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饲养指南》 第1章 荒唐之后 “这么快就重新工作了……” 裴暄叫住池灿宁的时候，他正背对着裴暄擦拭一对刚买回来的高脚杯，据说是在某个拍卖会上买回来的，这种杯子他在那个一尘不染的酒柜里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酒杯会被用来喝不同的酒。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些晶莹剔透的杯子只是装饰品，也是前天他才知道原来裴暄也会没事的时候喝杯酒放松一下，虽然……他放松一下池灿宁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池灿宁手里拿着一块崭新的白毛巾，闻言擦拭酒杯的动作一顿，他说：“没事啊。” 他说话的尾音因为故作轻松，显得过于上扬，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又沉默了好一阵子，好像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窘迫，咳嗽了两声。 “没事。” 他又说了一遍。 他背对着裴暄，听见脚步声走近，停在了餐桌附近，随即背后传来了拖拽椅子的声音，椅腿摩擦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池灿宁的心没由得地被提了起来。 裴暄说：“我们谈一下。” 池灿宁将手中的高脚杯规规矩矩地放在柜子的最下面那一层，那个位置原先是被用来放置一对威士忌酒杯的，可怜的玻璃制品在一个激烈的晚上被打碎，那个位置空置了不到四十八小时，就有穿着西装的服务生亲自提着一个箱子来到这里，并且打开箱子向他展示那对晶莹剔透的酒杯，捏住两只杯的杯角，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对玻璃杯发出了如寺庙洪钟撞击般的响声。 “我说现在先把杯子放下。” 近乎命令的语气，听起来就让人感觉非常不适，池灿宁抿唇，擦干净手后坐在了裴暄为他拉开的椅子上。 “事先声明，我绝对没有想要推卸责任的意思，前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 池灿宁的脑袋低低地垂着，好像要埋进自己的胸膛里，闻言用力地摇摇头：“不怪你。” 此话一出，裴暄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偌大的房间安静了一会儿。 “我听医生说你昨天发了一天的高烧，你有什么诉求吗？我可以补偿你。” 池灿宁想起来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面色发烫。 那天夜深，裴暄好像是在外面参加了什么活动回来带回来了一瓶Petrus。他对于这款酒记忆颇深，因为裴暄在喝了两三杯之后明显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当回事，因为裴暄并不是什么酗酒的人，他所处的环境也并不会有什么别人把他灌醉的事情发生，两个人都只是以为他喝多了。裴暄回房休息，在池灿宁热好一杯牛奶给他送过去的时候，变故就发生了。 那一夜可以说是谁都没有睡着，池灿宁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昏睡过去，之后醒来就遇到了服务生小哥送来了新的红酒杯。 池灿宁垂眸，指甲不自觉地扣着裤子上的布料，他低垂着脑袋，后脖子凸起来一块明显的骨节，裴暄一直盯着那里看，只觉得那块骨头将要刺破薄薄一层肌肤。 他语气严肃：“我在问你话。” 池灿宁猛地回神，用力摇摇头：“不怪你，你喝多了，我没有，我还有能力反抗。”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像是难为情一样不在说了，但是裴暄认为他听懂了后面的话，因为他还有能力反抗，但是没有反抗，所以就算是**了也不能怪别人，更不能怪裴暄。 但是裴暄眉头紧蹙，只觉得这是歪理。 “池灿宁。”他严肃的时候很可怕，好像张嘴就要教训别人，“你没有必要替我找借口。” 池灿宁闻言一愣，他并没有为裴暄找借口啊，是他自己想要的，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一副觉得他吃亏了的样子？ 更何况…… 池灿宁的眼神扫过裴暄的腰腹，面色绯红。 更何况他自己也吃得蛮爽的…… “你为什么没反抗？”裴暄说完这句话忽然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对于“池灿宁为什么心甘情愿躺平给他睡”这件事刨根问底没有一丝一毫意义，他又换了一种说法，“你想要什么赔偿吗？我都可以满足你。” 池灿宁听了这句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裴暄颔首，没再说话，反正他身边这种事情不少，虽然对他来讲是第一次，但是处理起来并不生疏，拿钱走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裴暄并不能接受一个自己睡过的人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虽然这个小保姆的家务活干得还算比较麻利，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 毕竟干活麻利的人有很多，池灿宁不是唯一。他只能算是在家政行业里为数不多的长得很赏心悦目的那一类人。 所以，他最好要一笔钱，然后马上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裴暄自认为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小插曲。 “你可以随便提要求。”裴暄摊手说道，“只要我能满足你。” 池灿宁支支吾吾半天，正在面前的人快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从自己嘴里挤出来一句：“那……你可以给我涨点工资吗？” 裴暄：“……” “涨什么？”他有一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涨工资。”池灿宁提出来这个要求好像非常难为情，一直在低头抠自己的裤子，“我想涨点工资可以吗……不涨也行，但是能不能把我这两天的医药费报销了。” 裴暄闻言深吸一口气，颇有一些头痛，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看上去呆乎乎的小保姆貌似比外面会所里身经百战的男生还要难搞。 手段了得。 他第一次解决这种事情，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给池灿宁一个合适的数目才能既不寒酸又不当冤大头地把人打发走，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眯着眼睛看池灿宁，这家伙还在低垂着头，头都快要埋到胸口了，露出来的耳垂红到吓人。 “听你的意思，你还想留在我的身边吗？” 裴暄也算是有几个没那么有正事的朋友，包养小明星玩儿什么露水情缘之类的他也遇到过几个，偶尔也会听到谁在抱怨前两天谁的那个小美人儿有点难缠。 那些二代们只是玩儿得花，就能让天真得冒傻气的人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还妄想能够得到名分实现阶级跃迁，这从裴暄的角度来看有一些太可笑了。 反正他们没打算和那些人结婚，只要没留下来孩子一切都好说。 就算是真的不小心留下孩子了，也不是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 曾经的裴暄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缠住。 但是他并没有想要骗人真心的打算，他说：“跟着我，你除了钱之外，真心、名分、地位……这些东西你都得不到。” 池灿宁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一些莫名其妙，他一个保姆要什么真心名分地位，我不就是图钱吗？ 但他没办法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只是点头：“您这里工作待遇很好，我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池灿宁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见那人好像冷笑了一声：“果真如此。” 池灿宁：？？？ 裴暄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看着池灿宁那张有一些单纯的脸还是有一些失望。 原本以为这个看上去挺自强不息的穷学生能和别人有一些不一样，实际上都是一路人。 池灿宁紧抿着唇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要开始，只是觉得现在谈起来尴尬地要命，不就是睡了一觉，裴先生直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就好了，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很难受就是了。 就当是做了一场春梦不行吗？ 池灿宁张了张嘴，声音发涩，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还是自认为很勇敢地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最起码……最起码我也受了工伤，医药费你得支付一下。” 然而在裴暄眼中，他这副战战兢兢地样子就好像一团兔子哆哆嗦嗦地抬眼对着他吱吱叫了一声，随后迅速又把头垂下了。 裴暄看着他，牙齿没由来得一阵发痒，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来，却看见那个小兔子好像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当他再去寻找他的视线的时候，他又马上把头低下了。 “……” 他第一次一天之内无语这么多次，他无可奈何道：“池灿宁，我吓着你了吗？” 池灿宁猛猛摇头。 “那你想说什么你就说。” 池灿宁张嘴就说：“我老家亲戚有人抽烟，上了岁数嘴巴都可臭了。” 裴暄：“……” 操了。 你说他胆大吧他还不敢说话，你说他胆小吧，他还什么话都敢说。 裴暄捏着一根香烟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人生中第一次如此骑虎难下，最终将那支烟扔进盒子里，看上去颇有一些愤愤不平的感觉。 “你自己去找我的助理重新拟定一份合同。”裴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起身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想一次性拿钱走人都可以。” 一次性拿钱走人？ 池灿宁那口气又被吊起来了，果然，裴暄还是想要开除我，也是，没有人会想要留一个和自己上过床的保姆在家里晃悠。 但是他还是有一点小难过，毕竟他现在还是急着用钱的，一次性拿钱走人估计也拿不了多少，这可麻烦了…… 早知道当初拒绝他好了……哎呀！ 池灿宁急得不知所措，见裴暄起身要走，他赶紧起来送他大献殷勤：“那您晚上还回来吃饭吗？回来的话我现在去超市买食材。” 裴暄猛地停住，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池灿宁懵懂地挠了挠自己脸蛋子，看在自己工作态度那么良好的份儿上，他应该会酌情考虑吧…… “回。”裴暄嗤笑了一声，“别忘了好好准备。” 池灿宁面对着紧闭的房间大门，不明所以，转身回到餐桌那里的时候，发现桌面上的烟盒已经被捏到变形了，里面的几根香烟都已经碎掉，不能再抽了。 “不抽也别浪费啊。”池灿宁嘟囔了一句，抬手将烟盒扔进垃圾桶里。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宝宝们（鞠躬）欢迎您评论 收藏，作者本人有很多存稿，可以放心入坑，拜托了（鞠躬完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荒唐之后 第2章 恋爱合约 是裴暄的杨秘书先生先去找的池灿宁。 他之前经常见这位秘书先生，因为裴暄总是很忙，忙到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秘书先生会回家帮他取一些东西，在池灿宁的印象中他像一个机器人，没什么个人情绪，每次池灿宁尝试对他释放一种同为打工人的善意的时候都被婉拒了。 时间一长，池灿宁也不再自讨没趣。 他不会招待客人，枯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一杯温开水，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回过神将水杯往前推了推：“秘书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杨。” “杨秘书。”池灿宁把水杯往前推了推，“请您喝水。” 杨秘书今天带了两份合同给他看。 “您左手边的是我新拟定的合同，按照约定，裴暄先生会一次性支付您五十万，但是您需要对前天晚上的事情守口如瓶。” 池灿宁对着两份天价合同，张大了嘴，满眼震惊，半晌过后“啊”了一声：“怎么这么多钱！” 杨秘书摊开手，看样子很是无奈：“毕竟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有的时候美貌也是可以兑换财富的。” 池灿宁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可是他并没有用美貌兑换财富啊，他又不是明星网红，他只是一个保姆。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裴暄就要给他这个么大一笔辞退金吗？ 好有钱的冤大头！好冤大头的有钱人！ “当然，如果您选择另一个选项的话，可以考虑和裴总建立长期关系，裴总会每个月往你卡里打一笔钱。” 合同上白纸黑字，只是在金额那里是空白的。 “为什么这里是空白的？” “裴总的意思是价钱随便你开。” “那很有钱了。” 池灿宁只看到了合同的第一页，百思不得其解：“长期关系？裴暄要我在他家里干几年活儿啊？” 杨秘书沉默了。 “不行啊，我等到大学毕业之后就得找别的工作了，我不能一辈子干保姆的，那时候恐怕没有时间。” 杨秘书看着池灿宁喋喋不休的样子有一些无语，试图理解老板就能看上了他什么，却在池灿宁扭头看他的时候被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闪了一下，那双眼睛明明没在哭，但是看上去却水蒙蒙的. 好吧。 杨秘书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来老板也是个俗人，能长成这个模样也实在是少见。 “老板的口中的长期关系可能是……”杨秘书试图给他解释，“可能是想要您做他的……” 那两个字有点烫嘴，杨秘书也是个本分人，他这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看上去十分青涩，他试图通过自己的面部表情让池灿宁顿悟：“您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太懂。”池灿宁表情严肃，小眉毛都快立起来了，他问：“长期关系，难不成裴暄还想一直睡我吗？” 杨秘书朝他竖起来了一个大拇指。 “他还真想一直睡我啊？！”池灿宁指了指自己，“这种事情以后是可以经常做的吗？” 杨秘书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才刚刚上大学，比自己老板小了**岁的孩子了，他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个成年男性在那种事情上尝到甜头后马上能断舍离得了。 除非把快乐根源断舍离掉。 池灿宁又一屁股坐下，捂住了自己的大红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飘的声音响起：“我……填多少都可以吗？” “当然。”杨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说，“多少裴总都给得起。” 池灿宁心中的小算盘响起来了，认真地估摸了一下自己需要的钱，忽然发现其实自己现阶段的困境，不需要五十万，三十万就够用了。 三十万，他这种人需要努力好几年勒紧裤腰带才能攒出来，但是裴暄就可以随便拿出来高出快要一倍的价钱打发一夜情的情人。 池灿宁的嘴唇抿起，他在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我值这么多钱吗？” 杨秘书挑眉，并没有搭话。 原来睡一觉能拿那么多钱，他的**居然真的有那么值钱！ 这钱他拿着都不踏实。 “我想再考虑一下。”池灿宁说，“我明天给你发消息可以吗？” “当然。”杨秘书回答，补充道，“对了，裴总今天晚上大概七点到家。” “我知道了。” 池灿宁看上去有一些失魂落魄的，杨秘书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去送，他拿起桌面上的两份合同翻过来看过去，最后眼神放在那个五十万上。 “五十万呢……”他嘟囔，“那是好大一笔钱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拿钱走人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五十万，足够给妈妈做完腰椎手术之后富足地度过大学阶段了，这不就是他出来打工的目的吗？ “不能太贪心。” 池灿宁告诉自己。 池灿宁今天下午没课，于是只是在家里安静地画图，直到闹钟响起，他去门口取回来今天晚上要用的食材，可能是因为心事太多，他在切菜的时候总是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指，炖的排骨刚下锅，他就接到了电话。 “……妈。” “灿灿呀，好久没给妈妈打电话了，最近很忙吗？”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池灿宁肩膀耸起夹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给雇主做饭。” “啊，你是找到了新的兼职吗？”女人声音关切，“现在外面有很多骗大学生的工作，虽然你是男生，但也不能不注意啊。” 池灿宁声音发涩：“我知道。” “你的兼职给你开的工资多吗？” 池灿宁眉毛一抬，含糊道：“还好吧。” “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能赚出来吧……”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上去情绪不高，果然下一句话就带了哭腔，“灿灿啊……” 池灿宁叹了口气：“怎么了？” “今年过年回家吧，妈妈好久没见你了。” 池灿宁听见这话心里一软，鼻子没由来的有一点发酸，他说：“看看情况吧……” 电话还没挂断，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池灿宁猛地回头却看见裴暄正在玄关处换鞋，他猜想裴暄应该是听见了他刚才打电话的声音，认识到这件事情让池灿宁有一些害臊。 毕竟在外面赚了大钱却不敢告诉妈妈……这听上去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 池灿宁的嘴唇抿得泛白，看着裴暄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憋出来一个字，索性也不想解释什么。 “很抱歉，我以为您是七点回来。” 裴暄今天早回来了半个小时，池灿宁的饭还没做好。 但他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示意池灿宁忙他自己的，池灿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些水果打算给裴暄切个果盘垫一下，电话那头人说话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池灿宁肩膀夹着电话，左手端着蓝莓，右手端着芒果，很抱歉地看了一眼裴暄，后者心领神会，将水果接过来，随后又很善解人意地离开厨房给池灿宁打电话的空间。 半个小时后，池灿宁去书房叫裴暄出去吃饭，并且将没动几口的果盘收了起来，路过裴暄的时候，裴暄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他的嘴唇有一些泛白，眼眶也有一些红，但是眼睫是干燥的，并没有被泪水打湿。 “遇到事情了吗？” 池灿宁摇头，他的嘴唇颤抖了两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今天晚上炖了山药排骨汤，按照规定他是不会和裴暄一起吃饭的，他应该去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在厨房享用晚餐，但是今天池灿宁显然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想一点东西都不吃，于是用筷子夹出来了一点米饭，又往里面倒了点水。 他端着碗路过餐桌，裴暄突然说：“一起吧。” 于是池灿宁坐下和裴暄一起共进晚餐，他本以为是裴暄有话要和他讲，谁曾想裴暄好像只是想要和他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等池灿宁把碗里的饭吃完之后，裴暄才问了他一句：“你上大学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吗？” 池灿宁“嗯”了一声。 “家里很困难？” 池灿宁沉默了。 裴暄深深地看他两眼，好像也没打算刨根问底，而是问：“那之前你没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温饱问题都是怎么解决的。” “我……我吃饭用不了很多钱，一顿饭五块钱就够了，没事帮大家取个快递，或者去食堂兼职也能维持温饱。” “可是你当初入职的时候，管家说了你很着急用钱。” 池灿宁低着头，他回答：“嗯，因为妈妈腰不好，想要尽快安排做手术，我不想要她太将就……” 裴暄轻笑了一声，他说：“你倒是孝顺。” 池灿宁只是低声嘟囔着什么，裴暄没听清，池灿宁本人对他没什么倾诉欲，这一点他还算是满意，其实在池灿宁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管家就曾经做过背调。 他的家庭背景也算是简单，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家里还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弟弟，去年这个刚成年的孩子从滨市一天一夜的硬座来到这里上大学，因为他在还上中学的时候就去学校食堂帮人干活儿混口饭吃，到了大学积累了丰富的讨生活的经验，代取快递食堂外卖代课代写水课论文……只要是能挣钱就没有他没做过的。 这种被生活蹂躏的小苦瓜最好拿捏，给点甜头便能忘乎所以，言听计从。 裴暄侧头看着他，眸光幽深。 池灿宁正在聚精会神地往嘴里塞饭，丝毫没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宝宝们！我有很多存稿！欢迎入坑呀！！ 如果可以的话，动动小手指点一下收藏或者平均一下的话更好呦！ （当然，如果还有多余的营养液什么的……[坏笑]） 每晚九点准时更新，爱你们！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恋爱合约 第3章 情人鲜花 池灿宁一晚上没睡，一早醒来眼圈青黑，面色惨白，走路都打晃，他在早饭的时候把合同郑重其事地交到裴暄手中。 裴暄拿过来翻看两下，疑惑问道：“一个月三十万？”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个数目可是他昨天半夜翻阅了无数小说得出来的经验，毕竟当有钱人的情人貌似也没有一个标准工资，池灿宁害怕要多了把裴暄吓跑，要少了又显得有点寒酸……而且还会吃亏 这个数目不够裴暄买两件衣服，裴暄在那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打发要饭的，但是池灿宁浑然不觉，并且觉得自己很抱歉。 “我以为你会一次性把钱结清就走。”裴暄问，“你不是急着用钱么。” 池灿宁耳根通红，看上去更加难为情了：“裴……裴总，我可不可以跟你预支一下工资？” 裴暄还挺意外的，一挑眉问：“多少。” “就，就一个月的……”池灿宁耳根的红蔓延到脸上，他声音又开始轻飘起来：“我，我最近急用……” 池灿宁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明明可以指节拿钱走人的，非要绕那么一个弯子。 三十万对于裴暄来讲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池灿宁来讲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诚然裴暄给他的一次性付清的报酬确实可以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之后他依然会陷入贫困之中，依然每天都要为生计发愁。 池灿宁心虚地不敢看裴暄的眼睛，人生之中第一次走捷径还是有一些惴惴不安的。 裴暄问：“遇到急事了？” 池灿宁用力地点点头。 裴暄心中了然，毕竟池灿宁昨天之前还是不急着用钱的，只是自从他母亲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但是池灿宁不想说，他也没兴趣去打探他的**，于是他一口应下：“可以。” 池灿宁松了一口气，用很感激的眼神看着裴暄，说出来的话更吓人：“裴先生，我一定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的！” 裴暄：“……” 倒也不必。 池灿宁还没做完早饭，钱就打到他的卡上了，办事效率高得让他忍不住为裴暄的秘书先生竖起大拇指，因为有了钱，池灿宁接着对裴暄大献殷勤，恨不得亲自喂他吃饭，鸡蛋都剥好了壳，粥都搅和成了适口的温度。 他在餐桌上忙活来忙活去，裴暄忍无可忍，让他坐好，还把剥好的鸡蛋塞到池灿宁嘴里。 池灿宁老实了，坐在椅子上安静地享用。 池灿宁刻意隐瞒了想要签长期合同的原因，裴暄对此不无不可，临要签字的时候问：“你知道这份合约一旦生成，你要面临着什么吗？” “知道。”池灿宁挺直了腰版，虚张声势，“以后就要和裴先生一起做！” 裴暄被嘴边的黑咖啡噎了一下。 这死孩子是真不知道害臊啊。 但也该死的有道理。 裴暄叹了一口气，好像在拿池灿宁的话没办法，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说：“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叫外卖给你吃。” “哦哦，你要去应酬吗？” “我回我父母家。” 裴暄确实有定期回家陪伴父母的习惯，但不是出于孝心，是他父亲为了巩固家庭和睦强制要求的，除非有工作耽搁了。 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和池灿宁讲。 池灿宁看上去很为他感到开心，拧在一起的眉毛都展开了：“你要回家看妈妈了吗？” “嗯。” “那真是太好了。”池灿宁说着看上去有一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裴总你长得那么好看，一定随阿姨了。” 裴暄没什么表情，池灿宁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需要我帮你准备一束鲜花吗？” “要鲜花干什么？” “送给你妈妈啊，要去看妈妈难道不要带上一束鲜花吗？” 裴暄第一次和池灿宁讲起来自己家里的事情，得到了很热烈的反馈，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于是默许了池灿宁的做法。 池灿宁又问他阿姨喜欢什么花？ “你随便。”裴暄并没放在心上。 池灿宁又僵在原地，看样子有一点跃跃欲试，裴暄正想让他回去吃早饭别挡道，池灿宁却突然往前一大步，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轻轻一个吻。 裴暄的眼睛瞬间瞪大，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非礼的良家妇女。 池灿宁的脸看上去比被非礼的人的脸还红，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那个……裴先生，我们晚上见。” 裴暄推开门就走了，像在躲洪水猛兽。 池灿宁站在玄关，他发现裴暄并没有给他想象中的反馈，这让他有一些失落，难道不应该狠狠吻住他，然后刮着他的鼻尖邪魅一笑：“小妖精，等我回来”吗？ 他把原因归咎于他学的还不够好，于是回到饭桌前打开自己的手机，继续拜读《情人必会一百零八式》 裴暄绝对不想承认他这一上午其实偶尔也会期待池灿宁会送什么花到公司里来，毕竟这臭小子看上去像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结果池灿宁为他准备了一大捧康乃馨送到公司，颜色饱和度之高，秘书先生抱着火红康乃馨送到办公室的时候，一路上所有人都被闪到了，毕竟在黑白灰装修的办公楼里，这一束火红的康乃馨看上去实在是太扎眼了，更何况这束康乃馨还是直接送到董事长办公室的！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对家公司往鲜花里藏了毒药企图毒死老板，有人说这是豪门秘辛裴总竟然已为人母，还有人怀疑这是哪个卷王舔狗给老板拍马屁居然送这种花，真是毫无下限！ 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怀疑这花是老板的情人送的。 毕竟谁家脑子正常的情人送给金主康乃馨啊！ 而话题风暴中心的池灿宁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还附赠了一个小喷水壶，留下来的那张卡片上字迹却很大方：裴先生，别忘了给鲜花喷水，要不然花瓣会干的…… 裴暄沉默了好一阵，试图当作没看见，谁承想池灿宁非常执着，还给他打了电话。 “裴先生，你看看这花怎么样？我特地打电话订的最新鲜的呢。” 电话的背景很嘈杂，应该没在家里，池灿宁的声音听上去还挺开心，裴暄真搞不懂池灿宁一天到晚怎么有那么多开心事。 “你准备的？”他问。 “对啊，记得下午要勤给花喷水哦，要不然花瓣会干的。” 裴暄伸手轻触了一下花瓣，一滴水啪嗒一下掉在办公桌上，打湿了一块文件。 池灿宁挂了电话，背上双肩包走出了银行，妈妈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昨天妈妈给他打了电话，一开始还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到了后来就在电话那边哭开了，句句在控诉自己的小儿子偷偷刷她和他爸的信用卡，刷出去三十多万，再不还清就要上失信人名单了。 