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腿残疾之后,发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可是我老公和婆婆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说我失心疯了。
直到我公公突然独自在家里猝死。
他们查监控,在实时监控中,看到那个男人就站在我们身后。
1
公公死了,是意外。
应该是。
那天我老公和婆婆带着我去复检。
我本来说我老公自己陪我去就行。
他年轻力壮,又是做拳击教练的,完全有力气抱着我和轮椅上台阶。
可我婆婆不放心。
她说她担心我想上厕所没人陪。
于是我们一家三口一块出发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医生说我的腿大概率不会再好了。
只是叮嘱我老公回家多给我做按摩。
他说我的小腿已经出现肌肉萎缩的现象了。
没想到刚一回家,我们就看到我公公趴在客厅地板上,光着上身,一动不动。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哮喘发作了。
我公公有严重的哮喘。
2
现场当时很混乱。
我被扔在玄关,我婆婆一直在喊。
张岩先是查看了一下我公公的状况,又回过头来捂住我婆婆的嘴:「妈,别喊了,一会儿招人过来了。」
我在门口很着急,可是我家从玄关到客厅有一道水泥垒起来的小高台。
我想推动轮椅,可是卡在高台前面根本过不去。
「张岩,爸怎么了?快让我过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张岩却根本顾不上我。
他和我婆婆对视了一眼。
我婆婆颤抖着说:「怎么办?」
张岩看了看依旧在一次次撞小高台的我。
「先搬到卧室去。」
「我、我不敢动,我也不想动!儿子你、你力气大,你自己来!」
「少废话!人死了比活人重多了,我要是能搬得动还用得着叫你?」
我婆婆脸色惨白,似乎又害怕粘死人皮肤,只愿意拖两条腿。
他们很照顾我的感受,怕我看到死人害怕。
特意横着走,让张岩魁梧的身躯挡住我的所有视线。
然后我就看到张岩打了一盆水,带着毛巾急匆匆进了卧室。
看到我还在玄关上挣扎,才对我说:「没事,爸是哮喘发作了,吸入剂空了,刚才他表情很吓人,我怕吓着你,所以没让你过来,没事了,我去给爸整理一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听到他在卧室和我婆婆说话。
「这样就行了,你先帮爸整理衣物,我出去看看林玥。」
我婆婆一惊一乍:「我也要出去!我不在这和他单独待着!」
张岩冷笑一声,和他妈前后脚出了卧室。
母子两个闪进卫生间。
先是快速把盆里的水倒进马桶,然后又把盆拿了个刷子刷了又刷。
最后又把毛巾扔到废纸篓里。
又把废纸篓绑好带出来。
母子两个这才走到客厅。
可是刚一出来,就看到正在客厅的我。
张岩脸都白了:「你、你怎么过来的?」
3
我话音里都带着哭腔,像是被吓坏了,也像是伤心过度。
我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墙边:「他、他把我推过来的,你们刚一进去他就来了,我吓坏了,一动都不敢动,然后他就把我推了过来。」
张岩望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他刚想指责我是不是又失心疯了。
但是他看了看从玄关到客厅四五个小高台。
高台每个都特意做成了有棱有角的台阶状。
别说我了,如果张岩不在家,他妈都不可能独自一个人把我推过来。
张岩被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刺激得脑子发蒙,一张脸涨红,欲言又止。
我哆哆嗦嗦地,拼命往张岩那边挪。
一靠近他,我就立刻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膻腥味。
我一点也不在乎,推着轮椅贴在他腿边。
小心地指着墙边的男人说:
「我没有撒谎,我一回头他就站在我后面了,我早说有人你们都不信,爸是不是让他害了?」
张岩又看了一眼墙边,回头看我婆婆。
我婆婆一张脸也煞白:「快别胡说八道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张岩这才看着我,温柔地说:「爸是意外,上次医生就说你可能存在一点妄想的症状,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我拉着他的衣服猛地摇头:「一定不是!一定不是!真的有人!你、你不信去查监控!」
我指着门口那个监控。
