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灿宁自认为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就算是阿姨真的给了很大一笔钱，他应该也不会随便离开裴暄。
他举着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跟裴暄发誓，结果裴暄目视前方开车，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小心一会儿打雷劈你。”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无比确定，池灿宁能够死心塌地跟着他，纯粹是因为掉钱眼儿里了，跟别的没关系。
“我现在依然没有取得你的信任吗？那我可太难过了。”
“那你哭一个。”
池灿宁抿唇，看向窗外，不再搭话。
从家到度假山庄，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池灿宁是一个闲不住的，坐在副驾驶上左看看右看看，路过的每一处街景都能让他好奇，直到楼房越来越矮，植被越来越多，池灿宁仰脸看着他们坐着的车子从一个气派的拱门下穿过，缓缓停在了空旷的停车场。
池灿宁跳下车来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又凑过来问裴暄：“叔叔阿姨呢？”
“他们马上到。”
“那我在这里等会儿他们？”
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但是这里好歹也是南方城市，秋老虎威力也不轻，更何况这里还是地上停车场，四周一点树荫都没有，在这样毒辣的太阳下池灿宁的说法有一些天真。
“要等你自己等。”裴暄说，“晒生病了就把你扔在这里。”
“我跟你进去就是了！”
不过池灿宁并不担心裴暄真的会把他扔在这里，因为他总是这样，嘴上说的多么多么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度假山庄的专属管家接过了两个人的行李，并且把他们带到房间，一打开门一扇透明落地窗立在客厅，外面是一片蔚蓝的湖水，香樟树的叶子绿中透着嫩黄色，波光粼粼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着星辰一样的光。
池灿宁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管家将房卡交给裴暄，跟他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裴暄关上门回来的时候发现池灿宁在各个房间里徘徊，时而打开卫生间的灯往里面张望，时而掀开被子伸手摁摁床铺，像是小动物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就一间卧室？咱们这两天要一直睡在一起吗？”
他的背包早就被扔在了玄关，裴暄弯腰捡起来扔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会不舒服吗？”池灿宁不是很理解，裴暄这个人领地意识很强，他最开始去他家里做保姆的时候，他只在每天固定的一个时间段才能被允许进入他的房间和卧室打扫，就连偶尔来了客人，也只可以在一楼活动，二楼是他的私人领域。
裴暄给出的理由很敷衍，因为他说：“省钱。”
“……”
池灿宁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敷衍了，而且对方完全就是连一个理由都懒得想。
“你不想和我一起住？”裴暄很突然地反问他，但是好像已经给池灿宁设置好了答案，他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感觉只要池灿宁一点头他马上就会把这个人扔出去。
“怎么会呢，我简直太开心啦！”池灿宁的反映前所未有地快，但这并没有取悦到裴暄，因为裴暄嫌弃他虚伪。
“实话实说了你又不高兴。”
池灿宁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
“我不聋。”
池灿宁猛地回神，上前去讨好似的往裴暄身上贴。
两人出门就遇到了上行的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站在里面的姜采禾和裴煜和他们直接来了个脸对脸。
姜采禾那张长年出现在各大影院的海报大荧幕的脸在现实生活中看冲击力更加厉害了，她的长相给人一种美得明目张胆的感觉，据说这位年少成名的影后在拿到了圈内大大小小的奖项之后认为现在的事业对她已经没有丝毫挑战性，于是毅然决然地换了一条路走。
裴暄就长得很像他的大明星母亲，同样都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所以此时池灿宁在面对面无表情的姜采禾的时候像个小鹌鹑一样。
“阿姨好。”
姜采禾伸出一根手指来将自己的墨镜往下面勾了勾，下巴压低，露出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池灿宁，上次在宴会上她就已经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所以到底什么英雄好汉能把裴暄那个臭石头勾成那样？
英雄好汉池灿宁甚至不敢抬头只是姜采禾的眼睛，他们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裴暄在一旁突然开口：“你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会。”
