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姜采禾的情绪很明显地高涨起来，她平日里为了身材管理严格控制自己不去摄入高油高盐的食物，但是今天出炉的烤串她吃了好几串，还和裴煜喝了点冰啤酒，晚风渐凉，她披着一件针织披肩，脚上踩着一双洁白的运动鞋，在墨绿色的草地上格外扎眼。
她还拉着裴暄给她和裴煜拍照，只是裴暄可能并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艺术细胞，拍出来的效果实在不敢恭维，逗得两位长辈笑出了声，笑声顺着晚风飘到了池灿宁的耳朵里。
池灿宁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坐着，他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一家三口，又快速地垂下头，顶着鞋带上的那一点污渍看。
虽然身影很渺小，但是他还是被人注意到了，姜采禾远远地望着他，笑容愈发放肆：“那小孩逗起来应该挺有意思的吧。”
“确实。”
“你现在试过了？”姜采禾饶有兴趣。
裴暄沉默不语，毕竟池灿宁被惹毛了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确实比其他人可爱，但是他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可能是远处的欢声笑语太迷人，像海妖的歌声一样有诱惑力，池灿宁总是会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情，只是时间相隔的太久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他上一次和张丽的聊天记录还截止在转账那时候。
他犹豫了半天，点进了张丽的朋友圈，他这才发现原来妈妈昨天就发了朋友圈，只是……
【张丽：昨天接儿子放学，老师说他最近有进步，所以带他来吃了汉堡和薯条，奇怪，他怎么不太高兴？小孩子不都应该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朋友圈附赠两张图片，里面的食物惊人的丰盛，池灿宁怀疑她把那家快餐店所有的品类都点了一遍。
这都没换陈业一个笑脸儿？他也太挑了，吃龙肉长大的吗？
池灿宁忍不住咋舌，心中那些温情荡然无存，给她的朋友圈点赞之后便关掉了手机，看着远处还在闲聊的三人，他决定不做一个没有眼色的人，不去打扰他们。
他走的时候好像带起来了一阵风，这阵风吹过裴暄时，他猛地一回头，池灿宁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怎么了？”
“没怎么。”裴暄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是在楼下的餐厅遇到了池灿宁，被发现时他正坐在落地窗前，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凉掉的薯条。
手上拿着的叉子上还叉着半根薯条，他举着半天都没动，连裴暄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了他都不知道。
“晚上就吃这个？”
裴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池灿宁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对面坐了人，他咬了一口薯条，但也没咬很大一口，因为那个薯条还在叉子上。
“哦。”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薯条，薯条好吃。”
这话说得稀里糊涂的有点像是梦话。
“你吃这种凉掉的油炸食品不会难受吗？”
“不会啊。”
深夜，万籁俱寂，房间里黑沉沉的一片，窗帘一拉什么光线都透不进来，裴暄将池灿宁整个人圈在怀里，胳膊搭在他的腰上，沉沉地睡着。
怀里的人睡不得太安稳， 池灿宁惨白着一张小脸，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胃里翻涌痉挛，终于达到了一个阈值，他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跑到洗手间去对着马桶干呕。
还真被裴暄说中了。
池灿宁原本高烧好了没两天，骤然吃了凉透了的油炸视频，许久没犯病的胃开始闹了起来，里面翻江倒海的，他抱着马桶吐得直不起腰来。
早知道听裴暄的好了。
池灿宁昏昏沉沉中想着,昏暗的环境忽然亮得刺眼，他捂住眼睛等眼前的不适散去的时候才看见裴暄正双手抱臂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池灿宁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心虚得不敢直视裴暄的眼睛。
幸而裴暄并没有说什么苛责的话，他转身又回到了房间。池灿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独自忍受了一会儿之后撑起身子里洗脸漱口。
房间昏黄的床头灯打开着，热水器加热的声音都显得有点嘈杂，裴暄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池灿宁也没敢搭话，而是偷偷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将自己裹住。
热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裴暄刚和山庄的工作人员交代完事情，眼角的余光瞥见池灿宁坐在床上，把自己包得像一个粽子，他像个小偷一样偷偷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裴暄不动声色地坐着，只听见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池灿宁从床上爬起来，腹部的睡衣被揉得全是褶皱，一截雪白的腰线露出，但他浑然不觉，光着脚踩着地板去倒水。