监控是新装的,一个月之前才装上。
本来张岩很厌烦在家里装监控。
他说网上都说监控设备的后台人员能看到监控画面。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我。
但是因为我自从半年前双腿残疾自己在家之后,就经常能看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最开始我特别害怕,因为我根本就没听到家里门开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一直不声不响地站在墙角。
我更害怕了。
我那天不断地逼问他是谁,怎么进来的,还求求他不要伤害我。
他不说话,一直不说话。
于是我开始大声尖叫,希望有邻居听到能过来救我。
好在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手边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浑身哆嗦地和他就这么对峙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负责楼里保洁工作的公公婆婆听到我的声音快速回家。
但是他们当时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我描述着那个男人的长相,我公公哮喘差点发作。
他大喘着气,一边快速打开吸入剂猛吸了两口,一边气急败坏地走到我指的位置踢了两脚空气。
「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可是我真的能看到。
最开始他出现的时间很短,一天最多半个小时。
后来时间长了,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到现在一整个白天几乎都在家里。
我也从最开始的只能死死地拉着张岩浑身打哆嗦,祈求他快点搬家。
到后来,虽然害怕,但是家里只要有个人能陪着我就好。
他从来不说话,但是经常移动,有时候我们正吃着饭,他突然就出现在谁的身后。
吓得我每次都扔下筷子尖叫。
张岩他们经历多了,逐渐见怪不怪。
可是我精神长期处于崩溃状态,必须要有人陪着我。
张岩和公公婆婆都要工作。
逐渐地他们也烦了。
张岩不断强调他爸妈就在小区里做保洁,一般来说一两个小时就能回家一趟。
让我不要小题大做。
这时候我才提出来,按个监控吧。
装了监控他们就能看到我。
我可以只露一个背影,跟以前一样只在阳台上坐着就行,不露脸。
只要他们每隔半小时看一下我的状态。
如果我疯了似地手舞足蹈,大概率就是那个男人过来害我了。
到时候他们快点回来。
也算是救我一命了。
张岩本来不答应,我整整三天三夜没睡觉,他才松了口。
4
监控装上之后,我确实安生了很久。
我知道张岩每天都会过一遍监控,确认我没有朝监控露脸。
但是他应该也从来没看到过那个男人。
今天家里出了意外。
张岩想了想,对他妈说:「查一下监控也行,正好也要知道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在我强烈要求下,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书房。
张岩避着我输入了密码。
实时监控打开了,他刚想把时间往前调。
突然扔下鼠标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见到了比死了爹更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怎么了?」
我婆婆着急忙慌地往前凑。
然后也跟着开始尖叫。
张岩死死地盯着我身后。
然后走过来捂住他妈的嘴。
「你别喊了!」
我浑身冰凉地挪动了几下轮椅,往电脑前凑。
画面是书房的监控,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监控中,那个男人就站在我轮椅后面。
他的手还放在我轮椅把手上。
我刚才走到电脑前的每一步,都是他帮我推的。
张岩快速拿出手机,对着我和电脑就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和他妈一块夺门而出,然后把书房的门一下子锁上了。
「林玥,你等着!我很快找人来帮你。」
等一切都安静了,我才盯着电脑屏幕。
视频中,我和那个年轻男人一站一坐,我们的表情都很平静。
他穿着劣质的白色短袖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但他很年轻,也很帅气。
我的手摸上了电脑屏幕。