池灿宁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击，但是张丽在电话那边要死要活的，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那三十万在他的银行卡里没有待够五个小时便被他转了出去，池灿宁一边摁密码一边呲牙咧嘴，他实在不明白陈业那个混蛋究竟干了什么能花出去那么多钱！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张丽的震惊得都快破音了。 “我……”池灿宁一时之间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回答说：“我，我找朋友借的。” “你从哪儿认识那么有钱朋友啊！”张丽将信将疑，“有钱人会和你做朋友吗？” 池灿宁无言以对，有钱人确实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但是有钱人会和自己做…… 算了 “妈妈，弟弟也上高中了，要不然你试着把他的手机收了呢？”走到地铁站，池灿宁找了个凳子坐下，他说，“他下次再刷你们的信用卡挥霍我也没办法了。” 张丽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池灿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是你不是也给他请了好几个家教老师，他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去问老师啊。” 张丽很无奈地说：“你弟弟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样啊？他说没说让你什么时候还？” “啊……”池灿宁说，“他说等他要用钱的时候还给他就好。” “灿灿，你这朋友不错，你得请他吃饭啊。” 池灿宁撇撇嘴：“知道了。” 双休日，地铁里的人不少，地铁到站时池灿宁被人群挤进去，随后刚抓住扶手站稳脚便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陈业：是你让我妈把我手机收起来的？] [陈业：我劝你少管闲事！] 在屏幕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池灿宁抿唇看着对话框，半晌过后才回复他。 [别让妈妈操心] 绿色的对话框刚发出去，旁边就出现了一个感叹号，显示着您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今天天气刚好，从起床就开始忙碌的姜采禾终于得到了空闲，于是在花房里沏了红茶，喝着红茶晒着太阳，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她知道是自己的那个儿子回来了。 姜采禾坐着没动，余光看见一团火红的东西往玻璃花房这里靠近，花房门被打开，裴暄讲一大捧象征着母爱的火红康乃馨放在她身前。 姜采禾神色复杂：“这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 他说完就赶紧走了，看背影应该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了姜采禾女士对着这么一大捧花凌乱。 姜采禾和裴暄的父亲裴钰据说是商业联姻，在裴暄记忆里父母一直相敬如宾，没什么爱意，也没什么矛盾，就连每个月固定的团圆饭都是淡淡的，爱情淡，亲情也淡，裴暄从小就跟父母没什么话讲，吃完饭就走人，饭桌上也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姜采禾好像被那么一大捧康乃馨震惊到了，在花房里一下午都没出来，裴钰和裴暄在客厅里喝了一下午茶，相顾无言。 下午两点，裴钰说了第一句话：“你妈呢？” “在花房。” 下午五点，裴暄说了第二句话：“我妈怎么还没出来？” “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 “夫人在修建花枝。” 下午六点，忙碌了一整天的姜采禾女士，终于姗姗来迟，她并没有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反而坐下来和父子俩一起喝茶。 姜采禾：“……” 父子俩：“……” 房间内十分安静，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过了半天，姜采禾干巴巴的夸奖声响起：“花儿不错。” “嗯。” “……” 晚上八点，终于结束了尴尬到令人窒息的聚餐的裴暄走出大门，路过花房的时候余光被鲜艳的红色抓住，扭头看去，透明的玻璃花房的四个角落新安置了四个玻璃花瓶，每一个花瓶里都放置着鲜红色的花朵，还都被漂亮的丝带绑起来了。 管家跟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领神会地笑道：“看来夫人很喜欢这些鲜花呢。” 裴暄将眼神收回来，面无表情道：“走吧。” 第4章 砸我脚啦 裴暄进入房间的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客厅的电视机打开着，高清屏幕上播放着最近的热门综艺，嘻嘻哈哈的显得房子内都没那么冷清了。 他把门关上，就看见沙发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你回来啦？” 池灿宁笑得开心，露出了白而整齐的牙齿，手里还拿着勺子，茶几上是吃了一半的鳗鱼饭，琥珀色的酱汁被搅进饭里，散着盈盈的光。 那是今天他嘱咐杨秘书给家里嗷嗷待哺的某人订的饭，裴暄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一些大男子主义，他认为池灿宁既然选择跟了他，非必要还是不用干活儿了。 “嗯。”他答应了一声移开视线，“这么晚了才吃饭，是送晚了吗？” 池灿宁面色泛红，微微摇头：“不是，是因为讨好吃了，我很珍惜，想要吃慢一点。” “……” 裴暄半晌无言，看着他腼腆的样子又不忍心说什么，只是说：“那也不能吃那么慢，对胃不好。” 池灿宁“啊”了一声，他只知道吃快了对胃不好，没想到吃慢了对胃也不好啊。 裴暄眼神下移，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饭一副懊恼又心疼的样子，弯下腰来探了探温度：“凉了，去热一热再吃。” “好。”池灿宁端着饭盒放进微波炉里，一转头发现客厅里已经没人了，他挠了挠脸，白嫩的侧脸瞬间留下了几道鲜红的印子，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 “会不会有点太没见识了……” 微波炉“叮”的一声的提示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饭盒端出来，囫囵将剩下的东西塞完。 池灿宁端着一杯牛奶进书房的时候裴暄正坐在案前工作，换上了家居服的裴暄看上去比往常温和了一些，但是鼻梁上夹着的无框眼镜却反射出不近人情的冷光，让人难以靠近。 他小心翼翼地将牛奶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 “食物不可以进书房。” “可是这是牛奶。”池灿宁小声说。 裴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我这就端出去……”池灿宁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实木书架，上面摆放满满的精装版书籍，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神从上面撕了下来，端着牛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案前冷漠的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且唇角不可察觉地往上勾了勾，这小孩儿依依不舍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怜，不过金丝雀偶尔的讨好黏人不必认真，成全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把牛奶送出去之后你可以过来。”他大发慈悲地说。 “还要过来干嘛？”池灿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紧接着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裴先生的嘴角好像往下撇了撇。 不高兴的裴暄说：“不想来就回去休息。” “我来我来我来！”池灿宁急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也不知道是出于讨好老板的潜意识还是对于精装书的急切，急吼吼地跑下楼去送牛奶，并且站在厨房水池边一口气将牛奶全闷了。 裴暄坐得稳如泰山，看着池灿宁飞奔下楼的身影没忍住泄露出来一点笑意： 呵，男人。 欲擒故纵。 池灿宁再一次出现在书房，他不知道要留下来做什么，上来就要看裴暄的书……他还害羞开口。 他站在门口踌躇一阵，有一点想打退堂鼓。 “裴总……”池灿宁小声问，“我可以看你身后书架上的书吗？” 裴暄看上去有点失望，嘴角下撇，情绪不高：“自己拿。” 话音刚落，裴暄就听见有人“嘿嘿”傻笑了两声，余光里就有一个人影趴在书架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最终他踮起脚来去拿最上面的那一层里的书。 紧接着，他便听到“咚”得一声闷响，池灿宁倒吸一口凉气。 裴暄扭头去看，发现池灿宁正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一本板砖那么厚的书，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池灿宁还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他颤抖的嘴角出卖了他。 “怎么了？” “我拿这本书，不小心把旁边那本书带下来了，应该没砸坏吧。”池灿宁捧着书仔细检查了一遍，难过地说，“这个角有点磕瘪了……” “我问你怎么了？” 池灿宁这才反应过来，面颊微红：“我就……我就把脚砸了一下。” 裴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本白皙细腻的脚背被砸得淤青发肿，看受害者一脸没事儿人的样子又让他两眼一黑：“你不疼吗？” “还行吧。”池灿宁又傻笑了两声，扶着书架站了起来试图把那本板砖一样的书放回去，谁料一直在椅子上坐着的裴暄突然站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板砖一抬手轻而易举地回归原位。 他扶着池灿宁坐下，坐在他的椅子上，池灿宁在这里工作几个月来第一次做老板的龙椅，屁股不自觉地晃了两下，椅子左右转，椅背贴合后背竟然意外地舒服，那一瞬他觉得他的薪资也可以按秒计数了。 池灿宁想想就要被爽到，咧开嘴正要傻乐，走到门口的裴暄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坐好。” 他又老老实实坐好，翘起脚认真地打量起他的脚背，此时的脚背已经高高肿起，像个猪蹄一样，池灿宁尝试着活动一下脚趾，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这次池灿宁没有等很长时间，裴暄很快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小药箱，他将里面的药油递给池灿宁。 “裴先生……” “又怎么了？” “过期了……” 池灿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暄的脸色，发现他黑着脸把药扔进垃圾桶里，掏出手机来好像准备买新的，赶紧制止：“别，我房间里有。我怕自己回去上药就好。” 裴暄颔首算是同意了，于是池灿宁站起来单腿蹦着出门，没往前蹦了两步身体一腾空，他“哎”了一声，吓得赶紧搂住了裴暄的脖子。 明明是裴暄主动抱起他的，却在怀里的人紧紧搂住他的时候浑身一僵，沐浴露的香气似有若无有地飘进鼻腔，这让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抱得那么紧干什么？我能摔了你？” 池灿宁的身体颤抖的幅度不小，闻言颤颤巍巍地把搂着他脖子的手放下来了，他说：“还是，还是别抱了……我自己走。” 听他的那个语气好像真的害怕裴暄会给他一个抱摔，裴暄被他气笑了：“你的房间在一楼，不用我抱着你想单腿蹦下去？你不怕滚下楼梯？” “我……我慢点走就是了。” 裴暄没理他，大步往前走着。 “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太沉了……” 池灿宁当然和沉沾不上什么关系，刚到这里的时候瘦得像饥荒逃难来的，也就这两个月张了点肉，但是见他这么抵触，不惜睁眼说瞎话也不想被人抱，这让裴暄更不爽了，走到楼梯那里他很恶劣地把怀里的人网上一颠。 轻飘飘的身体离开怀里一瞬间，最后又被强壮的手臂接住，稳稳地托在怀里，但怀里的人好像浑身一僵，连呼吸都摒住了，双手紧紧攥住裴暄胸口的衣服布料，额头上还闪烁着细汗。 直到裴暄把人放在床上，池灿宁依然没有放松下来。 “这不是没摔？”他像是要证明什么。 池灿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没说话。 “药在哪里？” 裴暄顺着池灿宁手指着的方向打开他的衣柜，令他意外的是池灿宁的衣柜空荡荡的，只有两套换洗衣服，据他所知池灿宁应该早就从宿舍搬出来了才对。 不容他细想，他从衣柜下层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瓶药油递给池灿宁。 池灿宁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便低下头来给自己的伤处上药，也没有再抬头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裴暄低头捏了捏他薄薄的脸皮：“生我的气？” 池灿宁摇头。 裴暄松手，池灿宁的脸被揪红了一块儿，他用手背揉脸，一副受了委屈还不敢说的的样子。 这么不禁逗？ 裴暄觉得池灿宁今天的表现已经可以算得上很不错，可以纵容他使性子，于是坐在他的床边伸手拉着他的脚踝，将那只受伤的脚拉到自己面前。 他皱眉问：“脚怎么那么凉？” “天生的。”池灿宁回答得很敷衍，看样子兴致不高。 “你的脚比你的手好看多了。”裴暄将一点药油倒进自己的手心，搓热之后摁在他的脚背上轻轻地按着。“年纪轻轻的，这双手怎么看上去年纪那么大？” 池灿宁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一下，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是啊，皮肤粗糙，指节变形，上面还有不计其数的伤痕和老茧，看上去确实不像一个年轻人的手。 他的双手轻轻握拳。 “摸着也很糙。”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裴暄含笑着看着他。 “那我让我的手好看一些呢？”池灿宁不自在地把脚收回来了，掌心下刚刚捂热的脚突然离开，裴暄的手抓空了一下。 “也好，明天我叫一个保姆来，以后家里的活儿你就不用干了。” 话音刚落，池灿宁看着他张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 “那，那你保姆的工资还给我吗……” 第5章 鲜奶蛋糕 孺子不可教。 裴暄怀疑着死小子脑子里只有钱，但是见池灿宁看他的眼神过于殷切，伸手把他的脸捂住：“给给给，我一分钱不会少你，可以了吧。” 结果池灿宁居然还在不满意地嘟囔：“你的手刚摸完我的脚。” 我都不嫌弃你居然还嫌弃上了。 裴暄出门又回来，扔给他一个冰袋：“早点休息。” 池灿宁第二天有早八，这里离他的学校不算近，所以他一大早便出发了，直到下午才抱着电脑从学校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盒四寸的鲜奶蛋糕。 一进家门他就察觉到家里有人，果不其然一个身穿围裙的妇人围了过来。 “是小池吧！”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裴暄昨晚说过了今天会请一个保姆来，于是很有礼貌地点头：“你好。” “我是裴总从老宅调过来的保姆，你可以叫我芳嫂。这个蛋糕给我就好，我给您放到冰箱里去。”芳嫂热情地接过他的电脑包，“你的房间已经被挪到二楼客卧了，我带您上去。” 池灿宁机械地一瘸一拐地跟着她上二楼，二楼客卧可比他之前住的保姆房大多了，不仅有一张很大的书桌，还有衣帽间和独立卫浴，床单都是新换好的。 只是房间一大就显得格外空旷，因为池灿宁没什么东西。 “今天晚上夫人会来用饭，小池，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啊？！”池灿宁惊叫了一声，不是说裴暄的父母非必要是不会来的吗，之前在这里做保姆的时候他们都没来过，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来了？ 那应该怎么跟夫人介绍自己？ 她不会骂我是男狐狸精吧…… “夫人……夫人今天晚上来吃饭啊……” “是啊。”芳嫂可没有那样的心理负担，她很轻松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夫人就是姜采禾，年轻的时候到处拍电影，影后奖项都那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做导演，下个月她要去国外拍戏，所以来看看裴总。” 池灿宁当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姜采禾全国有谁不认识，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裴总的妈妈！ “我就是觉得挺突然的。”他干巴巴地笑。 “夫人一般不会来这里的，这次是因为她过一阵子要出国拍戏，所以提前来看看裴总。” “哦。”池灿宁心领神会，那阿姨和裴暄的亲子时光他这个外人确实不应该来掺和一脚，于是又起身： “阿姨，我突然想起来我学校还有点事情。” “是这样吗。”芳嫂又跟着他下楼，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塞给了池灿宁一把雨伞。“小池，用不用联系一位司机送你啊。” “不用了！”池灿宁赶紧拒绝，把门关上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蛋糕还在冰箱里。 “回来再吃吧。” 池灿宁嘟囔了一声，扭头走进电梯里。 他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在那里待了五个多小时，七点左右的时候他的桌子突然被人敲了敲，一抬眼就看到了宋元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池灿宁脑袋上冒问号，宋元是在他这个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只因为他们两个都穷得要死，经常一起在商场里面叠衣服，在奶茶店里敲冰块，一来二去两个人有了很多共同语言。 但是这一切都在池灿宁去大户人家当了丫鬟之后毁了！ “你好忙啊，这是我这两个月第一次见你。”图书馆门口的长廊里宋元递给他一根棒棒糖，“你最近在忙什么？在有钱人家里做保姆真的那么赚钱吗？” 池灿宁耷拉着脑袋没敢说实话，只是说：“还行吧还行吧。” “好吧，虽然咱们现在不在一起工作了，但是你能稳定一点还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每天到处跑了。”宋元在劝他，“收入稳定一点赚钱就不要太拼了，把自己吃胖一点。” “嗯。”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早秋的雨中带了一些凉气，池灿宁在这种天气里一向不太舒坦，肩膀酸涩僵硬，抱着书的手微微发抖。 宋元垂眸看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地拢在池灿宁身上：“我饿了，我们去食堂吧。” 池灿宁把他送到食堂，但是却没有点什么吃的，他请宋元喝了一杯奶茶，六块钱一杯，他刚上大学那个夏天在食堂兼职的时候犯了低血糖，宋元买了这个给他。 “你怎么不吃？” “我和今天晚上买了蛋糕，吃了晚饭就吃不下蛋糕了。” 宋元搅和着碗中的牛肉面，看样子还挺为他感到高兴：“你现在也有钱买蛋糕吃了！” “就是突然想吃……” “好吧。”宋元噗呲一声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吸溜着里面的珍珠，池灿宁依旧一言不发。 “那你今天不用去干活儿吗？” “不用，我以后都值夜班。” 宋元喝着奶茶，眼神却止不住地往池灿宁的脸上瞟，他原本以为池灿宁工作稳定了一些以后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收拾收拾自己，也不一定是要穿多么好的衣裳，最起码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的脸色像个死人一样。 但是现在的池灿宁脸色依旧难看，如果不是天生骨相长得好，此刻怕是要瘦脱相了。 “值夜班也挺辛苦的了。” “还好吧。”池灿宁低头扣着棒棒糖的包装纸，不敢直视宋元单纯的眼睛，他说，“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上夜班。” “那你的工资很多吗？” “挺多的了。” 宋元有一些羡慕了，毕竟钱多事少的工作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池灿宁还是兼职：“那你很幸运了。” “嗯。” 池灿宁也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他终于拆开了棒棒糖的包装纸，酸甜的蓝莓味在舌尖化开。 “我老板人挺好的。” 宋元马上要有一节代课，囫囵吃下一碗面后急匆匆地要走，并且提醒池灿宁马上就要到交学费的时候了。 “嗯。”池灿宁早就准备好了，“你呢？你的凑齐了吗？” 宋元乐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不用担心了，我爸昨天就给我发来了。” 和宋元在食堂门口道别，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黑曜石般得发着光，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了桂花淡淡的清香。 姜采禾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随后皱眉：“市区的空气就是不好，下完雨之后还有一种车尾气味儿。” 裴暄从来不在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上抱怨太多，更何况裴总今天晚上心情不美丽，更加沉默寡言了。 他的母亲看出来了他现在情绪欠佳，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前些天回家的时候不是提起过你在家里养了一个小孩儿吗？他人呢？” “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姜采禾坐在他的对面，捏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你之前和我说过那孩子单纯，现在看来他还挺有分寸的，看来只是单纯地图你的钱。”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放在家里解解闷罢了。” 姜采禾笑而不语，她也算得上是了解他这个傻儿子，如果真的只是买卖的话，在发生那件事情的第二天就叫人滚蛋了，他那天回家提起来那位的时候虽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但是能看出来他有一些得意洋洋的，像是小时候赢得了什么重大比赛那样向他们炫耀他赢得了那人的欢心。 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想多了…… 毕竟那个人对裴暄好像一点探索欲也没有，如果真的有一点感情上的苗头的话，对于个人的家里人产生好奇是非常容易的事，怎么会那么慌张就跑出去了。 姜采禾看着黑着脸的裴暄，觉得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憋着笑问：“他长得很好看嘛？” “还行吧。”裴暄应付着，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酒应该是没醒好，口感发涩。 池灿宁撑着伞在学校里逛了一阵，等天完全黑透了才赶去地铁。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客厅里很冷清，芳嫂正弯腰擦桌子，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出去迎接。 “小池回来了啊，冷不冷？” “不冷。” “不知道你在外面吃没吃饭，我想着你回来了给你煮点面条……” 池灿宁穿过厨房，去冰箱里拿出来了自己今天新买的蛋糕，语气轻快：“芳嫂，你要吃蛋糕吗？” “欧呦，就巴掌大的小蛋糕两个人怎么够吃啊，你自己吃吧。”芳嫂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围裙，还给池灿宁拿了一个小叉子，“半大小子饭量应该不小，你吃东西怎么那么少？” 池灿宁正垂眸认真地分蛋糕，他把蛋糕分成了三份，余光瞥见高大的身影来到客厅，他又问道：“裴暄，你要吃蛋糕吗？” “你晚上怎么没回来？”裴暄答非所问，将咖啡杯放在岛台上，面色不善。 芳嫂仔细打量着雇主的神色，赶紧把杯子冲洗干净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严。 “我学校有点事情。”他将蛋糕分出来，放在盘子里往前推，“裴暄，请你吃蛋糕。” “你没参加学生组织，今天下午也没有课，你是故意躲出去的。” “嗯……”池灿宁嘴唇嗫嚅，既然裴暄知道他为什么还问，难道这又让他感觉到不高兴了吗？ “可是我现在没有见你妈妈的理由，你是生气了吗？” 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不解：“你现在为什么不高兴？” 裴暄可没有觉得他是在不高兴，可是今天芳嫂告诉他池灿宁回来过一次，随后又赶紧走了之后，他就明白了他是在躲这次碰面，按理来讲他应该欣慰于池灿宁的识趣，但是此时此刻心里却没由来得感觉到一阵烦躁。 理智和感性极端拉扯，这让他感觉更加头大了： “你躲什么？你觉得我家里人会吃了你？” “可是咱们两个现在是不正当关系，正常人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吧。” 看着池灿宁无辜的表情，裴暄额头的青筋直跳：“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夸奖你很识趣啊。” 池灿宁嘴唇紧抿，不说话了。 “那你最好永远这么识趣。”裴暄的手指隔空一指，“上楼去洗澡。” “我可不可以先把蛋糕吃完……” 池灿宁一抬眼就看见裴暄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挣扎了一会儿，很没有骨气地起身上楼了。 第6章 新的发型 池灿宁面色通红，冲进浴室从里到外把自己搓了一遍，穿着浴袍推开裴暄的卧室门，看见他正坐在床边看平板。 他缓缓靠前坐在了床边。 察觉到床垫的塌陷，裴暄这才掀起眼皮来看他，发现池灿宁这小子把自己洗得白里透红，浴袍系得没那么严实，露出一片洁白的胸膛，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 原本还满腔怨气，此时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 毕竟池灿宁这样子确实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是连抱都不愿意让人抱啊。 他试探着张开一边手臂，池灿宁却很热情地跑到他的怀里去，仰起脸来不得章法地细细地吻着他的嘴角。 夜已深，池灿宁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高高抛起，四周好像卷起了狂风，他飘在半空俯视着地面那被风吹得颤颤巍巍，交缠在一起的花朵。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应该是在说梦话：“裴暄，一会儿可以去吃蛋糕……” “还惦记着蛋糕？” “嗯。” “奶油化了，明天给你买新的。” “可是我想吃……” 这个请求，裴暄用沉默来回答了他，池灿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哼哼唧唧中睡去，裴暄搂住他微凉的身子，往怀里带。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池灿宁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他艰难地扭头去看，只看到了裴暄沉静的睡颜，他干咳两下，胃部猛然袭来的抽痛让他下意识干呕一下。 他“啪”得一下拍住自己的嘴巴，呕吐感被自己猛地拍回去，但是抽痛感还是在的，他只好苦着脸挪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昨晚的蛋糕已经喂给垃圾桶了，池灿宁路过厨房的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将嘴里苦涩的药片顺下去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冰冷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他是被窗外的阳光吵醒的，这个时间裴暄应该已经去上班了，池灿宁有一些庆幸自己被吵醒了，险些错过了下午的课。 胃里的难受已经消退下去很多了，就是有一点空落落的，他洗漱完了之后揉着自己的肚子下楼，芳嫂正在收拾放在沙发上的袋子。 “小池你醒了啊。”芳嫂见他下楼，赶紧把保温箱里的南瓜粥和鸡蛋羹端出来，“今天早上裴总让人送了很多衣服来，你一会儿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一口热乎乎的南瓜粥下肚，搅在一起的五脏六腑终于舒坦了一些，池灿宁这才注意到沙发上放着一堆衣服。 “给我买的？” “是啊，只是手工定制没几件，裴总担心你不够穿，所以买了几件成衣放在柜子里。” 勺子搅动着金黄软烂的南瓜粥，池灿宁垂眸机械地转动勺子，看样子已经出神了。 他扭头去看芳嫂正在整理的衣服，看上面没什么logo，这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拿出手机，准备感谢裴暄。 [池灿宁：裴总，谢谢你给我买的衣服。]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回消息，池灿宁只当他是在忙，芳嫂抱着衣服上了趟楼，又空着手下来问池灿宁一会儿有没有课。 “唔，下午有一节。” “那好吧，裴总说让您有时间了的话可以给小杨秘书发消息，让他带你去理发。” 