山庄里有应急的医务室和医生，但是配好药送过来还有一些时间，池灿宁可以趁这个时间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虽然裴暄目前不想和他讲话，但是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他没想到池灿宁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后，径直走向他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对不起裴暄。”
他站在那里满怀歉意，“你回去睡觉吧，我尽量不吵你。”
裴暄抬头看着他，又看向他踩着地板的脚，上次被砸出来的淤青已经快要散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在雪白的脚背上印着，脚趾不知道刚才又碰到了什么地方，红了一块。
裴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怀疑池灿宁是真的不懂人事，他起身来搂住了他单薄的身子，将人抱了起来。
“哎！”池灿宁吓得下意识揪住他背后的衣服，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幸而距离没有很远，裴暄走了两步就将人放下。
“不舒服还到处乱跑什么？”他用被子将人裹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反常，将那杯热水塞到了池灿宁手里。
温热的杯壁紧贴着手心，暖意顺着血液流到了心里，池灿宁不说话了，低头抿了一口热水。
裴暄坐在他身边，伸手摸摸他冰凉的脚，面露嫌弃：“体质真差。”
池灿宁并没有跳出来反驳他，闷不做声地将热水喝下去大半杯，热得他额头冒汗，不断作妖的胃终于平静了些，此时门铃声响起，裴暄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袋子药。
他倒出来一个瓶盖的药液让池灿宁喝了，又苦又甜又辣的味道喝得他龇牙咧嘴的。
“你给我喝的什么？”
裴暄头也没抬：“百草枯。”
池灿宁吃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么歹毒的一句话，虽然他知道裴暄其实并不会给他喝农药。
裴暄估计是想把那一袋子要打理一下，结果越打理越乱，最后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塞到床头柜里，一低头就看见池灿宁盖着被子露出一双大眼睛贼溜溜地看着他。
“干什么？”
“裴暄，虽然你今天晚上没给我几个好脸色，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
裴暄：“……”
他忍无可忍，抬手抽出一张纸来将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盖住，随后关上了灯。房间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池灿宁翻了个身滚到裴暄怀里。
“裴暄……”
“我睡着了。”
池灿宁的小脑袋“？”得往后一仰，眼神中全是困惑：“那你现在是在说梦话吗？”
“对啊，如果池灿宁再不老实睡觉的话我就起来把他揍一顿，这也是梦话。”
裴暄闭着眼睛，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在池灿宁的颈窝，池灿宁面色发红，随后一脑袋钻到他的怀里：“那我，那我也睡了。”
黑暗中，裴暄的眼睛掀起一条缝，伸手摸了摸池灿宁的后脑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池灿宁无论生什么病还是受什么伤，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早上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了，唯一不一样的是裴暄冷酷地禁止他再去吃炸薯条。
山庄提供自助早餐，但是池灿宁最想吃的东西已经被禁止了。
他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而是坐在桌子旁闷头嘭嘭嘭地敲着鸡蛋。
“胃不好煮鸡蛋也少吃。”
池灿宁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受伤以及不可置信：“煮鸡蛋也不能吃，那我吃什么？”
“这里这么多吃得不够你吃？”
“可是煮鸡蛋很有营养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靠吃煮鸡蛋补充营养？”
裴暄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池灿宁好像对鸡蛋有一种执念，这种感觉在见到姜采禾和裴煜下来吃早饭的时候更甚。
因为池灿宁很殷勤地给他们一人剥了一个鸡蛋。
白嫩嫩的水煮蛋出现在两个人的餐盘中，姜采禾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她哪怕是和朋友在一起，对方都会展现出来一种超绝距离感，连给人夹菜都少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笨拙又热烈的讨好，她干巴巴地笑了两下：“谢谢你小池。”
“不客气阿姨。”
池灿宁给他们俩都剥了鸡蛋，但是裴暄的餐盘依旧是空空如也，裴暄咖啡都喝了两杯，等了半天也不见池灿宁有下一步动作，于是眼神盯着他。
池灿宁被盯得全身发毛，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挠自己的脸：他又怎么了？
裴暄：超绝不经意暗示池灿宁给他剥个鸡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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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水煮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