然后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5
我以为张岩会报警。
他没有,他竟然找了个风水先生来。
张岩把照片给风水先生看。
然后就站在我旁边,手放在我肩膀上。
风水先生看了一眼我家里三步一高台的布局,又看了看我的轮椅。
浑黄的眼睛转了转,笑着对张岩说:「我有数了。」
然后他开始满屋子贴黄符,书房和卧室贴了很多张。
然后他问我:「这位女士,你还能看到他吗?」
我看了一眼风水先生背后的镜子,我还能看到,他就站在风水先生身后。
但是我还没说话,那先生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眼神。
他跳起来,快速去茶几上收拾他的道具。
「看不见了,就这样吧,没什么事了。」
风水先生一阵风似的走了,走之前还特意跟张岩说:「家里老了人,要快送到殡仪馆,这个天气也放不了两天,要走正规程序!」
风水先生走了。
我们都清楚,什么用也没有。
我依旧缩着脖子窝在轮椅上哭。
我婆婆骂骂咧咧地:「张岩,你从哪找的神棍,还给了五千块钱!」
张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扫视了一圈家里。
才下定决心对我说:「玥玥,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在外面就看不到他了?」
我白着脸点点头:「张岩,咱们搬家好吗?我好害怕。」
张岩「嗯」了一声。
对他妈说:「搬家!」
他妈蹭的一声站起来,拉着张岩去外面说悄悄话。
过了好一会儿俩人才回来。
很明显张岩劝动了他妈。
但他妈依旧嘟嘟囔囔:「说好的有一百万,现在一毛钱都没见到,还要搭上房租。」
张岩瞪了他妈一眼:「就回老家,那几间老房子还能住,哪有什么房租?」
他妈不满意:「收拾出来不要钱吗?好不容易来城里过了两年好日子!」
张岩又瞪了他妈一眼。
他妈闭嘴了,然后想起来家里有个死人,还有个看不见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肯在家里待着,自己去宾馆住了。
张岩没去送他妈。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拉住我的手:「玥玥你不是一直想搬家吗?咱们处理好爸的后事就走,正好把爸埋到老家。」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又看了一眼四周,攥紧了我的手,好像拿住了什么把柄。
「你还能看到他对吗?」
我点点头。
他说:「那行,搬家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你、你说……」
他死死地盯着我:「咱们下午查监控是为了看你怎么从玄关进来客厅的,后来还没看就被耽误了,现在你和我一起去看。」
我眼含热泪说:「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张岩摇摇头:「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现在 AI 技术这么发达,我记得你是研究生,学习能力很强,你要修改个视频内容很容易,但是能让你的轮椅从玄关走到客厅没有人帮助却不可能。」
6
我思索了好久,才抓着他的手说:「只要能搬家我就去,但是你要陪我好吗?」
张岩拍了拍我的手背:「你放心吧,我肯定要和你在一块。」
张岩直接抱起我的轮椅把我送到了书房。
然后他的手就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
好像从他看到那个实时监控开始,只要在家里,张岩就会一直靠着我。
好像我这里是他的安全岛一样。
我不知道密码,张岩让我闭上眼睛,他把密码解开。
然后推着我上前。
实时监控里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了。
张岩问我:「人没跟进来吗?」
我摇摇头:「大师走了之后,他一直站在墙角。」
张岩点点头,对我说:「你来拉视频,我看着。」
然后我输入下午进门的大概时间,我记不清楚了。
视频先是从客厅里还没有人开始,我说:「这是爸出意外之前,我们正好把爸出意外那段也看了吧。」
张岩这才想起来什么,他说:「爸出意外那段你下午看了吗?」
我摇摇头,害怕地说:「我不敢,他后来一直站在电脑前面,我就堵在门口,不敢动。」
他点点头。
「看来他不想让你看到爸是怎么没的。」
我仰起头来看张岩:「什么意思?」
张岩摇摇头:「这段晚点我自己看,你先放你那段。」
然后我又跳了好几次,视频才到了我走过来那段时间。
