藏到枕头下,小脸通红:“你……你看错了!本王只是……只是看看!” 伊瑟克装作没看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知道,艾德里安的童年被剥夺了太多,那些本该属于孩子的天真和快乐,他都没有经历过。 伊瑟克决定,要在艾德里安变回去之前,给他一段真正的童年记忆。 他开始“引诱”艾德里安。 他会在傍晚时分,拿出偷偷藏好的杏仁蜂蜜蛋糕,故意在他面前吃得很香。“嗯,今天的蛋糕做得真不错,可惜殿下不喜欢甜的。” 艾德里安起初会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但次数多了,他会忍不住凑过来,小鼻子使劲嗅着香气,最后别扭地伸出手:“就一小块!” 伊瑟克便会笑着递给他,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猫。 他还会给艾德里安讲海上的故事。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海盗生涯,而是阳光、海浪、成群的海鸟,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艾德里安总是装作不在意地听着,手里翻着书,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当伊瑟克讲到海豚跃出水面的场景时,他会忍不住抬起头,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海……真的那么蓝吗?”有一次,他小声问道。 “比殿下眼睛的颜色还要蓝。”伊瑟克柔声道,“等您变回去了,我带您去看。” 艾德里安立刻别过脸:“谁要去!本王是国王,哪有时间去看海。” 伊瑟克不拆穿他,只是笑着点头。 真正的突破是在一个雨后的午后。伊瑟克让人送来了一套绘画工具,有水彩和素描纸。艾德里安看到时,眼神里充满了抗拒:“本王从不画画。” “殿下可以试试,”伊瑟克递给他一支画笔,“就当是……打发时间。” 艾德里安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接过了画笔。他握着笔的姿势很生疏,显然从未接触过。伊瑟克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一旁处理文件。 过了很久,伊瑟克抬头,看到艾德里安正专注地盯着素描纸,小眉头紧锁,咬着下唇,小手握着画笔,在纸上笨拙地涂抹着。 “画什么呢?”伊瑟克凑近看。 艾德里安立刻把纸翻过去,小脸泛红:“没什么!” “让我看看嘛,殿下。”伊瑟克故意逗他。 “都说了没什么!”艾德里安抱过画纸,护在怀里,像护着什么珍宝。 伊瑟克不再强求。等艾德里安睡熟后,他才悄悄拿起那张画纸。上面画的是一个模糊的城堡轮廓,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拿着剑的身影,还有一只展翅的鸟。笔触稚嫩,线条歪歪扭扭,但伊瑟克却看得心头一酸。他知道,那是艾德里安眼中的世界,孤独的城堡,渴望成为的骑士,和向往的自由。 从那以后,艾德里安开始偷偷画画。他会画王宫里的玫瑰,画窗外的天空,画伊瑟克讲过的海豚。伊瑟克会假装不经意地提供更好的颜料和画纸,会在他画完后,给出“中肯”的评价:“嗯,这只海豚的尾巴有点歪。”“城堡的窗户画得不错。” 艾德里安会立刻反驳:“你懂什么!这是艺术!”但下次会偷偷把尾巴画得更直。 伊瑟克还做了一个风筝。用竹条和丝绸,扎成了一只简单的燕子形状。当他拿着风筝出现在艾德里安面前时,小家伙的眼睛都亮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这是什么破烂?能飞起来吗?” “当然能,”伊瑟克笑着说,“要不要试试?” 艾德里安最终还是跟着伊瑟克来到了王宫后面的草地。那天阳光很好,微风拂过。伊瑟克教他如何握线轴,如何奔跑。 “跑起来,殿下!” 艾德里安起初还有些害羞,小短腿迈得不大。但当风筝真的飞起来,在蓝天上展翅时,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那是一种纯粹的、孩童般的喜悦,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高高扬起,忘了自己是国王,忘了所有的矜持和傲娇。 “飞起来了!伊瑟克,你看!飞起来了!”他兴奋地喊道,小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伊瑟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草地上奔跑,手中的线轴“呼呼”作响,风筝像一只真正的燕子,在蓝天白云间翱翔。他觉得,这一刻的阳光,比海上任何一次日出都要耀眼。 “是啊,殿下,”伊瑟克轻声说,“它飞起来了。” 那天之后,艾德里安看伊瑟克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虽然依旧会傲娇地哼唧,会挑剔地批评,但眼底的戒备和疏离少了许多,多了些依赖和……信任。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周后的清晨,艾德里安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个子似乎长高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也消退了些,更接近少年时期的模样。 “伊瑟克!”他惊慌地喊道。 伊瑟克立刻冲进房间,看到艾德里安正对着镜子,小手摸着自己的脸。“殿下,怎么了?” “我……好像变回去一点了?”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还有一丝恐惧。 伊瑟克凑近看,果然,眉眼间的孩童稚气淡了不少,身形也修长了些。“也许是好事,殿下,”伊瑟克安抚他,“说明诅咒在消退。” 但艾德里安却显得很不安:“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伊瑟克也有些担心,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别担心,殿下,有我在。” 然而,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那天下午,枢密院的老福克斯伯爵突然造访,说是有紧急军务禀报,坚持要见陛下。 “陛下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伊瑟克挡在门口,语气坚决。 “身体不适?”老伯爵狐疑地看着他,“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适了?伊瑟克大人,陛下是一国之君,岂能如此疏于政务?” “老伯爵,陛下的身体最重要。”伊瑟克寸步不让。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东西摔碎的声音。 老伯爵立刻皱起眉头:“什么声音?陛下在里面做什么?” 伊瑟克心中一紧,知道是艾德里安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他必须尽快打发走老伯爵。“不过是侍从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老伯爵请回吧,军务之事,我会转达陛下。” 老伯爵显然不信,试图推开伊瑟克:“不行,我必须亲自见陛下!”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打开了。艾德里安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稍显宽大的少年常服,头发梳得整齐,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他比早上又高了一些,虽然还是少年模样,但已经有了几分陛下的影子。 “老福克斯伯爵,”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少年的清亮,却努力模仿着平日的语调,“本王有些着凉,让伊瑟克大人代为处理政务,有何不妥?” 老伯爵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长大”了几岁的陛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记忆中的陛下幼年时确实是这副模样,但……怎么会突然…… “陛……陛下?”