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7.人间

作者:莫莉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人间?”段衍先是一惊,旋即才有丝丝喜意从心底慢慢漫了上来,他这话意思,是否是应了他之前的提议?


    他追问:“我说的去人间可不是玩两天,而是永远不回来了,你明白?”


    陵稹颔首:“我知道。所以才问你,还做不做数。”


    “自然算数!”段衍喜难自禁,他的计划总算是完成了最初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只要人愿意跟他走,剩下的都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顺利得叫人不可思议。


    他这会儿终于不再纠结旧日的陵稹对他究竟是何看法、做下的事情又是出于何考量;他坚信,他即将开辟了新的未来,在他的影响下会出现一个全新的陵稹,那些残酷而血腥的往事将不再会发生。


    陵稹错开目光:“我先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


    “有何好收拾的?”段衍大手一挥:“人间什么都有,你屋里有的,我都能给你买更好的。”


    陵稹却瞧着有些心不在焉,说在收拾其实也只是摸着桌上凌乱的物事出神,喊了两声,才得他含糊应一句:“嗯,是么?”


    段衍心头掠过一道微妙的不安,伸手掰过他的肩膀:“怎么了?”


    陵稹环顾屋内:“住了很多年,要走当然舍不得。”


    “那倒也是。”见他如此反应,段衍只道是自己多想了。他扬起眉头:“不过幽冥如此单调,哪像人间灯红酒绿,活色生香?待咱们去了人间,你定是不会再恋家的了。”


    “但愿如此。”陵稹最终拿起来的只有放在书橱最上方的那捆石片,他将石片递给段衍:“放你那儿。”


    “好。”段衍随手又翻了一下石片,“对了,那枯闻不是说你成年后就教你这石片上的文字么?如何,现在你可看得懂了?”


    “……还差一点。”陵稹沉默片刻才道:“去人间后我再慢慢琢磨,到时再告诉你。”


    段衍倒是对石片上内容没什么兴趣,他这辈子都不回再回幽冥了,也懒再用天篆绡,这古籍不看也罢,反正他本来也不爱看书。


    “何时出发?”他问。


    “现在。”


    陵稹带着化作气团的段衍前往塔尖时柱,开启通往人间的通道,与通往天门的通道一样,前往人间的通道也是黑漆漆毫无光亮的,甚至更加漫长。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冒出一盏盏昏黄油灯,沿着通道一路向前,直到视野尽头。段衍好奇:“哪来的油灯?”


    “从幽冥前往人间,要路过冥界,这些是冥灯。”


    冥界?段衍心说那我还挺熟的。但这时的冥界和他去过的那个不一样,要粗犷的多,凌乱无章的建筑围着一个巨大的坑洞而建,从洞口往下看,坑洞壁上一圈一圈地也有许多小屋子,共十八圈,每一圈都塞满鬼魂凄厉的哭嚎,再往下就是无底深渊。


    段衍了然,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旧冥界,鬼魂和鬼差看不见他们,他们顺利穿过鬼门关,踏上人间土地时,人间正下着大雪。


    漫天雪花飞舞,上下白茫茫一片,段衍穿着一身绛紫,身处其中格外显眼,陵稹雪白的衣袍却仿佛要融化在天地间。他显然是头回见雪,抬手接了一片雪花,眼中闪过惊艳:“好美。”


    “这是雪,也就人间看得到。”段衍笑道:“原来现在的人间正值冬日,天寒地冻的,难怪路上没几个人。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雪停了再去置办宅子。”


    陵稹却摇摇头:“你说人间喜乐无数,都有哪些?我想一一体验过去。”


    段衍不解:“日子还长呢,何必急于一时?”