张岩白着脸,看着我本来一直在玄关那里推轮椅,突然身后出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背影挡住了我的大部分身体,只能看到我有过回头的动作。
然后我的轮椅前轮被举起来,越过了小高台,然后后轮又被抬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我成功地到了客厅。
刚停下来没有两分钟,张岩和他妈妈就从卫生间出来了。
张岩越看脸色越难看。
他还是坚持回放了好几遍。
最后问我:「你怎么一直没有叫,以前你看到他不是都会叫吗?」
我想了想,才说:「我忘了,我当时很担心爸的情况。」
张岩无话可说,抓着我肩膀的手捏得更紧了。
7
张岩似乎也有点害怕了。
他把我送回卧室,自己看了几遍他爸爸出意外那段时间的监控。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把监控拆了下来。
我问他拆这个干嘛,他说:「我要给 120 和 110 来确认死亡原因,以便开具死亡证明,有监控比较麻烦。」
他把我关在卧室整整一下午。
外面人来人往,但流程进行得很快。
我公公有多年哮喘病史,死亡状态也符合发病情况。
所以大家都走了个过场。
张岩很快就把手续办好了。
然后第二天下午,就叫了殡仪馆的车。
火化进行得很快。
张岩下午就抱着骨灰坛回来了,他知道我这两天心情不好,也没胃口吃饭,特意给我带了我爱吃的糍粑。
我有些疑惑地说:「没给爸检查一下吗?我看电视上说都要尸检一下。」
张岩摇摇头:「爸这种属于自然死亡,不需要这一套流程。」
张岩说:「咱们准备搬家吧。」
我点点头,都快哭出来了:「我没什么东西,我随时都能走。」
「他还在吗?」
我又指了指墙角。
张岩这才看了看四周:「妈怎么没陪你?」
我带着哭腔说:「妈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张岩看着我,摸了摸我的脸。
温柔地说:「玥玥,你看你想搬家,咱们也搬家了,可是我现在经济确实很紧张,你看你还是想不起来那个密码吗?」
我正要说什么,突然他妈妈从外面进来。
一脸兴高采烈:「咱们不用回老家了!我找了个厉害的大师。」
一个干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用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张岩拉住他妈:「都打算搬家了,你又节外生枝做什么?」
他妈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个大师很厉害,是你王阿姨介绍给我的,你王阿姨家前两个月不也出怪事?她家的电视经常自己开关,有时候还会跳出一些奇怪的画面,连她女儿学习的电脑都晚上开关网页放闹鬼的电影。
「你王阿姨就找了他,他一来就把事情解决了。」
张岩没这么傻,他年轻,又经常上网,于是对他妈说:「这些事不一定是灵异事件,人为也能做到。」
那大师看了一眼张岩:
「没错,王女士家的事情就是人为,电视开关是有人拿着遥控器在对面楼道里遥控,跳出奇怪的画面是有人掌握了她家的无线密码,用手机直接投的屏,她女儿的电脑,也是因为被同学在她女儿不知道的情况下同意了远程遥控。」
大师对张岩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但是我更相信更多的诡异是人为,而不是所谓的灵异。张先生,听你母亲说,最开始看到灵异情况的,是你太太对吗?」
张岩眼睛转了两圈,他坐在了大师旁边,一块面对着我。
「没错,是林玥先看到的。」
8
大师先是让张岩带着他把视频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我也在场。
大师看着张岩打开电脑,奇怪地说:「现在不都流行在手机上看监控了吗?你们家怎么还放在电脑上?」
张岩解释说:「我爸妈不会弄,我手机卡,懒得下载软件了。」
这视频能覆盖一周,大师问张岩:「你检查过之前的视频吗?」
张岩点点头。
「之前那个人在监控里出现过吗?」
「没有。」
「你和你母亲从家里走了之后呢?」
张岩又回答:「也没有了。」
大师说:「就出现了这么一小会儿啊。」
张岩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大师接着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昨天下午,我们从医院复查回来开始。」
「那时候发生了特殊的事情吗?」
张岩脸色不太好看:「我爸在家里哮喘病发作走了。」
大师这才哦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他皱了皱眉:「这么巧?警察怎么说?」
