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再次得以掌控身体已是次日深夜。
他白天的记忆中充斥着小凤凰持续了一整天的嚎啕大哭:“哥哥不要我了吗?”
回答它的只有那些又用锁链把它捆起来的怨灵们,陵稹走后,这些坏东西便不再受到控制,又开始用那尖细的嗓门怪笑着戏弄它:“九万六千五百三十九,大哥很生你的气,让我们好好教训你。”
它们的话当然是添油加醋,刻意曲解,但架不住这小东西全信了,边委屈地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边挣扎着要去找人。
怨灵们恶劣地嬉笑着围着它打转:“大哥说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大哥已经将你逐出家门,以后又只有你一个了。”
……
小凤凰脆弱的小心脏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可它又斗不过这些恶劣的怨灵,挣不断捆在身上的冰冷绳索,它只能隐隐约约感应到哥哥好像在很远的地方,但它无论如何都赶不过去,只能一直哭到出不了声,实在哭累了,便委屈地睡着了。
段衍对自己幼时这窝囊模样实在没眼看,心里暗骂了两句便抛到脑后,开始解身上锁链。
怨灵们欺软怕硬,一见小凤凰身上气息突然变了,变成昨夜那个把它们丢到老远,让它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的可怕家伙,当即怪叫着逃到房梁上,隔着老远对他叫嚷:“你!你昨晚对大哥做了什么!”
它们当时离得太远,什么都没能感应到,只觉得大哥非常生气,从未有过的生气,无能为力的生气,叫它们也不知所措。
段衍无声冷笑,真可惜他说不了话,不然定要让这聒噪不断的锁链后悔问这个问题。
他昨夜被迫离开时太过仓促,留了些不该留的东西在陵稹体内,虽是腌臜之物,却带着凤凰气息,多亏了这,隔着老远他也能感应到陵稹的位置。
他没再理会锁链,化成巨大凤凰,循着方位展翅飞了过去。
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感觉饿,从陵稹那儿得来的血肉虽能量充沛,但毕竟有限,他昨夜荒唐放纵时挥霍无度,将其消耗得所剩无几,今夜的长途飞行眼看要把最后一点能量耗完,他怕是很快就又要变回没有灵力,举步维艰的状态了。
他开始觉得后悔,昨天确实有点过火了,他想。
他被迫离开时,陵稹的状态已是疲惫至极,他还以为他会直接昏睡过去,没想到竟是一得自由便动身去了别处。
依他对陵稹的了解,既然在那吕家刺客身上留了追踪符,多半是追着符箓指引去了吕家。
可按朱天祈的说法,陵稹血洗吕家是在772年,也就是段衍25岁时发生的事情,距今有足足二十年。二十年后才成功颠覆吕家,那岂不是意味着这次必然失败?
他立马就急了。好在凤凰速度很快,比御剑快上百倍有余,只花了半个时辰,他便抵达距离段家村千里之遥的尘阳。
白日时的尘阳他已见过,漫天黄沙,不见天日;夜里的却是头回见,星空璀璨,万里无云,他一低头便瞧见沙地里的异样:到处坑坑洼洼,连绵起伏的沙丘被夷为平地,凹陷的沙谷则被撕扯成深浅不一的巨大沟壑,远看宛若一道道峡谷。
他心头一紧,只有剧烈的灵力碰撞和剑气劈砍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其中几道剑气和灵力残留他再熟悉不过,正出自陵稹之手。
他不禁叹气,怎么这人精力能如此旺盛,榻上刚同他纠缠完,转头塌下就又跑去跟人大战数百回合?躺下休息一天是能要了他的命?
从战后痕迹来看,陵稹应是刚到吕家就被发现了,碰上了前来退敌的好几波吕家人,被迫一路打了进去,好在遇上的对手都不是很强,几招内就纷纷落败,虽人数众多,却也都没讨着好,如今都被冻成冰雕,杵在沙里面面相觑着呢。
若不是冰内人的胸口尚有起伏,段衍还以为是吕家有摆人形冰雕装饰庭院的独特癖好。
越往前冰雕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最高却也只有元婴初期。
段衍眉头微皱,吕家能称霸西域几百年,自是高手如云,不可能就这点水平,极大概率是修为高深之辈都未出来迎战。是觉得来犯者不堪一击,无需出手,还是被琐事缠身,无法出手?
他担心陵稹遇上吕清。
他其实直到陵稹死前都不知道他修为到了何境界,故而也不知如今的陵稹离二十年后究竟还差多少,是不是吕清的对手。虽然都说回溯不会改变任何事,换言之陵稹必然可以安然活到二十年后,他却也不希望他这二十年是伤痕累累的二十年。
他升至高空,继续循着陵稹体内的凤凰气息往大漠深处飞,不多时,终于叫他瞧见了远处的大片建筑群,正是吕家的聚居地。
比起二十年后的荒凉死寂,此时的吕家要热闹得多,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那边在激烈交锋,交战时掀起的气浪甚至直冲云霄,卷碎了段衍身下的厚厚云层。
他忙加速飞了过去,凤凰目力极佳,即使身处千丈高空之上,他还是远远瞧见了那道熟悉身影。
出乎意料,陵稹未在同人交战,彼此间打得死去活来、惊天动地的是那群吕家人,他只是趁机悄无声息地从人后掠了过去,飞快靠近正中高台。
高台上八位修士按八卦方位盘坐于地,手中掐诀不断,嘴中念念有词,而被他们围在正中的是……段衍对那东西再熟悉不过了,是天篆绡,虽然似乎只是碎片,上面也还没有刻上猩红的繁复咒文,但他能肯定那就是在他胸腔里待了两百多年的东西。
看这群人的架势,是要封印它。
段衍眼皮一颤,那陵稹这么冲上去,别是要把那东西抢过来吧?