老伯爵结结巴巴地说,“您……您的声音……” “病了一场,嗓音有些变化罢了。”艾德里安面不改色地撒谎,小脸上没有丝毫破绽,“军务之事,你跟伊瑟克大人说即可,本王需要休息。” 说完,他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老伯爵站在原地,一脸茫然。伊瑟克趁机说道:“老伯爵,陛下需要静养,您请回吧。” 老伯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离开了。 伊瑟克松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看到艾德里安正靠在门后,小手捂着胸口,脸色有些苍白。 “殿下,你没事吧?” “本王没事,”艾德里安喘了口气,“就是……有点紧张。”他抬起头,“伊瑟克,本王好像……在慢慢变回去。” “嗯,”伊瑟克点头,“这是好事。” “可是……”艾德里安咬着下唇,“刚才……幸好本王反应快。” 伊瑟克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心疼。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艾德里安的肩膀:“殿下做得很好。” 艾德里安被他拍得一晃,却没有躲开,只是别扭地说:“那是自然,本王是谁。” 接下来的两天,艾德里安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他几乎恢复了少年时期的模样,身高接近成年时的一半,眉眼间的稚气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君主的清冷和锐利。他不再需要伊瑟克帮忙穿衣,能熟练地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文书,甚至能和伊瑟克讨论战术策略,虽然语气依旧带着少年人的冲劲和傲娇。 “这个阵型太保守了,”艾德里安指着地图,小手指点着某个位置,“应该从侧翼包抄,出其不意。” 伊瑟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殿下说得有道理,”他笑着赞同,“不过也要考虑兵力部署。” 两人像往常一样讨论着,气氛融洽。艾德里安似乎已经习惯了和伊瑟克这样相处,偶尔还会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点得意的笑容。 然而,伊瑟克的心里却有些失落。他知道,艾德里安很快就要完全变回去了,这段特殊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童年时光”即将结束。 变化发生在第三天的清晨。 伊瑟克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猛地坐起,看到艾德里安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身上穿着他自己的睡袍,虽然还是有些宽大,但已经贴合了不少。 “殿下?” 艾德里安转过身,晨光勾勒出他熟悉的、属于成年君主的轮廓。依旧是那张俊美的脸,只是不再有任何孩童或少年的痕迹,眼眸深邃而锐利,带着惯有的傲娇和疏离。 “醒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看够了吗?” 伊瑟克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殿下……变回来了。” “不然呢?”艾德里安挑眉,走到床边,拿起桌上的杏仁蜂蜜蛋糕,“本王饿了,给本王拿早餐去。” 还是那个傲娇的陛下。 伊瑟克笑了,起身去洗漱。当他端着早餐回来时,看到艾德里安正拿着那支他小时候用过的画笔,看着纸上未完成的海豚画。 “这是什么?”艾德里安头也不抬地问,语气平淡。 “殿下画的海豚。”伊瑟克轻声说。 艾德里安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将画纸轻轻折好,放进了抽屉里。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艾德里安恢复了君主的威严,出席各种会议,处理繁重的政务。伊瑟克依旧是他身边的“海之玫瑰”,辅佐他,照顾他。 只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有一次,枢密院会议结束后,老福克斯伯爵又提起了之前的疑惑:“陛下,前几日您……” “前几日本王染了怪病,幸得伊瑟克大人悉心照料,才得以康复。”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平淡,“此事不必再提。” 老伯爵看了看伊瑟克,又看了看陛下,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夜深人静,艾德里安在书房批阅文件,伊瑟克坐在一旁处理海上文书。 “喂,海盗。”艾德里安忽然开口。 “臣在,殿下。” “那个……”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前几日……谢谢你。” 伊瑟克抬起头,看到艾德里安别扭地别着脸,耳根微微泛红。他笑了:“殿下客气了。” “谁跟你客气!”艾德里安立刻反驳,“本王只是……只是看在你还算有用的份上!” “是,是臣有用。”伊瑟克附和着,心中却暖意融融。 艾德里安不再说话,继续低头看文件,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对了,”艾德里安忽然又开口,“本王……本王想去看看海。”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臣陪殿下一起去。” “谁要你陪!”艾德里安瞪了他一眼,“本王是国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是,殿下想去哪里,臣就去哪里。” 第62章 保护[番外] 莱茵河畔的科洛姆堡,巴洛克式的穹顶下,水晶吊灯折射出千百道流光,落在银质餐具与贵族们镶嵌宝石的领结上。艾德里安端着雕花酒杯,指尖划过杯壁上刻着的科洛姆家族纹章——缠绕毒蛇的权杖,与维瑞迪恩公国的白玫瑰形成讽刺的对比。 “那位就是维瑞迪恩的‘海盗国王’?”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混着莱茵葡萄酒的甜腻气息,“听说他把海盗头子养在王宫里,像养宠物一样。” 艾德里安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织金礼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胸前的珍珠领针恰好落在微微隆起的弧度上,那是他近来极力想用束腰掩盖的秘密。 “小声点,”另一个声音带着嗤笑,“听说那海盗叫伊瑟克,双手沾满鲜血,却偏偏对咱们的小国王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第三个人的声音拖得老长,“我倒觉得是国王被迷了心窍。你看他那副样子,水嫩得像刚摘的水蜜桃,怕是被滋润得不错……” 污言秽语像毒蛇的信子,丝丝缕缕钻入艾德里安的耳朵。他想起今早伊瑟克为他系领结时,指尖擦过锁骨的温柔触感,而此刻,那些目光像镊子般撕扯着他的尊严,将他与伊瑟克的爱情扭曲成不堪的笑柄。 “陛下,”侍从官低声提醒,“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在向您敬酒。”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意,转身时脸上已扬起标准的王室微笑。选帝侯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便毫不掩饰地滑向他的腰臀:“维瑞迪恩的陛下果然名不虚传,这皮肤,比我女儿的蕾丝手套还要细腻。”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艾德里安的笑容僵在脸上。选帝侯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廓:“听说维瑞迪恩至今没有继承人,陛下如此‘年轻有为’,可不能让王位空置啊。” “选帝侯说笑了,”艾德里安猛地抽回手,“维瑞迪恩的继承问题,不劳您费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选帝侯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堆起虚伪的笑:“陛下勿怪,只是关心邻国的福祉罢了。