张岩有些不耐烦地摩挲着我的轮椅把手,含糊不清地说:「警察也没说什么。」
大师沉默了一会儿:「那继续看吧,从意外开始之前。」
张岩挠了挠头发:「那段我删了,我爸出意外了,我心里很难过,所以删了,你就从他出现开始看吧。」
大师不再说话了,我被要求送到客厅里。
他和张岩在书房待了很久。
9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来了。
大师则直接坐到我对面开始和我对话:「女士,现在你还能看到那个男人吗?」
我双手绞在一起,点点头。
大师笑了笑:「在哪里?」
我指着墙角那里。
「他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就是站着。」
「他什么表情呢?」
「表情?」我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张岩,「没什么表情,就一直是一个样子。」
大师笑了一声,举起手机,上面是张岩最开始拍的那张照片:「跟照片上是一个表情吗?」
我看了一眼张岩,点点头。
大师爽朗地笑了两声,然后手指快速滑动着,相册里有很多抓拍,从那个男人露脸开始到最后。
他说:「你印象中,他一直是这一个表情?」
我再次点点头。
大师笑着说:「这么巧啊,是真的只有这一个表情,还是你们只有这一张照片?」
我警觉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大师看向张岩:「你们这是旧小区吧?有邻居吗?或者说你们从医院回来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吗?」
张岩点点头:
「没遇到什么人。」
「你怎么这么肯定?」
张岩欲言又止,含含糊糊地说:「我太太残疾后不喜欢遇到陌生人,所以我们都是把车开到楼下,确定楼道里没人我再抱她上来。」
「那邻居呢?」
「我们这里是旧小区,我们家经济条件一直不好,只能住这种老破小,不过我们家运气很好就快拆迁了,现在就是临近拆迁,所以上下几层都没人,但是有家邻居住隔壁,妈,好像是一对母女对吧。」
我婆婆有些不自然。
「问就问,关邻居什么事啊。」
大师说:「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就回答我。」
张岩看了一眼他妈,继续说:「我想想,我没见过几面,好像是将近一年前搬来的,是个痨鬼带着一个瘦小孩,剩下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妈,你来说。」
我婆婆还是不想说,张岩凑到他妈面前,小声说了句什么。
我婆婆才开口说:「就是个女人带着娃哩,没什么说的,那女才三十多吧,哎呀看上去快五十了,以前好像也是个体面人,大学生嘞,后来跟了个男人,生了个孩子,生下来就有病,就把家里拖穷了。
「她是个不吉利的,她男人为了赚钱下班跑出租,撞了人,没钱赔进去了,那个女人就自己带着孩子,哎呀很不顺利,后来那女的自己也查出了病,肺癌晚期,把家里房子车子都卖了也不够治病,差点睡大街。
「后来就是我们原来的邻居是她男人的亲戚,可怜他们,这房子很多年了,他们也不住,就答应她们让她们搬过来住到拆迁,可是这跟我们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嘛!」
大师又看向我:「那你和这个邻居关系怎么样?」
我摇摇头,指着地板上一层一层的高台:「我平时只能在阳台上活动,张岩不在家,我公公婆婆拖不动我,吃饭也只能在阳台上吃,我没见过别人。」
大师笑着说:「有意思。」
张岩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
大师说:「我现在清楚了,但是我现在需要回家整理一下资料,明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不过在明天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走。」
10
张岩将信将疑,还是答应了。
我们在忐忑中度过了一天。
期间张岩再次问了我密码的事情,我依旧说不记得了。
张岩也没生气,就抱着我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师就再次登门了。
他这次似乎做足了准备。
进门看到我在吃糍粑,还跟我搭话说:「张太太喜欢吃这个?」
我说:「你叫我林玥吧,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我一直很喜欢吃。」
他说:「这好像是南方才有的特产,咱们这儿这么靠北,你老公还特意给你买,看来你老公很爱你啊。」