池灿宁从粥碗里抬起头：“可是我的头发不长。” “应该是想给你做做造型吧，小池啊，你的发型给人一种你很老实的感觉。” 池灿宁心说他才不老实呢，他都出来卖，他最叛逆了。 他觉得换发型这件事真的需要和裴暄好好商量一下，毕竟裴老板花了钱的，让他感觉到赏心悦目也是自己的职责，但是裴暄一直没回他微信，只好在下午下课之后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什么事？” “裴总，你那天和芳嫂说让我去理发……”池灿宁的脚尖无意识地摆弄着地上的落叶，“你是想让我换一个发型吗？你觉得我去染个头发会好看吗？我要不要去染一个黄色？” “……” 电话那头沉默了。 池灿宁以为他没听懂，于是又问了一遍：“裴总，你听到了吗？我要不要去把我的头发染成黄色？” 电话那头传来了十分刻薄的声音：“你怎么不把你那玩意儿染成绿的？” “啊？绿的不太好吧，像草一样不好看。” “那芒果核就好看了吗？” 池灿宁没考虑过那个问题，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他说怎么看有的男同学染黄色那么眼熟，此刻终于和脑海里的场景对上号了。 真的像芒果核。 “那我不染就是了……”池灿宁小声嘟囔，看样子还挺不服气，“不染就不染……” 电话那头的裴暄深吸一口气：“你去那里听造型师的话，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 “敢染黄毛头发给你剃光。” 池灿宁打了一个寒战，他丝毫没有怀疑这话的可信程度，不过鉴于裴暄是他的老板，对于他的外表有完全支配权，所以他忍下来了。 夜幕降临，小杨秘书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目视前方，正襟危坐，车后座的人接着车窗上的倒影打量着自己新做的发型。 “小杨秘书……” 杨秘书抬眼透过后视镜看他。 “你觉得这个发型好看吗？”池灿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刘海被造型师梳开了，没有了刘海的遮挡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感觉随时都会被人瞄准眉心爆头。 车窗外的霓虹灯照的池灿宁脸上忽明忽暗，精致的眉眼此时比霓虹灯更加夺目，他对自己的样子浑然不觉，瞪着天真的大眼睛询问别人的意见。 杨秘书看他一眼，随后又迅速移开目光，他干咳两声：“帅帅帅……” 池灿宁觉得他的语气有一点敷衍，小杨秘书果然很不真诚，他决定这一路上不和不真诚的人说话，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摆摆手：“小杨秘书再见。” 典型的记仇，但是记不太明白。 车子已经滑出去了几米，随后又倒了回来，池灿宁正要纳闷儿，就看见小杨秘书递给非他一个黑色的袋子。 “这是什……” 他一打开，发现里面是几管涂那个地方的药膏，脸蛋瞬间爆红，悻悻地把袋子拉上了。 小杨秘书什么也没说，开车走了。 池灿宁喜欢在小区里散步，昏黄的路灯下零星能看见几个遛狗的住户，他拎着黑袋子，双手插兜，下巴埋在衣领里孤零零地往前走，眼神却被各种各样的小狗吸引住了目光。 尤其是他的正前方，一只柯基正在扭动它肥硕的狗屁股。 袋子被揉捏发出细碎的声音，手指用力到泛白，他的眼神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狗，好短的小腿，摸上去应该duangduang的吧。 然后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狗和狗主人在小区花园里绕了三圈。 他没发现的是，狗主人的头稍微往后偏了偏，感觉像是想要回头但是又不太敢，偷感很重地往后瞟了好几眼，发现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诡异男子依然跟在他的身后，步伐渐渐加快。 第四圈的时候池灿宁没有再跟上来了，狗主人走着走着察觉到后面没有人了，大着胆子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刚才的那个人已经往他相反的地方走去，他的背影看上去不像年轻人那么挺拔，双手插兜低着头往前走，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在腕间晃来晃去，影子被路灯越拉越长。 池灿宁回到家的时候看上去有一些无精打采的，一低头就撞到了裴暄探究的目光，他挠脸：“怎么了？” “刚才又有人在小区业主群里说这里混进来了变态跟踪狂，是不是你？” 池灿宁将袋子扔到鞋柜上，床上拖鞋磨磨蹭蹭地蹭到了裴暄身边，贴着他的身体坐下。“我不知道。” 裴暄的手机屏幕里还有那位业主拍摄的照片，是他在路灯下的背影，可不就是池灿宁，他居然还说不知道。 “你做了什么？” 池灿宁盯着那张照片看，只觉得臊得慌，伸出一只手来把手机关掉，随后窝在沙发上抬眼看着裴暄，在那个角度来看睫毛根根分明，眼神清澈无辜，单纯得像深林精灵初入凡尘，好像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摸摸屁股。” “……” “狗屁股。”池灿宁补充了一句，“我犹豫了好久，不好意思张嘴去问，而且我看他走得越来越快，我觉得我可能冒犯到人家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裴暄看着他雪白的脸上全是无所谓的表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斥责：“尾随女生是特别无礼的行为。” 池灿宁猛地仰头看他一眼，表情看上去还挺委屈：“我知道，可是那位户主是个男生。” 裴暄被噎了一下，随后他又说：“不管怎么样，你的行为给人家造成不适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这就是不礼貌的。” 坐在他身边的那人只是低头，被剪得光秃秃的手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衣角。 “所以你想怎么办？” “我给他道个歉呢？”池灿宁说，“我给他道歉吧。” 裴暄姑且同意这个解决方案，池灿宁也在业主群里，之前做保姆的时候为了方便和物业沟通他才进的群，现在倒是方便他去道歉了。 于是，池灿宁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没一会儿业主群里就有信息更新了。 【C40：对不起，这个人是我，我只是看你的狗狗太可爱了想要摸一摸，吓到了你我很抱歉。】 那个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刚才被吓到的经历还是有一些心有余悸，但池灿宁道歉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诚恳，憋了半天只是硬邦邦地说一句：下次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池灿宁又说了好几遍对不起对面都没有回应，正当他急得满脑袋是汗的时候，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的手机抽走了，他抬头看去，裴暄的脸色很难看：“够了。” “他没说原谅我。” “对不起就说一次，他要是不想要接受的话就算了。”裴暄的脸黑得像块炭，“而且也不是每次说对不起都会马上得到原谅的，别人也没有义务被你吓了一跳之后马上就原谅你。” 于是池灿宁不敢再道歉，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他：“你为什么生气？” “生气？”就连裴暄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情绪。 “你现在心情不好。”池灿宁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甩开。 裴暄语塞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池灿宁那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就一阵无名火，道歉只是出于礼节，只要心意到了不需要去纠结对方到底原谅与否，如果需要的话他也完全可以去赔偿对方的精神损失。 实在没有必要在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要继续沟通了之后还这样唯唯诺诺的。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你还是不高兴？” 裴暄看着他，声音冷淡：“你对谁都这样低声下气的吗？” 池灿宁张了张嘴，像是想要替自己辩解什么，但是无从张口：“可是，可是明明是我做错了事。” “做错了事你就比他矮一头？” 池灿宁更想不明白了，既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裴暄怎么没完没了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讨厌，再也不想摸狗屁股了。 感谢阅读，求评论求收藏，爱你们（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新的发型 第7章 鸡汤煮面 裴暄：“……” 确实，那还能怎么样？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胡搅蛮缠，叫池灿宁去道歉的是他，现在冒无名火的还是他，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妥协似的扭头要走。 “你还没说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裴暄才刚上了两阶台阶，又被问住，扭头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他把抬头露出来之后确实精神多了，精致的眉眼被暴露出来，看上去更吸引人了。 池灿宁还在看着他希望能得到一个回答，毕竟这可是他牺牲了自己课余时间在镜子前坐了一下午才得来的发型。 “好看好看好看。” 又被敷衍了…… 池灿宁瘪瘪嘴，坐在沙发上目送裴暄上楼，走进书房，关门。 他的身子往前倾，摸到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瘪着嘴巴打开电视准备找个节目看。 但是池灿宁今天的改变起了一些连锁反应，谁都始料未及，像是蝴蝶轻轻震动了一下翅膀。 第二天他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宋元绕着他转了半圈，池灿宁不明所以，跟着他转圈，宋元不死心，非要绕道池灿宁身后，两个人一攻一守，好像在玩老鹰捉小鸡。 到最后，池灿宁忍无可忍：“你是拨浪鼓的鼓槌吗？” “哎呦哎呦，你今天怎么那么好看？” 池灿宁又开始挠脸：“夸张了吧。” 宋元一个劲儿地摇头：“怎么会，你这么看着就顺眼多了，衣服也好看，像个小明星。” 平日里池灿宁的头发也不怎么打理，像个锅盖一样扣在脑袋上，衣服也是被洗得宽松，发黄发旧，还一直低垂着头，长得再好看被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 他今天还穿着那件冲锋衣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款式并没有多复杂时尚，但是因为把脸露出来了，硬是完成了整套穿搭的时尚完成度。 “你最近发财啦！”宋元兴高采烈地说。 “也不是发财……”池灿宁的余额在交完学费之后就已经是三位数了，吃饭是够用的，但绝对称不上多么富有。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轻松很多了！”宋元看上去比他还高兴，“我就说你现在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你现在没有那么困难了可是尝试着谈个恋爱呢？你这模样应该不愁找到恋爱对象吧。” 池灿宁脸颊微红，心虚挠头，他没敢告诉宋元谈恋爱的话应该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再说吧，再说吧……”他应付过去。 宋元抱着怀里的思修书，在池灿宁身边说：“那你要不要尝试去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什么的？学生组织应该是来不及了，但是我兼职的地方有一些舞蹈社围棋社的学长。” 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兴趣爱好的池灿宁懵懵懂懂地听着。 “哎！还有动漫社的，你去当个coser也行啊！”宋元拉着他喋喋不休地说，“哎呀，你能不能活得像个年轻人啊，我平时再忙闲下来的时候也喜欢去唱个歌呢，你就没什么兴趣爱好。” “我喜欢看电视算吗？有没有看电视的社团。” 宋元：“……”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会有人喜欢看电视。 “当然没有。”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教室，池灿宁明显感觉到他刚刚进门就有好几道视线投了过来，他一向不适应别人的打量，故作镇定地坐在后排。 大学这种水课通常是用来开小差的，池灿宁平日里活得太匆忙，水课他一般都翘了去干别的事，今天是第一次闲下来，他摆好课本认真地听，宋元早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宝埋头打游戏。 下课铃声响起，宋元的手机已经发烫，他揣进兜里，看见池灿宁在收拾自己的文具。 “水课你还挺那么认……” 他仔细一看，池灿宁的本子上花了六个老丁头。 一个老丁头，欠我俩溜溜，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 宋元：“……” “我还以为你听得多认真。” “太无聊了。”池灿宁挠脸，“我饿了。” 池灿宁头一次嚷嚷着饿了，宋元觉得很稀罕，介绍他吃学校的米线，池灿宁摇头就拒绝了，吃黄焖鸡，池灿宁又拒绝了，宋元忍无可忍：“你现在有钱好好吃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别想去食堂门口捞紫菜汤喝！” “我没想喝紫菜汤。” “那你想吃什么你说啊。” 池灿宁不知道，和宋元在食堂里转了两圈，正要放弃突然被人拦住了脚步，他一抬眼，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帅哥，应该是刚刚打完篮球，身上的汗水还没完全干透。 池灿宁不认识他，但是宋元却很谨慎地把池灿宁护在身后。 “同学，如果不知道吃什么的话可是尝试一下一楼的牛肉面。”他好像没看到宋元眼中的地方，对着池灿宁很是热络，“你是大一新生吧吗，不知道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吗？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下。” 池灿宁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微微一笑，梨涡在脸颊处若隐若现：“谢谢。” “不客气，如果方便的话加个微信吧，我可以在线上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哦哦，好的。” 池灿宁赶紧掏出手机，“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宋元在一旁不忍直视地捂住自己的额头，那人也没有过多纠缠，池灿宁也真的去吃了他说得那家牛肉面。 “好辣！”池灿宁嘶嘶哈哈地说。 宋元左顾右盼了一下，没人，他压低声音说：“欸，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池灿宁的嘴唇被辣得红肿，睁大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宋元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决定提醒这个傻朋友：“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不认识啊。” “不认识你加人家微信干什么？”宋元瞪他，“你不怕他不怀好意？” “不会吧，那他图我什么？” 当然是图你这张天菜小受的脸蛋儿啊！ 宋元都快急坏了，又往前凑近了说：“那个人是大三计算机系的，你不知道他啊，他都上过好几次校园墙了，男女通吃，只约炮不走心，他这是盯上你了啊！” 池灿宁大惊失色，牛肉面都顾不上吃了：“我没注意这些。” “现在怎么办，你们两个已经加上微信了，他骚扰你怎么办？” 池灿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看着聊天页面出神，对方只发过来了一个[你好]的表情包。 “我，我不回复就是了……” 裴暄觉得池灿宁今天晚上有点不对劲儿，他平日里如果没什么事情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要么就是在书房里看书，但是今天吃完晚饭他就回了卧室。 他问芳嫂：“他不舒服？” 芳嫂“哎呦”了一声，摘下自己的围裙：“我看他今晚吃的不多……” 裴暄冷着脸将平板电脑关掉，从沙发上站起身，眉头紧锁。 “不过小池那孩子确实比其他人瘦一些，饭也吃不了多少。” 池灿宁的饭量不大，最起码比同龄的男孩子小了很多，芳嫂也观察过，他不会剩饭，但是每次帮他把饭盛好之后他会偷偷地拨回去一些，吃起饭来也是慢吞吞的，像是嗓子眼儿细硬逼着自己往下咽。 “一会儿把他叫下来吃宵夜。” “好的裴总，那需要准备你要吃的宵夜吗？” “不用。” 池灿宁把头埋在被窝里，低头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对话框不断的刷新。 [王宇新：明天一起出来打球吧。] [王宇新：或者是咱们可以去一起去尝试一下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餐厅，据说很好吃。] [王宇新：你又想看的电影吗？等晚上咱们可以一起去看。] 池灿您嘴唇紧抿，他思索半天回答：[抱歉，我明天有事情。] [王宇新：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又时间？我都可以的。] [王宇新：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可爱的，咱们可以尝试着做朋友。] 池灿宁没有再回复了，因为芳嫂敲了他的门，问他要不要吃宵夜，她刚刚煮好的鸡汤面。 门开了，他探出一个脑袋来，露出被闷得泛红的脸：“可是才刚吃完晚饭两个小时。” “裴总嘱咐了，以后每天晚上给你加一顿宵夜。” 他觉得就这么隔着门跟别人说话不太礼貌，于是只好磨磨蹭蹭地去开门，靠在门框上赖着不想下楼。 他不喜欢在晚上吃太多。 “芳嫂你吃饭了吗？”他可怜兮兮地问。 芳嫂被他逗乐了，说：“我吃过了，面是特意为你煮的，还给你窝了一个荷包蛋。” 池灿宁的口味很奇怪，他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是看样子挺喜欢吃鸡蛋的，每次他得到一颗水煮蛋或者是荷包蛋都会认认真真地把它吃完。 这次也不例外。 晚上九点，池灿宁坐在餐桌旁吸溜了一口鸡汤，朝着芳嫂竖起了大拇指，芳嫂站在岛台后面切水果，见他这个样子笑得眯眯眼。 窝的荷包蛋形状很好，池灿宁用筷子一戳，橘黄色的蛋液就流了出来。“溏心蛋。” “是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把沾着蛋液的筷子放到嘴里，笑道：“很香。” 芳嫂准备的面条不多，她也害怕池灿宁晚上吃多了会积食难受，但是就是这点东西都把池灿宁撑得要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手机里面的那个讨厌鬼现在还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因为没人回复他有一些破防，话说的有点难听。 池灿宁看着越来越不堪入目的话语，终于有理由把他删了，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他心情甚好，甚至站在书房门口，将房门打开一个门缝，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裴暄正在看什么书，头都没抬，抬手叫他过去。 池灿宁反手关上房门走过去，却被人拉到怀中坐在他的腿上，腰被一条强壮的胳膊箍住。 第8章 我打架啦 “你在看什么书？” 他坐在裴暄身上，好奇地瞪着大眼往前凑，看到书里那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语言，还有一些羡慕地说：“你真是个文化人，还看洋文呢。” “洋文？” “这个不是英文，我不认识，是法语吗？” 池灿宁扭头去看他，支楞起来的凌乱头发对着裴暄的侧脸扫来扫去。 “嗯。”裴暄的手一下一下地把玩池灿宁的下巴，摸着摸着池灿宁被摸得有点不大高兴，推开他不断捣乱的手。 捣乱的手被人推开，裴暄也没恼，反而轻笑一声：“现在心情好一些了？” 池灿宁的心事被人戳穿，心虚地眼神乱飘，摁住裴暄的胳膊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真的吗？晚上吃饭的时候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一边吃饭一边哈哈乐的是大傻子。” “难道你不是吗？” 池灿宁瞪他。 裴暄好像没看到某人正在怒目而视，他若无其事地把池灿宁拎起来，把人抱够了又打发他去沙发上看书，池灿宁双手抱着自己之前还没看完的书，嘴唇微微抿起，白嫩的脸颊被撑起一个小包，眉毛看上去几乎要立起来。 “我之前从来都没上过补课班。” 裴暄抬头很是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要表达什么。 “你知道吗，像沪大这种学校，只有我老家的尖子生才能考上来呢。” “哦，知道了。” 池灿宁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大傻子，但是看着对方那无所谓的态度，忽然觉得自己去证明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愚蠢了，被奚落了一顿愤愤不平地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走。 最起码今天晚上要拒绝在书房里看书。 他的背影看上去特别倔强，用力跺脚往外走，头发被震得一颤一颤的，恨不得贴脸告诉裴暄自己在生气。 裴暄看着他出门，眼中藏着笑意。 池灿宁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芳嫂给裴暄解释说他今天要去帮朋友的忙，裴暄没当回事，吃了两口早餐后就出门了，谁想到中午他正带着团队和合作人应酬的时候，小杨秘书敲门，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讲几句话。 裴暄神色一冷，抬眼看他：“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 裴暄叹了口气，起身和对面的人碰了杯：“不好意思，崔总，家里突然有急事。” 崔英才虽然比裴暄大了一辈，算是他的长辈，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就觉得有一点遗憾，毕竟他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人约出来，只可惜时运不济，没赶上好时候。 他赶紧起身：“哎呦，是我耽误裴总正事了，您先忙您先忙。” 裴暄朝他点点头，起身离开，小杨秘书拿起他的外套微笑道：“失陪了。” 他赶到警察局的时候，池灿宁在调解室里接受着对方的质问，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太大，辅导员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进警察局了，裴暄是和导员一起到的。 “警察同志，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和我家儿子都是男生，我家孩子怎么可能骚扰他？我家孩子从小本分，从来都不惹是生非，你可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 辅导员和稀泥的声音响起：“哎呦，本来就是同学之间有一点小摩擦，没事没事，灿宁你给阿姨道个歉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 裴暄一进门就看见池灿宁坐在一对中年妇女对面，双手抱臂放在胸前，浑身紧绷，双手抱臂看样子不是很放松，更像是一副戒备的防御姿势，从背影看着就很可怜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好像也被人撕坏了。 池灿宁背对着他，还没看到有人过来，声音颤抖嘶哑：“有监控，是他先动手的，应该让他……给我道歉！”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有一双手落在了他僵硬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警官你好，我是池灿宁的哥哥。” 池灿宁听到声音，眼眸微微睁大，不可置信般的猛的一回头，这一回头会看见裴暄的脸色很臭，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抿起嘴唇，又把脸转过去，低着头不敢再直视对面的女士，紧紧攥住自己衣服的手指更加用力了，指节泛白。 辅导员见池灿宁的家长来了还有一些纳闷，他怎么记得池灿宁是外地的，家离得很远呢，哪来的哥哥。 池灿宁没再敢抬头看他，他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小幅度地颤抖，呕吐的感觉被堵在嗓子眼，让他不停地吞咽着嘴里不断分泌的口水。 裴暄刚从应酬场下来，一身西装革履的行头，纯手工定制的西装皮鞋，阴沉着脸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很不好惹的社会精英的派头，他伸手去捏住池灿宁的下巴，往后轻轻一扳，淤青的嘴角和被蹭破皮的脸颊就被这么暴露了出来。 气氛在那一瞬间更冷了，裴暄的拇指微微往上抬，似乎是想帮他擦干净血迹，随即又马上回神，并没有在人前做出太过于亲密的举动。 “怎么弄的？” 池灿宁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打架。” “那你应该说什么？” 池灿宁抬眼看他，情绪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甚至眼神中一点波动都没有，黑玻璃一样的眼珠缓缓转动，定在愤怒的中年夫妇身上。 “对不起阿姨，我下次不打你儿子了。” 裴暄：“？？？” “我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暄被气得头疼，他把池灿宁拽了过来，因为力气太大还把池灿宁拽得一个踉跄，“你不是主动挑事儿的人，为什么打架？” “王宇新微信上语言骚扰我，第二天还堵我不让我进教室。”池灿宁说，“他强行抱我，还摸我的屁股。” “你们听到了？”裴暄听着他把事情经过说完，眼神朝着处理案件的警员和辅导员射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那对夫妇在叫嚣着一定要要让池灿宁赔付他们医药费，而裴暄对于他们挑衅的声音充耳不闻，反而将自己记得外套披在池灿宁身上。 池灿宁正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飘忽不定没有聚焦，一阵薄荷烟草的气味涌入鼻腔，随后肩膀一暖，裴暄的手微微用力，将池灿宁整个人包裹在宽大的黑色西装里。 “我弟弟的时间很宝贵。” 在一片嘈杂的环境里，裴暄不紧不慢的声音竟然如此清晰：“所以，我叫了律师来，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请和我的律师沟通。” 池灿宁感觉到一只很有力量的双手扶住他得肩膀，使得他整个人转过去，那只手随后盖住他的脖颈，他向往后面看看情况却被轻轻捏了一下脖颈，他瑟缩一下，脸埋在西装外套里任由摆布。 裴暄将人护在身前，众目睽睽之下捏着人的后脖颈离开。 一路无言，裴总亲自开车，池灿宁坐在副驾驶上，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打量着裴暄的神色，声音微弱：“我们就这么走了没关系的吗？” “能怎样？” 池灿宁很认真地思考，尝试着拍马屁：“有你在应该没问题的。” 裴暄睨他一眼，宣告拍马屁失败。 车内的空气又一次陷入了安静，池灿宁今天累了一整天，又打了架，靠在座位上双手抱臂，看样子是在紧紧拥抱着自己，脑袋微微扬起，露出了精致小巧的喉结。 他的眼睛微眯，昏昏欲睡，脑袋一晃一晃的，一副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 车子在等红灯，池灿宁似有所感，猛地睁起看似清醒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那一瞬间裴暄以为自己好像虐待他了，因为池灿宁在他身边永远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从他今天的表现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人任由别人揉搓捏扁的面团。 但是他又偏偏表现出来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池灿宁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还在瞪着眼睛和困意坐斗争，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背后的座椅动了一下，随后往后放平。他被吓了一跳，慌乱之中要坐直身体，却不知道牵动了什么地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别人发现，但是红灯结束，车子缓缓前行，裴暄却毫无征兆地在路边停车。 池灿宁揉揉眼睛，在状况外：“怎么了？” 裴暄一把攥住池灿宁护在胸前的手，一只手压制住他的反抗，另一只手往他的衣角探去。 “你，你干什么？” 池灿宁挣扎，但是架不住裴暄的手又大又有力气，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两个手腕，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动， 他的身上没有多少肉，掀开衣服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一层薄薄的肌肉下面覆盖着清晰分明的肋骨，而在胸口处有一处拳头大的扎眼发黑的淤青。 “我，我没注意……”池灿宁窘迫地拉着衣角，将自己的身体遮住，“应该没什么问题……” 裴暄一句话也没说，重新启动车子，黑色迈巴赫掉了个头，注入到晚高峰的车流中。 第9章 抱受气包 “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芳嫂听到门口的传来声音，赶紧出门去迎接接，裴暄站在玄关处将影像资料带递给芳嫂。 “哎呦，这是怎么了，您身体不舒服吗？” 裴暄往后偏偏头，将藏在他身后的池灿宁扯出来，芳嫂一看那还得了，这孩子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儿蹭破了皮，还多了很多淤青红肿，吓得她惊叫了一声，赶紧把人拉到自己的身前来。 “怎么了这是？和别人打架啦？” 芳嫂叽叽喳喳地把池灿宁拉进房间，对着他的脸蛋左看右看，裴暄就这么被他遗忘到一边。 池灿宁的手腕上挂着从医院开回来的一大堆药，对着芳嫂的体贴关系感觉到无所适从，站在她身前，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毯。 “怎么了呀？严不严重？”芳嫂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拉着他的手不断地揉搓着他的手背。 池灿宁看着裴暄径直回到书房，“咔哒”一声，房门被人关紧，池灿宁的手指蜷缩一下，从芳嫂的手中抽了出来：“裴暄生气了……” 生气？ 芳嫂语塞，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裴暄早就不见了，她叹了一口气，将黑色塑料袋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碘伏和药膏。 “我帮你上药吧。” “我自己也可以……” 芳嫂执拗地将池灿宁的手摁住，棉签沾了一点碘伏药水轻轻地擦拭伤口，低声说：“小池啊，阿姨在裴家做工也有二三十年了，小少爷他……” 虽然知道言多必失，但是可能是现在的池灿宁实在太过于狼狈可怜，她点到即止：“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是夫人。” 池灿宁被迫仰着头，能感觉到冰凉的棉签在自己的脸颊处动来动去，他却不敢直视芳嫂的眼睛，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可是我今天麻烦他很多，裴总应该很不喜欢麻烦事。” “那确实。”芳嫂低头拿药膏，笑意被隐藏在眼角的皱纹里，她压低声音说，“可是正是因为他很讨厌麻烦，所以他总是会有很多办法来规避掉麻烦的事。” “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需要他亲自出面解决的事情还真的没有几件不是吗？” 池灿宁眉心一跳，眼眸微动，他抬眼看着芳嫂，好像是要去追寻一个什么答案，但是芳嫂并没有继续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了，她收拾好药膏放在药箱里，并且询问要不要给他们准备晚饭。 “我们……在医院门口已经吃过了。” 池灿宁拎起自己被摔破的书包，他说：“我先上楼了。” 裴暄依旧在书房，在池灿宁的印象中，他好像很少下班回家直接回到卧室，一般都是要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处理一会儿文件才会回去休息。 池灿宁将门推开一条小缝，从门缝里挤进去，站在门口也不说话，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眼神幽幽地看着裴暄，他是洗了澡换了睡衣来的，深绿色的丝绸睡衣虽然说很舒服，但是色调明显和他不太搭。 站在那里像一块成了精的叶儿粑。 裴暄应该是在开会，在叽里咕噜的讲英语，池灿宁不敢贸然上台前，只是站在门口低垂着头，跟一个被罚站了的小孩儿似的。 他约莫站了十多分钟，听到裴暄应该是结束了会议，将眼睛摘下，池灿宁的眼神望了过来，犹豫着抬步上前。 在距离裴暄还有一步的距离时，裴暄的椅子忽然往后挪了挪，他伸手把池灿宁往后推了推：“我不抱受气包。” “我不是受气包。” “不是受气包脸上的伤哪儿来的？” 池灿宁嘴唇嗫嚅着，他说：“可是我也打了他。” 裴暄一挑眉，他其实是知道对方被池灿宁打得蛮惨的，他也是没想到这个表面上温吞迟钝的人出了事情居然这么有攻击力。 他依旧在他面前站着，手指不自觉地去揉搓自己的衣角，可能是他听进去了裴暄的话，裴暄这两天总能看到他在涂护手霜，一双手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粗糙了。 “对不起裴暄，那我下次不和别人打架了。” 裴暄叹了一口气，他说：“我不是在否认你打架的行为，我觉得你反击没错。” 池灿宁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是事情远远不到需要靠武力解决的地步，在他骚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讲呢？” 池灿宁远远低估了那个人的变态程度，更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胆大包天去学校堵他。可这一切的初衷只是不想给裴暄添堵，唯一出了差错的就是本来出于好意的行为，今天貌似给他添了更大的堵。 裴暄明明是坐着的，视线比池灿宁低了一些，但是他仰脸看着低垂着头的人，莫名多了一些居高临下的审视的一位，池灿宁穿上了睡衣感觉更加单薄了，肩膀处的骨头支起来衣服，总有一种人在衣服里晃悠的感觉。 他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池灿宁就今天确确实实受了委屈，他的行为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他妥协似的往前移动了一下：“受气包，你过来给我抱吧。” 池灿宁得到了许可，往前蹭了两步，整个人被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应该是刚刚洗过了澡，身体微凉，整个人散发出来一种柑橘味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安静地窝在裴暄怀里，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刚才芳嫂的话，可能是这个怀抱太过于温暖，他的手不自觉地把住了怕裴暄的脖颈，身体在温暖中逐渐放松下来。 裴暄的胳膊搂住了他细瘦的腰肢，察觉到怀里的人此时此刻竟然完全放松了下来，这个认知让他感觉非常意外，毕竟他之前也抱过池灿宁，每一次他都硬得像一块木头。 池灿宁微凉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颈侧，一呼一吸之间，两人的心跳好像在此时此刻同频了。 “谢谢你，裴暄。”池灿宁突然很小声地说。 “谢我什么？” 池灿宁抱着他的脖颈，眼眸微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这是第一次，我惹事了之后有人把我接回家。” “你之前也和别人打架吗？” 池灿宁抱着他的脖子的力道好像加重了一些，他往前蹭了蹭，他说：“之前……也没几次，他们欺负我，我打回去了之后他们就不敢了。” 只不过在学校里打架肯定会很麻烦就是了，池灿宁只是每一次都凑巧是被斥责的那一个，他曾经真的以为打架真的是非常可恶的行为，但是他也没得选。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欺负人的人只会变本加厉，没办法沟通，也没地方能够申诉，他只能用这种办法震慑住对方。 可是现在裴暄的存在正告诉他：原来把受了委屈还要被斥责的人接回家不是什么难事，原来察觉到危险之后反击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 裴暄能感觉到此刻怀里的人的难过正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在那一瞬间都要怀疑池灿宁快哭了，但是他并没有，也没有想要放开他的打算，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他的胳膊被好像有什么吸附力，抱着就不撒手。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呢？” 怀里的人松动了一下，撑起胳膊来看他一眼，藏在浓密的眼睫下面的眼睛湿漉漉的：“不可以黏人吗？” 那湿漉漉的眼神让裴暄有一次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哭了，但是他仔细打量下发现他并没有，他的眼睫依旧是干燥的，他叹了口气，一股遗憾之情油然而生。 见裴暄半天没有回答，池灿宁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裴暄身上被他压出来的褶皱：“那我先回去了……” 怀里一空，空气都显得有点凉了，裴暄的手下意识地捞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手硬是拐了个弯，拿起桌子上的签字笔。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哦。”池灿宁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站在黑暗处还在打量着裴暄，看上去欲言又止的。 “又怎么了？” 池灿宁磨磨蹭蹭地说：“那……那你晚上和我一起睡觉吗？我洗澡了。” 裴暄：“……” “你这个样子还能来邀请我？我敬佩你的勇气。” 池灿宁把门关了一半，透过缝隙来看他，眼神幽然发光，看样子还在等待他的答复。 是有多心大看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能下得去手？ 裴暄被气笑了：“你自己回去睡觉。” “那好吧。”池灿宁将门关好，跑远了。 夜深，裴暄吹干头发，系着浴袍正出门要倒杯水喝，却看到池灿宁的房间虚掩着，一缕微弱的光从门中透了出来，他轻轻推门而入，见床上被撑起了一个小包。 今天一整天，奔波惊吓受伤……裴暄担心孱弱的人的身体会吃不消，凑近了却发现池灿宁的脑袋被蒙得严严实实，他伸手将被子剥开一条小缝。 他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没有摸到异常的温度，却摸到了一手微凉的液体。 他低头，池灿宁一张被闷得通红的小脸上布满了半干的泪痕，他皱着眉头，应该是梦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情，睡得并不安稳。 昏黄的床头灯下，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尾滑落，埋进了鬓角里。 在清醒的时候不哭，原来是会在梦里哭的吗？ 裴暄在他的身边坐下，两只胳膊撑在池灿宁身边，像是要将人圈进怀里，池灿宁的眼泪好像流不完，一滴一滴缓慢地流着。 裴暄盯着他看了许久，雕像似的僵硬了许久，房间内安静得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那尊雕像突然伸出来手，浴袍袖子轻轻地擦干净了熟睡中的人脸上的泪痕。 第10章 从来不哭！ 第二天早上，裴暄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上的财经新闻，拿着遥控器翻找着自己要看的频道，却无意之间看到了历史记录。 他原本没想当回事，但是扫到那一串电视剧的时候，眉毛渐渐地拧在一起。 这都是什么？ 他站在电视机前对着那些节目单苦思冥想之时，池灿宁揉着眼睛踩着拖鞋晃晃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了，睡衣被他扯得不成样子，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露出了一小片洁白的胸膛。 他把手放下，露出了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芳嫂，眼药水在哪里啊？我没找到，我的眼睛好难受……” 芳嫂赶紧将自己的手擦干净，抬着池灿宁的小脸看来看去：“哎呦，肿成这个样子啊……” “不知道。” 池灿宁到底是个男生，就算是再矮也比芳嫂高出去一些，站在那里弯着腰乖乖地给芳嫂看眼睛，像根被掰弯锝吸管。 “哭的吧。”裴暄施施然移动到餐桌旁坐下，眉眼微弯。 “不可能，我从来都不哭的。” 池灿宁应该是想要瞪他，但是眼睛肿得就剩下一条缝，从缝里看人显得震慑力不是很强，还把对方逗乐了。 裴暄笑得险些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随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在芳嫂震惊的眼神中收敛起了笑容，一手虚虚地握住拳抵在唇边，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 池灿宁倒没觉得多意外，他只是有一点气闷，今天早上可算是被人一顿嘲笑，朝着裴暄瘪瘪嘴。 他说：“芳嫂，我觉得你要说那句台词了。” 芳嫂正在帮池灿宁冻一把银质勺子，顺便帮他把今天早上的餐具拿了过来，她了然道：“那句话留给管家说吧。” 还在老宅为夫人整理花草的管家并不知道自己被芳嫂委以重任了，只是在给康乃馨换水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而这段对话又把裴暄排斥在外了，裴暄看着他肿得像个悲伤蛙的眼睛：“你昨晚是哭了。” 池灿宁低着头，手里握着一个鸡蛋在桌子上“砰砰砰”得敲壳，细瘦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鸡蛋，闻言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从来都不哭的。” 裴暄知道池灿宁应该是把昨晚的事情忘记了，白嫩的鸡蛋被剥好，池灿宁放在了裴暄的盘子里。 “洗手了吗？”他并不领情。 “我洗了！”池灿宁瞪起来他的肿泡眼，“你不吃还给我。” 盘子里的鸡蛋又被人拿走了，裴暄倒是没跟他计较这个，池灿宁低垂着头掰下来一块蛋清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裴暄注意到了池灿宁好像对这种煮鸡蛋情有独钟，之前做保姆的时候也会每天早上煮俩个。 不过裴暄一般情况下都不吃，一来是觉得剥蛋壳很麻烦，二来他也嫌弃没有滋味，还不如吃个煎蛋。 池灿宁好像很喜欢，一口蛋黄一口牛奶往下顺。 裴暄抿了一口黑咖啡，放下杯子问：“那电视里的电视剧都是你看的吗？” “对啊。” “那《铁血战魂之烽火狼烟》、《神枪猎寇传》、《手撕鬼子之天降神兵》……都是你看的？” “对啊。”池灿宁喝光最后一口牛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想看吗？很好看的。” 裴暄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看着池灿宁那张青春……如果忽略掉肿眼泡姑且算青春的脸，只觉得不应该啊。 他现在还没到喜欢看抗日神剧的年纪啊。 “你少看点抗日神剧吧。”裴暄劝阻，“你现在不聪明估计就是看那些东西看坏的。” 池灿宁不知道怎么被触碰到了逆鳞，勃然小怒：“八嘎，怎么可以说我们抗日神剧不好看！” 裴暄：“……” 昨天晚上还黏怀里要抱，今天早上就骂他八嘎，果然是个小没良心。 “你想看就看吧。” 不过是个小众一点的爱好，年轻人看什么都是一阵新鲜，新鲜劲儿过了就好。 裴暄杯里的咖啡见了底，他这才说正事：“你那眼睛晚上能好吗？” “怎么了？” “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中午，小杨秘书送来了池灿宁晚上要穿的礼服，池灿宁的脑袋虽然有的时候转得不够快，但是他也能隐隐知道，他们有钱人的晚宴和家里的聚会是不一样的，他陪着裴暄去参加晚宴，自然也代表着裴暄的脸面，自然不能太跌份儿。 “裴暄为什么要带我去晚宴，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池灿宁僵硬地站着，任由造型师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不平整的地方扯平，杨秘书坐在一旁，无框眼镜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往上扶扶眼睛：“您什么都不需要做，陪着裴总喝两杯酒就好了，您酒量怎么样？” “还好。”池灿宁说。 “那就好。”杨秘书说，“最近这两年总是有那种不长眼色的向往他身边塞人，裴总不胜其烦，已经很少参加这样规模的宴会了。” 池灿宁这次好像终于有点印象，好像就是上次裴暄参加完宴会回来之后，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他记得小杨秘书跟他说过那支酒是晚宴上拍卖的藏品，裴暄那天晚上只是意思意思随手买了个东西，开酒之后还和大家分享了，没想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中招了。 幸亏裴暄意识到不对劲就往家赶，并没有听别人的上楼开房，要不然的话…… 池灿宁叹了一口气，问起来了上次裴暄被下药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小杨秘书一顿，没想到池灿宁会突然想起来询问这件事，他说：“现在正在破产清算。” 其中种种，那就不是池灿宁应该知道的了，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关心一下，他问：“那今天晚上我去，只是为了给裴总挡烂桃花的吗？那他为什么找我？” “是男是女对他来讲差别不大，只是刚好有你。” 衣服终于被人打理好，池灿宁低头“哦”了一声，造型师却绕着他左看右看，朝着杨秘书摇摇头，随后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了一件——背背佳！ 池灿宁也不是体态不好，他只是放松的时候没有那么挺拔，在晚宴中和其他明星模特相比就有点露怯，对此，池灿宁觉得有点不服气，他只是有的时候会腰酸背痛，又要上学又要工作，假期还要抽时间去物流公司干体力活，生活的重担老早就把这具年轻的躯体压弯了，光是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还想让他把身体挺直一些？ 池灿宁觉得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只有躺在棺材板板里的时候腰板才是挺直的。 傍晚，裴暄下班在小区的地下车库等他，远远就看见池灿宁磨磨蹭蹭地走来了。 他应该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西装，整个人像是被禁锢住了，走路的姿势都有一些僵硬，刘海梳了上去，将光洁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明媚又阳光，白银色的西装西装上镶嵌着细碎的钻石，走起路来好像有数万颗星星在身上若隐若现，像从星辰中走来的小王子。 杨秘书提醒他：“小池先生，裴总已经到了。” 池灿宁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车门口又有点不舒服地哼唧：“能不穿背背佳吗？好勒啊。” “您穿上……” 话还没说完，车门就被人打开，裴暄坐在后座上将人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给予肯定：“收拾一下不是挺好看的。” 杨秘书跟他说：“您可以上车上将背背佳脱下来。” 裴暄：“背背佳？” 池灿宁瞬间红了脸：“不，还是穿着吧。” 池灿宁之前在电视上看见过这种有钱人参加的晚宴，但是自己第一次实战还是有一些紧张，并且他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定位能为裴先生做一些什么，所以一进宴会厅大门他就只敢低头看地上亮得反光的地砖，在地砖上好像就能看到天花板上精美的灯具。 低头沿着地砖走，好像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池灿宁只能看到来往宾客们干净整洁的手工皮鞋，他听见有人在跟裴暄问好，但是没听见裴暄有什么回应。 好没礼貌。 池灿宁心里想着。 他看得挺开心的，不知怎的忽然全身抖了一下，赶紧挺胸抬头，对旁边的裴暄笑了笑。 目睹了他所有小动作的裴暄什么也没说，伸手从侍应生的盘子里端起一杯香槟放在池灿宁的手心，冰凉的触感冰得他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手。 池灿宁抿了一口，问道：“是葡萄汽水？” “香槟。” “哦。”池灿宁又喝了一口，对裴暄抿唇笑笑，梨涡在脸颊若隐若现：“香槟好喝。” 裴暄盯着他的脸，随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池灿宁默不作声将一整杯香槟酒喝完，拿着一个空杯子跟在裴暄身后晃悠，宴会厅里人不少，但是能来跟裴暄套近乎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大叔，池灿宁看着有一些眼熟，但是也叫不上来名字，只能跟在裴暄身后默默地听着。 什么股票基金……土木生听不懂！ 他们怎么能聊那么久…… 池灿宁摸了摸肚子，不动声色地往餐台那边看了一眼，还没等收回目光面前就多了一盘三明治，他抬眼看去，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年轻人，他看上去没太有正形，歪坐在高脚凳上含笑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弯起，长着一副让人很想亲近的样貌。 “他们聊起来没完没了，你先吃吧。”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宝宝们（鞠躬）欢迎您评论 收藏，作者本人有很多存稿，可以放心入坑，拜托了（鞠躬完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从来不哭！ 第11章 生日宴会 其实三明治看上去就半个巴掌大，一口就没了，但是池灿宁中午来的时候就没吃饭，现在正饿，双手接过来说：“谢谢你。” “不用谢。”那人抬抬下巴看看三步之外正在跟别人说话的裴暄，小声问：“你是裴暄带来的人？” 池灿宁嚼着三明治点点头。 “哎呦，真稀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裴暄身边带了别人来呢。”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老人家眼光高啊，要不然你觉得大名鼎鼎的裴大总裁～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啊？”那人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池灿宁，凑近了看：“这么说来，他能看上你也不是没有理由，说吧，你是哪个公司的小糊咖？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池灿宁觉得这个人在说“大名鼎鼎”的时候莫名地有点阴阳怪气，他好像翻了个白眼。他开始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了，他说：“我不是小糊咖。” “不是娱乐圈的？” 池灿宁摇头：“我没上过电视。” “那你接近……” “林予安。” 裴暄终于结束了和那群人的对话，走过来拽过池灿宁的手腕就讲人拉到身后，“聊什么呢？” “哎呦裴暄，你好小气啊。”林予安双手抱臂，一脸打趣道：“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么漂亮的小情人儿，竟然都不带出来给我们认识一下。” 池灿宁在裴暄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看他。 “不用理他。”裴暄说。 “喂！什么叫不用理我啊！”林予安气得跳脚，“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好歹做做样子吧！” 他谴责到一半，看见池灿宁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看，突然噤了声，跟裴暄说：“不过说认真的，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可爱，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啊，咱们可说好了，不玩弄别人感情的。” “偶然认识的。” 林予安却已经摸着下巴绕到裴暄身后去，像大灰狼抓兔子一样堵住池灿宁：“小可爱，要不要出道啊，哥哥包装包装你……” 池灿宁没搭理他。 “哎呦，这么冷淡啊，刚才不是还聊得挺开心的吗？我真的要伤心了。” 池灿宁开始有点觉得这个人话多了，绕到裴暄的另一边，没出声。 “他没恶意。”裴暄看上去心情不错，伸手握住池灿宁的手腕，补充了一句：“就是嘴欠。” 林予安：“喂！” “自己去玩。”裴暄将自己西装领子上的胸针取下，低头别在池灿宁的身上，“一会儿去楼上找我。” 楼上是给他们准备的贵宾休息室，池灿宁约莫着他们应该是要谈什么比较私人的话题，所以很识趣的没有再跟上去，他低头轻轻地托起衣领上的胸针打量。 那是一枚暗红色的宝石胸针。 他再一抬头，裴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厅里人来人往，他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在原地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后，在周围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下找了个高脚凳坐下来。 高脚凳的前面是一个吧台，侍应生见他坐了下来问他有什么需要的？ 池灿宁回答道：“请你告诉我WiFi密码。” 侍应生：“……” 酒店的隔音做的不错，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楼下悠扬的音乐和众人的交谈声传了过来，再一关上屋内又是寂静一片，裴暄走进屋内，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美艳妇女，一身修身的黑色长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大波浪红唇显得人成熟有韵味，她微微一抬眼，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就露了出来，裴暄在她身前站定。 “妈。” “我听人说你今天还带了被人来。”姜采禾一挑眉，“你难不成也学他们包养小情人了？” “不算包养。”裴暄回答。 “你有分寸就好。”姜采禾没有过多插手儿子私事的打算，只是问起了今天给小寿星的生辰贺礼。 今天是林予安的生日。 “已经叫助理给送过去了。”裴暄说。 反正他们这群人什么都不缺，过生日送礼物什么的只是走一个形式，这宴会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披着生日宴会，实际上就是一个谈生意的场所。 姜采禾：“……” 裴暄：“……”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话题戛然而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暄只听见休息室的门被人敲了敲，他说了一声：“请进。” 言罢就听见门开了，池灿宁站在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和屋子里的女人对视上，她在看到池灿宁的一瞬间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中的光芒闪烁。 池灿宁觉得她有点眼熟，但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是看他的眼神让他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裴暄问。 “您刚才说让我一会再找你。” 池灿宁在下面也挺没意思的，自己如果能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看会儿手机也还好，但是总是有人过来打扰他，明明不想跟他聊天还硬聊，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你先下去。” “哦。”池灿宁礼貌地把门带上。 “哇，这模样，好苗子，怎么不让我见见他？” “不合适。” “好吧。”姜采禾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说：“不玩弄别人感情就好，钱给的足足的。” 裴暄想起来池灿宁一个月几万块的工资，忍不住头痛扶额。 姜采禾只是准备露个面就走，下楼的时候看见池灿宁坐在楼梯口附近的一个小吧台旁，双手交叠摆在桌面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什么，因为太过于认真，眉毛都被绷直了。 因为他挑选的位置很偏僻，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而且他还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所以他很久没被人打扰，手边还放了一杯没怎么喝过的香槟，偶尔有人路过他警惕地抬眼，见别人没有上前来搭话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姜采禾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裴暄跟上来的时候她说：“这小孩儿逗起来应该挺有意思。” “没试过。” “这都没试过？” “他很笨。”说什么话都当真。 “我还是比较喜欢聪明人，和聪明人做事会省去很多麻烦，笨小孩儿……”姜采禾停顿了一瞬，她接着说，“笨小孩儿有的时候很难缠。” 裴暄回答：“他还好。” 不算笨…… 也不算聪明。 送走姜采禾，裴暄再次回道大厅，池灿宁依然坐在那个角落无人问津，宴会厅璀璨的灯光倏得消失，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黑暗，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 一片黑暗中就只能看见池灿宁的脸被手机照得反着莹莹的白光，还因为太过于聚精会神，小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应该是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变了，没过多久状况外地抬头东张西望。 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池灿宁黑暗中微微瞪大了眼睛：“裴先生，你聊完事情了吗？” “嗯。” “灯怎么黑了？是停电了吗？”池灿宁小声跟她说。 “不会。”裴暄补充了一句，“是烟火秀。” “烟火秀？” 还没等池灿宁疑惑完，宴会厅内一些小的昏黄的灯光亮起，不至于太过刺眼但也能让人看清道路，防止什么意外发生，紧接着，餐厅四周的窗帘自动打开，池灿宁这才发现他们正位于一个四周全是落地窗的高层中，紧接着，一朵璀璨的火花在天边绽放。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此起彼伏，炸碎了月亮，银白色的火花在天边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胡须，泯灭在高楼大厦中间。