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带着极重的怨气,握在手上,只觉一股阴气正缓缓渗透每一寸肌理,耳畔响起层层叠叠的惨叫哭嚎声,他险些甩手丢了出去,但想到这是什么,又不由自主握得更紧。
段衍对此物再熟悉不过,但这东西,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他手上的。
他看着锁链上的斑斑血迹,额角一突一突地跳得厉害,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只记得陵稹的魂魄化成了一条银“蛇”,然后……然后呢?他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居然毫无印象。冥王去了何处?那翻涌的云层为何不见了?还有陵稹……他握紧这条莫名出现在手里的锁链,心生忐忑。
陵稹寻常使用的武器是剑,这条从不离身的锁链偶尔也会用来攻击或者防御,段衍曾好奇过,问他为何要在手上缠着这么繁复的锁链,于用剑者而已,手上饰物不应该越简洁越好么?
陵稹的回答相当敷衍:“因为好看。”
段衍一度信以为真,即使不懂这锁链好看在哪儿,他也尊重师兄的审美。可有件事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这锁链是如何乖乖固定在陵稹手指上的。毕竟锁链又细又滑,而手指上又无系挂处,便是束得再紧,动作间也轻易会令锁链滑落,但经他观察,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陵稹身上过。
他甚至看不出来锁链的源头在何处,陵稹同人打斗的间隙偶尔会因动作太大从宽大袍袖中露出一小截胳膊,他于是发现这家伙连胳膊上都缠着锁链。再怎么臭美也不至于连平时藏在袖中的部位都装扮上吧?
段衍是个极富好奇心且必须要刨根问底的人,在这件事上也不例外。可主动去问,陵稹总会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也不可能直接上手扒人衣服,非要看个究竟。他于是动了歪脑筋——只要把人灌醉了,那不就任他研究那锁链了嘛!
但陵稹素来滴酒不沾,对于他的邀酒也表现得兴致缺缺:“喝酒伤脑,你都已经呆得同木头一样了,少喝点。”
段衍:“……”说谁是木头?他当晚便气得狂灌了好几壶灵酒,喝着喝着,却忽然计上心头。
他在这类同课业无关的事情上永远有超强行动力,很快便“意外”遇了险,陵稹赶来解了围刚要走,却被他以“被方才那贼人暗算,中了怪毒,时日无多”这种荒诞理由留住了。
也怪不得他容易上当,实在是段衍演得逼真,又是呕血又是哆嗦的,罢了还一脸生无可恋,说“承蒙师兄你多年关照,师弟往后怕是……咳咳”,接着又是一大口血,任谁看都得慌。
陵稹当然也不例外,愣了片刻后忙伸手来诊他的脉:“奇怪,脉象倒是无异。”
段衍面色枯槁地摇摇头:“师兄,那贼人放毒的时候说了,这不是寻常毒药,而是混合了蛊咒的毒,解法不在我自身,而在有无人愿意救我。”
陵稹皱眉:“蛊咒?”
段衍轻咳了一声:“不错,那人说需从未饮过酒的人为我喝下一,哦不,两壶灵酒,方可解此毒咒。那贼子同我是在酒肆内起的冲突,他技不如我,手段却阴险,见我成日混迹于酒肆,知我身边都是好酒之徒,无人可为我解咒,竟用上了此等毒咒!真是其心可诛!”
他偷瞄了眼陵稹面色,见他仍将信将疑,又添了把火:“我好后悔没有听师兄的话,但凡我早日戒酒,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还要劳烦师兄一会儿为我收尸。”他说着又往外咳了一滩血:“师兄,我屋内有什么喜欢的你都拿去吧,只将床头你赠我的那本书随我入葬便好。”
陵稹终于开口:“凡未饮过酒者,都可以?”
段衍心一喜,好,上钩了。他轻轻摇头:“还得是有心救我,同我交情甚笃的。”
“看来是只有我了?”
段衍故作惊讶:“师兄居然一次酒都没喝过吗?”
“要喝两壶?”
段衍头点得如鸡啄米:“对对,就桌上那种。”
陵稹拎起桌上那细颈壶,开盖瞧了瞧,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陵稹:“若你是骗我的,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
段衍心一紧,但仍面不改色:“师兄,我虽素性顽劣,却也不至于拿生死之事开玩笑!”
他很快就看出来了,陵稹多半是真没喝过酒,也不喜欢酒,如此醇香佳酿,他全程是皱着眉头灌下去的,半点没有享受到此物精妙,倒像在受罪。
他有些后悔想了个这么损的招,想喊停,可又怕师兄发现他撒谎整人,把他吊起来打,在他反复纠结中,陵稹终于喝完那两壶灵酒。
他看不出来人醉没醉,陵稹应该是饮酒不上脸的类型,两壶灵酒下去,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只嘴唇好像比往常红润了些。也没有像一些醉汉那样耍酒疯,他只是拎着那酒壶倚在桌边,支额垂首,目光略显涣散,不知落在何处。
“师兄?”段衍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你感觉如何?”
陵稹顿了许久才抬眼看他:“那毒咒……可解了?”
