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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同榻

作者:莫莉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陵稹看了眼被他占去大半的床:“你若喜欢这屋子,给你也并无不可,但正如我之前所言,赤罗的人极有可能会趁我修炼时偷闯进来搜查,我藏不住你。”


    “此言差矣,”段衍拍了拍床榻:“你在池中修炼,那我就跟你一起泡在水里;你睡在床上,那我也跟你挤在同一被褥里,难不成他们还敢在你眼皮子底下下圣池、掀被子查人不成?只要我不用灵力,应当无人发现得了我吧?”


    “你就这么不想去塔尖?”


    “我胆小,”段衍张口便是胡话:“不敢一个人待着。”


    “好吧。”陵稹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那确实不能委屈了你。但我要先提醒你一句,我的睡相不是很好。”


    轮到段衍惊讶了:“你同意了?”


    他没想到这么轻松。他的计划很简单,自我献祭是无牵无挂,无情无私者才做得出的事情,既然暂时无法把人带去人间,又无法毁了这幽冥,那他也只能徐徐图之,让他在陵稹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一旦有了牵挂之人,有了挚友亲朋,想必没人舍得死,那时陵稹说不定就会松口,答应和他去人间,他许是就能从根源上改变未来的悲剧。


    这个年纪的陵稹还真是很好说话,给他省了不少口舌功夫。


    陵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明白,你不希望我答应?那为何要提?”


    “不,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段衍轻咳了一声,他稍稍往床里侧挪了点位置:“虽然离你们幽冥的晚上还有些时候,但我们可以先试试。”


    陵稹看上去还挺期待的:“好啊。”


    下一瞬,段衍垂眼瞧了瞧缠在他颈上的小蛇,语气有些僵硬:“你这是?”


    “我喜欢睡在温暖的且可以缠绕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树枝。你愿意把你的脖子借我真是太好了。”陵稹好心提醒道:“不过我夜里睡着后可能会乱动,如果你到时候感觉无法呼吸,记得叫醒我。”


    段衍:“……”


    “先等一下,我们对睡在一起的理解好像出了分歧,你先松开。”他轻轻拉了拉小蛇的尾巴,小蛇条件发射般的缠紧,段衍脖子险些被绞断,幸好陵稹反应过来及时松开了:“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碰我尾巴。”


    是么?段衍心里暗暗诽谤:你这尾巴明明还挺会缠人的。


    他道:“这样不行,你先变回人形。”


    “可我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是蛇的形态。”


    “你不是想成年后去人间看看吗?人可是很怕蛇的,尤其是你还藏在被子里……你也不想只是睡个觉就把别人吓死了吧?”


    “啧。真脆弱。”陵稹不大情愿地变回人形,盘坐在床头:“那我该怎么睡?”


    “和我一样,平躺着。”


    “这很奇怪。”陵稹听劝地躺在他身侧,睁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茂密墨莲,“真的能睡着?”


    段衍叹气,伸手合上对方的眼皮:“你得把眼睛闭上。”


    “不行,我做人的时候不需要闭眼,这样很不习惯。”他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在段衍掌心不停划拉,像拢了两只蝴蝶在手里。


    段衍松开手,那对眼睛便又弹开了,黑亮的眼珠子里映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这对眼睛瞧上去比他记忆中那个人要更亮一些,一眼看得到底,带着笑意,甚至还有几分天真,段衍忍不住轻叹,明明小时候看上去是挺灵光,挺可爱的,怎么成年后会长成那样呢?怎么会生出飞蛾扑火般愚蠢的献祭情节呢?


    陵稹也盯着他瞧,半晌,忽然开口:“你知道你其实不是人么?”