池灿宁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伸手搭上落地窗。 光点在眼前随意变换着图案，随后定格在一个花体的“HAPPYBIRTHDAY”上，池灿宁恍然大悟，扭头问：“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是刚才那个话很多的人。” “那真遗憾。”池灿宁呵出一口气，在落地窗前结了一层水雾，“我没有跟他讲祝你生日快乐。” 烟火秀结束，池灿宁意犹未尽地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结果一扭头就撞进了裴暄的视线中。 裴暄站在他身边，眸光悠悠地盯着他看。 他问：“没看够？” 池灿宁半晌才回答他：“烟花消散得太快了，绽放过后就什么都没留住。” 或许是他现在的神色太过于落寞，裴暄心念一动，说道：“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也可以看。” 池灿宁没说话，将手从窗户上放了下来，热气蒸出来一个小手印，池灿宁用自己的袖子蹭掉，不远处那个半人高的蛋糕处传来了欢呼声，是寿星正在切蛋糕，有人还举着礼炮筒对着他放礼花。 他们这里有一层防护层，那边的喧嚣传不到这里来。池灿宁想着。 “不要烟花。”池灿宁说。 “什么？” “不要烟花。”池灿宁很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 “那就不要。” 池灿宁：“……” 侍应生给他们端来刚刚切好的蛋糕，实际上寿星公也就只切了一刀拍了几张照片做做样子，剩下的蛋糕由他们切好分发给客人，每块蛋糕都被切成一个小扇形，非常漂亮。 事实却是就算是这些客人也不会把蛋糕吃完，客套两下就扔了，那么一个精美的大蛋糕的结局也就是被人分尸，分成若干小块扔进垃圾桶，死得冤枉。 池灿宁实在得很，接过蛋糕来就是一大口，不住地称赞：“好吃，好吃的！” 裴暄很煞风景地说：“甜品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可是这是别人的生日蛋糕。”池灿宁端着自己的蛋糕盘子，咬了一口鲜嫩的草莓，浑身一顿，紧接着用叉子岔起盘子里仅剩的唯一的一块草莓递到裴暄嘴边，“裴先生你尝一口，很好吃的。” 裴暄下意识地扭头躲，但是那个草莓穷追不舍，池灿宁捏着叉子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好像真的很希望他尝一下，好像被人拒绝了就要哭给你看。 他哭不哭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暄低头吃下那枚酸得发苦的草莓，算了，还是别在外人面前哭鼻子，不像话。 …… 这破蛋糕哪里好吃了？ 这死小孩儿是不是味觉出了问题？ 在裴暄审视的目光下，池灿宁咽下嘴里那口奶油，陶醉又夸张地说：“哇，是不是特别好吃啊！” 第12章 被迫道歉 “林先生，祝你生日快乐，每一天都快乐。” 裴暄擦头发的手一顿，他看见池灿宁正趴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发语音，说话的语气活像他身边年长的一些合作伙伴，一板一眼的。 池灿宁身上披着浴袍，头发看样子有一些潮潮的，应该是刚吹完还没完全干。 “池灿宁，你在跟谁说话？” 池灿宁闻言回头解释道：“林先生，刚才在酒店的厕所里他的助理要了我的微信。” 裴暄将手机拿过来扫了一眼，见两个人的聊天界面上林予安发了三条五十多秒的语音以及若干表情包，池灿宁偶尔回几句给足了情绪价值，两个人应该是聊了半天了。 直到池灿宁这最后一句祝福出来，对面忽然陷入沉默，半天没回一句话。 “他怎么不回我了。”池灿宁等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我惹他生气了吗？” 话音刚落，手机传来了提示音，池灿宁低头看去，是林予安。他就只回了三个字：谢谢你。 “他被你闪耀到了。”裴暄坐在他身边轻笑一声，将人搂在怀里揉两下，“Le soleil.” 池灿宁虽然没听懂，但是感觉自己好想是被阴阳怪气了。 “你不能这样，林先生人很好的，我今天还喝了他的香槟，吃了他的蛋糕，给他一句生日祝福很正常。” “他真诚？”裴暄伸手捏了捏池灿宁的脸颊肉，“以后少跟他玩。” 池灿宁眸光微暗，他说：“他不会和我玩的。” 看来也没傻透。 裴暄伸手直接揽过他细瘦的腰，将人提起来：“回去睡觉。” 池灿宁一个翻身滚回了自己的被窝，拉着被子将自己卷成了一个小春卷，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和滴溜转的眼睛看着坐在床边裴暄：“裴暄你……” 还没说完，裴暄便俯身下来衔住那片微凉的唇，用力嘬了一下，池灿宁的嘴巴被嘬红了，用眼神表示谴责。 一吻结束，池灿宁懵懂地看着裴暄，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亲，他仰着脸，面颊微红，连带着脖子都透着一股带着血色的粉。 裴暄低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Le soliel” 池灿宁擦擦嘴巴，小声控诉：“你亲我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咬我？” “不让咬？” “轻……轻轻咬一下也可以。” 裴暄抬手要去关掉床头灯，说道：“睡觉吧。” “今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吗？” 裴暄低头看他，抬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他的脸：“你自己睡。” “哦。” 虽然裴暄很少让池灿宁履行合同的义务，但是池灿宁总觉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裴暄一个月给他那么高的报酬，仅仅是把他放在家里当吉祥物的话……他会很心虚， 这个钱他拿的就不踏实。 但是现实并没有给池灿宁多想的空间，那天晚上他睡着之后后知后觉得有一些腰酸背痛，只是最近阴雨连绵，他一时之间分不清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浑身酸痛，像平常一样爬起来贴了几片膏药之后就把自己强制关机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这种浑身酸痛的感觉并没有减少。 池灿宁烦得要命，一早上起来脸就臭臭的，窝在被窝里自己和自己耍了一会儿脾气，等自己好了才洗漱出门。 今天裴暄早早出门，但是芳嫂在家，她摸了摸池灿宁的额头，惊讶道：“发烧了！” 池灿宁冰凉的手指摸着自己的头，手指木木的，没什么感受。 “今天还去上课吗？”芳嫂给他冲了感冒颗粒，池灿宁接了过来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眼神落到了桌面上的水煮蛋上。 芳嫂回头去药箱那个体温计的功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敲鸡蛋壳的声音，再一回头池灿宁正端坐在餐桌旁老老实实地剥蛋壳，感冒药已经被喝了精光，只剩下一个空碗在那里。 他应该是难受得有点不太高兴，眉心微皱，但是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发脾气，安静地将鸡蛋剥好后，掰了一小块蛋清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芳嫂看着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母爱。 “有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来？”芳嫂坐在他旁边，体温枪在它的脑袋上扫了一下，“三十八度四。” “那是低烧。”池灿宁下了判断，“不用请假，我吃点药就好了。” “也不低了。”芳嫂坐在他旁边，将池灿宁额前的碎发往后理理，“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池灿宁摇头：“我今天没有水课。” 没有水课，意味着池灿宁还是得坚持着去上课，不过他自认为身体还算可以，吃了退烧药之后其实也没那么痛了， 最终发现他不对劲的还是宋元，他在教室里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被灼热的皮肤烫了一下。 “天哪，你怎么啦？” 池灿宁趴在桌子上，冰凉的手指攥着一根铅笔，突然被人摸了一下还很纳闷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啦？” “你好烫，是生病了吗？” “哦。” 池灿宁了然道：“早上是有点低烧。” “现在已经是高烧了吧！”宋元只觉得一阵头大，拉着池灿宁的胳膊从后门走出教室，“你别画了，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池灿宁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算了吧。” “别逞强，你现在绝对是高烧了。”宋元也由不得他逞强，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不管怎么说得先去打一针退烧针。” “可是……” 两个人正在争执，眼看着楼梯间上来了一个人，一开始他们谁都没看清，等到离近了之后宋元定睛一看：“王宇新？你又要干嘛！！” 池灿宁之前打架进局子的事情宋元也有所耳闻，义愤填膺的同时也有点埋怨池灿宁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告诉他，王宇新就是个腌臜货，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到处撩骚人，他都下定决心万一池灿宁真的被欺负了，他就算是被退学也要帮池灿宁把这件事情爆到网上去，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白委屈。 结果没想到那件事情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 现在碰到了王宇新，宋元整个人都快炸起毛来，一把将池灿宁拦到身后：“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池灿宁的脑袋烧得糊涂，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宋元一把护在身后，心里暖呼呼的，嘴唇抿起，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王宇新远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趾高气昂，他的唇角和眼眶还带着淤青，看样子应该是刚出院不久，他抬头看了被人保护在身后的池灿宁一眼，恐惧一样得畏缩视线。 “走吧。”池灿宁拉拉宋元的衣角。 身后还站着一个病号，实在不易过多纠缠，宋元自认为很有威慑力地瞪着王宇新，随后像扶着老佛爷一样扶着池灿宁下楼。 池灿宁刚想说“我没事不用扶着我”，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两个人站定扭头看他。 宋元不耐烦：“你到底要干嘛？” “对不起。”王宇新低垂着脑袋，眼眶通红，看上去要哭不哭，完全没有之前死皮赖脸纠缠别人的派头。 两人都被这一变故弄蒙了，池灿宁看着他狼狈又屈辱的样子，半天没说话。 “啊？你没吃错药吧，把人闹了一通之后过来道歉？”宋元气得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哪来的那么多烂事，真是奇葩！” 王宇新低着头，被人当面指责面红耳赤，一副想要反抗却又不敢的样子。 池灿宁捏了捏宋元的手腕：“走吧。” “对不起池灿宁！”王宇新看上去比任何人都着急，赶紧追上前去拦着两个人，“你原谅我吧，我求你了……” 池灿宁知道应该是裴暄的人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想要收拾一个王宇新简直太容易了，一句话吩咐下去就有人为他照办。但是池灿宁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并没有多快意，反而又闷又堵。 “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王宇新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我要是不原谅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被退学。”王宇新的父母虽说是和学校有那么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微弱关系，但也只是中产阶级，能够培养出来一个沪大的孩子可见也是费了些心力的，他说，“我不想退学。” “原来是这样。” 池灿宁很认真地说，“王宇新，我不接受被逼迫来的道歉，更何况，你骚扰同学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是我能原谅你，我也不能代替之前的那些人原谅你。” 王宇新听到这话，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眼泪直接夺眶而出，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池灿宁看着他嫌弃得后退一步。 “你别哭了。”池灿宁生硬地安慰，“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哭也没用，哭我也不会原谅你。” 听到这话，宋元都没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着更扎人心了呢。“快走吧，不要理他了。” 池灿宁转头就要走，听见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那人好像还不甘心，还是想要跟着他尝试看看能不能软磨硬泡得到他的宽恕。 结果池灿宁脚步猛地一顿，一双漂亮的眸子瞪着身后的人：“你再跟着我试试看呢？” 第13章 灼热晚霞 小发雷霆，颇具成效。 池灿宁安安稳稳地被送到校医院，扎上退烧针之后便看见宋元正在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而且还搬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大有一种要刑讯逼供的架势。 “你要说什么？” “老实交代，是哪位大佬出手相助你才没被这种小人缠上的？”宋元凑过去贼兮兮地说，“王宇新最难缠了！多少人和他碰上都没好的，快！如实交代！你是怎么把他制服的！” 宋元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池灿宁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是“我的姘头帮我解决了吧”，那样听上去像个男狐狸精。 毕竟眼前这位是他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朋友，池灿宁暂时不想看见他鄙夷的目光，眼神飘忽不定：“我……我去趟厕所……” “你打针之前刚刚去过。” “那我吃饭……” “我带了面包。” “渴……” “喝水。”水瓶递了过去。 池灿宁无话可说，只能避重就轻地交代，企图能够蒙混过关：“我……我工作的那家雇主帮我的，他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他最喜欢乐于助人了。” 乐于助人的裴暄此时在会议室里打了个喷嚏。 宋元“哈”了一声，用力地拍池灿宁没打针的那只手：“池灿宁啊池灿宁，我说你这几个月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情是碰到机缘了！” 池灿宁尴尬地摸着鼻子笑：“基缘也是缘吗……” “那你有没有了解你那位乐善好施的大老板是什么企业的？既然他那么器重你，你以后毕业了去他那里工作不是也挺好的。” 池灿宁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在晚宴上听到的他们谈生意的内容，他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专业应该不对口吧……” “不过你看你现在比之前放松了那么多，穿的衣服也比之前气派了，你那里如果真的一个月开很多工资的话，一直在那里做保姆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对吧？” 池灿宁犹豫了，他的工作和宋元理解的工作可能存在一些偏差，他尴尬地笑笑：“额……我的工作可能是……要吃青春饭的。” “啊？” 宋元尝试理解，做保姆为什么还要吃青春饭？ “他今天怎么没回？” 下班回家，客厅里空无一人，原本应该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今晚没回家，裴暄一时之间有点不适应。 “小池说今天的课挺满的，不要等他吃饭。”芳嫂从厨房里走出来，欲言又止。 “怎么？” “今天早上，我摸着小池有点发烧，看样子挺没精神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发烧还去上课。” “他说不严重，一定要去。” 又在自己犯倔，不拿自己当回事！裴暄深吸一口气，颈侧的青筋跳了一下。“那他要去就让他去，快二十岁的人这点自理能力也没有吗？” “他说他吃药就好了，刚才我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怎么样了，他还没回我。”芳嫂忧心忡忡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成年人了能出什么事？”裴暄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见芳嫂还站在那里，又语气生硬地说，“去给他炖锅鸡汤，体质这么差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虐待他。” 芳嫂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进厨房去准备晚餐，没过多久他再一出门的时候，客厅已经空无一人了。 池灿宁靠在校医院的床上，抬着头看着点滴一滴一滴注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只觉得这个样子新奇极了，明明只是药液，打到血管里在全身上下各个角落跑一边病就会好很多。 医生走了过来，又给他测了一遍体温，见上面的数字没有那么吓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了，温度降下来了就不用转去医院了……你那个小同学呢？” “回去上课了。” “那你一会儿咋那么回去啊？”医生把刚刚检测完的单子递给他，指着上面的几个指标说，“你看，你身体里又好几项指标都不合格，你怎么搞的？” 池灿宁看得云里雾里，没听懂。 医生见他还是满脑袋问号的样子，出言提醒：“你看你的血红蛋白，你看你的血压血糖，你体重也不合格吧，BMI指数到达标准数值了吗？” 池灿宁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别人那么壮实，他听着一生的一连串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于是往下躺了趟，下巴埋进自己的外套里，试图逃避提问。 “你应该跟你的家长商量一下，这样拖下去会出大问题的。”医生见他年纪小，没忍住多罗嗦几句，“我建议啊，你要是方便的话最好去三甲医院预约一套全身体检，你这个样子肯定是身体里面有问题，拖成大病就不好治了。” “都是小毛病。”池灿宁试图狡辩，“这次只是意外，我平日里有好好保护我的身体的。” 医生对他说的话肯定八百个不信，但是不论他怎么说这孩子都是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啰嗦了。 太阳快要落山，宋元下课后发来微信问要不要给他带些吃的，他晚上还要赶着去家教，池灿宁拒绝了。 病房越来越暗，他躺在床上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晚霞，还有在操场踢球跳舞的学生。 按部就班地上课做作业，下课了之后和朋友去操场上放松一下，这可能就是大学最好的状态，池灿宁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出神。 病房的灯被人打开了，他以为是刚才出去的医生，于是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声“谢谢” 脚步声越来越近，池灿宁还有一些纳闷儿，明明刚才刚刚换过药，现在这是…… 他一回头，见一高大的身影立在他身后，裴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皮微垂，眼神冷峻，夕阳暖黄色的余晖撒在他的脸上都没有给他的神色升温。 池灿宁摸摸鼻子，没由来的有一些心虚：“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过夜？” 裴暄说话总喜欢用反问句，池灿宁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好像不会好好说话…… 但是池灿宁并不介意，反而低头将点滴的速度调快。 裴暄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干什么？” “快点打，不想让你等太久。” 裴暄不语，只是坐在了池灿宁身边，又把他的点滴速度调回去。“现在又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他抬手将手上的袋子塞到池灿宁怀里，隔着袋子和衣服池灿宁都感受到了里面的热汽，他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装着一碗：“给我的吗？” “那不然我还能是用来喂流浪猫的？” “谢谢你。” 池灿宁眉眼弯弯地朝他道谢，眼神中反着窗外夕阳的光，璀璨得要命。 裴暄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他今天来的匆忙，去买现熬的粥已经来不及了，这份粥只是在路边粥铺随手买的。 但是他现在无端觉得让池灿宁喝这么一碗预制粥有点敷衍了他。 “别吃太饱，一会儿带你回去吃好的。” 池灿宁已经高高兴兴地打开粥碗往嘴里塞了一勺了，闻言抬眼看他：“还要吃什么？” “芳嫂非要给你煮点鸡汤补补。” 池灿宁评价：“芳嫂人很好。” “嗯。” 裴暄与他并肩坐着，他们之间挨得那样的近，池灿宁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那副温热的躯体。 窗外的夕阳渐落，它的威力也不小，当夜色降临之时，池灿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是被刚才的太阳晒的。 池灿宁心里祈祷：希望不要把我晒得太黑。 最后一瓶点滴打完，池灿宁摁着自己的针孔跟着裴暄离开校医院，医生一直在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裴暄，看得裴暄莫名其妙。 “我弟弟身体上有什么不对？” “我刚才都跟他说了……不过……您是裴暄裴总吗？” 裴暄经常上财经新闻，能被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于是大大方方道：“是我。” 医生了然道：“那池灿宁是您的弟弟？我得多一句嘴了，今天给池灿宁抽血化验了一下，他的各项指标都不太好，我建议您有时间的话带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裴暄低头看他，池灿宁站在他身后见状赶紧小声反驳了一下：“我还可以……” “劳您费心了。”裴暄彬彬有礼地朝他点头，带着池灿宁离开。 回去的路上池灿宁很谨慎地检查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的针孔不再继续流血了才把手背上的医用胶布撕掉。 “等你有时间我会让杨秘书带你去体检。” 池灿宁扭头看他，今天裴总亲自开车，他正目不斜视地紧盯着前方的路况，池灿宁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侧脸。 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那得等寒假。” “你们的课业那么忙？” 池灿宁是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是哪个零部件出了点毛病，但是他现在决定先搁置一下，并经他已经提前在裴暄这里预支出来了三十万，得等把这钱还干净了之后再去想体检的事吧。 而且人哪有不头疼脑热的，他那个后弟弟膘肥体壮的偶尔还感冒发烧呢。 池灿宁可过了被医生轻而易举唬住的年纪了。 第14章 胖胖柯基 裴暄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也并没有强迫他去医院的意思，池灿宁以为没什么事情了，回到家芳嫂已经准备好了热乎乎的鸡汤。 他这才知道裴暄一直也没吃饭。 芳嫂拆了一只鸡大腿放在他的汤碗里，问了一嘴：“还发烧吗？” 裴暄的眼神也递了过来，两个人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让池灿宁有一些尴尬，连忙摇头：“不烧了，不烧了。” “医生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啊？” “说他昨晚喝完酒之后着凉了。”裴暄抿唇，眼里似乎带着笑意，是不留情面的嘲笑，“医生说他虚得很，让有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话说的有点不大好听，池灿宁真想让他小嘴巴闭起来，但是又看着他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露出一截肌肉匀称的手腕，他咽了咽口水，把头埋进汤碗里。 “哎呦，那确实马虎不得。”芳嫂绕到池灿宁身边，“改天我陪你去吧。” 池灿宁咽下嘴里的鸡腿肉：“我好了。” “好了也得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我不想去。” 芳嫂见这孩子死倔，正想要苦口婆心地劝，就听见裴暄在一旁冷硬地说：“随便他。” 至此，芳嫂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池灿宁一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餐厅里又剩下他们二人。 池灿宁捧着自己的汤碗，抬起眼来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裴暄，伸手去将砂锅里另一个鸡腿夹起来放到他的碗里。 裴暄扭头看他，眉头一挑，好像在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池灿宁“嘿嘿”笑了两声，他说：“裴暄，我今天在学校里碰到王宇新了。” “谁？” 倒也不是裴暄在装，他是真的不记得王宇新是谁，他就只负责把池灿宁从警局带走，至于后续是怎么处理的，助理和律师自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所以池灿宁是和谁发生冲突的，他根本就没兴趣知道。 “王宇新，，就是上次和我打架的那个人，他今天去找我了。”池灿宁捧着碗又离他近了些，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他身边蹭，“他今天跟我道歉，但是我没有原谅他。” “你没有原谅？”这让裴暄感觉到非常意外，毕竟池灿宁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很好拿捏心又软的人，有的时候把他惹毛了都不用哄他，他会自己毛茸茸地把自己哄好然后再凑过来。 他本来以为他那么好欺负的人别人一跟他道歉他就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又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呢。 “我以为你很好说话。” “我是很好说话。”池灿宁低垂着脑袋，他说，“可是如果没有你的话，现在道歉的人可能就是我了，而且……人家也不一定会接受我的道歉。” “更何况……王宇新之前也没少骚扰同学，只是那些人没我这么好运，只能忍过去了，我有什么资格代替那些人去原谅他呢？” 此时，池灿宁坐得离他是那样的近，裴暄一眼就看见了他因为咀嚼食物微微鼓起的脸颊，他很白，脸颊上的小绒毛也很少，乍一看像一块白嫩的豆腐。裴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捏了他一下。 池灿宁被捏得一愣，抬起脸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冒了一脑袋问号。 “是他有错在先。” “对。” “所以道歉的时候也要做好了对方不会原谅的准备。” 池灿宁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上次在小区花园尾随一位户主，把人家吓到了的事情，事后他也跟对方道歉了，但是他好像也没有接受自己的道歉。他点点头，神色认真：“裴暄，你说得对。” 看他回答的这么认真，有一些像小朋友。裴暄不想承认自己被可爱到了，只是催他快吃饭，鸡汤要凉了。 “芳嫂炖的鸡腿好好吃。” 芳嫂照顾池灿宁跟细心，她把鸡腿的肉都拆了下来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泡在汤里，确保每一块肉都很入味，池灿宁很少吃这么饱，吃饱了之后又开始操心裴暄的事，见裴暄碗里的鸡肉半天没动，又开始自告奋勇地想要帮他撕鸡腿吃。 裴暄没说话，等池灿宁戴着手套认真地把鸡肉撕成小块之后，伸出手来将两个人的汤碗对调一下。池灿宁面前又多出来了满满一碗鸡肉汤，还愣了一下。 “这碗汤我没动过。” “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就扔掉。反正我不虚，我不用补。” 浪费食物一直都是池灿宁深恶痛绝的事情，看裴暄真的没有再动筷子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结局就是吃完饭之后他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躺着也不是，撑得一边揉肚子一边在客厅里散步。 他现在已经不看抗日神剧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叫《山沟里的泪花花》的电视剧，裴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发现这个电视剧里的任何一处情节发展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女主的父亲瘫痪母亲重病，嫁人之后丈夫早早去世，她带着孩子在婆家生存，婆婆还时常刁难她，偏心小叔子一家。 