再说,如此‘娇贵’的陛下,身边总该有个能‘繁衍’的伴侣,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艾德里安身后响起,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涩气息。伊瑟克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银质铠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肩上的海盗披风拖在地上,形成一片暗沉的阴影。他甚至没有看选帝侯,只是将目光落在艾德里安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选帝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酒气醒了大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令北海商船闻风丧胆的“淫尾海妖船长”,双手染过的鲜血比莱茵河的水还要多。 “伊瑟克大人,”选帝侯勉强挤出笑容,“我只是在和陛下讨论……” “讨论陛下的‘繁衍’问题?”伊瑟克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还是讨论,谁有资格用脏手碰我的陛下?” 他向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选帝侯下意识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侍从。伊瑟克的目光终于从艾德里安身上移开,落在选帝侯脸上,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冷得像北极的寒冰,带着海盗特有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我……我没有恶意……”选帝侯的声音开始发颤。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紧绷的背影,他不想在这种场合引发外交争端,于是轻轻拉了拉伊瑟克的披风:“算了,我们走吧。”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顺从地转过身,脱下披风披在艾德里安肩上,遮住他因愤怒而泛红的耳垂:“是,陛下。” 两人穿过人群,身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水晶吊灯的轻响和压抑的呼吸。艾德里安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背上,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对伊瑟克的恐惧。 ...... 回廊的阴影里,艾德里安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伊瑟克站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像忠诚的骑士:“陛下,让您受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艾德里安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是他们不懂……” 他想说“是他们不懂我们的爱”,却又觉得这话在那些污秽的议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胸前的胀痛感又开始蔓延,提醒着他与常人的不同,也提醒着那些关于“繁衍”的嘲讽并非空穴来风。 “陛下,”伊瑟克抬起头,指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臣送您回客房休息,这里的空气不干净。”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海盗只是错觉。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温柔,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保护的安心感。他点点头,任由伊瑟克牵着他的手,走向楼上的客房。 ...... 看着艾德里安的房门在走廊尽头关上,伊瑟克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转过身,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几个刚才议论最欢的贵族正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看到他走来,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几位刚才聊得很开心?”伊瑟克的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走到那个调戏艾德里安的选帝侯面前,后者正用手帕擦着冷汗。 “伊瑟克大人,我们……”选帝侯试图解释,却被伊瑟克抬手制止。 “我没兴趣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伊瑟克的指尖划过选帝侯胸前的宝石勋章,力量不大,却让那昂贵的宝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只想告诉你们,”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寒意,“维瑞迪恩的陛下,是我伊瑟克用剑与血守护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像在打量待宰的猎物:“你们可以议论我的出身,嘲笑我的海盗身份,但记住——”他的指尖猛地掐住选帝侯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他,“敢用脏心思打量陛下,敢用污言秽语玷污陛下的人,我会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给北海的鲨鱼。” 选帝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周围的贵族们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与他对视。 “还有,”伊瑟克松开手,选帝侯像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关于‘繁衍’的问题,”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陛下的肚子里有没有维瑞迪恩的继承人,轮不到你们操心。但如果再有下次,”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不介意让科洛姆堡的地牢里,多几个‘不会说话’的客人。”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贵族,转身走进阴影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海盐味,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 伊瑟克回到客房时,艾德里安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莱茵河。月光洒在他身上,为月白色的礼服镀上一层银边,侧脸的线条柔和而美丽,只是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愁绪。 “陛下,”伊瑟克关上门,声音又恢复了温和,“怎么还没休息?” 艾德里安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处理了一些小事,”伊瑟克走到他身边,脱下手套,用温暖的手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让陛下久等了。”