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不可教。
裴暄怀疑着死小子脑子里只有钱,但是见池灿宁看他的眼神过于殷切,伸手把他的脸捂住:“给给给,我一分钱不会少你,可以了吧。”
结果池灿宁居然还在不满意地嘟囔:“你的手刚摸完我的脚。”
我都不嫌弃你居然还嫌弃上了。
裴暄出门又回来,扔给他一个冰袋:“早点休息。”
池灿宁第二天有早八,这里离他的学校不算近,所以他一大早便出发了,直到下午才抱着电脑从学校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盒四寸的鲜奶蛋糕。
一进家门他就察觉到家里有人,果不其然一个身穿围裙的妇人围了过来。
“是小池吧!”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裴暄昨晚说过了今天会请一个保姆来,于是很有礼貌地点头:“你好。”
“我是裴总从老宅调过来的保姆,你可以叫我芳嫂。这个蛋糕给我就好,我给您放到冰箱里去。”芳嫂热情地接过他的电脑包,“你的房间已经被挪到二楼客卧了,我带您上去。”
池灿宁机械地一瘸一拐地跟着她上二楼,二楼客卧可比他之前住的保姆房大多了,不仅有一张很大的书桌,还有衣帽间和独立卫浴,床单都是新换好的。
只是房间一大就显得格外空旷,因为池灿宁没什么东西。
“今天晚上夫人会来用饭,小池,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啊?!”池灿宁惊叫了一声,不是说裴暄的父母非必要是不会来的吗,之前在这里做保姆的时候他们都没来过,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来了?
那应该怎么跟夫人介绍自己?
她不会骂我是男狐狸精吧……
“夫人……夫人今天晚上来吃饭啊……”
“是啊。”芳嫂可没有那样的心理负担,她很轻松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夫人就是姜采禾,年轻的时候到处拍电影,影后奖项都那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做导演,下个月她要去国外拍戏,所以来看看裴总。”
池灿宁当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姜采禾全国有谁不认识,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裴总的妈妈!
“我就是觉得挺突然的。”他干巴巴地笑。
“夫人一般不会来这里的,这次是因为她过一阵子要出国拍戏,所以提前来看看裴总。”
“哦。”池灿宁心领神会,那阿姨和裴暄的亲子时光他这个外人确实不应该来掺和一脚,于是又起身:
“阿姨,我突然想起来我学校还有点事情。”
“是这样吗。”芳嫂又跟着他下楼,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塞给了池灿宁一把雨伞。“小池,用不用联系一位司机送你啊。”
“不用了!”池灿宁赶紧拒绝,把门关上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蛋糕还在冰箱里。
“回来再吃吧。”
池灿宁嘟囔了一声,扭头走进电梯里。
他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在那里待了五个多小时,七点左右的时候他的桌子突然被人敲了敲,一抬眼就看到了宋元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池灿宁脑袋上冒问号,宋元是在他这个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只因为他们两个都穷得要死,经常一起在商场里面叠衣服,在奶茶店里敲冰块,一来二去两个人有了很多共同语言。
但是这一切都在池灿宁去大户人家当了丫鬟之后毁了!
“你好忙啊,这是我这两个月第一次见你。”图书馆门口的长廊里宋元递给他一根棒棒糖,“你最近在忙什么?在有钱人家里做保姆真的那么赚钱吗?”
池灿宁耷拉着脑袋没敢说实话,只是说:“还行吧还行吧。”
“好吧,虽然咱们现在不在一起工作了,但是你能稳定一点还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每天到处跑了。”宋元在劝他,“收入稳定一点赚钱就不要太拼了,把自己吃胖一点。”
“嗯。”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早秋的雨中带了一些凉气,池灿宁在这种天气里一向不太舒坦,肩膀酸涩僵硬,抱着书的手微微发抖。
宋元垂眸看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地拢在池灿宁身上:“我饿了,我们去食堂吧。”
池灿宁把他送到食堂,但是却没有点什么吃的,他请宋元喝了一杯奶茶,六块钱一杯,他刚上大学那个夏天在食堂兼职的时候犯了低血糖,宋元买了这个给他。
“你怎么不吃?”
“我和今天晚上买了蛋糕,吃了晚饭就吃不下蛋糕了。”
宋元搅和着碗中的牛肉面,看样子还挺为他感到高兴:“你现在也有钱买蛋糕吃了!”
“就是突然想吃……”
“好吧。”宋元噗呲一声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吸溜着里面的珍珠,池灿宁依旧一言不发。
“那你今天不用去干活儿吗?”