“你们要去干什么？”
“带他散步。”
“散步还得你陪着？他还能丢了？”姜采禾嘴唇微抿，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那说不准。”
池灿宁：“？？？”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人小瞧了？
姜采禾听了这话更来兴趣了，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又将池灿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满足的诡异的喟叹。
“真不错。”
池灿宁挠脸，他有一些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对话的走向，此时电梯又开始运行，电梯门一打开里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虽说是中年，但是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很少，除了眼角的细纹之外他的身上看不出来其他有年龄感的地方，刚才池灿宁还觉得裴暄和他妈妈简直一模一样，那么他现在又觉得他和他爸爸长的也很像了。
“叔叔好。”他很有礼貌地小声和裴煜打招呼。
裴煜对他微微点头，随后对姜采禾说：“你来的时候不是有一些晕车？回去休息一会儿？”
“好吧。”姜采禾看样子还很遗憾，“一会儿见小池。”
池灿宁受宠若惊，连忙说：“一会儿见阿姨！”
高跟鞋踩着地砖的声音渐渐远去，电梯门合上之前池灿宁只看到了裴煜站在房间门口给姜采禾开门的情景，他忍不住偷笑，一扭头就看见裴暄正在面无表情地站着。
他回想起来这一家三口宛如复制粘贴的面部表情，不禁感慨了一句：“真是随根。”
裴暄听到了：“什么随根？”
“没什么！”池灿宁浑身一激灵，转而又想起来一件事，“可是阿姨出来玩居然只穿了一双高跟鞋，她不会脚累吗？”
“她习惯了。”
电梯到达第一层，两人走出门去，山庄连接着后山，那是一处面积不小的森林公园，树木林立，荫蔽着林间的小路与溪流，暑气似乎被隔绝在外。
城市里很少能有空气这么清新的地方，池灿宁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呼吸系统都被净化了。他走着走着，低头看着木头做的林间栈道。
“可是……”他犹豫着开口，“可是细高跟走在这种林间栈道上会被卡住吧。”
裴暄走在他身后，看着他步伐轻快，欢快得像林间小鹿，跟自己喋喋不休地讲着明明和他不相干的事，他再一次感觉到没看懂他。“你为什么要插手这种事？”
池灿宁绝对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也不像是会随便插足别人家事的人，但是他对于姜采禾的关注明显已经不在正常范围之内了。
原本还很轻松的人神色愣怔，他张了张嘴，好像也在为自己的反常找借口，他说：“可能是因为……阿姨是你的妈妈吧。”
裴暄意识到池灿宁好像对于母亲这种角色有着异于常人的情感，不论是对于姜采禾的事事关心，还是对于他自己亲生母亲的处处包容，都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的范围。
“母亲这个角色在你这里很特殊？”
“那当然了。”池灿宁的神情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因为裴暄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其中的情绪，可能是在难过，也可能是想起来了某些事情。
“哎呀，反正你现在这样不行的，你们一家人都那么在乎彼此，不要因为不善言辞把对方越推越远。”
裴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所以说要给阿姨准备一双舒服点的鞋子吗？”
裴暄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举动的必要在哪里：“她会照顾好自己，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老糊涂了。”
池灿宁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他恨铁不成钢：“哎呀，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明明你举手之劳就能让阿姨开心点的，你怎么一点情绪价值都不给？”
裴暄实在是不明白送一双鞋子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但是池灿宁叽叽喳喳地说了那么一大堆，他实在是听烦了，于是在山庄里的精品店买了一双女士运动鞋。池灿宁看上去比谁都高兴，跟在裴暄身后一个劲儿偷笑。
姜采禾已经修正完毕，被人找上门的时候她正准备去做SPA，打开门后就看见裴暄像一个木头桩子似的硬邦邦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人缓慢地抬起手来，将手中的纸盒子郑重其事地放在姜采禾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在姜采禾养尊处优的手指上留下了轻微痕迹。
“池灿宁想晚上在草地上烧烤，你们要一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