就这么一个刻意苦情、剧情老套、镜头毫无美感可言的电视剧，池灿宁居然还看得那么认真，裴暄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受到了侮辱。 当女主角不知道第几次被弟媳妇欺负只能憋屈地哭的时候，裴暄叫住在客厅里到处散步的池灿宁：“下楼去散步吗？” 池灿宁欣然同意，跟着裴暄下楼去散步，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丝毫没有大病初愈的病人的虚弱感，裴暄还在担心他会发烧，出门的时候还捏了捏他的手心。 微微有些凉，手腕是温热的，但是完全没有到发烧的地步，裴暄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了，小区花园里的人不少，大体是因为白天太热人们都不愿意出门，所以晚上太阳落山后都出来透气，池灿宁很少在这个小区里闲逛，平日里路过都是步履匆匆的，他如今才发现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不错，空气好像比别的地方清新一些，像是市中心的孤岛。 池灿宁跟在裴暄之后左看看右看看，身前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池灿宁一时不察一脑袋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 “你跟在我身后是想偷袭我吗？” 裴暄没有任何道歉的样子，直接伸手将池灿宁拉到自己的身边。 池灿宁两只手插在自己的外套兜里，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兜里的布料，裴暄带他去小区里的小型医院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他抠了四五粒儿放在嘴里嚼着 “吃得比仓鼠少。”裴暄坐在景观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池灿宁嘎吱嘎吱地嚼着药片，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真是夸张。 是个人连喝两碗连汤带肉的鸡汤都会觉得撑的，池灿宁揉揉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撑了之后挨着裴暄在长椅上坐下。 裴暄拎起来池灿宁的手腕，那只手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淡红色的针孔，他捏捏细瘦的手腕：“这么细的手也能打人？” “我力气很大的。” 裴暄其实不太相信，毕竟池灿宁脱了衣服之后身上也没多少肌肉，肋骨瘦得根根分明，不过杨秘书也跟他反映过，虽然这次他属于正当防卫不需要赔付医药费，但是池灿宁确确实实把人打骨折了自己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吃得少力气大，你的力气都是哪儿来的？” “也许是我坚强的毅力催生出来的？” 裴暄：“……” 夸奖自己倒是毫不吝啬。 两个人并肩坐着吹了一会儿风，沪市入秋晚，现在的晚风也没有很凉，池灿宁慢慢觉得有点闷热了，但是裴暄不让他脱外套，他只能穿着。 望着湖面发呆的时候，脚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池灿宁好奇低头看过去，见一只肥嘟嘟的柯基正紧挨着他坐着，哈赤哈赤得吐着舌头抬着头看他。 “哎，你好啊！”池灿宁看着他有一些眼熟，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你的主人呢？” 柯基朝着他“汪汪”叫了两声，转过身来用自己的屁股朝着他。 “呔！你这狗又诱惑我。” 裴暄被他“呔”得一声吓了一跳，怀疑池灿宁最近这两天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池灿宁很有原则，没有经过狗主人的允许他绝对不会轻易上手撸狗屁股，还一直问狗它的主人在哪里，生怕它是走丢了。 裴暄看着池灿宁一个劲儿地追问一条狗，恍惚间又开始怀疑他的智商。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它的脖子上挂的是狗牌吧。” “我看看……”池灿宁低头寻找他的狗牌，发现上面果然写了主人的联系电话，“啊，原来真的有，裴暄你很聪明。” 裴暄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夸奖，耐心等着池灿宁给狗主人打了电话之后试图和狗沟通。 “好了，你的主人一会儿就来接你了……你不要再用你的屁股蹭我了，我是不会摸你的屁股的……哎呦你的腿好短，小狗的腿是短短的！” 裴暄看着池灿宁和小狗握手，高兴得脸蛋泛红，是他很少见到的喜悦的样子。 “你很喜欢狗？” 和池灿宁混熟了之后的小柯基开始得寸进尺，吐着舌头往池灿宁的怀里钻，他笑的眉眼弯弯，笑声都是清脆的。“对啊，小狗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裴暄看着他的笑容出神良久，鬼迷心窍道：“你可以养。” 不知为何，他这话说完之后池灿宁的笑容收敛些许，他摸了摸小狗的狗头，叹了口气道：“算啦。” 第15章 口是心非 狗主人急匆匆地从化远的另外一边赶过来，柯基可能是嗅到了主人的气味，前一秒还在池灿宁怀里撒欢，下一秒就马上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扭头朝着那边兴奋地叫了两声，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往它的主人身上扑。 池灿宁怀里一空，站起身来看着小狗离开的方向，狗主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边，满脸感激地朝他们走过来。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就打个电话的功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挣脱狗绳跑走了。” “没关系……”池灿宁看着他的脸，又看了看那根熟悉的狗绳，意识到眼前的人好像就是他前些日子不小心尾随的无辜户主，他挠了挠后脑勺，“内个……那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是你的小狗太可爱了，我想摸摸它，一不小心跟着你走了那么远。” 户主听了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恍然大悟：“啊！原来是你啊！” “嗯。” “好吧，那天晚上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你不用在意。”狗主人很大方地拍拍小狗的后背，“它叫二虎，你现在还想摸它吗？你可以随便摸。” 二虎又开始往池灿宁怀里钻，这次显然更加急切，又钻又蹦跶。 “我可以摸摸它的屁股吗？” “当然可以，二虎可喜欢别人摸它的屁股了！” 池灿宁和小狗玩了好一会儿，临走的时候还和狗主人交换了微信，狗主人是个很开朗的年轻人，放下芥蒂之后对池灿宁很是热情，并且还给池灿宁做自我介绍：“我叫周远，我大概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来遛狗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出来和我一起玩。” “真的吗？” 池灿宁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周远看到他的微信备注，“你叫池灿宁吗？好好听的名字。” “谢谢！” 裴暄坐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周远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路人，直到他和池灿宁告别之后，池灿宁和他一起离开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是一起的。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看着池灿宁交了新朋友，随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回家，从始至终安静地像路边的一棵香樟树。 池灿宁直到晚上睡觉都是很高兴的，准确地来说每一次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新的角色都会让他感觉到异常兴奋，晚上喋喋不休地跟裴暄说了很久，裴暄只负责倾听。 那天晚上，裴暄提出要池灿宁在他的房间里留宿。 池灿宁欣然同意，把自己洗得香喷喷之后钻进了裴暄的被窝，一夜无眠。 清晨叫醒池灿宁的是裴暄胡乱作为的手，他似乎早就醒了，撑着头侧躺着观察了一阵池灿宁的睡颜，随后很讨厌地动手动脚，捏捏鼻子扯扯脸蛋，终于把池灿宁搅和醒了。 池灿宁在身体舒服的时候是没有起床气的，被人吵醒了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往被窝里躲，裴暄还再讨人嫌地上下其手。 “干啥？” 池灿宁迷迷糊糊地躲。 “起床。” “我上午没课。” “那也起来。” 池灿宁在被窝里哼哼唧唧了一阵子，好像是在控诉裴暄一点人文关怀都没有，昨天晚上被折腾的那么晚现在连一个懒觉都睡不了，但是对于这种控诉裴暄一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认为池灿宁有撒娇的嫌疑。 他无视了池灿宁的反抗，把人拎起来送到洗漱间去洗漱。 池灿宁光溜溜的，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裴暄去池灿宁的房间给他拿了一套新睡衣，他还特地选了一套颜色浅淡的睡衣，把那套粽子叶色的睡衣扔到洗衣篓里。 “以后不要穿颜色那么深的睡衣了。” “嗯？”池灿宁拿着牙刷，含着一嘴泡沫问：“为什么？” “显老。” 不过嫩黄色的睡衣一穿，池灿宁看上去更像小孩儿了，跟着芳嫂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时候裴暄总是没有来的有一种违反了法律的心虚感，看来以后这种衣服也要给他少买。 池灿宁是个闲不住的性格，他做不到看着芳嫂忙里忙外，他在餐桌旁等着吃现成的，于是双手撑着岛台赧然道：“裴暄，我给你煎个鸡蛋吧。” 裴暄点头同意了，池灿宁高高兴兴地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鸡蛋，第一个他煎得最用心，把蛋液放在勺子里，小心翼翼地在平底锅里浇出来一个爱心的形状。 他满怀期待地把煎蛋端上去，结果裴暄这个不解风情的看都没仔细看，拿起叉子就把蛋饼一分为二。 池灿宁：“……”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自己的小巧思就这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池灿宁撅着嘴往自己的面包上抹花生酱。 还在纳闷池灿宁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的裴暄盯着那块蛋饼看了半天，灵光一现，夸奖道：“很好吃。” 没夸到点子上，但是池灿宁还是很勉强地抬抬下巴：“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早饭过后，裴暄站在玄关镜旁边系领带，池灿宁一直很好奇这个领带都是怎么系的，是不是和红领巾一个系法，于是裴暄每次系领带的时候都会得到池灿宁好奇的注视，这次也不例外。 临出门前，裴暄和他说：“今天晚上不用等我，我回家吃。” “那还需要我帮你准备鲜花吗？” 裴暄想起来那一束火红的康乃馨，随即摇头：“大可不必。” 池灿宁明显还不死心，拉着裴暄不让他走：“可是你回家见妈妈，怎么可以空着手回？” “我妈什么都不缺。”裴暄以为池灿宁是乱好心，他家里对他不算宽厚，导致他年纪轻轻的就要补贴家里，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两个的情况差不多。 “可是你如果给她带点小礼物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裴暄不理解：“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阿姨很爱你啊，她很爱你这个孩子，所以你哪怕在路边随手捡起一块好看的石头送给她，她也会很开心的。” 裴暄活了二十多年还第一次听说“他的妈妈很爱他”这个说法，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很爱我了？” 池灿宁瞪大了眼睛，好像是觉得裴暄没良心，他说：“阿姨下个月要出国，这个月还特地找你一起吃饭，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裴暄小的时候父母工作都忙，忙着全球各地到处飞，所以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每个月只能见父母两面，和父母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和祖父管家相处的时间长，在他眼里家人只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他有的时候觉得池灿宁的想法真的过于天真，他可能真的认为家是什么“爱的港湾”，所以对于家里人明里暗里吸血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想多了。”裴暄决定拆碎池灿宁一厢情愿的美梦，他说：“我家不需要浮于表面的形式，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忙的事情，没有时间玩交换礼物的游戏。” 池灿宁皱起小眉头，见裴暄没有想要再交谈下去的意思了，只能作罢，目送着裴暄出门，芳嫂站在池灿宁身后把他临近房间，轻声宽慰：“雇主的家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池灿宁看上去好像是是有一些不甘心：“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都是互相惦念着的家人，却比客人还要生分呢？” “少爷家里一向是这样的，他小的时候老裴总和夫人都很忙，等到空闲的时候少爷已经长大了。” 池灿宁听着，心里生出一种怜悯的情绪来，他觉得裴暄很可怜。 “他们都不是能够轻易表达自己的人。” “人总是会因为口是心非把自己在意的人越推越远。” 只可惜口是心非好像是裴暄家里的传统，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基因，当天晚上裴暄回家的时候两手空空，但是在路过玻璃花房的时候，上个星期带过来的康乃馨依旧被放在精美的花瓶里保存完好，晶莹的水滴垂在花瓣上要落不落。 而他的母亲正坐在花房里，身前放着一块画板，对着那个花瓶画画。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似乎真的应该拎一些什么东西回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进房间，而是转头推开花房的门，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姜采禾回头看去，见裴暄神色复杂地走进来。 “怎么了？” 姜采禾扭过头来接着完成未完成的画作，画布上是一束鲜艳的花朵。 “没什么。” 裴暄在姜采禾身边坐下，他盯着母亲认真的侧颜看了许久，只能说是岁月不败美人，在他的眼中姜采禾好像一直都长这样，哪怕他自己都现在年近三十，姜采禾的脸上依旧没有很多皱纹。 “你看我做什么？” 裴暄回神，干咳两声问：“你很喜欢这束花。” “谈不上多喜欢。”姜采禾换了画笔，开始为鲜花的绿叶上色，“只是看它快要败了，想着把它画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口是心非 第16章 男狐狸精 裴暄真的有在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真的有够冷落他们，以至于自己随手送的花都会被这么珍贵对待。 所以晚饭过后他很稀罕地留下来用了茶点，一家三口很罕见地没有吃完饭就散局，而是留下来聊天。 因为时间不早了，为了不耽误雇主的睡眠，管家泡的是花茶，并且贴心地询问裴暄今夜是否要留宿，如果要的话他这就去帮他把洗澡水放好，今晚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裴暄拒绝了。 姜采禾端起来茶杯，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急着回家见那孩子？” 裴暄不置可否，反而询问起来父母这个双休日有没有时间。 “我在出国之前一直都有时间。” 裴煜说：“没有。” “我的朋友开了一家温泉度假山庄，据说景色很不错，我想着如果你们有时间想邀请你们一起去的。”裴暄说，“如果没时间的话那就算了。” 姜采禾听了这句话之后瞪了裴煜一眼。 裴煜：“？？？” “你爸不去，咱俩去吧，正好我也想好好放松一下。” 裴暄看他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一点好笑，但是面色上并没有显现出来，还是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又问裴煜：“爸，你真的不去吗？” 裴煜在看姜采禾，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一副深沉的模样。“我很忙的。” “哦，那……” “不过你妈既然想要放松一下，咱们就一起去吧，咱们从来都没一起度假。” 死要面子的老头别别扭扭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裴暄绷着脸，借喝茶的动作隐藏去自己脸上的笑意。 姜采禾问：“那个孩子会跟着一起去吗？” “哪个孩子？池灿宁？” “对，就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孩儿。” 池灿宁没什么参加的理由，但是裴暄又觉得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实在是太可怜，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见姜采禾说：“叫着他一起吧。” “为什么？”裴煜觉得很疑惑，毕竟在他们眼里池灿宁算不上裴暄的男朋友，他们这段关系也不会持续很久。圈子里也从来都没见过有谁会带着情人和父母一起度假的。 这已经超出了情人的范围。 而姜采禾给出的解释是：“他长得很好看啊。” 姜采禾，一个年轻的时候在大荧幕前活跃，退休了之后在大荧幕后活跃的文艺工作者，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职业病——颜控。 她对池灿宁谈不上多喜欢，但是却对他那张清纯懵懂的脸蛋念念不忘，不止一次在助理和丈夫面前表现出不能把池灿宁骗过去拍电影的遗憾，这次估计也是想见他一面，试图连哄带骗地把人骗到手绑去拍电影。 裴暄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妈，池灿宁不是拍电影的料。” “你怎么知道不是，再好的玉石也是需要打磨的，万一他打磨打磨就成为影帝了呢。” 可是就池灿宁那呆呼呼的性子，连想要摸人家的狗都羞于开口，让他在摄像头面前表现自己，不如杀了他。 “性格内向也不是问题。”姜采禾看样子还是不死心，“更何况，能把我儿子钓得魂不守舍的人能是什么单纯的人，我不信。” 裴暄不假思索地反驳她：“我怎么可能会被他这种人钓到？” 一切的一切只能归因于姜采禾对于池灿宁本人并不了解，她一直都认为池灿宁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裴暄决定到时候真的把池灿宁领到他们面前相处几天，到时候她就会知道他并没有欺骗她。 裴暄今天回来得很晚，池灿宁已经睡下了，他自然而然地摸进了池灿宁的房间，掀开他的被窝躺进去，将熟睡的人捞在怀里。 睡梦中的池灿宁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他，不自觉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蹭了蹭。 裴暄唇角微勾，说不清楚自己心里酸酸软软的是什么感觉，便把这种陌生的感觉归因于自己没有休息好。 他趴在池灿宁耳边轻声说：“这个双休日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喷在池灿宁的耳廓，痒得他往后躲了躲，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拦住，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迷迷糊糊地答应：“可以，可以的。” 裴暄觉得他的反应有一些好玩，还在很恶趣味地碰他的耳垂，把池灿宁烦得要命，他躲来躲去也没躲过罪恶的大手，终于忍无可忍地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头蒙住。 从始至终情绪稳定得像一只卡皮巴拉。 裴暄决定不再闹他，但是蒙着头睡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又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搂着他安然睡去。 睡醒了之后的池灿宁已经完全忘记了半梦半醒之间答应他的约定，他按部就班地上课，当周六如约而至时，他还想一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餐桌旁惬意地剥鸡蛋。 看见裴暄不同于往日的西装革履，而是穿了一套休闲运动的衣服的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还乐呵呵地跟他说：“裴暄，你今天的这一身很帅气。” 裴暄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松弛，要知道上一次他知道姜采禾要来吃午饭的时候，他直接吓得跑回学校去了，这次居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还没告诉他这次的行程还有特别嘉宾。 “这次去山庄度假，我父母也回去。” 哦，原来是要和爸妈去度假啊，怪不得打扮得这么年轻。池灿宁“哦”了一声，毫无负担地说：“那你一定要玩得开心哦。” 裴暄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拄着下巴好整似暇道：“你也去。” 池灿宁嘴里的蛋黄瞬间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得脸色涨红，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牛奶之后才顺下去，被吓得直打嗝儿：“我……嗝……你们……嗝……你们度假……嗝……带着我干嘛……嗝……” 裴暄这个人真的有够坏心眼儿，他好像是故意要看池灿宁的reaction，这幅震惊的样子把他逗得“龙颜大悦”，憋着笑给池灿宁顺气儿。 芳嫂听到动静之后赶紧跑出来给倒了一杯温开水，见池灿宁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她和裴暄对视一眼，向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池，你喝一口水分几口咽下去。” 池灿宁乖乖照做，刚放下水杯把嘴里的水咽下去，就听见芳嫂在他身边“啊！”得大叫一声。这一嗓子给池灿宁吓得不轻，也“啊”得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头发都炸了起来。 芳嫂看着惊魂未定的池灿宁，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一声，伸手给他顺顺毛：“现在好多了吧。” 池灿宁安静下来感受一下，确实不打嗝儿了，低头就看见裴暄在嘲笑他，右拳虚握放在嘴边无声地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刚想要发个纳米雷霆，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副炸毛的样子很搞笑。 他紧绷着一张脸说：“你在笑什么？” 话音刚落，自己的脸上就忍不住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他揉揉自己的脸，故作威严：“不许笑了。” 如果不把牙齿露出来可能就更有威严了，只可惜当你足够弱小的时候，就连生气也会被别人认为是在搞笑。池灿宁虽然不知道裴暄的真实想法，但是他此时的笑已经暴露一切了。 他气急败坏地去捂住裴暄的嘴：“你不许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裴暄摁住他的手，将他头顶那根因为惊吓翘起来的呆毛摁下去。 “去换衣服，十分钟后出发。” 池灿宁没有拒绝的余地，慢吞吞地上楼换衣服，其实一开始小杨秘书送衣服来的时候已经把衣服和配饰都搭配好了，并不需要他费心思。每一套衣服都被防尘袋装着挂在衣柜里，衣服的挂牌也被芳嫂剪了下去。 但是池灿宁只打开了其中三套留着换洗穿，其他的衣服还被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上一次防尘袋被打开还是芳嫂帮他剪衣服上的吊牌的时候。 他有心打扮一下给阿姨留个好印象，但又不敢穿得太好看，他怕裴暄的妈妈骂他是男狐狸精。 思虑再三，他最终决定穿他经常穿的那套，黑色外套和白色短袖，上面没什么logo，也没有什么复杂的配饰，黑色的卫衣外套是小杨秘书送来的那一批衣服，很耐脏。至于白色短袖也是他九块九在拼夕夕上买的，脏了也不心疼。 最好能穿得简单朴素一些，能让人知道他可是大大的良民！ 池灿宁一路上都有一些忧心忡忡的，他不断扭头去看认真开车的裴暄，想要问出自己心里的顾虑：“裴暄……” “嗯？” “你说阿姨会不会骂我是男狐狸精，甩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你。” 裴暄：“……” 这句话槽点太多，裴暄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一点来反驳他，在等红灯的间隙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男狐狸精池灿宁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我妈也算有涵养，不会随便骂人。”裴暄说，“另外，如果只给你一百万打发你 ，别人只会以为我家里破产了。” “那会给很多钱吗？” 裴暄毫不留情地撕碎他的美梦：“不会。” 不知为何，裴暄感觉池灿宁听了这句话好像有一点失望，目视前方嘴唇撅了一下。 真不知道谁家男狐狸精把心眼子都写到脸上的。 第17章 林间小路 池灿宁自认为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就算是阿姨真的给了很大一笔钱，他应该也不会随便离开裴暄。 他举着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跟裴暄发誓，结果裴暄目视前方开车，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小心一会儿打雷劈你。”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无比确定，池灿宁能够死心塌地跟着他，纯粹是因为掉钱眼儿里了，跟别的没关系。 “我现在依然没有取得你的信任吗？那我可太难过了。” “那你哭一个。” 池灿宁抿唇，看向窗外，不再搭话。 从家到度假山庄，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池灿宁是一个闲不住的，坐在副驾驶上左看看右看看，路过的每一处街景都能让他好奇，直到楼房越来越矮，植被越来越多，池灿宁仰脸看着他们坐着的车子从一个气派的拱门下穿过，缓缓停在了空旷的停车场。 池灿宁跳下车来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又凑过来问裴暄：“叔叔阿姨呢？” “他们马上到。” “那我在这里等会儿他们？” 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但是这里好歹也是南方城市，秋老虎威力也不轻，更何况这里还是地上停车场，四周一点树荫都没有，在这样毒辣的太阳下池灿宁的说法有一些天真。 “要等你自己等。”裴暄说，“晒生病了就把你扔在这里。” “我跟你进去就是了！” 不过池灿宁并不担心裴暄真的会把他扔在这里，因为他总是这样，嘴上说的多么多么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度假山庄的专属管家接过了两个人的行李，并且把他们带到房间，一打开门一扇透明落地窗立在客厅，外面是一片蔚蓝的湖水，香樟树的叶子绿中透着嫩黄色，波光粼粼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着星辰一样的光。 池灿宁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管家将房卡交给裴暄，跟他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裴暄关上门回来的时候发现池灿宁在各个房间里徘徊，时而打开卫生间的灯往里面张望，时而掀开被子伸手摁摁床铺，像是小动物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就一间卧室？咱们这两天要一直睡在一起吗？” 他的背包早就被扔在了玄关，裴暄弯腰捡起来扔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会不舒服吗？”池灿宁不是很理解，裴暄这个人领地意识很强，他最开始去他家里做保姆的时候，他只在每天固定的一个时间段才能被允许进入他的房间和卧室打扫，就连偶尔来了客人，也只可以在一楼活动，二楼是他的私人领域。 裴暄给出的理由很敷衍，因为他说：“省钱。” “……” 池灿宁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敷衍了，而且对方完全就是连一个理由都懒得想。 “你不想和我一起住？”裴暄很突然地反问他，但是好像已经给池灿宁设置好了答案，他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感觉只要池灿宁一点头他马上就会把这个人扔出去。 “怎么会呢，我简直太开心啦！”池灿宁的反映前所未有地快，但这并没有取悦到裴暄，因为裴暄嫌弃他虚伪。 “实话实说了你又不高兴。” 池灿宁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 “我不聋。” 