“不用,我以后都值夜班。”
宋元喝着奶茶,眼神却止不住地往池灿宁的脸上瞟,他原本以为池灿宁工作稳定了一些以后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收拾收拾自己,也不一定是要穿多么好的衣裳,最起码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的脸色像个死人一样。
但是现在的池灿宁脸色依旧难看,如果不是天生骨相长得好,此刻怕是要瘦脱相了。
“值夜班也挺辛苦的了。”
“还好吧。”池灿宁低头扣着棒棒糖的包装纸,不敢直视宋元单纯的眼睛,他说,“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上夜班。”
“那你的工资很多吗?”
“挺多的了。”
宋元有一些羡慕了,毕竟钱多事少的工作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池灿宁还是兼职:“那你很幸运了。”
“嗯。”
池灿宁也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他终于拆开了棒棒糖的包装纸,酸甜的蓝莓味在舌尖化开。
“我老板人挺好的。”
宋元马上要有一节代课,囫囵吃下一碗面后急匆匆地要走,并且提醒池灿宁马上就要到交学费的时候了。
“嗯。”池灿宁早就准备好了,“你呢?你的凑齐了吗?”
宋元乐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不用担心了,我爸昨天就给我发来了。”
和宋元在食堂门口道别,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黑曜石般得发着光,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了桂花淡淡的清香。
姜采禾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随后皱眉:“市区的空气就是不好,下完雨之后还有一种车尾气味儿。”
裴暄从来不在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上抱怨太多,更何况裴总今天晚上心情不美丽,更加沉默寡言了。
他的母亲看出来了他现在情绪欠佳,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前些天回家的时候不是提起过你在家里养了一个小孩儿吗?他人呢?”
“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姜采禾坐在他的对面,捏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你之前和我说过那孩子单纯,现在看来他还挺有分寸的,看来只是单纯地图你的钱。”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放在家里解解闷罢了。”
姜采禾笑而不语,她也算得上是了解他这个傻儿子,如果真的只是买卖的话,在发生那件事情的第二天就叫人滚蛋了,他那天回家提起来那位的时候虽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但是能看出来他有一些得意洋洋的,像是小时候赢得了什么重大比赛那样向他们炫耀他赢得了那人的欢心。
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想多了……
毕竟那个人对裴暄好像一点探索欲也没有,如果真的有一点感情上的苗头的话,对于个人的家里人产生好奇是非常容易的事,怎么会那么慌张就跑出去了。
姜采禾看着黑着脸的裴暄,觉得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憋着笑问:“他长得很好看嘛?”
“还行吧。”裴暄应付着,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酒应该是没醒好,口感发涩。
池灿宁撑着伞在学校里逛了一阵,等天完全黑透了才赶去地铁。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客厅里很冷清,芳嫂正弯腰擦桌子,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出去迎接。
“小池回来了啊,冷不冷?”
“不冷。”
“不知道你在外面吃没吃饭,我想着你回来了给你煮点面条……”
池灿宁穿过厨房,去冰箱里拿出来了自己今天新买的蛋糕,语气轻快:“芳嫂,你要吃蛋糕吗?”
“欧呦,就巴掌大的小蛋糕两个人怎么够吃啊,你自己吃吧。”芳嫂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围裙,还给池灿宁拿了一个小叉子,“半大小子饭量应该不小,你吃东西怎么那么少?”
池灿宁正垂眸认真地分蛋糕,他把蛋糕分成了三份,余光瞥见高大的身影来到客厅,他又问道:“裴暄,你要吃蛋糕吗?”
“你晚上怎么没回来?”裴暄答非所问,将咖啡杯放在岛台上,面色不善。
芳嫂仔细打量着雇主的神色,赶紧把杯子冲洗干净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严。
“我学校有点事情。”他将蛋糕分出来,放在盘子里往前推,“裴暄,请你吃蛋糕。”
“你没参加学生组织,今天下午也没有课,你是故意躲出去的。”
“嗯……”池灿宁嘴唇嗫嚅,既然裴暄知道他为什么还问,难道这又让他感觉到不高兴了吗?
“可是我现在没有见你妈妈的理由,你是生气了吗?”
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不解:“你现在为什么不高兴?”
裴暄可没有觉得他是在不高兴,可是今天芳嫂告诉他池灿宁回来过一次,随后又赶紧走了之后,他就明白了他是在躲这次碰面,按理来讲他应该欣慰于池灿宁的识趣,但是此时此刻心里却没由来得感觉到一阵烦躁。
理智和感性极端拉扯,这让他感觉更加头大了:
“你躲什么?你觉得我家里人会吃了你?”
“可是咱们两个现在是不正当关系,正常人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吧。”
看着池灿宁无辜的表情,裴暄额头的青筋直跳:“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夸奖你很识趣啊。”
池灿宁嘴唇紧抿,不说话了。
“那你最好永远这么识趣。”裴暄的手指隔空一指,“上楼去洗澡。”
“我可不可以先把蛋糕吃完……”
池灿宁一抬眼就看见裴暄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挣扎了一会儿,很没有骨气地起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