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在回廊里的威胁只是艾德里安的错觉。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温柔,那些关于“海盗暗影”的猜想渐渐消散。他知道伊瑟克不会伤害无辜,但也清楚,当有人威胁到他时,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露出獠牙。 “他们说的话……”艾德里安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是不是很过分?” “不重要,”伊瑟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陛下只需要知道,臣会永远站在您身边。”他的指尖轻轻擦过艾德里安的脸颊,“至于那些杂音,臣会让它们消失的。”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艾德里安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取代。 “伊瑟克,”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会不会觉得……本王很没用?” “怎么会?”伊瑟克立刻反驳,眼中满是惊讶和心疼,“陛下是维瑞迪恩最伟大的君主,是臣的光。” “可我不能像其他国王一样……”艾德里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到了那个最让他羞耻的话题,“……繁衍后代。他们说得对,维瑞迪恩需要继承人,而我……” “陛下!”伊瑟克打断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无比认真,“维瑞迪恩的未来,从来不是靠一个‘继承人’来决定的,而是靠陛下的智慧和仁慈。至于繁衍……”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如果陛下想要孩子,臣可以为您抢来整个王国的孤儿,让他们都叫您‘父亲’。” “胡说八道!”艾德里安被他逗笑了,轻轻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泛起了红晕,“本王才不要一堆小海盗。” “是是是,”伊瑟克笑着点头,顺势将他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那就不要。只要陛下开心,什么都不要也没关系。” 艾德里安靠在他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窗外的莱茵河静静流淌,将科洛姆堡的喧嚣远远隔开。他知道,那些贵族的议论和嘲讽或许不会消失,但只要有伊瑟克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伊瑟克,”他在对方怀里闷闷地说,“下次再有人敢议论我们,你就……” “就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喂鲨鱼,”伊瑟克接口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很好”,“陛下放心,臣会处理好的。” 艾德里安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小事”恐怕并不简单。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将脸重新埋进对方的怀里,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微笑。 ...... 接下来的几天,科洛姆堡的贵族们明显收敛了许多。每当艾德里安和伊瑟克出现时,原本喧闹的宴会厅会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选帝侯在第二天的宴会上就“不慎”摔断了手腕,不得不退出所有社交活动。而那些曾经议论纷纷的贵族们,也都找各种理由缺席,仿佛科洛姆堡突然流行起了某种传染病。 艾德里安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他享受着这种安静,享受着伊瑟克为他营造的、没有流言蜚语的世界。 这天下午,两人在科洛姆堡的花园里散步。艾德里安穿着一身轻便的骑马装,腰间的束腰松了两扣,不再像之前那样紧束。伊瑟克牵着一匹温顺的白马,陪在他身边。 “陛下,要不要试试骑马?”伊瑟克问道,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艾德里安看着那匹白马,有些心动,但又想起自己日益增长的体重,有些犹豫:“本王……恐怕会把马压坏。” “怎么会?”伊瑟克笑着摇头,伸手扶着他的腰,将他轻轻抱上马鞍,“这匹马很健壮,驮着陛下绰绰有余。” 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艾德里安一点都不重。艾德里安坐在马鞍上,感受着马背的温暖和伊瑟克手掌的支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伊瑟克,”他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的人,“谢谢你。” “谢什么?”伊瑟克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谢谢你……”艾德里安顿了顿,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伊瑟克闻言,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像阳光:“傻瓜,我说过,这是臣应该做的。”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艾德里安的脚踝,指尖擦过马靴的边缘:“陛下,我们去那边的林子里看看吧,听说那里的玫瑰开得正好。” “好。”艾德里安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看着艾德里安在马背上笑得像个孩子,伊瑟克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那些贵族的议论和嘲讽或许会让艾德里安暂时难过,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的陛下重新展露笑容。 至于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伊瑟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科洛姆堡的地牢确实需要一些“新客人”来解解闷了。 ...... 晚宴上,艾德里安发现那些曾经议论他的贵族们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对他和伊瑟克都表现得毕恭毕敬。他知道,这一定是伊瑟克的“杰作”。 席间,一位新面孔的伯爵主动向艾德里安敬酒,言语间充满了敬意,绝口不提任何敏感话题。艾德里安得体地应对着,心里却在想着伊瑟克。 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伊瑟克,后者正专注地为他切着盘中的鹿肉,神情温和,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侍从。 “陛下,尝尝这个,”伊瑟克将切好的鹿肉推到艾德里安面前,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味道不错。” “嗯。”艾德里安点点头,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确实很好。 ...... 宴会结束后,两人回到客房。艾德里安脱下繁复的礼服,换上舒适的睡袍,感觉轻松了许多。伊瑟克走过来,帮他解开头发上的发带。 “今天累了吧?”伊瑟克轻声问道,指尖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还好。”