池灿宁猛地回神，上前去讨好似的往裴暄身上贴。 两人出门就遇到了上行的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站在里面的姜采禾和裴煜和他们直接来了个脸对脸。 姜采禾那张长年出现在各大影院的海报大荧幕的脸在现实生活中看冲击力更加厉害了，她的长相给人一种美得明目张胆的感觉，据说这位年少成名的影后在拿到了圈内大大小小的奖项之后认为现在的事业对她已经没有丝毫挑战性，于是毅然决然地换了一条路走。 裴暄就长得很像他的大明星母亲，同样都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所以此时池灿宁在面对面无表情的姜采禾的时候像个小鹌鹑一样。 “阿姨好。” 姜采禾伸出一根手指来将自己的墨镜往下面勾了勾，下巴压低，露出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池灿宁，上次在宴会上她就已经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所以到底什么英雄好汉能把裴暄那个臭石头勾成那样？ 英雄好汉池灿宁甚至不敢抬头只是姜采禾的眼睛，他们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裴暄在一旁突然开口：“你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会。” “你们要去干什么？” “带他散步。” “散步还得你陪着？他还能丢了？”姜采禾嘴唇微抿，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那说不准。” 池灿宁：“？？？”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人小瞧了？ 姜采禾听了这话更来兴趣了，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又将池灿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满足的诡异的喟叹。 “真不错。” 池灿宁挠脸，他有一些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对话的走向，此时电梯又开始运行，电梯门一打开里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虽说是中年，但是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很少，除了眼角的细纹之外他的身上看不出来其他有年龄感的地方，刚才池灿宁还觉得裴暄和他妈妈简直一模一样，那么他现在又觉得他和他爸爸长的也很像了。 “叔叔好。”他很有礼貌地小声和裴煜打招呼。 裴煜对他微微点头，随后对姜采禾说：“你来的时候不是有一些晕车？回去休息一会儿？” “好吧。”姜采禾看样子还很遗憾，“一会儿见小池。” 池灿宁受宠若惊，连忙说：“一会儿见阿姨！” 高跟鞋踩着地砖的声音渐渐远去，电梯门合上之前池灿宁只看到了裴煜站在房间门口给姜采禾开门的情景，他忍不住偷笑，一扭头就看见裴暄正在面无表情地站着。 他回想起来这一家三口宛如复制粘贴的面部表情，不禁感慨了一句：“真是随根。” 裴暄听到了：“什么随根？” “没什么！”池灿宁浑身一激灵，转而又想起来一件事，“可是阿姨出来玩居然只穿了一双高跟鞋，她不会脚累吗？” “她习惯了。” 电梯到达第一层，两人走出门去，山庄连接着后山，那是一处面积不小的森林公园，树木林立，荫蔽着林间的小路与溪流，暑气似乎被隔绝在外。 城市里很少能有空气这么清新的地方，池灿宁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呼吸系统都被净化了。他走着走着，低头看着木头做的林间栈道。 “可是……”他犹豫着开口，“可是细高跟走在这种林间栈道上会被卡住吧。” 裴暄走在他身后，看着他步伐轻快，欢快得像林间小鹿，跟自己喋喋不休地讲着明明和他不相干的事，他再一次感觉到没看懂他。“你为什么要插手这种事？” 池灿宁绝对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也不像是会随便插足别人家事的人，但是他对于姜采禾的关注明显已经不在正常范围之内了。 原本还很轻松的人神色愣怔，他张了张嘴，好像也在为自己的反常找借口，他说：“可能是因为……阿姨是你的妈妈吧。” 裴暄意识到池灿宁好像对于母亲这种角色有着异于常人的情感，不论是对于姜采禾的事事关心，还是对于他自己亲生母亲的处处包容，都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的范围。 “母亲这个角色在你这里很特殊？” “那当然了。”池灿宁的神情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因为裴暄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其中的情绪，可能是在难过，也可能是想起来了某些事情。 “哎呀，反正你现在这样不行的，你们一家人都那么在乎彼此，不要因为不善言辞把对方越推越远。” 裴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所以说要给阿姨准备一双舒服点的鞋子吗？” 裴暄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举动的必要在哪里：“她会照顾好自己，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老糊涂了。” 池灿宁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他恨铁不成钢：“哎呀，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明明你举手之劳就能让阿姨开心点的，你怎么一点情绪价值都不给？” 裴暄实在是不明白送一双鞋子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但是池灿宁叽叽喳喳地说了那么一大堆，他实在是听烦了，于是在山庄里的精品店买了一双女士运动鞋。池灿宁看上去比谁都高兴，跟在裴暄身后一个劲儿偷笑。 姜采禾已经修正完毕，被人找上门的时候她正准备去做SPA，打开门后就看见裴暄像一个木头桩子似的硬邦邦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人缓慢地抬起手来，将手中的纸盒子郑重其事地放在姜采禾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在姜采禾养尊处优的手指上留下了轻微痕迹。 “池灿宁想晚上在草地上烧烤，你们要一起来吗？” 第18章 水煮鸡蛋 今天晚上姜采禾的情绪很明显地高涨起来，她平日里为了身材管理严格控制自己不去摄入高油高盐的食物，但是今天出炉的烤串她吃了好几串，还和裴煜喝了点冰啤酒，晚风渐凉，她披着一件针织披肩，脚上踩着一双洁白的运动鞋，在墨绿色的草地上格外扎眼。 她还拉着裴暄给她和裴煜拍照，只是裴暄可能并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艺术细胞，拍出来的效果实在不敢恭维，逗得两位长辈笑出了声，笑声顺着晚风飘到了池灿宁的耳朵里。 池灿宁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坐着，他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一家三口，又快速地垂下头，顶着鞋带上的那一点污渍看。 虽然身影很渺小，但是他还是被人注意到了，姜采禾远远地望着他，笑容愈发放肆：“那小孩逗起来应该挺有意思的吧。” “确实。” “你现在试过了？”姜采禾饶有兴趣。 裴暄沉默不语，毕竟池灿宁被惹毛了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确实比其他人可爱，但是他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可能是远处的欢声笑语太迷人，像海妖的歌声一样有诱惑力，池灿宁总是会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情，只是时间相隔的太久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他上一次和张丽的聊天记录还截止在转账那时候。 他犹豫了半天，点进了张丽的朋友圈，他这才发现原来妈妈昨天就发了朋友圈，只是…… 【张丽：昨天接儿子放学，老师说他最近有进步，所以带他来吃了汉堡和薯条，奇怪，他怎么不太高兴？小孩子不都应该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朋友圈附赠两张图片，里面的食物惊人的丰盛，池灿宁怀疑她把那家快餐店所有的品类都点了一遍。 这都没换陈业一个笑脸儿？他也太挑了，吃龙肉长大的吗？ 池灿宁忍不住咋舌，心中那些温情荡然无存，给她的朋友圈点赞之后便关掉了手机，看着远处还在闲聊的三人，他决定不做一个没有眼色的人，不去打扰他们。 他走的时候好像带起来了一阵风，这阵风吹过裴暄时，他猛地一回头，池灿宁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怎么了？” “没怎么。”裴暄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是在楼下的餐厅遇到了池灿宁，被发现时他正坐在落地窗前，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凉掉的薯条。 手上拿着的叉子上还叉着半根薯条，他举着半天都没动，连裴暄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了他都不知道。 “晚上就吃这个？” 裴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池灿宁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对面坐了人，他咬了一口薯条，但也没咬很大一口，因为那个薯条还在叉子上。 “哦。”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薯条，薯条好吃。” 这话说得稀里糊涂的有点像是梦话。 “你吃这种凉掉的油炸食品不会难受吗？” “不会啊。” 深夜，万籁俱寂，房间里黑沉沉的一片，窗帘一拉什么光线都透不进来，裴暄将池灿宁整个人圈在怀里，胳膊搭在他的腰上，沉沉地睡着。 怀里的人睡不得太安稳， 池灿宁惨白着一张小脸，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胃里翻涌痉挛，终于达到了一个阈值，他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跑到洗手间去对着马桶干呕。 还真被裴暄说中了。 池灿宁原本高烧好了没两天，骤然吃了凉透了的油炸视频，许久没犯病的胃开始闹了起来，里面翻江倒海的，他抱着马桶吐得直不起腰来。 早知道听裴暄的好了。 池灿宁昏昏沉沉中想着,昏暗的环境忽然亮得刺眼，他捂住眼睛等眼前的不适散去的时候才看见裴暄正双手抱臂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池灿宁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心虚得不敢直视裴暄的眼睛。 幸而裴暄并没有说什么苛责的话，他转身又回到了房间。池灿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独自忍受了一会儿之后撑起身子里洗脸漱口。 房间昏黄的床头灯打开着，热水器加热的声音都显得有点嘈杂，裴暄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池灿宁也没敢搭话，而是偷偷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将自己裹住。 热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裴暄刚和山庄的工作人员交代完事情，眼角的余光瞥见池灿宁坐在床上，把自己包得像一个粽子，他像个小偷一样偷偷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裴暄不动声色地坐着，只听见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池灿宁从床上爬起来，腹部的睡衣被揉得全是褶皱，一截雪白的腰线露出，但他浑然不觉，光着脚踩着地板去倒水。 山庄里有应急的医务室和医生，但是配好药送过来还有一些时间，池灿宁可以趁这个时间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虽然裴暄目前不想和他讲话，但是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他没想到池灿宁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后，径直走向他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对不起裴暄。” 他站在那里满怀歉意，“你回去睡觉吧，我尽量不吵你。” 裴暄抬头看着他，又看向他踩着地板的脚，上次被砸出来的淤青已经快要散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在雪白的脚背上印着，脚趾不知道刚才又碰到了什么地方，红了一块。 裴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怀疑池灿宁是真的不懂人事，他起身来搂住了他单薄的身子，将人抱了起来。 “哎！”池灿宁吓得下意识揪住他背后的衣服，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幸而距离没有很远，裴暄走了两步就将人放下。 “不舒服还到处乱跑什么？”他用被子将人裹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反常，将那杯热水塞到了池灿宁手里。 温热的杯壁紧贴着手心，暖意顺着血液流到了心里，池灿宁不说话了，低头抿了一口热水。 裴暄坐在他身边，伸手摸摸他冰凉的脚，面露嫌弃：“体质真差。” 池灿宁并没有跳出来反驳他，闷不做声地将热水喝下去大半杯，热得他额头冒汗，不断作妖的胃终于平静了些，此时门铃声响起，裴暄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袋子药。 他倒出来一个瓶盖的药液让池灿宁喝了，又苦又甜又辣的味道喝得他龇牙咧嘴的。 “你给我喝的什么？” 裴暄头也没抬：“百草枯。” 池灿宁吃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么歹毒的一句话，虽然他知道裴暄其实并不会给他喝农药。 裴暄估计是想把那一袋子要打理一下，结果越打理越乱，最后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塞到床头柜里，一低头就看见池灿宁盖着被子露出一双大眼睛贼溜溜地看着他。 “干什么？” “裴暄，虽然你今天晚上没给我几个好脸色，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 裴暄：“……” 他忍无可忍，抬手抽出一张纸来将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盖住，随后关上了灯。房间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池灿宁翻了个身滚到裴暄怀里。 “裴暄……” “我睡着了。” 池灿宁的小脑袋“？”得往后一仰，眼神中全是困惑：“那你现在是在说梦话吗？” “对啊，如果池灿宁再不老实睡觉的话我就起来把他揍一顿，这也是梦话。” 裴暄闭着眼睛，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在池灿宁的颈窝，池灿宁面色发红，随后一脑袋钻到他的怀里：“那我，那我也睡了。” 黑暗中，裴暄的眼睛掀起一条缝，伸手摸了摸池灿宁的后脑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池灿宁无论生什么病还是受什么伤，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早上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了，唯一不一样的是裴暄冷酷地禁止他再去吃炸薯条。 山庄提供自助早餐，但是池灿宁最想吃的东西已经被禁止了。 他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而是坐在桌子旁闷头嘭嘭嘭地敲着鸡蛋。 “胃不好煮鸡蛋也少吃。” 池灿宁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受伤以及不可置信：“煮鸡蛋也不能吃，那我吃什么？” “这里这么多吃得不够你吃？” “可是煮鸡蛋很有营养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靠吃煮鸡蛋补充营养？” 裴暄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池灿宁好像对鸡蛋有一种执念，这种感觉在见到姜采禾和裴煜下来吃早饭的时候更甚。 因为池灿宁很殷勤地给他们一人剥了一个鸡蛋。 白嫩嫩的水煮蛋出现在两个人的餐盘中，姜采禾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她哪怕是和朋友在一起，对方都会展现出来一种超绝距离感，连给人夹菜都少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笨拙又热烈的讨好，她干巴巴地笑了两下：“谢谢你小池。” “不客气阿姨。” 池灿宁给他们俩都剥了鸡蛋，但是裴暄的餐盘依旧是空空如也，裴暄咖啡都喝了两杯，等了半天也不见池灿宁有下一步动作，于是眼神盯着他。 池灿宁被盯得全身发毛，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挠自己的脸：他又怎么了？ 裴暄：超绝不经意暗示池灿宁给他剥个鸡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水煮鸡蛋 第19章 纳米雷霆 假期很快就过去，但是池灿宁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姜采禾主动加了他的微信。他对此表示受宠若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居然会多出来一个大明星。 只有裴暄知道，姜采禾估计还没放弃把池灿宁骗过去拍电影的念头。 池灿宁对于自己有可能成为大明星这件事一无所知，该上课上课，该睡觉睡觉，只是在一天傍晚他接到了许久不见的人的电话，他拿起手机来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裴暄，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喂，妈。”池灿宁确定房门已经被关严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呀，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没，没什么。”池灿宁低头开始抠自己的衣角。 “我给你邮了些吃的，你收到了没有啊？” 池灿宁想起来自己确实收到了快递，但是自己没什么网购的习惯，张丽也不是经常会给他邮东西，所以他接到短信直接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我还没去取呢。” 他的心里升起来了一些微弱的期待：“你给我邮了些什么？也快降温了，是衣服……” “一些特产吃的，还有你姥姥腌的香肠。”张丽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应该是在打麻将，“二筒……你拿去给你同学吃啊，他不是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不得哄着他让你别那么早还钱。” “他不喜欢吃腌制食品。” 池灿宁的肩膀塌了下去，更何况姥姥腌制的香肠味道很大，到时候弄得房子里全是味道，裴暄估计会直接把自己赶出去。 “他吃不吃是他的事情，你送不送是你的事情，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三万！”张丽说，“对了，十月一假期你回家吗？” “不回去了。”池灿宁说，“我在这里还有事情。” “什么事情那么忙呀，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张丽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她嘱咐道，“好吧，你大了不恋家我也理解，在外面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别不舍得花钱。” 池灿宁抿唇，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嗯，知道了。” “别忘了去取香肠！” 张丽千叮咛万嘱咐，池灿宁只好穿好衣服去一趟学校，因为妈妈至今还认为他一直在学校住着，东西直接邮寄到了学校的快递超市。他抱着箱子回来的时候裴暄刚好下班，见他拿回来这么多东西还有一些费解。 于是池灿宁在裴暄和芳嫂的见证下拆开快递，一股腌制后的臭咸鱼和咸腥肉味儿扑面而来，瞬间盖住了客厅里的高级香氛的味道，裴暄那一瞬间脸都绿了，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池灿宁面露尴尬：“哈哈，那个，我姥姥腌的香肠和咸鱼，说是想给裴总尝尝……” 说话声越来越小，他自己也觉得有一些心虚，一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裴暄难看的脸色。 可是东西已经邮过来了，扔掉了好浪费…… “哎呦，小池啊，这东西亚硝酸盐超标，吃多了不好的呀……”芳嫂蹲下来和池灿宁一起收拾，“而且裴总从来都不吃这种东西的啊。” “要不……尝试一下呢……” “不尝试。”裴暄离得老远，面色铁青道，“池灿宁，十分钟之内把这些东西处理好，等我下次下楼再闻到这味道，你也给我出去。” 池灿宁默默地将箱子盖上，芳嫂见他这模样有些可怜，于是尝试着解围：“小池。要不我先给你放在冰箱里，等什么时候裴总不在家给你热一热吃？” “算了。”他叹了口气，苦笑这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吃香肠。” 池灿宁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多，香肠算是一个，大概是香肠这种食物带给他的记忆太过于难堪，使他即使看见路边卖得看香肠也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但是张丽好像忘记了这回事。 他只好将东西一一检查一下，却在箱子的角落发现了一袋他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光头饼。 这个没有味道…… 那是一种不是很甜，分量又很重的小面包，他小的时候经常用这个当早饭吃，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一口气能吃四五个。 只是他没想到张丽居然还记得，他原本以为她忘记了。 像是自己的付出终于见到了回报的苗头，池灿宁的心情很好，他把那一袋小面包收起来，但是这一箱子香肠咸鱼却没办法处置，他只好给宋元送了过去。 幸亏宋元是一个没什么讲究的吃货，对于这种东西一向是来者不拒。 在那之后池灿宁又很久没有再见到裴暄，听芳嫂说是去首都参加什么会议，还挺重要的，池灿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餐桌前吃自己的小面包，手边还放着一杯热牛奶。 他听着“哦”了一声。 像裴暄那种成功人士的精力一直都很充足，池灿宁领教过了，他从首都回来之后连着在公司加了两天班，回家时夜幕已经降临，池灿宁原本以为他是回来休息的，没想到这人回家之后去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随后又拉着池灿宁在床上锻炼了一晚上。 最后池灿宁都已经累得昏睡过去了，裴暄甚至还能抱着他去洗澡上药。 第二天没课，池灿宁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人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走进来坐在他身边，他伸出手来搂住来者的腰，迷糊道：“裴暄，你有这个体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额头似乎被人摸了一下，随后池灿宁整个人被人从被窝里提起来坐好，一睁开眼睛就是那张不近人情的脸。 “吃饭。” 池灿宁没有休息高兴，现在身上懒散得很，骤然被人提起来浑身不舒服，心说：你以为我池灿宁是没有起床气的吗！ 刚要发脾气，一勺肉丝粥已经喂到嘴边了，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张嘴吞下。 “真好吃。” 裴暄原本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见到这副没什么出息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池灿宁还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伸手接过粥碗搅和搅和，发现碗底还窝着一个荷包蛋。 “这是营养早餐。”他评价道。 “现在已经中午了。” 池灿宁眨巴眨巴眼睛，改口：“那是营养午餐……你今天怎么没去工作。” “我是没有休息日的吗？” 正如学生要有寒暑假，打工人要有双休一样，霸总也要有休息日，只是在裴暄这里他的休息日非常弹性，基本上是随着他的心情来。 这就导致了池灿宁有事根本搞不清他究竟哪天休息哪天上班。 “那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 那也就意味着裴暄只是在上午有时间，下午又要回去上班。 池灿宁扭曲的内心微微平衡一些了，看来霸总也就是有钱一些的牛马吗，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要上班的。 “下个周六林予安组了个局，说是要打高尔夫，问你去不去。” 池灿宁：“……” 他收回刚才那句话。 最起码牛马的业余活动不会是和朋友打高尔夫。 “嗯？你去不去？” 裴暄见他端着碗半天没说话，以为他在出神。 “啊。”池灿宁将最后一口粥喝下，还是觉得有一些费解：“他为什么要叫我一起？他跟我很熟吗？” 裴暄的面部表情好像抽搐了一下，随即神色奇怪：“谁知道呢，可能是被你闪耀到了吧，小太阳。” 池灿宁怀疑他在阴阳怪气，但是他没有证据。 “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池灿宁拧着眉头一脸正在深思熟虑种的表情，他说，“我也不会打高尔夫，万一给你丢人了那就糟糕了。” 裴暄没过多久就要去上班，池灿宁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后去送他。 裴暄系着领带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了？”池灿宁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子。 小杨秘书之后又陆陆续续送来了很多衣服，大部分都是私人定制的款式，不仅合身舒服，穿着还像一个年轻人了，只是他发现池灿宁就算是有了很多新衣服，来来回回穿的还是那两件。 “衣服怎么不穿？” “不穿？”池灿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这一身，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卫衣和牛仔裤，都是小杨秘书送来的，他不理解裴暄口中的“不穿”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穿的就是你送的啊。”池灿宁笑弯了眼睛，他凑近了说，“你送给我的衣服都很好看，我穿去学校宋元还夸我了呢，他说我像个小明星。” 谁家明星会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单调。裴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身边又不是没有人养过小明星玩儿。 那为什么别人的金丝雀都光鲜亮丽的，池灿宁穿得还这么寡淡。 裴暄虽说现在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在去公司的路上却跟小杨秘书提了一嘴：“去准备点手表钻饰。” “啊？”杨秘书开着车，抬头透过后视镜看老板的神色，想着最近裴总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送礼的场合，他本人的衣服配饰每个季度都会有专门的人送上门，也不需要他来操心，那就是要送给家里那位了。 “裴总，小池先生的喜好……” 池灿宁的审美他不敢恭维，裴暄敢说，如果他告诉池灿宁他希望他打扮得光彩一些，这个人一定会把衣柜里所有的首饰挂在身上。 并且还不嫌沉。 裴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商场外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最近一个男明星的奢饰品广告，那人裴暄眼熟，应该在哪次饭局上见过，但是又记不太清，只记得他身上的配饰都华贵又恰到好处。 他敲了敲车窗。 “把这个人的造型师叫来给池灿宁设计造型。” 灿灿：特别好的一个人长了一张特别讨人厌的嘴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纳米雷霆 第20章 他的浴袍 小杨秘书从大学毕业就开始给裴暄做事，能在这种事儿精手下工作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比如超绝行动力，领导中午吩咐的事情，他下午就给办成了。 甚至裴暄还没有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造型师领进家门，那位深耕时尚圈多年的造型老师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朴实无华审美感人的孩子，颇有一种农耕社会时农民碰见一块还没开垦的肥沃荒地的激动感，马上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造。 裴暄开完会回家后，一推开门就看见池灿宁贴着客厅的墙面站得笔直，脑袋上还顶了一本书，电视机里依旧播放着某部农村苦情电视剧。 