我点点头,看着张岩:「是啊,他一直很照顾我。」
张岩和我婆婆坐在一边,不说话。
大师又问我:「那你能不能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指了指张岩:「我们是在我暑假勤工俭学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在一起了。我们一直在一个城市,感情很好。
「我是个孤儿,福利院长大的,没什么钱,我男朋友上班早,就一直供我读书。后来我工作后在路上出了车祸,失去了很多记忆,但是我男朋友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还跟我结了婚。」
张岩点点头。
大师又问:「那你男朋友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看着张岩:「拳击教练,对吧张岩。」
张岩又含含糊糊地应了。
大师又说:「那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出的车祸吗?」
我想了想:「好像是在 S 城吧,我和我老公以前上班的地方,后来我腿残疾了,我老公才带我回来的。」
「S 城也是在南方吧。」
我点点头。
大师又看着张岩:「那你那段时间也在南方吗?」
张岩脸色不太自然,只是点了点头。
大师说:「可是我问了王阿姨,王阿姨说你从十年多以前就住在这里,很多年没离开家,我再三跟他确认,她反复跟我表示没错,因为那两年你一直在家里啃老。」
张岩还没说话,我婆婆突然朝他发难:「这事跟监控里的那个男人有关系吗?没关系的话就别聊了,男女朋友还能认错呢?」
大师看着我,又看了看张岩。
「她不是说她丢失过一段时间的记忆吗?」
我急忙说:「可是这些事情我都有印象,而且我当时从医院走的时候,医院里的人也都说这是我男朋友,没有错。」
大师拿出那个男人的照片怼在我脸前:「林女士,这个男人和你老公有些像,乍一看可能都分不清,你没发现吗?」
张岩快速去夺他的手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早就知道我老婆幻视的人是我,她车祸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所以幻视以前的我陪着她,所以我们才没带她去治疗。」
大师笑着对他们说:「那你们之前在监控里看到他的时候,害怕什么呢?」
张岩和我婆婆顿时语塞了。
张岩辩解说:「不、不是,你突然看到以前的你像个魂儿一样站在你旁边,你不害怕啊。」
大师说:「你反应真快,可惜你的谎言,林女士很早之前就拆穿了。」
张岩站起来:「你说什么?!」
大师说:「后面的话如果想让我说出来,我要五万。」
我婆婆也跟着站起来,朝大师喊道:「你想钱想疯了吧!」
大师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们:「我可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再说了,你们不想拿到林女士手里那笔拆迁款了吗?」
12
张岩和我婆婆面面相觑。
他站了起来,雄壮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挡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抱着头。
大师说:「按照林女士的反应来看,你应该没少家暴她。你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和外界接触,甚至为了让她少走动,在家里安上这么多高台,她这么怕你,怎么会愿意把那笔钱给你们呢。」
我婆婆还想说什么,张岩阴沉地说:「闭嘴,我给你钱,你给我说清楚。」
我浑身打哆嗦,几乎祈求地看着大师。
大师却笑着对张岩说:「先收钱。」
张岩没有那么多钱。
但是我手机里还有些积蓄。
他索性也不伪装了,拿起我手机放到我面前:「输密码林玥,别逼我打你。」
我双手哆嗦着打开手机,哀求地对张岩说:「你相信我好吗?我是爱你的。」
张岩冷笑了一声,只逼着我快点转钱。
大师的手机很快收到了到账提示。
他笑了笑,对我说:「对不起了林女士,如果你是我的委托人就好了,我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少废话!快说!」
大师摊摊手:「其实我昨天就已经发现她是怎么瞒天过海了,但是我需要知道她的动机,所以才等到了今天。张先生,照片上这个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张照对不对?