    “嗯?”段衍笑了:“何出此言?我从人间来,自然是人。”


    “不对。”陵稹如此笃定的口气倒是叫段衍愣了一下,他更哭笑不得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人,第一次有人说我不是人。”


    “我刚才闻到了。”陵稹忽然坐起,凑近他颈间轻轻吸了口气,“你虽有人的气息,却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幽冥气息,甚至还有天门的气息。但你并未被污染,真是奇迹……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终还是又是按捺不住蛇贪暖的本性,忍不住轻轻蹭了蹭,“你身上真的好暖和。”


    段衍脑中嗡了一声,已不太听得进他在说什么了,脖子上缠了一条蛇和埋进一张脸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尤其当这个人还是他恨之入骨又牵肠挂肚的人的少时旧影,他一时间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那凉冰冰的脸、凉丝丝的发蹭过的地方都像过了电似的。


    好在陵稹只是感慨了一句便礼貌地拉开距离:“既然你笃定你是人,那我问你,书上说人有双亲,你呢,你有吗?”


    “……什么?”段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双亲?”


    “不错。人类得父精母血铸就肉身,天道赐予魂魄,而我生于幽冥,同人类不同,”陵稹指了指头顶墨莲,“墨莲芯与腾蛇骨铸我肉身,魂魄则源于上古清气。那你呢?你的肉身与魂魄来自何处?”


    这个问题真把段衍问住了,他没见过生身父母,只知自己是孤儿,许是流浪时伤了脑袋,对十三岁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


    他脑中有些混乱:“但我明明就和人一样……”


    “人可无法化作你那样的气团。”


    “那是因为天篆绡……”


    “天篆绡只是一把钥匙,”陵稹解释道:“那团气才是你被锁住的本源。可惜我也看不透那是什么。”


    他盯着段衍一脸震惊的神情,眼中也是讶异非常:“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还道你在同我说笑。”


    段衍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没想到一场回溯竟还扯出了他从未想过的身世问题。


    陵稹起身下床,从书架最上层翻出一卷捆起来的石片,递给段衍:“这里是一些同天篆绡、同幽冥相关的古籍,兴许会有些同你来历相关的线索,你看看。”


    段衍虽有心览阅,可这石片上的刻字晦涩难辨,他完全看不懂:“上头写得什么?”


    “我也看不懂。不然就不会把它放最上面了。枯闻说得等我到成年了才教我认。”陵稹略显失望:“你身量很高,看上去年岁颇长,我还道你学识甚广,应是能看懂的。”


    段衍:“……谁年纪颇长?我只有二百四十五岁!”这话他说得有些心虚,二百四十五岁,怎么也不该说“只有”,但转念一想眼前这家伙都有近三百岁,他这又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百多?但你瞧着已经成年了。”


    “我们人族二十岁便算成年,战乱时甚至有十几岁便成亲的,和你们当然不一样。”


    陵稹捕捉到又一个陌生词汇:“成亲?那是什么?”


    段衍一噎:“……这个你不用知道。”


    陵稹若有所思:“这也不能知道?那它和习武一样?”


    “当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段衍语塞,他根本不想解释这种问题!但凡多说一句,他都觉得心头罪恶感在作祟,成亲是什么东西,该做什么事,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鬼该知道的?虽然这个小鬼年纪其实比他还大。


    陵稹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


    陵稹在屋中边踱步边分析:“起先我错估了你年龄,以为你是个千岁老前辈,无所不知,可如今看来,你不过两百多点儿,尚不如我年长,学识颇浅,我不明白的事,你其实也不知道,但又不愿在人前丢面,便谎称都懂,真问起来了,又心虚得说不出。我没说错吧?”


    段衍:“……”


    见他无语凝噎,陵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这又是何必,不懂便说不懂,我又不会笑话你。”


    段衍扶额:“对对,你说得都对。这种问题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陵稹忽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日要和枯闻出塔一趟,你同我们一起。”


    “出塔?”段衍来了兴致,“去哪儿?”


    “天门。”


    听他再次提到天门,段衍面色微变,脑中又一次闪过那扇黑色大门上以锁链自缚的陵稹,他本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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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拒那个地方:“为何……要去那里?”


    陵稹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我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巡视天门,这是我的职责。”


    “但,”段衍指了指自己,“我身上可是有天篆绡,和你们一起去天门,不会出事?”