艾德里安摇摇头,转过身看着伊瑟克,“伊瑟克,那些人……” “陛下不必担心,”伊瑟克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他们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没有追问那些人去了哪里,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伊瑟克。 “伊瑟克,”他靠在对方怀里,轻声说,“有你在,真好。” 伊瑟克闻言,身体一僵,随即将他紧紧抱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您在,才是臣最大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艾德里安和伊瑟克在科洛姆堡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虽然他知道伊瑟克为他做了很多,但他没有再提起,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这份爱。 这天,两人准备离开科洛姆堡,返回维瑞迪恩。在登船前,艾德里安回头望了一眼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心里百感交集。 “在看什么?”伊瑟克走到他身边,问道。 “没什么,”艾德里安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只是觉得,还是我们的维瑞迪恩好。” “嗯,”伊瑟克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家。” 第66章 悲惨的过去[番外] 阿瓦隆公国的盛夏永远浸泡在东地中海的碧蓝里,老国王阿尔冯斯站在王宫露台,银发被海风吹得飞扬,他指着远处跃出水面的海豚,对身边的小王子笑道:"伊瑟克,看那家伙,比我们的''海神号''还要迅捷。" 五岁的伊瑟克·德莱斯切扒着雕花栏杆,浅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深蓝色的眼睛像凝结的海水。他咯咯笑着,手里攥着一朵刚从王室花园摘下的蓝色玫瑰——那是老国王耗费十年培育的"阿瓦隆之泪",花瓣边缘泛着月光般的银辉。 "父王,以后我要驾着比海豚还快的船,去世界尽头!"小王子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阿尔冯斯国王将儿子抱起来,下巴蹭过他柔软的发顶:"我的海之子,阿瓦隆的未来在你肩上,但大海也永远是你的归宿。"他指向港口停泊的三桅帆船,船首像雕刻着持三叉戟的美人鱼,那是阿瓦隆的国旗图案,象征着海洋的统治权。 伊瑟克的童年确实浸泡在海水与玫瑰的芬芳里。老国王亲自教他航海术,在沙盘上模拟洋流与季风;宫廷教师则让他精通六国语言,熟稔政务与贸易账本。但他最爱的还是溜出王宫,钻进港口的鱼市,听老水手讲深海怪兽的传说,或是蹲在礁石上,用贝壳拼贴船只的模型。 王室花园的蓝色玫瑰是他的另一个秘密乐园。每当他闯了祸——比如把太傅的假发扔进喷泉——就会躲进玫瑰丛,闻着独特的冷香,看花瓣上凝结的露珠。老国王从不严厉斥责他,只是笑着递来一块杏仁蜂蜜蛋糕:"我的小海盗,又去惹麻烦了?" 那时的伊瑟克,眼睛里盛满阳光与海浪,浅白的发丝总是被海风梳理,嘴角挂着无忧无虑的笑。他会用蓝宝石换渔民的海螺,会把自己的小王子礼服改成便于攀爬桅杆的短衫,会在月圆之夜缠着老国王讲阿瓦隆先祖征服海洋的史诗。 阿瓦隆的臣民们都爱他们的小王子,称他为"海之精灵"。没有人想到,这朵在蓝玫瑰与海风中长大的娇花,日后会变成令整个海域颤抖的血色海盗。 十五岁的伊瑟克已经长成挺拔的少年,眉宇间有了老国王的英气,只是眼神依旧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他刚在剑术课上击败了首席侍卫,正得意地擦拭着佩剑,却听到王宫深处传来刺耳的警报钟声。 "怎么回事?"他抓住一个惊慌跑过的侍女。 "小王子快跑!叛军……叛军攻进来了!"侍女的声音颤抖,裙摆沾满血迹。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碰撞声和惨叫声,浓烟开始弥漫。伊瑟克拔出佩剑,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染上恐惧。他想冲向父亲的书房,却被忠仆塞拉斯·莱昂死死拉住。 "殿下,陛下让我带您走!"塞拉斯的脸上全是灰烟,"阿瓦隆完了!" 他们从秘密通道逃出王宫时,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宫殿,是叛军高呼"新王万岁"的叫嚣,是蓝色玫瑰在火海中枯萎的焦香。伊瑟克回头望去,看见他的父亲阿尔冯斯国王站在露台,银发在火光中像燃烧的火炬,最终被叛军的刀剑淹没。 "父王——!"少年的嘶吼被淹没在血泊与火焰里。 塞拉斯拖着他狂奔,穿过混乱的街道,登上一艘早已等候的小渔船。海水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洗不掉空气中的血腥。伊瑟克握着染血的佩剑,指节泛白,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恨意。 "塞拉斯,我们去哪?"他的声音嘶哑。 "东地中海的贸易城邦,殿下,我们要活下去,为阿瓦隆复仇。"塞拉斯的声音沉重。 然而命运的恶意才刚刚开始。渔船在次日凌晨遭遇风暴,更不幸的是,他们被一艘悬挂着黑色骷髅旗的海盗船发现。塞拉斯为了保护伊瑟克,拔剑迎向登船的海盗,最终被砍断手臂,扔进了海里。 "塞拉斯!"伊瑟克扑向船舷,却被海盗粗暴地抓住头发,狠狠摔在甲板上。 "哟,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能卖个好价钱。"海盗船长用靴尖挑起他的下巴,"哪来的贵族少爷?" 伊瑟克图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怒火:"我是阿瓦隆的王子,你们这些猪猡!" 这句话换来的是一记重重的耳光,他的嘴角裂开,尝到了血的腥甜。海盗们哄笑起来,船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带走,送到''角斗湾''去,这种细骨头,说不定能逗那些老爷们开心。" 角斗湾并非地名,而是东地中海沿岸一个隐秘的奴隶贸易据点,以血腥的地下格斗闻名。伊瑟克被剥去残存的华贵衣物,扔进一个恶臭熏天的木笼,与其他奴隶挤在一起。 他看到浑身刺青的蛮族战士,看到断了一条腿的水手,看到眼神空洞的少年。所有人都伤痕累累,眼神麻木。伊瑟克蜷缩在角落,浅白色的发丝沾满污垢,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恐惧。 "新来的小子,挺漂亮的嘛。"隔壁笼子的一个老兵痞咧嘴笑,露出残缺的牙齿,"在这里,漂亮可不是好事。" 第二天,他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奴隶们被驱赶着走进一个圆形的石砌斗兽场,四周是欢呼的贵族与富商,他们嗑着坚果,喝着葡萄酒,像看一场娱乐表演。 伊瑟克被推到场地中央,对面是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手里挥舞着带刺的铁链。 "杀了他!杀了他!"观众们尖叫着,金币被抛向空中。 伊瑟克握着从木笼里偷偷捡起的碎骨,浑身颤抖。他从未杀过人,甚至连鸡都没宰过。壮汉狞笑着冲过来,铁链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头。 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蹲下,碎骨划破了壮汉的小腿。壮汉怒吼一声,铁链横扫,狠狠抽在伊瑟克的背上。 "啊——!"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皮肤裂开,鲜血渗出。 "快杀了他!废物!"奴隶主在看台上咆哮,皮鞭抽打在栏杆上发出脆响。 壮汉抓住伊瑟克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满是血污的沙地上。伊瑟克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看到了父亲倒下的画面,看到了塞拉斯被扔进海里的瞬间。 "阿瓦隆……"他低声呢喃,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我不能死……我要复仇……" 他猛地用头撞向壮汉的下巴,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抓起地上的一根断矛,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壮汉的心脏。 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温热而粘稠。壮汉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全场寂静,随即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好!好一个小子!" 伊瑟克站在血泊中,浅白色的发丝被血染红,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在空旷的斗兽场里回荡。 从那天起,伊瑟克·德莱斯切死了,活下来的是角斗湾的"白死神"。 角斗湾的日子是无休止的折磨与杀戮。伊瑟克每天都要被逼着格斗,对手从囚徒到野兽,无所不有。他身上的伤痕旧的未愈,新的又添,后背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小腿被铁链打得骨裂,脸上也曾被对手的指甲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他活了下来,用每一次疯狂的搏杀,用每一次濒死的挣扎。奴隶主为了让他更有"观赏性",发明了各种折磨他的方法。 最让他恐惧的是火钳。那是一根烧红的铁钳,奴隶主会在他输掉格斗(有时是故意让他输)后,用烧红的火钳烫他的皮肤。 "滋滋——"火钳接触皮肤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昏厥。 "啊——!"他咬着破布,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抽搐,冷汗浸透了身下的稻草。 奴隶主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看看这皮肤,啧啧,像烤焦的羊皮。" 皮鞭也是日常。每天清晨,他都会被拖到院子里,绑在木桩上,接受五十鞭的"晨训"。皮鞭上带着倒刺,每一鞭都能撕下一块皮肉。 "一!"皮鞭呼啸着落下,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二!"又一道血痕绽开。 "三!"他的身体剧烈颤抖,意识开始模糊。 有时,他会被扔进冰冷的海水里,伤口遇盐如同刀割;有时,他会被饿上三天三夜,只能啃食发馊的面包;有时,他会被戴上沉重的铁镣,连走路都困难。 身体的痛苦尚可忍受,心理的折磨却几乎让他崩溃。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看着那些贵族富商们在看台上冷漠地笑着,用金币打赌他能活过第几场格斗。他开始憎恨所有人,憎恨贵族的虚伪,憎恨海盗的残暴,憎恨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的精神逐渐扭曲。在一次被火钳烫伤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或呻吟,而是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哈哈哈!烫啊!再烫啊!这点痛算什么!" 奴隶主吓了一跳,以为他被烫疯了。但从那天起,伊瑟克在格斗中变得更加不要命,他会故意让对手打伤自己,然后在剧痛中爆发出更强的力量,用更残忍的手段杀死对方。 他学会了在痛苦中寻找快感,学会了用疯狂掩饰恐惧。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疯狂,浅白色的发丝总是乱糟糟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有些是格斗留下的,更多的是折磨的印记。 但他从未忘记阿瓦隆,从未忘记父亲倒下的画面。每一次受伤,每一次被折磨,都让他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他开始观察,开始学习,记住每一个奴隶主的面孔,记住每一条逃生的路线,记住海盗船的构造与航海术。 他的聪明才智在折磨中被扭曲成了生存的武器。他学会了用花言巧语哄骗奴隶主,学会了用眼神威慑其他奴隶,学会了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在角斗湾待了两年后,一群真正的海盗袭击了这个据点。他们不是为了奴隶,而是为了掠夺财富。混乱中,伊瑟克抓住了机会。 他用一块石头砸晕了看守,抢过一把弯刀,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他没有像其他奴隶一样只想逃跑,而是主动冲向海盗船长。 "带我走!"他抓住船长的手臂,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我会杀人,我比任何人都能杀!让我加入你们!" 船长是个独眼的壮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眼神疯狂的少年,咧嘴一笑:"小子,你能杀几个人?" 伊瑟克没有说话,转身冲进一群奴隶主中间,弯刀挥舞,鲜血四溅。他的动作迅捷而残忍,完全不像一个少年,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砍下了那个用火烧他的奴隶主的头颅,提着它走到船长面前,脸上溅满了血,却笑得疯癫:"够不够?" 船长收起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有点意思。上船吧,小子,以后你就是''黑鲨号''的人了。" 伊瑟克扔掉头颅,跟着海盗们冲上他们的船。看着渐渐远去的角斗湾,他站在船舷边,任凭海风吹拂他沾满血污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加入海盗后,伊瑟克·德莱斯切彻底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没有过去,只有杀戮的海盗。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战斗,比任何人都残忍。他会在战斗中故意让自己受伤,然后在剧痛中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他会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俘虏,看着他们恐惧的表情,他会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的航海术和格斗技巧在实战中迅速提升,加上他不要命的打法和疯狂的眼神,很快在海盗中崭露头角。他学会了海盗的一切:抢劫、杀人、分赃、背叛。 "喂,伊瑟克,"一个老海盗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打仗不要命啊?" 伊瑟克擦拭着匕首上的血,浅白色的发丝被血染红,眼神却异常平静:"反正都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五年后,在一次海盗内讧中,伊瑟克亲手杀了"黑鲨号"的船长,用一把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当其他海盗惊恐地看着他时,他举起染血的匕首,大笑道:"谁不服?上来!" 没有人敢上前。这个眼神疯狂、浑身是伤的男人,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伊瑟克·德莱斯切,成为了新的海盗船长。他将船重新命名为"淫尾海妖号",升起了一面新的旗帜——那是阿瓦隆的美人鱼持三叉戟的图案,只是美人鱼的眼睛是血色的,三叉戟上滴落着鲜血。 他用阿瓦隆的国旗作为海盗旗,是纪念,也是讽刺。 成为船长后的伊瑟克更加疯狂。他带领着"淫尾海妖号"在东地中海横行,袭击商船,掠夺财富。他有两个独特的习惯:一是在掠夺后留下一朵蓝色玫瑰——那是他对阿瓦隆的唯一纪念,也是他对过去的嘲讽;二是他从不碰女人,却喜欢用各种手段折磨男性俘虏,看着他们痛苦求饶,他会感到极大的愉悦,因此得了个"大□□"的称号,尽管他从未与任何人发生过性关系。 