    “我性子就是这么急,等不及。”


    “好吧。”段衍见他如此期待,也不扫兴,指了指前方酒楼:“其实要我说呢,人间头号乐事之一应是饮酒,但你不喜……”


    “好,走。”


    段衍一愣,陵稹被他骗着饮过两壶酒,对酒的评价甚低,言其除了苦与涩一无是处,连醉人都做不到,于是想说他不喜欢那便换一处,但见人已往那酒楼去了,便也跟了过去。


    他劝道:“你肯定喝不惯,咱们换一个。”


    “没关系。”陵稹走进酒楼:“人间的东西我皆是头回见,你既说它好,那我便要试一试。”


    段衍也只好依他,进店招呼让小二上酒。他不知这个时代用的是何货币,但身上带了不少金子,想来哪朝哪代都好用,果然,小二见他随手就是一根大金条,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愣是不敢招待,从柜台后推了掌柜出来。


    掌柜何等人精,见他们相貌穿着皆是脱俗,出手更是阔绰,忙堆着笑迎了上来:“二位客官……”


    不等他说完,段衍又给了一根金条:“你这酒楼我包下了,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您包多久都成。您且同我上楼,稍后清客时可能稍有嘈杂,楼上僻静些。”掌柜笑得眼珠子都瞧不见,“您二位瞧着面生,是头回来我们望都吧?”


    “闲话少说,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


    “原是冲着酒来的,那您可来对地儿了。咱们这儿的招牌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忘忧酒,第一口愁绪尽消,第二口飘飘欲仙,第三口便堪破红尘……”


    段衍不耐烦打断他那天花乱坠的吹嘘:“行了行了,上酒上菜,紧最好的来。”


    掌柜屁颠儿屁颠儿退了出去:“好好,不打扰您二位了,二位且稍候片刻,酒菜马上就来!”


    “忘忧?”陵稹却像是听进去了,低声喃喃:“原来酒还有此等妙处。”


    段衍摆摆手:“别听他瞎吹,其实就是喝醉了,断片儿了而已。”


    掌柜拿了钱办事确实麻利,不多时就让小二摆好了一桌酒菜,听说这些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用膳时都好听荤曲儿,还差人走了几条街,用轿抬来附近几个花楼的头牌,男男女女都有,一齐送了上去,却不想眨眼功夫,这些个伎子伶人就全灰溜溜下了楼,经过他时人人都剜了他一眼。


    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段衍也窝火,也不知掌柜哪寻来这么些莺莺燕燕,一进来就往人身上贴,还夺走他手里酒杯,掐着嗓子给他倒酒,他这头火急火燎地把人推开,对面那家伙倒好,任人贴着,倒一杯喝一杯,那伎子的爪子都快摸他领子里去了,他还在那儿盯着酒杯!


    他当即大发雷霆把人都轰了出去,这家伙见没人倒酒了,才抬头问他:“怎么了?”


    他臭着脸:“那些个伎子倒的酒就有这么好喝?”


    “难喝,很苦。”陵稹却只是提壶倒酒:“已经第五杯,还是没有忘忧的效果。我们可能被骗了。”


    段衍被他气笑了:“谁同你说酒了?我说的是那些伎子,你怎么能容许他们贴你那么近,还……”他气得说话都不大利索:“还让他们在你身上摸来摸去?”


    “这是不好的事么?”


    “当然不好!”段衍咬牙切齿:“这种事只有情意相通,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做!”


    “可是你昨晚也这么做过。”陵稹看着他:“那我们是两情相悦?你喜欢我?”


    段衍语塞:“我……”


    他竟犹豫了。


    他以为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直截了当地摇头,但他浑身都僵住了,在动的只有手中逐渐被加满的酒杯。


    陵稹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求答案,见他不答,便又另起了话题:“你说这酒为何叫忘忧?醉了便真的能忘?那到底什么是醉?”


    “醉……”段衍其实没太听见他又问了什么,他还在被上一个问题砸得昏头转向的余韵中。他喜欢陵稹?这句话若是被两百年前的他听了,怕是要和说这话的人拼命,再早一些的他则会哈哈大笑,说怎么可能,那可是我师兄,可为何偏偏是现在的他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偏偏是他这个给不出答案的人?