    “不会。只要你不用灵力便无人发现,走吧。”


    段衍重新化成气团,藏在陵稹宽大的衣袖中同他一起出了房间。陵稹轻轻拉了拉门口悬着的铃铛,片刻功夫,便有一道高大黑影出现在房间门口。


    “圣子大人,”枯闻问道:“可是要去巡视天门?您已经好几日没去了。”


    “……专注修炼,有些忘了时间。”陵稹自不可能告诉枯闻他是被自己捡来的“灵宠”失手打晕,昏迷了足足三日,只能含糊其辞。


    段衍也有些尴尬,天可见怜,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从陵稹那儿吞来的气现在还在挣扎不休,死活不愿被他同化呢,他也挺苦恼的。


    看陵稹气色如常,枯闻未起疑心,只笑了笑:“见您如此勤勉,我可放心多了。”


    “嗯,走吧。”


    段衍见陵稹和枯闻朝塔的上层走,惊讶非常,他那日是经由塔下的地底通道才抵达天门的,这意味着天门应在塔的下方才对。


    “为何往上走?”他悄悄问陵稹。出发前两人商量了一下,若直接开口交谈或以灵力传音势必增大被他人察觉的风险,枯闻虽可信,但也要提防隔墙有耳,因此最终选择了更为隐蔽的交流方式:陵稹留给他的那个墨莲花苞,只消轻轻触碰,便能传递心之所想,无需动用灵力。


    “塔尖时柱联通着去往各处的通道。”


    “时柱?”


    “嗯。幽冥原是没有光亮和时间的,拜时柱所赐我们才能正常生活。塔内之所以能如此亮堂,也源自时柱的光。”


    说话间一行人已抵达塔尖,这儿有五扇门,通道左右各两扇,均是银底黑纹,唯右侧第二扇门被锁链封死;通道最深处亦有一扇门,与其他门相反,是银纹黑底的,比其余四扇更高更大,两侧守着四名执剑傀儡。


    “这些门是什么?”段衍不禁好奇。


    “左侧两扇后分别是通往人间与鬼蜮的通道,右侧两扇是通向天门与神界的通道,神界通道被封印,名存实亡。剩下正中这扇则是时柱之门。”


    枯闻恭敬地守在右手边第一扇门前:“圣子大人,我在天门通道外等您。”


    陵稹颔首,走向傀儡守着的大门。傀儡们一见来人便恭敬地垂下剑刃,各往两侧退了一步,大门徐徐开启,待他入内后,门便从原地消失了。


    “好了,可以出来了。”陵稹将段衍从袖中放了出来,“你看,这就是时柱。”


    段衍原以为时柱就是一个柱子,不成想眼前竟是满天星宿,璀璨银河近在咫尺。金乌神鸟衔着蟾宫玉桂的枝条沿银河而飞,翅上洒下的金光在星宿间穿梭荡漾,连他所在的这个角落都被柔和的星光填满。


    他瞬间理解了为何以前陵稹说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守塔尖发呆,换是他,也会愿意看着此情此景出神。


    陵稹指了指遥远的星河末端:“那里是银河的尽头。传说中的时神便长居彼处,时神掌控时间,时间在我等凡俗生灵眼中是只能前进,不能回头,却又看不见前路的直行道,但据说在时神眼中,不存在所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祂同时处在时间的任意节点,但祂从不回应任何人的祈求。”


    段衍若有所思:“莫非天篆绡便与这位时神有关?”


    陵稹微怔:“为何这么说?”


    “因为……”段衍忽止了话头,不能告诉陵稹他正是借用了天篆绡的力量才从未来穿越至今。他于是只笑了笑:“那不是猜嘛,天篆绡和时神都在你们幽冥的传说中,说不定有点联系。”


    “你倒是很会联想。”陵稹杵在原地看了会儿银河,便转身走向身后,伸手启动了墙上的法阵,“走了,通道已开,别让枯闻等急了。”


    段衍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璀璨天河,才重新钻回陵稹衣袖,跟着他离开了时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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