有一次他在杀人后,留下一朵用白玫瑰染成蓝色的花——真正的蓝玫瑰早已在战火中灭绝,他只能用劣质的颜料涂抹,让它们看起来像记忆中的样子。 "船长,这花……"副手看着他手里的蓝玫瑰,有些不解,"为什么每次都要留下?" 伊瑟克将花插在敌人的胸口,笑容疯癫:"这是阿瓦隆的诅咒。你看,它不会枯萎,却在一天天腐烂。就像那些伪君子的灵魂。" 他的过去成了谜,没有人知道他是阿瓦隆的王子,只知道他是个残忍、疯狂、喜欢折磨人的海盗船长。他的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疤(除了一道隐藏在鬓角的细疤),但他却喜欢戴上一副浓密的大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丑陋和恐怖。在他看来,丑陋是威严的象征,能让敌人害怕。 "看看这张脸,"他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对俘虏狞笑道,"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他享受着别人的恐惧,享受着在死亡边缘游走的刺激。他会故意驾驶船只闯入风暴区,会在与海军的追逐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会在战斗中故意让自己陷入险境,然后再绝地反击。 "哈哈哈!刺激!"每当化险为夷,他都会发出疯狂的大笑,仿佛在享受一场盛大的狂欢。 他厌恶贵族,因为他们虚伪、残忍,像角斗湾的看客;他也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过去,厌恶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他用放荡不羁的性格、疯狂的行为来掩盖内心的痛苦和自我厌恶。 他会在酒后砸碎船上的一切,会无缘无故地鞭打船员(当然,他的船员都是心甘情愿追随他的亡命之徒,因为跟着他能抢到更多财富),会一个人坐在船头,看着大海,一坐就是一夜,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仇恨,有痛苦,有迷茫,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孤独。 他的聪明才智依旧存在,只是用在了掠夺和算计上。他精通多国语言,擅长制定周密的抢劫计划,对政务和贸易的了解让他能精准地找到最肥的商船。 在他二十岁那年,他终于找到了当年参与阿瓦隆政变的一个贵族后裔,那个贵族如今在一个贸易城邦过着奢华的生活。伊瑟克带领着"淫尾海妖号"袭击了那个城邦,活捉了那个贵族。 在船上,伊瑟克用了三天三夜折磨那个贵族,用的就是当年角斗湾奴隶主对待他的方法:皮鞭、火钳、饥饿、寒冷。他看着那个贵族从傲慢到恐惧,从恐惧到求饶,最终不成人形。 "你还记得阿瓦隆吗?"伊瑟克蹲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烧红的火钳,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贵族惊恐地摇头,早已吓得尿了裤子。 伊瑟克笑了,笑得疯癫:"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让你永远记住!" 他用烧红的火钳在贵族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扭曲的"阿瓦隆"字样,然后将他扔进了海里,喂了鲨鱼。 复仇完成了,但伊瑟克并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更加空虚。他站在船头,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从此以后,他的行为更加放荡不羁,更加疯狂。他不再执着于复仇,而是沉溺于杀戮、掠夺和折磨带来的病态快感。他成了令整个地中海闻风丧胆的"淫尾海妖"船长,一个行走在海上的疯魔。 他的船员们敬畏他,恐惧他,却又离不开他。因为跟着他,他们能得到财富,能体验到刺激的生活。 伊瑟克·德莱斯切,阿瓦隆的末代王子,角斗湾的"白死神",地中海的"大□□",他的人生被血色和痛苦浸透,从一朵温室里的蓝玫瑰,变成了一根长满尖刺的血荆棘,用疯狂和残忍包裹着内心深处早已破碎的灵魂。他的过去,是一部浸透了血与泪的残酷史诗,每一道伤疤,都诉说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折磨,每一次疯狂的大笑,都隐藏着无人能懂的孤独与绝望。 他会在深夜独自坐在甲板上,用指尖轻抚胸口的烙铁疤痕。那里的皮肤早已碳化,没有任何知觉,就像他的心一样。他培育不出真正的蓝玫瑰,只能用染料维持虚假的美丽,就像他用疯狂和残忍包裹住那颗早已破碎的心。 "父亲,"他对着茫茫大海低语,"阿瓦隆的仇,我报了。可为什么……这里还是空的?" 胸口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仿佛当年的火钳再次烫下。伊瑟克捂住胸口,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嘶吼,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 "船长,您又在笑什么?"有年轻的海盗好奇地问。 伊瑟克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眼神却空洞得可怕:"我在笑啊,笑这该死的大海,笑这该死的人生。" 第67章 结婚[番外] 艾德里安盯着长桌尽头那幅绣金挂毯,上面织着公国历代君主的联姻图谱——他的名字孤零零悬在末端,像断线的珍珠,而周围环绕的贵族小姐们的名字旁,已用朱砂勾勒出联姻的红线。 "陛下,勃艮第公爵的女儿已到适婚年龄,"枢密院老臣的银边眼镜滑到鼻尖,"其封地盛产葡萄酒,与我国海运贸易互补性极强……" "陛下,"另一位老臣咳嗽两声,"邻国已多次遣使询问陛下的婚期,再无回应,恐对邦交不利。"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对"海盗宠臣"的隐晦指责。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本王的婚事,自有安排。" 他冲出议政厅,雨水打湿了额前碎发,却在看到花园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脏骤然缩紧。伊瑟克倚着紫杉树,银发被雨水淋得贴在额角,手里捏着枚磨损的银币。 "你怎么在这?"艾德里安的声音被雨声吞没。 伊瑟克转过身,银币从指缝滑落,掉进积水里:"臣……路过。" 艾德里安看着他湿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鞭痕,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些流言像毒藤,正试图绞杀他与伊瑟克之间,用鲜血和温柔浇灌的白玫瑰。 午夜的梆子声敲过三响,艾德里安揣着丝绒盒子溜进伊瑟克的航海室。海盗船长正对着星图测算航线,银质烛台的光映着他腕间的银链——那是艾德里安送的、刻着"属于陛下"的奴隶标记,却被他当作珍宝佩戴。 "陛下?"伊瑟克起身时,星图被带起的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压着的、画着白玫瑰与三叉戟的草图。 艾德里安将丝绒盒子拍在星图上,盒盖弹开的瞬间,一枚用深海玄铁打造的戒指滚落在羊皮纸上。戒指内侧刻着古维瑞迪恩文的"永恒",外侧嵌着半枚白玫瑰形状的珍珠,与他自己戴的那枚蓝宝石戒指恰好拼成完整的圆。 "这是……"伊瑟克的指尖触到玄铁的冰凉。 "本王的婚戒,"艾德里安扬起下巴,努力让声音不颤抖,"你戴不戴?" 海盗船长的瞳孔骤然收缩,银发下的耳廓泛起潮红。他想起今早议政厅里,老臣们提到勃艮第公主时,艾德里安攥紧扶手的指节泛白,而此刻,那只手正拿着戒指,递到他面前。 "陛下,您是说……"伊瑟克的声音沙哑。 "少废话!"艾德里安别过脸,"本王要娶你,维瑞迪恩的国王,娶他的海盗。" 伊瑟克突然笑了,他单膝跪地,像接受册封的骑士,却比任何时候都虔诚:"臣……伊瑟克,愿娶陛下为夫,此生此世,唯陛下之命是从。" 