段衍一愣,忙点点头:“解了解了。多谢师兄。”就算人没醉倒他也不敢再灌了,日后再寻别的法子便是。
“那好。”陵稹支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我走了。”
“师……”段衍正要说话,却见眼前人刚走两步就哐当一下往前栽倒,他忙闪身上前,人便栽进了他怀里,酒气混杂着丝缕墨莲香钻进他鼻腔,许是饮了酒的缘故,素来温凉的身躯头一回这样暖洋洋的。
段衍有些慌乱,陵稹发热的脸倚着他的肩颈,清浅呼吸落在他脖子上,又热又湿的,弄得他那块皮肤都紧绷得厉害,他强行定了定神,故作镇静,一开口却还是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师兄你,你没事儿吧?没磕着,没碰着哪儿?没喝坏吧?哈哈早知道你这么不济就不让你喝了哈哈……”
罗里吧嗦一大堆却始终无人回应,他这才终于想到可以先把人从怀里扶起来。眼睛闭着,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啊,原来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将人扶正,靠在椅子上。陵稹睡得很沉,睡相也很端庄,安静地像一幅挂在墙上的画。段衍犹豫片刻,轻轻推了推他,除了身子歪了一些,便再无旁的反应;他又壮着胆子拍了拍对方的脸,依旧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段衍登时欣喜,太好了,终于彻底醉倒了,还以为计划失败了呢。
他端详了一会儿师兄罕见的睡相后便直奔主题,深吸一口气,探向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触碰着那一圈圈绕在他手指上的锁链。
他原还以为会有诸如触电或冰冻之类的效果,心里怀揣着些忐忑,没想到真摸上去其实跟普通锁链差不多,冰冰的,凉凉的,有些硌人。
他抬眼瞄了一下陵稹,还在睡。于是他又试着看看能不能将那锁链解下来,出乎意料,顺利得惊人,他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锁链便非常乖巧地顺着陵稹的五指滑了下来,落在他掌心。
他好奇地甩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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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那锁链却突然暴起,哗啦啦地缠住了他的两只手,接着又锁住了他的胳膊、随后是上半身、最终整个身子都被锁链捆住,而且它还越勒越深,几乎嵌进肉里。
段衍痛得呲牙咧嘴,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师兄,师兄,快醒醒!救救我!我要被勒死了!”
陵稹却还在睡,睡相安详得令人心焦。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幽幽转醒,而此时的段衍已经被勒得眼冒金星,欲哭无泪,声音再不像半个时辰前那般中气十足:“师兄,救我……”
“回来。”陵稹伸手一招,那锁链便又哗啦啦松开段衍,乖巧绕回他手上。他抬眸看向一脸解脱之相的段衍,眯起眼睛:“还敢骗我吗?”
段衍背后唰的一下冷汗直冒,他干笑道:“师兄你说什么呢?什么骗不骗的?”
“我不饮酒,是因为酒于我而言同苦水无异,难以入喉,但不会醉。”陵稹眸中闪过一丝浅淡笑意:“难为你为我这锁链特意编了个弥天大谎。”
见事情彻底败露,段衍轻车熟路地低头认错:“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陵稹似笑非笑:“你总这么说,但总有下次。”
“师兄你也知道,我就是这种性子,若有事非藏着不让我知道,可比杀了我还难受。”
“好吧。”陵稹微微颔首:“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这条锁链是幽冥深渊中的无数个怨灵结成,因为生前被我凌虐,故而死后依旧惧我,受我驱使,为我效力。”
段衍:“师兄,你编故事为什么总这么没新意?永远是你杀了许多人,然后这些人的怨念如何如何……虽其他方面我许是不如你,但编故事这方面,你还真得跟我学。”
“这次是真的。”
“这次我也不信。”
“你不信便罢。”陵稹起身,“今日同你耗了太久,我先走了。”
段衍对他每次一谈到那锁链就敷衍的态度异常不满,见这回又是如此,捆了他大半时辰,连只言片语真话都换不来,他终是忍不住放了狠话:“只要一天不告诉我,我总会想尽各种法子弄清楚的,师兄你可小心了,说不准哪天这锁链就不听你使唤,跑来找我认主了。”
陵稹不以为意:“只要我还在,哪怕只是一缕魂魄,就没这个可能。”
段衍盯着手里锁链,心头发冷。若陵稹昔日之言并非夸张,那这锁链如今到了他手里,是否意味着……
他下意识否认,这不可能。至少问心殿那里的情魄还好着呢。他双指点在眉心,链接上昨日悄悄留在问心殿的一只蝴蝶傀儡。
蝴蝶穿过冲天火柱,飞到石台边。那道黑影正伏在石盆边,哀哀哭泣。盆里清水荡漾,却不再有那星星点点的光点。
黑影似有所觉,抬头看向蝴蝶,强烈的悲伤与哀怨通过蝴蝶的眼睛烙印在段衍的视野。
他猛地断开链接,他不相信。
可空无一物的冥王神域、他胸口化作粉末的玉牌、悲伤至极的黑影都无声印证了这个推论:他敬爱了许多年,又怨恨了许多年的人是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了。不再有被悄悄留在他身边的生魂,也不再有在冥界吹埙的死魄。
他实在迷茫。站在虚无一片的冥王神域中愣了许久,脚下突然裂了一个口子,他从那裂口中坠下,身下是奔腾不息的黄泉。
黄泉之上,他听见了响彻冥界的欢声笑语:“冥王已死!恭迎冥界新的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