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灿宁一晚上没睡,一早醒来眼圈青黑,面色惨白,走路都打晃,他在早饭的时候把合同郑重其事地交到裴暄手中。
裴暄拿过来翻看两下,疑惑问道:“一个月三十万?”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个数目可是他昨天半夜翻阅了无数小说得出来的经验,毕竟当有钱人的情人貌似也没有一个标准工资,池灿宁害怕要多了把裴暄吓跑,要少了又显得有点寒酸……而且还会吃亏
这个数目不够裴暄买两件衣服,裴暄在那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打发要饭的,但是池灿宁浑然不觉,并且觉得自己很抱歉。
“我以为你会一次性把钱结清就走。”裴暄问,“你不是急着用钱么。”
池灿宁耳根通红,看上去更加难为情了:“裴……裴总,我可不可以跟你预支一下工资?”
裴暄还挺意外的,一挑眉问:“多少。”
“就,就一个月的……”池灿宁耳根的红蔓延到脸上,他声音又开始轻飘起来:“我,我最近急用……”
池灿宁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明明可以指节拿钱走人的,非要绕那么一个弯子。
三十万对于裴暄来讲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池灿宁来讲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诚然裴暄给他的一次性付清的报酬确实可以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之后他依然会陷入贫困之中,依然每天都要为生计发愁。
池灿宁心虚地不敢看裴暄的眼睛,人生之中第一次走捷径还是有一些惴惴不安的。
裴暄问:“遇到急事了?”
池灿宁用力地点点头。
裴暄心中了然,毕竟池灿宁昨天之前还是不急着用钱的,只是自从他母亲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但是池灿宁不想说,他也没兴趣去打探他的**,于是他一口应下:“可以。”
池灿宁松了一口气,用很感激的眼神看着裴暄,说出来的话更吓人:“裴先生,我一定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的!”
裴暄:“……”
倒也不必。
池灿宁还没做完早饭,钱就打到他的卡上了,办事效率高得让他忍不住为裴暄的秘书先生竖起大拇指,因为有了钱,池灿宁接着对裴暄大献殷勤,恨不得亲自喂他吃饭,鸡蛋都剥好了壳,粥都搅和成了适口的温度。
他在餐桌上忙活来忙活去,裴暄忍无可忍,让他坐好,还把剥好的鸡蛋塞到池灿宁嘴里。
池灿宁老实了,坐在椅子上安静地享用。
池灿宁刻意隐瞒了想要签长期合同的原因,裴暄对此不无不可,临要签字的时候问:“你知道这份合约一旦生成,你要面临着什么吗?”
“知道。”池灿宁挺直了腰版,虚张声势,“以后就要和裴先生一起做!”
裴暄被嘴边的黑咖啡噎了一下。
这死孩子是真不知道害臊啊。
但也该死的有道理。
裴暄叹了一口气,好像在拿池灿宁的话没办法,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说:“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叫外卖给你吃。”
“哦哦,你要去应酬吗?”
“我回我父母家。”
裴暄确实有定期回家陪伴父母的习惯,但不是出于孝心,是他父亲为了巩固家庭和睦强制要求的,除非有工作耽搁了。
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和池灿宁讲。
池灿宁看上去很为他感到开心,拧在一起的眉毛都展开了:“你要回家看妈妈了吗?”
“嗯。”
“那真是太好了。”池灿宁说着看上去有一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裴总你长得那么好看,一定随阿姨了。”
裴暄没什么表情,池灿宁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需要我帮你准备一束鲜花吗?”
“要鲜花干什么?”
“送给你妈妈啊,要去看妈妈难道不要带上一束鲜花吗?”
裴暄第一次和池灿宁讲起来自己家里的事情,得到了很热烈的反馈,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于是默许了池灿宁的做法。
池灿宁又问他阿姨喜欢什么花?
“你随便。”裴暄并没放在心上。
池灿宁又僵在原地,看样子有一点跃跃欲试,裴暄正想让他回去吃早饭别挡道,池灿宁却突然往前一大步,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轻轻一个吻。
裴暄的眼睛瞬间瞪大,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非礼的良家妇女。
池灿宁的脸看上去比被非礼的人的脸还红,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那个……裴先生,我们晚上见。”
裴暄推开门就走了,像在躲洪水猛兽。
池灿宁站在玄关,他发现裴暄并没有给他想象中的反馈,这让他有一些失落,难道不应该狠狠吻住他,然后刮着他的鼻尖邪魅一笑:“小妖精,等我回来”吗?
他把原因归咎于他学的还不够好,于是回到饭桌前打开自己的手机,继续拜读《情人必会一百零八式》
裴暄绝对不想承认他这一上午其实偶尔也会期待池灿宁会送什么花到公司里来,毕竟这臭小子看上去像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结果池灿宁为他准备了一大捧康乃馨送到公司,颜色饱和度之高,秘书先生抱着火红康乃馨送到办公室的时候,一路上所有人都被闪到了,毕竟在黑白灰装修的办公楼里,这一束火红的康乃馨看上去实在是太扎眼了,更何况这束康乃馨还是直接送到董事长办公室的!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对家公司往鲜花里藏了毒药企图毒死老板,有人说这是豪门秘辛裴总竟然已为人母,还有人怀疑这是哪个卷王舔狗给老板拍马屁居然送这种花,真是毫无下限!