果不其然,他竟是强行破开八个修士建立的结界,目标直指中央,八位修士即刻反击,可封印术法一旦开始便不可主动停止,他们不得不保持着盘坐在地的姿势,一面继续施咒,一面攻击来袭的不速之客。
虽是以一敌八,八位还都是高阶修士,但这八人毕竟受到了限制,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双方竟是一时间僵持不下。
段衍忙俯冲落地,想要上前帮手,却有什么东西比他更快。
他瞳孔霎时紧缩:那是无数缕从激战正酣的吕家人体内透体而出的乌黑之气,道道黑气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支利箭,直射陵稹后背,而这家伙一心要抢夺天篆绡,对后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陵稹心里的确急躁得很,事情发展不顺得远超他想象。
他原已成功潜入吕家,且赶在封印仪式前寻到了天篆绡,可谁料就在他带着天篆绡残片离开大漠时,变故突生。
大漠表层突然冒出大量污矢,也即凡人称作天冰的东西,冰层迅速蔓延了整个吕家,接触过污矢之人无不丧失理智,开始对着周围人无差别大打出手,吕家霎时乱做一团,他的踪迹也因此暴露,被一波又一波疯魔的吕家人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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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
他只是来拿……说句不好听的,偷东西的,并不想取人性命,也不想让污矢污染这片土地,便只是暂时用灵力封了吕家人的行动,去大漠中央解决污矢,谁料那天篆绡竟趁他分心,又偷偷回到了吕家。
他再回来抢夺时,便见这八人已开始了封印。
说他此时心都凉了一点不为过。污染眼看着已经蔓延到了人间,而这次错过就得再等二十年,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他自是想也不想便冲上去抢夺,可就在他躲开八人攻击,即将再次触碰到那天篆绡碎片时,腹中被他强行压制住的烧灼竟突然死灰复燃,身后传来刺耳的破空声。
他立刻回头,瞳孔微缩,一道黑芒势头汹汹,直冲他来,已近到避无可避的程度,他本想以护体灵力硬抗,却见一道金光忽然袭来,抢在黑芒之前冲向他,替他挡下攻击。
他微怔,竟是那只小凤凰,不,这个气息,更像是昨晚那个……他下意识接住半空坠落的凤凰,它胸口插着一支漆黑的箭,箭矢眨眼功夫又化作乌烟,融进凤凰体内,这似乎令它很难受,金色的眸子无力望着他。
轰!就在他为之愣神的这一瞬,巨响震得他当场回神。
他猛地看向高台中央,封印仪式竟是在这个节骨眼顺利结束了,天篆绡已不见踪影,高台上只余八位杀气腾腾的修士。
封印已成,若需解封,得这八个施印者同时配合,他还没那么大能耐去操纵八个修为不在他之下,甚至更高于他的人。
他不甘地闭了闭眼睛,只觉身心俱疲。就差一点点。
为首那中年道人正是当今战力榜榜首吕清,吕清目光如电,身材高大健硕,一看便知是体修出身,开口时更是声如洪钟:“鼠辈何人?竟如此不知死活,擅闯我吕家?”
他眯起眼睛望向眼前年轻人,夜色深黑,摇曳火光映亮来人小半张脸,竟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银色蛇鳞。
吕清心猛地一跳,妖修?不等他细看对方长相,修士便凭空消失了,离开前冰冷的墨绿蛇瞳投来最后一瞥,一道冷冽人声凭空入耳:“二十年后我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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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衍觉得浑身发冷。他不知那黑箭是什么,只本能地觉得危险,他体内剩下一点能量也被用光,无法击退那箭,便想也不想地替人挡了下来。
若是成年后的他,这东西不足为惧,可这小凤凰的躯体实在是太没用了,什么都扛不住。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有灵力在往他体内输,时而冰冷时而温和,飞快消解了他体内阴寒。他突然笑了一声,除了陵稹,还有谁的灵力能这么矛盾。
陵稹的确是在给这小凤凰疗伤,可灵力忽冷忽热却非他本意。
若段衍此时清醒,便能瞧见他面上冷汗津津,下颌到脖颈处银色蛇鳞时隐时现,瞳孔也在人的黑色圆瞳与蛇的墨绿竖瞳间来回切换。
他强撑着又往小凤凰体内送了几道灵力,勉强稳住了它的状态后,终是再受不住腹内灼烧,痛苦地揪住腰腹衣物,蜷起身子。但这俨然无法减轻他的痛苦,撑在地上的另一只手仍是将那处草从揪得只剩断根。
在吕家时他的情况已有些不对,他只道是今日本来就疲乏,加上对敌太多,灵力有些使用过度,可这种不适感并不是往日那种简单的力竭,瞬移离开吕家后,不适感攀至顶峰。他感觉体内那团热源要把他烧化了,令他几乎难以维持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