玄铁戒指被戴上的瞬间,艾德里安感觉到伊瑟克指尖的颤抖,而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想起无数个深夜,伊瑟克用这双手为他按摩、为他佩剑、为他拂去肩头的雪花,此刻,这双手戴着他送的婚戒,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起来吧,"艾德里安抽回手,假装整理袖口,"明天让枢密院准备婚礼,国旗也要换,就用你画的那个……三叉戟缠白玫瑰的图案。" 伊瑟克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陛下看到了?" "本王什么看不到?"艾德里安哼了一声,却在转身时,嘴角扬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婚礼定在初夏的第一个晴日,维瑞迪恩港的海面上飘满了白玫瑰花瓣。新国旗在王宫顶端升起,漆黑的绸缎上,银色三叉戟缠绕着怒放的白玫瑰,海风拂过,玫瑰的香气混着海水的咸腥,宣告着公国新时代的来临。 艾德里安穿着月白色织金礼服,胸前别着伊瑟克送的、用深海珍珠雕成的白玫瑰胸针。他站在圣坛前,看着伊瑟克穿着笔挺的银质铠甲走来,铠甲缝隙里露出雪白衬衫,胸前别着与他同款的、用玄铁雕成的三叉戟胸针。 "陛下今天真好看。"伊瑟克凑近他耳边,声音带着笑意。 艾德里安的脸颊发烫,想起昨夜伊瑟克笨手笨脚地为他熨烫礼服。主教的祝词在穹顶下回荡,他却只看见伊瑟克眼中的自己,以及对方无名指上,那枚与他配对的玄铁戒指。 交换戒指时,艾德里安听到贵族们的抽气声,看到老臣们震惊的表情,却在伊瑟克握紧他手的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无足轻重。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他的陛下了。"主教的声音落下。 艾德里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伊瑟克打横抱起。 "伊瑟克!放本王下来!"他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却被抱得更紧。 "陛下,"伊瑟克低头,鼻尖蹭过他的额角,"按传统,新郎要抱新娘入洞房。" "谁是新娘!"艾德里安的脸涨得通红,却在看到伊瑟克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时,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心底的暖流。 穿过欢呼的人群,伊瑟克抱着他走进寝宫,将他放在铺着白玫瑰花瓣的婚床上。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们交叠的戒指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玄铁与蓝宝石相映成趣,像他们的爱情,坚硬又温柔。 "陛下,"伊瑟克俯下身,吻去他眼角的泪,"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 艾德里安别过脸,声音闷闷的:"知道了,啰嗦。" ....... 婚后的日子像被白玫瑰浸泡过的蜜糖,甜得发腻。伊瑟克仿佛要把之前压抑的爱意全部释放,变着法地给艾德里安送戒指,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每一枚都独一无二。 "陛下,这是阿拉伯苏丹的贡品,"伊瑟克单膝跪地,捧着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用鸽血红宝石雕成的玫瑰戒指,"据说戴在手上,能听见沙漠的风声。" 艾德里安看着红宝石在烛光下流淌的光泽,想起伊瑟克描述过的、在阿拉伯商队里九死一生的夜晚,指尖轻轻拂过宝石:"颜色太艳了,本王不喜欢。" "是,臣下次换个素净的。"伊瑟克笑着收起盒子,却在他转身时,看到他偷偷把戒指戴在小指上的动作。 又一日,伊瑟克从远航归来,带来一枚用东方暖玉雕琢的戒指,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缠枝莲纹。"这是从泉州港换来的,"他献宝似的递过去,"玉养人,陛下戴着肯定好看。" 艾德里安接过戒指,忍不住嗔怪:"又乱花钱,维瑞迪恩的国库快被你掏空了。" "陛下的国库,不就是臣的国库?"伊瑟克握住他戴戒指的手,吻着他的指尖,"只要陛下喜欢,臣把整个东海的珍珠都捞来也愿意。" 最让艾德里安心动的,是一枚威尼斯工匠打造的琉璃戒指。戒指通体透明,里面封着一朵永不凋谢的白玫瑰,是伊瑟克用三箱香料换来的。"威尼斯人说,这叫''永恒之花'',"伊瑟克为他戴上戒指,琉璃的冰凉与白玫瑰的柔美相得益彰,"就像陛下对臣的爱。" "谁爱你了!"艾德里安红着脸反驳,却在看到琉璃中永不凋谢的玫瑰时,想起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与甜蜜,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将戒指捂在掌心。 ...... 半年后的深秋,艾德里安在书房整理戒指,丝绒盒子已经摆满了整个抽屉。他拿起那枚玄铁婚戒,内侧的"永恒"二字被摩挲得发亮,想起婚礼当天,伊瑟克抱着他穿过人群的场景。 "陛下在看什么?"伊瑟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银发扫过他的耳廓。 "看你送的这些破戒指,"艾德里安嘴上嫌弃,指尖却温柔地拂过每一枚戒指,"占地方。" 伊瑟克低笑一声,拿起那枚威尼斯琉璃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臣今天又让人定做了一枚,用北海的冰晶石,刻着陛下和臣的名字。" "你又乱花钱!"艾德里安想瞪他,却在看到他眼中的温柔时,语气软了下来,"……刻好看点。" "遵命,陛下。"伊瑟克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卷羊皮纸,"臣还让人设计了新的国徽,在三叉戟和白玫瑰周围,加上了代表永恒的衔尾蛇。" 艾德里安看着图纸上缠绕的衔尾蛇,将三叉戟与白玫瑰紧紧环绕,像他们的爱情,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伊瑟克,"他忽然开口,声音轻柔,"谢谢你。" "谢什么?"伊瑟克低头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谢谢你……愿意娶本王。"艾德里安别过脸,耳尖泛红。 伊瑟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傻瓜,该说谢谢的是臣。谢谢你,愿意让臣成为你的丈夫。"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满抽屉的戒指上,也洒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玄铁、宝石、暖玉、琉璃……每一枚戒指都刻着不同的故事,却都诉说着同样的爱意。 又过了数月,艾德里安在一次整理国库时,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金戒指,上面刻着单只海锚。 "这是什么?"他拿着戒指问正在处理公文的伊瑟克。 伊瑟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这是臣第一次当上海盗船长时,自己熔了战利品打的戒指,想着有朝一日能送给……" 他没说完,但艾德里安已经明白了。他将金戒指套在伊瑟克的小指上,与那枚玄铁婚戒相映成趣:"现在送给本王了,以后不许再打别的戒指了,国库真的要空了。" "是,陛下。"伊瑟克笑着应下,却在艾德里安转身时,偷偷给珠宝匠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用南海最圆的珍珠,打一枚白玫瑰戒指,要能套在陛下现在戴的所有戒指外面。 艾德里安走到窗边,看着王宫外飘扬的新国旗,白玫瑰缠绕着三叉戟,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戴满戒指的手,从玄铁婚戒到琉璃玫瑰,每一枚都沉甸甸的,像伊瑟克的爱,将他紧紧包裹。 "伊瑟克,"他忽然喊道,"今晚想吃杏仁蜂蜜蛋糕。" "好,臣这就去让厨房准备。"伊瑟克起身,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戴戒指的手,"陛下,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