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怀疑这花是老板的情人送的。
毕竟谁家脑子正常的情人送给金主康乃馨啊!
而话题风暴中心的池灿宁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还附赠了一个小喷水壶,留下来的那张卡片上字迹却很大方:裴先生,别忘了给鲜花喷水,要不然花瓣会干的……
裴暄沉默了好一阵,试图当作没看见,谁承想池灿宁非常执着,还给他打了电话。
“裴先生,你看看这花怎么样?我特地打电话订的最新鲜的呢。”
电话的背景很嘈杂,应该没在家里,池灿宁的声音听上去还挺开心,裴暄真搞不懂池灿宁一天到晚怎么有那么多开心事。
“你准备的?”他问。
“对啊,记得下午要勤给花喷水哦,要不然花瓣会干的。”
裴暄伸手轻触了一下花瓣,一滴水啪嗒一下掉在办公桌上,打湿了一块文件。
池灿宁挂了电话,背上双肩包走出了银行,妈妈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昨天妈妈给他打了电话,一开始还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到了后来就在电话那边哭开了,句句在控诉自己的小儿子偷偷刷她和他爸的信用卡,刷出去三十多万,再不还清就要上失信人名单了。
池灿宁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击,但是张丽在电话那边要死要活的,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那三十万在他的银行卡里没有待够五个小时便被他转了出去,池灿宁一边摁密码一边呲牙咧嘴,他实在不明白陈业那个混蛋究竟干了什么能花出去那么多钱!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张丽的震惊得都快破音了。
“我……”池灿宁一时之间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回答说:“我,我找朋友借的。”
“你从哪儿认识那么有钱朋友啊!”张丽将信将疑,“有钱人会和你做朋友吗?”
池灿宁无言以对,有钱人确实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但是有钱人会和自己做……
算了
“妈妈,弟弟也上高中了,要不然你试着把他的手机收了呢?”走到地铁站,池灿宁找了个凳子坐下,他说,“他下次再刷你们的信用卡挥霍我也没办法了。”
张丽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池灿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是你不是也给他请了好几个家教老师,他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去问老师啊。”
张丽很无奈地说:“你弟弟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样啊?他说没说让你什么时候还?”
“啊……”池灿宁说,“他说等他要用钱的时候还给他就好。”
“灿灿,你这朋友不错,你得请他吃饭啊。”
池灿宁撇撇嘴:“知道了。”
双休日,地铁里的人不少,地铁到站时池灿宁被人群挤进去,随后刚抓住扶手站稳脚便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陈业:是你让我妈把我手机收起来的?]
[陈业:我劝你少管闲事!]
在屏幕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池灿宁抿唇看着对话框,半晌过后才回复他。
[别让妈妈操心]
绿色的对话框刚发出去,旁边就出现了一个感叹号,显示着您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今天天气刚好,从起床就开始忙碌的姜采禾终于得到了空闲,于是在花房里沏了红茶,喝着红茶晒着太阳,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她知道是自己的那个儿子回来了。
姜采禾坐着没动,余光看见一团火红的东西往玻璃花房这里靠近,花房门被打开,裴暄讲一大捧象征着母爱的火红康乃馨放在她身前。
姜采禾神色复杂:“这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
他说完就赶紧走了,看背影应该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了姜采禾女士对着这么一大捧花凌乱。
姜采禾和裴暄的父亲裴钰据说是商业联姻,在裴暄记忆里父母一直相敬如宾,没什么爱意,也没什么矛盾,就连每个月固定的团圆饭都是淡淡的,爱情淡,亲情也淡,裴暄从小就跟父母没什么话讲,吃完饭就走人,饭桌上也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姜采禾好像被那么一大捧康乃馨震惊到了,在花房里一下午都没出来,裴钰和裴暄在客厅里喝了一下午茶,相顾无言。
下午两点,裴钰说了第一句话:“你妈呢?”
“在花房。”
下午五点,裴暄说了第二句话:“我妈怎么还没出来?”
“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
“夫人在修建花枝。”
下午六点,忙碌了一整天的姜采禾女士,终于姗姗来迟,她并没有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反而坐下来和父子俩一起喝茶。
姜采禾:“……”
父子俩:“……”
房间内十分安静,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过了半天,姜采禾干巴巴的夸奖声响起:“花儿不错。”
“嗯。”
“……”
晚上八点,终于结束了尴尬到令人窒息的聚餐的裴暄走出大门,路过花房的时候余光被鲜艳的红色抓住,扭头看去,透明的玻璃花房的四个角落新安置了四个玻璃花瓶,每一个花瓶里都放置着鲜红色的花朵,还都被漂亮的丝带绑起来了。
管家跟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领神会地笑道:“看来夫人很喜欢这些鲜花呢。”
裴暄将眼神收回来,面无表情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