「王阿姨说一年前见他回来过,差不多就是长这个样子,他们还说见过你们和张照在拆迁办吵架,这个房子的房产证写的是他的名字,一年前,他回来了一趟,从你们手里骗走了房产证,并且去拆迁办办了手续,领走了拆迁款。
「他们还说,看到张岩在拆迁办和张照打架,逼着他把钱交出来,张照不肯,说这是他女朋友的救命钱,这个女朋友,就是林女士吧。」
我看了一眼张岩,张岩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大师说:「后来你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张照再也没出现,而林女士失去了一段记忆,加上张照在医院出现的时间不久,你和张照又长得很像,穿他的衣服别人也看不出来,无意中当了你们的证人,让林女士相信你是她男朋友。
「而你之所以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爱上林女士了,是因为你们没拿到那笔拆迁款,你哥哥把钱都交给了林女士对不对?所以你们才费尽心思关着林女士。」
张岩摆摆手:「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这些话都是你的猜测,我们根本听不懂,我现在就想知道监控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你们都被这位女士耍了,她早就发现你不是她男朋友了,我猜监控视频是 AI 合成的,她应该是找到了很厉害的黑客,黑到了你们的电脑上,而且那个画面估计实时播放不了几秒,她就是在赌你们一看到画面立刻就会跑。」
张岩说:「她根本联系不了外界,更何况是谁帮她从玄关到的客厅?她自己绝不可能完成。」
大师说:「你们邻居,这事看起来确实很不可思议,无论视频是什么样的,她的轮椅确实是动了,可是只要你不往奇怪的地方想,但凡有个人帮忙这事就能做成,想明白这一点,找到她最可能的盟友就行了。」
张岩她妈听到这里反应很大:「你说是谁?」
大师重复了一遍:「你们邻居,就是你嘴里那个痨鬼。」
张岩皱皱眉:「不可能,她腿残疾成这样了,除了我偶尔让她去阳台,她哪里都去不了,怎么可能认识那个女人还让那个女人帮她?」
大师拿出手机来,他录了一点监控视频画面。
那是我平时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画面,从客厅那个角度看,只能看到我无聊的时候抬胳膊运动。
我连忙开口:「这怎么了?我活动一下胳膊。」
大师说:「你们客厅到阳台有段距离,再加上阳台这样有一截墙做隔断,所以从视频中只能看到你胳膊在运动,但是实际上我观察了很久,发现你被墙挡着的那只胳膊不是在伸展,是在敲墙。」
张岩抢过手机,看了一会儿,阴沉地看着我:「确实是,如果是在做运动的话,为什么非要选择一只胳膊伸直就能打到墙的地方。」
我看着张岩,手指甲扣着轮椅,害怕地解释:「我、我就是无聊,而且我也没说话,你看监控里也没有我的声音,我要是想让邻居听到我说话,一定要喊,监控不可能录不到。」
大师听到我的辩解,不急不忙地说:「有时候表达信息不用说话。」
他比了个嘘,然后把手机声音放到最大,视频里很快传来微弱但是十分有规律的声音。
「摩斯密码。」
我的脸霎时白了。
张岩想也没想,抬手就一巴掌朝我扇过来。
我半边脸都肿了,脑子也被扇得嗡嗡响,嘴里全是铁腥味。
我讨好地拉着张岩的手:「没有,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从没见过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大师却笑着说:
「用钱啊,你手里不是还有笔拆迁款吗?」
我咬着牙:「存折在医院就还给我老公了,我不知道存折在哪里。」
张岩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他爸妈房间。
张岩他妈却惊魂未定地坐下了。
「不是钱、不是钱……」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地抬头看我。
「你、你都知道了?」
他妈还要说什么,张岩已经冲了出来,上来就把我一巴掌打翻在地:「存折不见了。」
13
我头昏脑涨,只能趴在地上哀求。
我对大师说:「这都是你的猜测,我从来没出过门!他爸妈每天隔一两个小时都要回来看我一次,我哪有时间做这些?而且我说我有钱别人就会信吗?她又不是傻子!」
大师看了一眼我婆婆说:「如果不是钱,我感觉她知道原因呢。」
我婆婆忙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师摆摆手:「我不管这个,我知道把那个男人的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