他觉得好笑，走过去将他脑袋上的书摘下来：“怎么罚站了？” “你今天请来的那位造型师说我驼背，让我没事靠墙站。” 裴暄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因为池灿宁的体态虽说不差，但是比起别人那种舒展挺拔的样子还是差点，不知道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他竟然有一些轻微的驼背，这种体态问题姜采禾也注意到了，也曾经隐晦地提起过。 “我好累啊，我能歇会儿了吗？”池灿宁可怜兮兮地说。 “你想歇就歇。” 池灿宁本想直接将书拿下来躺在沙发上瘫一会儿，只是刚一挪动脚步，却又退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在墙边站着。 直到芳嫂出来收拾厨房，见他像个小挂件一样站在墙角，没忍住乐了：“你干什么呢？不是说了可以歇息一会儿？” 池灿宁摇头。 毕竟裴暄花了大价钱的，他有义务提升一下服务质量，今天的工作就先从把自己变得挺拔开始。 池灿宁从那天开始之后就一直端着，走到哪里都挺胸抬头，下巴高高扬起，虽然这样看上去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但是也使宋元非常不满。 “喂！你干嘛用鼻孔看我？” “你不懂。”池灿宁挺胸抬头地走着，“你看我这样气质好不好？” “像小斗鸡。” 短短四个字，让池灿宁士气受挫，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你这又哪根筋搭错了，原先不是挺好的？” “嗯…… ” 池灿宁思索一阵，决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为了给我的雇主一个好的印象。” “啊……” 宋元也是一个够纯洁的孩子，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多想，还感慨道。“那你们做家政的还挺卷的哦。” 池灿宁：“那你看。” 天色渐晚，专业教室里的人快要走光了，池灿宁画的cad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要做，正坐在电脑前，后背挺得笔直。 宋元把自己的文件保存好，趴在桌子上看着池灿宁认真的侧脸。 “你干嘛盯着我看。” “看看还不让看了啊。”宋元咋舌，“你不知道，你不在学校住了之后我都没有饭搭子了，我最近有好多想去打卡的饭馆都没人陪我一起去。” 池灿宁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很少陪他吃饭了，不仅有一些愧疚。毕竟很少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就这么一个宋元他还因为工作冷落了。 “那，那你想去吃什么，咱们一起去。” 宋元听了这话立马直起腰来：“真的吗？” “真的。”池灿宁点头。 宋元条件也不是很好，想去吃的饭馆一般都是价格亲民的小苍蝇馆子，虽然卫生条件未知，但是胜在价格公道味道也好，对于池灿宁来讲已经是偶尔开荤了。 他很高兴地拿出手机来给他介绍他收藏下来的小店。 “吃这家吧。”他指着学校附近小巷子里的一家烧烤兴高采烈地说，“一定好吃。” “那就吃这家吧。” 夜幕降临，裴暄刚刚经历了一场拥挤的晚高峰，他在进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电视机依旧是关闭的，这就意味着池灿宁晚上并没有回家。 芳嫂正系着围裙在客厅里炖一锅汤，原本那是池灿宁的位置，几个月之前裴暄每每下班的时候都会看到池灿宁站在灶台边炖汤，棕色的围裙显得腰更细，清瘦的人背对着他手里握着一根汤勺不断地搅拌着砂锅里的汤水。 “他还没回？” “啊。”芳嫂将砂锅端下来，解释道：“小池说今天晚上要和朋友聚餐，就不回来吃了。” 裴暄很意外：“他还有朋友？” 这话说得不太中听，芳嫂没忍住看他一眼 “哎呦，小池已经是个大孩子喽。”芳嫂给裴暄盛饭，“裴总，小池那孩子性格很好，有朋友也不稀奇。” “他胃不好在外面乱吃什么东西？”裴暄说的话似乎是在抱怨，“再闹胃病我才不管他。” 芳嫂看他面色阴沉的样子，她是裴家的老人了，看着裴暄长大的，但是这副表情她很少见，准确地来说，裴暄很少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裴总，小池年纪小，体质一直这么差不是个办法……夫人刚生产完请过一位老中医调理身子见效不错，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健在吗。” 这也是没有准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但是裴暄听了这话几乎是不暇思索：“你叫杨秘书去找他。” 看来池灿宁这次的聚餐很不错，他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坐在玄关处换鞋，客厅的电视机里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他也没在意，换好鞋后一起身看见裴暄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他凑过去坐在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裴暄面无表情：“动画片。” 池灿宁凑得更近了：“你为什么每次都故意说错，这明明不是动画片。” 裴暄瞥他一眼：“那你还问。” 此人说话一向很堵人，池灿宁都快要锻炼出来抗体了，被他堵了一句反而往前凑，扬起自己的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说话间不断往他耳朵里面吹气：“你心情不好吗？我惹你生气了吗？告诉我好吗？” 一连串的问句，裴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只能捏着他的后脖子将人往后拽了拽：“逮到个机会就勾人是吧。” 池灿宁：“？？？” 裴暄假装没看到池灿宁狐疑的神色，伸手摸摸他平坦的腹部：“今晚吃什么了？” “烧烤。”他看上去挺高兴的，眉目都舒展开了，说话的语调也在不自觉地往上。 “就那么好吃？” “其实也没有很好吃，老板大叔烤出来的烤串有一些油腻，我没吃几口就觉得有一点恶心，所以就没再吃了。”池灿宁又开始小嘴叭叭地给他介绍起来，“不过烧烤店的凉拌小菜很好吃，就是有点辣辣的，辣得我嘴巴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裴暄看着池灿宁撅起来的红彤彤的小嘴，半晌无言，最后捏着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唇轻轻啄了一下。 “你满意了吧，行了，回去洗漱吧。” 莫名其面被人亲了一口的池灿宁摸摸自己的嘴巴，小声嘟囔：“我满意什么了……” “晚上没吃饱吗？” “吃饱了，有点顶。”池灿宁说，“我还想看一会儿电视。” “那你坐着看一会儿呗。” 裴暄一时之间也没多想，于是两个人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晚间新闻，他的余光看到池灿宁此时有点不太老实，一会儿偷偷抬头看他一眼，一会儿拄着下巴叹着气看电视。 可能是裴暄贫瘠的童年并没有经历过有人跟他抢电视的事情，所以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个坐立难安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怀疑他身上痒。 没过多久，池灿宁又看他，很小声地说：“裴暄，你不回书房去工作吗？” “不去。” 见他真的没有把遥控器给自己的打算，池灿宁终于磨磨蹭蹭地起身：“那我回去洗澡了……裴暄，今天晚上要一起睡觉吗？” 裴暄抬起头看他，这人正拎着自己那个破书包站着，不知道又是谁把他惹得不高兴，此时眉毛中间有一点褶皱，嘴唇也无意识地抿起来，他应该是听进去了造型师的话，此时的脖颈和后背僵硬地挺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太和谐的挺拔。 他伸手拍了拍池灿宁的后背：“你这是在干什么？” 池灿宁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散发魅力。” 裴暄又被他逗乐了，池灿宁一边洗澡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有什么好笑的。 造型师说了挺直腰板会好看一些，他明明在很努力地散发魅力了，为什么这种努力反而把裴暄逗笑了。 池灿宁虽然反应有点慢，但是也能体会到裴暄那种笑声并不是善意的，那根本就是嘲笑！ 他关掉花洒，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猛然想起来这是在裴暄的浴室，这里没有他的浴袍。 事情突然开始变得窘迫起来，池灿宁直到刚才是裴暄跟他一起上楼的，他如今可能正坐在床上看书。他其实大可以叫裴暄帮个忙，毕竟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他应该不会不答应。 只是池灿宁不想再被裴暄嘲笑了。 浴室的门拉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了出来，脸蛋被浴室的水汽蒸得泛红，晶莹的水珠挂在下巴上将要低落，啪嗒一下打在地板上。 池灿宁半天不说话，裴暄挑了下眉头问：“想要感冒？” “裴暄，我可以穿你的浴袍吗？” 第21章 珍珠奶茶 池灿宁偶尔也会被自己的有礼貌绊住脚，比如他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借到浴袍。 在他看来裴暄小气得可以，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便勃然大怒，扯着他的手腕就把他扔到床上，池灿宁还是光溜溜的，一晚上都没穿衣服。 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他闭着眼睛控诉裴暄的恶行：“我，我还没穿衣服呢。” 裴暄沉默着去他的房间把他的睡衣和内裤取来，亲自给他套上。 他嘟囔：“裴暄……” “做什么？” “你真不是人。” 被骂了，但是裴暄并没有恼意，反而笑了一声，俯下身去亲了亲池灿宁的额头。 “睡吧。” 次日清晨，池灿宁因为洗完澡后头发没有马上吹干塑型，满脑袋毛都是呲起来的，像一颗刺儿不全的海胆，他的语气中满是幽怨：“幸亏我今天上午没有课。” 裴暄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粥碗端了过来允许他坐在被窝里吃饭。 但是今天的池灿宁有点反常：“我不想吃。” 一向热爱吃饭的人今天突然没了胃口，裴暄怀疑他有病了，伸手摸他的额头：“不发烧，把粥喝了。” 池灿宁把粥碗往外推了推，掀开被窝躺下。 裴暄在床边僵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昨晚吃的什么？” “烧烤啊。”池灿宁扭头看他，“不是跟你说了吗，两串肉串，两串烤蔬菜，还有一碟香辣小菜。” “那就是吃坏了。”裴暄不再逼他吃东西，让芳嫂把碗端出去，“那种小店里的烤肉都是僵尸肉，从冰箱里掏出来那肉的年纪比你都大，你也敢放心吃？” “哪来那么多僵尸肉，那种店铺开在学校旁边，都是给我们这些学生吃的，肯定不会骗人。” “他专骗你们这种学生。” 池灿宁说不过他，背过身去拒绝沟通。 “改天让杨秘术带你去体检。”裴暄起身拍了拍他的屁股，“把胃药吃了然后下去吃饭。” 今天口袋里还剩下最后两块光头饼，他拿出来跟芳嫂分享了一下，芳嫂问他还想吃吗，她可以尝试着复刻一下。 当时他的嘴巴被塞得鼓鼓的，闻言他含糊不清地说：“算了，很麻烦。” “不麻烦的呀，不就是小面包吗。” “而且喜欢吃的东西，要悠着点吃才好。”池灿宁握着牛奶杯微笑，“一口气吃腻了就不好了，你觉得呢？” 芳嫂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池灿宁下午有课，中午吃完饭后芳嫂拿出了一个饭盒，欢快道：“小池呀，你时间还宽裕不？” 池灿宁学她说话：“宽裕的呀。” “裴总有点吃腻了公司的食堂，说是要今天中午给送些饭过去，可以帮个忙不？” 这种小事当然是可以的。池灿宁接到任务就出门了，公司离家不远，坐车也就十几分钟。 他在一路上设想过裴暄的公司在沪市CBD应该会很豪华，但是当他站在抬头望不到尽头的高楼下还是很正经，来的时候司机跟他说了这一整栋楼都是裴暄的。 对于裴暄的财力并没有清晰认知的池灿宁感叹了一路：“那很有钱了。” “您可以进入找裴总了，我在地下车库等您，一会儿把停车号发给您。”司机刘叔说。 池灿宁望着里面干净到反光的地砖和透明的落地窗：“前台会不会拦住我，骂我这种土狗不配进这里？” “小池先生。”司机一脸微笑道，“少看点狗血小说。” “哦。” 进入公司的过程比他想象中的顺利多了，池灿宁被带到了总裁办公室，刚好赶上了办公室的人在吃下午茶，他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眼熟的人，正准备去最里面的那件办公室，却突然被人拦住。 “小池先生？”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拦住他，“抱歉，总裁正在喝董事长谈事，请您稍等。” “好吧。”池灿宁抱着饭盒坐在一旁等，那个男人递给他一杯大杯珍珠奶茶。 “您可以喝这个，如果不喜欢的话茶水架里还有咖啡机。”那个男人迎着他的目光面不改色道。 池灿宁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喝奶茶竟然还会有自己的份儿，开心极了，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谢谢你！” “不客气。”那个男人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裴总的秘书，你可以叫我Oliver。” “嗯？不是小杨秘书？” “裴总有很多秘书。”Oliver一脸微笑，“他管裴总的衣食住行，我是他的文书秘书。” “哦～”池灿宁恍然大悟，他拿着吸管噗呲一声扎漏了奶茶的盖子，开始吸溜起奶茶。 这味道比学校里几块钱一杯的奶茶好喝多了！ 正当他吸溜得正起劲，Oliver桌面上的一个什么机器滴滴响了两声，他回过神来提醒池灿宁：“裴总事情聊完了，您可以进去了。” 池灿宁得到许可，拎着饭盒和自己的奶茶杯进去了。 办公室里有两位，他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位中年男子后明显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示意：“裴先生，你好。” 裴煜点头回应他。 裴暄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大家伙，皱眉问道：“你又吃了什么？” 池灿宁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大杯珍奶，他说：“Oliver给的奶茶。” 裴暄拿过来放在鼻子下轻闻，皱眉嫌弃道：“香精味儿。” “怎么可……” 池灿宁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忽然想起这屋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愣是把接下来的话给咽下去了。 嘿…… 裴暄觉得稀奇，毕竟池灿宁在他身边并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他的小脾气很奇怪，有的时候气鼓鼓的，但是没过多久又把自己哄好了……不过生气的时候很明显。 池灿宁低眉顺眼地把保温饭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看上去少有的温顺。 “如果没有什么事……” “先把你手里的奶茶扔了。” 池灿宁抬头“！”得看着他，好像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他愣在原地不愿行动，似乎是想和他僵持一下。 裴煜默不作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对峙。 “我不想扔……”池灿宁小声反抗，“更何况这是Oliver送给我的，我要是扔了他难过怎么办……” “他怎么会难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裴暄抬着下巴毋庸置疑道，“而你，不适合喝这种东西，糖分会损伤你的胃黏膜，里面的塑料珍珠更是会加重你的消化负担。” 池灿宁纠结了一会儿，终于是妥协了，弯腰将沉甸甸的杯子扔在垃圾桶里。 他无精打采地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上课了。” “晚上记得早点回家。” “哦。”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关闭，裴煜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语气中隐含笑意：“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恶趣味，喜欢欺负小孩儿玩。” “他不是小孩儿了。” “他挺有意思。” 裴煜和他夫人从小对裴暄一直都是放养，两人工作都很忙，除了每周必须要参加的亲子时间，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家三口各忙各的，再加上裴暄少年早熟，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逗他不仅不会有情绪价值，还很有可能被还不留情地怼一顿。 他好像有点理解了为什么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儿子为什么突然在身边养了个小孩儿了，不为别的，没事逗弄一下也挺解压的。 “但是我这一次没在逗他。” 裴暄坐在老板椅上，他此时的姿态还算是比较放松，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我是这的不希望他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煜挑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入了你的青眼？” 裴暄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反驳：“谁入了我的眼？就凭他？迟钝又弱小，没人护着出去走两步就被人欺负死，我能看上他吗？”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这么声嘶力竭的，像疯了一样。裴煜不想跟自己的儿子一般见识，他还算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嘴硬心软是基因，裴暄免不了要遗传这个的。 只是他没想到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裴暄的嘴硬已经如臻化境，上升到一定境界了，毕竟他是真的打心眼里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但是身体比他本人诚实得多。 “你爷爷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裴暄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漫不经心道，“我又不会和他结婚，就没有必要把他带到爷爷面前过目了吧。” 如果忽略掉裴暄的臭脾气之外，他姑且算是一个孝顺的人，只是只针对于裴家的老爷子。他毕竟从小在裴老爷子身边长大。 最近裴老爷子上了年纪，愈发黏人，已经是第三次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回家聚聚，只是裴暄最近算不上清闲，只能在闲暇时间回老宅去看他一眼。 文件翻动的频率降低下来，裴暄盯着空白的纸面若有所思，余光看见裴煜正准备站起身来，又回过神来：“中秋节回老宅过吧……” 裴煜略感意外，但是儿子很少提出什么要求，于是点头应允：“我倒是可以，但是你妈妈已经出国了……” “那咱们两个先回去。” 第22章 给个亲亲 池灿宁站在客厅中央，双手叉腰，仰脸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中秋节预告，思索再三，扭头问芳嫂：“芳嫂，你中秋节什么安排啊？” “中秋节？我中秋节放假，裴总应该会回老宅吧……” 芳嫂正在低头准备池灿宁明天中秋节要吃的东西，裴暄嘱咐过这个人胃不是很好，所以高油高糖，重盐重辣的食物要尽可能避免，芳嫂在这个基础上还要保证色香味俱全，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她现在正在做池灿宁要吃的月饼。 池灿宁此时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难伺候的一个人了，坐在中餐岛台旁，抻着脑袋跃跃欲试。 芳嫂看了他一眼，伸手从面团上揪下来一个小面团塞到他手上：“去沙发那里玩去。” “哦。” 芳嫂已然把他当成一个小废物，但是小废物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池灿宁歪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剧，客厅里一时之间只有电视机里苦情女主的悲号声。 池灿宁看着悲从中来，义愤填膺。 剧情发展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池灿宁猛地抬头，愤恨地和裴暄对视，两人相顾无言。 那一瞬间裴暄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有没有做亏心事。 “你又怎么了？” “我看电视剧呢。”池灿宁瘫回去，任由裴暄回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你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裴暄没有回答他，但是池灿宁已经习惯了自己跟自己聊天还自得其乐了，他跟在裴暄屁股后面：“芳嫂说你要回家过中秋节？需要我帮你准备礼物吗？” “还是不用了。” 裴暄不敢恭维某人的品味，于是婉拒了，换完衣服之后出来发现池灿宁还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伸手把他的脸挡住，又把人给翻了个个儿：“别当跟屁虫了，去继续为你的女主角伸张正义去吧。” 池灿宁被人推回客厅，罪魁祸首去厨房取了一瓶冰水之后悠然回到书房，关门，工作。 这种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十二个小时，另外还要抽出时间来健身吃饭睡觉，以及和池灿宁履行合同职责的体力怪物，池灿宁一向是敬佩有加，在心里膜拜了裴暄一顿之后深感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于是回到自己房间去怒背70个单词。 第二天，将裴暄送出门去之后，房子里就空掉了。 芳嫂留下了一冰箱的食物和点心之后放了中秋节假期，裴暄据说回了爷爷家，滞留在雇主家里的池灿宁早上起床之后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意识到真的就只有自己了之后瘪了瘪嘴。 然后脸上绽放出来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如同耗子进了米缸，小鸟放回森林，池灿宁马上飞奔到冰箱旁，掏出一桶藏在最里面的冰激淋之后，还给自己炸了一盘薯条。 秉持着就这么一次机会，先爽了再说的原则，他还给自己买了冰可乐和炸鸡。 池灿宁二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快乐！ 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裴暄并没有在车上看文件或者打电话，而是一手拄着下巴深沉地看着窗外，小杨秘书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他一眼，忧心忡忡道：“老板，有什么心事吗？” “……” “我就这么把池灿宁一个人扔在家里，会不会不太好？” 苍天有眼，终于有一天这个人能反思一下自己了！ 小杨秘书心里一大堆吐槽要讲，但是讲了就要事业，他就是这么一个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很没有骨气地应承一句：“您……肯定有您的道理。” 裴暄毫不客气：“那确实是。” 杨秘书：“……” 有点反思，但是不多。 “但是不是说中秋节是个什么需要团圆的节日，他爹妈不管他。” 杨秘书嘴角向下一撇，犹豫道：“那自己一个人在家是挺孤独的。” “是吧，万一他在家里偷偷哭怎么办？” 杨秘书：“要不您就带着他一起吧，自己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掉头！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杨秘书：“……” 原来我的面子这么大啊。 车子开出去没够一个小时又开回来了，客厅的电视机开着，但是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茶几上只剩下半分炸薯条，裴暄对于池灿宁吃油炸食品有一点不太高兴，但是情节不太严重，所以忍着没有发声。 一楼的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随后池灿宁就那么盯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出来了，脸上挂满了水珠。 池灿宁揉着肚子苦着脸：早知道冰可乐就不喝得那么快了，喝完了又忍不住吐，好难受！ 裴暄和小杨秘书对视一眼，眼神中好像传达出来一个信息：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就这么没出息，没带他回去过中秋节就躲在厕所偷偷哭。 裴暄往前迎了两步，伸手擦他湿漉漉的脸颊：“不就是没带你回去。” “哈？” 池灿宁诧异地看他一眼，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阴沉沉的脸色，下意识地讲捂着肚子的手拿了下来，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胃病又犯了那还了得？ “去换衣服。” “干嘛去？” “带你去过中秋节。” 嗯？ 池灿宁记得他好像是要回家看爷爷的，芳嫂之前一边择菜一边给他科普过了，说裴暄是他爷爷带大的，对爷爷的感情很不一般，那他是真的可以被带到裴爷爷面前吗？ “裴总，那你爷爷会不会骂我……” “不会。” “那他会不会给我……” “不会！” 他到底是有多期待别让突然给他一笔钱让他滚蛋啊！ “你去不去？”裴暄臭着一张脸，欲盖弥彰道：“如果不是杨秘书劝我，我是不会回来接你的。” 池灿宁斜眼看他：“那杨秘书是个好人。” 等他上楼换衣服之际，裴暄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一脸气儿不顺，见杨秘书还在那里杵着，瞪他一眼：“去给我倒杯水。” 里外不是人的杨秘书：“……” 资本家的爱恨情仇还是牵扯到了普通人，杨秘书木着一张脸心里把裴暄吊起来打了一顿，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表情：“裴总，您喝水。” 虽然池灿宁的不情愿都快挂脸上了，但是裴暄好像瞎了一样没看见，杨秘书左顾右盼一下，在裴暄去洗手间的时候把池灿宁拉过来。 “小池先生，怎么不太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吧，就是……”池灿宁低头小声嘟囔，“就是想起来要去见裴暄的家人，我就好紧张。” “但是裴总是担心您一个人在家里过节难过，所以才半路折回来接你的。” “他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 “呵呵。”小杨秘书僵硬地笑了，“我只是裴总的秘书，我不是联合国秘书长！我是谁啊他还能看我的面子！” 也对哦。 裴暄从洗手间出来，池灿宁跟上去抬头看他，犹豫着挽住他的胳膊：“裴暄……” 他一脸讨好的表情：“那个，我刚才在家里吃了炸薯条，还喝了可乐，但是说实话，看见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寂寞。” 裴暄垂下眼皮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池灿宁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良久，紧抿着嘴唇脸色泛红：“所以，还是谢谢你能回来接我。” “嗯。” 池灿宁给出最高评价：“你是个好人。” 裴暄看着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能指望他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好人就好人吧，总比讨厌强。 池灿宁刚在车上坐稳，就听见裴暄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所以你刚才吐完吃胃药了吗？” “哎？” 他怎么知道！ 裴暄扭头，表情说不上是得意还是生气，总之是一种很扭曲的表情：“你能瞒住我什么？小把戏。” “我不是……” “下次别再为了骗我回来作践自己了。” 池灿宁：“……” 主体性好强的一个人啊！ 裴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支口服液，插上吸管塞到池灿宁手里。 “你也有胃病吗？为什么在车上准备胃药。” 裴暄瞪他，只觉得自己的细心喂了狗：“我像有胃病的样子吗？” “电视剧里说霸总都有胃病。” 没想到池灿宁看电视剧的范围还挺广的贯通古今，横连城乡，但是裴暄不领情：“都跟你说了少看点电视剧。” “那你车上怎么还有胃药？” “给狗准备的！” 池灿宁求骂得骂，但是真被骂了还有点不高兴：“给狗喝的你还给我喝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不高兴一会儿就把自己哄好了：“但是你对我挺好的，谁两句就说两句吧，裴暄，我可以亲一下你的脸吗？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可以把隔板升起来我偷偷亲。” 此话一出，车上的司机、秘书还有老板都沉默了，裴暄更是，耳朵根子都熟透了，咬牙切齿：“你下次要亲直接亲！你怎么不趴在他们耳边告诉他们！” “那你现在要亲吗？” 裴暄：“……” 他面无表情地将车内的隔板升上去。 灵岫本人恭敬地弯腰，伸出两只小手举过头顶，大声高喊： 各位读者老爷！看到这里可不可以点个收藏或者评论一下呢？当然有营养液的话就更好了（嘻嘻），小弟膜拜膜拜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给个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