    他怎么会答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983|1763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呢?摇头很简单,说“不”也只是一个字。


    可若真是那样,那你现在做的这些又是什么?他听见自己心里的困惑。


    你这么一个只愿意为中意之人花心思的懒散汉,为何又是收集天冰,又是回溯光阴,又是费尽心思想扭转他的命运?


    想知道他为何对你手下留情?答案不是已经有了么?你像……不,你是他喜欢的人。


    是可怜他?那为何昨夜会在池中吻他?只是色=欲熏心?那你推开过多少投怀送抱的美人?


    他被自己诘问得哑口无言。


    或许他该点头,该说是。可点头也很简单,说“是”也只是一个字,他却不敢,哪怕只是想一下,哪怕问他的是眼前这个什么都还没做的陵稹,云墟阁那些冰冷的尸首都会睁开猩红的眼睛怨毒盯着他。


    他额角冒汗:恐怕……恐怕要等改变了历史,我才有资格点头么?


    陵稹又倒了一杯酒:“这东西似乎对你还挺管用,你像是不仅忘了忧,连说话都忘了。”


    段衍忽站起身,笑得故作自然:“天色晚了,我去让掌柜布置房间,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陵稹动作一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段衍已快步出了包厢,反手合上门,隔绝了他的目光,却依旧心跳如雷。


    真可笑,他此生对敌无数,从未想过躲,如今竟是被一个简单的问题杀得片甲不留,溃不成军。


    自伶人们气呼呼地离开后,掌柜便一直坐立不安,怕是惹了楼上两位贵客不高兴,却又不敢上去问,只敢在下头自个儿琢磨。若是不喜欢女人,伶人里也还有男人呢;若是自忖清高,瞧不起伎子,何必来他这醉香楼呢,何人不知醉香楼几条街外就是怀春苑?


    嘶,难不成……他醍醐灌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是极是极,他竟才看出来。


    是以当那位绛衣青年沉着脸从楼上下来,说要他去布置住房时,他非常有眼力见地拍了拍胸脯:“小人知了,包在小人身上。”


    段衍心里咯噔了一下,觉这掌柜恐怕又要奇思妙想,登时皱起眉头:“你又知了些什么?”


    掌柜暧昧一笑:“小的眼拙,竟招了伎子去扰您二位清净,放心,今晚定为二位的春宵良夜布置最好的房……”


    砰!话未说完,一掌重重落在柜台上,震飞起来的账本蒙头抽了那掌柜一巴掌,段衍阴着脸:“你说什么?”


    掌柜大骇,天杀的,难不成他又猜错了?


    段衍一字一顿:“两间房。再自作主张,我就拆了你的店。”


    “好好好,”掌柜哭丧着脸:“小的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房间一左一右,说远不远,同层就这两间;说近不近,隔着一条长廊,段衍选了右边这间,陵稹却不是很想住下:“为何要浪费时间过夜?下一件事去做什么?”


    段衍此时心乱如麻,更理解不了他为何要那么急切,只好耐着性子道:“人间的夜就是用来睡觉的,其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陵稹看起来有些失望:“我知道了。”


    见他终于进了自己房间,段衍松了口气,也回了屋。


    可他始终觉得莫名不安,打坐清修也不管用,心经念了好几轮他才突然明白自己在不安什么。陵稹为何那么急?他们两中急性子的应是他段衍才对,陵稹永远是那个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


    他终还是开了门,跨过一个走廊,敲响陵稹的屋门:“我想到了,晚上可以去放河灯,你要一起去吗?”


    敲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应,最后是楼下的掌柜被他吵醒,披着外衣出来,他揉着惺忪睡眼,哈欠连天道:“您是找另一位客官?他早出门了。说来也真奇怪,这么大的雪也不要伞,只要了一坛酒,还问了我什么是习武,什么是成亲,人间最喜乐的事情都有哪些,然后就出门了。听听这些问题问的,简直像不食烟火的天上人。”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