张岩还要打我,我哀求他:「可是他连证据都没有,他只是胡乱猜测,你不相信我吗?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张照,我一直都很爱你啊,我甚至连存折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
大师说:「我当然有证据。」
他拿出手机:「把张照在监控里的截图在网上做一下检索,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他打开了一张截图:「林女士很多年之前的 V 博,文案是,我最帅气的男朋友来陪我毕业啦。」
他把截图放大给我们看。
照片上有两个人,是我穿着硕士学位服和张照合影,我笑地很灿烂,张照却有些局促。
阳光很好,我们看上去年轻又恩爱。
大师说:「监控画面上的图像是从这张照片上扒下来的,除了林女士,谁还有这张照片呢?」
张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发怒的牛。
「她搞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大师说:「我猜是因为你们家人多,看得又严,你们又是正经婚姻关系,她没办法让她的同伙通过正常手段把她救出去,所以想逼着你们搬家。我猜她的同伙,你们的邻居,正在你们老家附近蛰伏着,准备趁乱带走她。」
14
我像一条狗一样被拖进卧室,头昏脑涨,甚至已经不清楚大师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了。
他恼羞成怒地一直对我拳打脚踢,狠狠踩我的肚子和胸腔。
我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他朝我低吼:「你想起密码了,又把存折偷出去了!你把钱给那个痨鬼了是不是?」
他一拳一拳打在我脸上。
我的眼睛充血,疼到麻木了。
「我打死你!我伺候了你半年多,又装你男朋友又哄着你,你竟然把存折给别人,我打死你!」
我躺在地上,喃喃地说:「他也是这么被你打死的吗?」
张岩暴怒地踹我:「你都死到临头了还管别人?你们两个一样有病!给钱就行玩什么命啊!他和我爸一样生下来就有哮喘,我们当时在宾馆堵到了他,我看着他发作,拿走他的吸入剂,告诉他我们都是一家人,钱给我就让他活!他不肯!到死都不肯!
「后来我们在你们同居的出租屋找到存折了,可惜啊,他死得太快了,我们本来以为这钱要打水漂了,结果后来看到你的日记,日记上写着他的银行卡或者存折密码都不瞒你,所以我们才把你带走。」
他说:「你猜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哮喘意外死亡什么样?你猜我是怎么清楚办理死亡证明的手续?因为我给他办过啊,给我亲哥哥办过!」
他说:「你让老子没了钱,这个房子很快也不能住了!老子什么都没有了,老子打死你!」
我脑袋受了重重一击。
意识昏迷前,我看到他妈疯了似的闯进来。
抱住他儿子:「……别打死了她,钱可能还在……」
张岩把他妈一把推开:「她没给钱,那个痨鬼为什么帮她?」
他妈哆哆嗦嗦地说:「你忘了你爸死之前那个样了吗?可能是因为她和林玥都发现你爸欺负她家那个小孩的事了,那个痨鬼可能是恨你爸爸才帮她。」
张岩说:「我就知道!我看到他死那个样我就明白了,就是我没想到他还是胆子大得对邻居下手!你他妈的怎么就不管管他?不然他至于死吗?」
他妈带着哭腔说:「哪能怎么办?我又管不了他。」
她恶狠狠地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爸那个老东西,死不悔改!他一死我就觉得不对了。自从张照死了,他走哪都带着两瓶吸入剂,怎么可能因为找不到吸入剂死了。而且他死的时候,裤子都没提上来,大腿上还都是那个——
「我猜,他十有**是去欺负那个小孩的时候被吓出了哮喘,然后药也被人拿走了。如果那个痨鬼的目的是弄死你爸爸,那她就可能没拿钱,你先别急,有钱就有希望,那钱是张照用命换来的!她肯定不舍得给出去,咱们关着她,慢慢折磨,一定能挖出钱来……」
再后来,我似乎听到了砸门声。
我看到张岩母子惊惧的脸。
我感觉我真的快死了……
我看了一眼床脚的插头,那里有道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
真好,这份证据保存下来了。
15
我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
我虚弱地睁开眼,面前是绵绵那张肉团团的脸。
我嗓子里干得快冒烟了。
绵绵正拿着棉签,往我嘴唇上沾水。
她看到我醒来,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爸爸,你看,玥玥阿姨醒了。」
她爸爸走过来——正是张岩他妈请来的大师。
李军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对不起,我当时把你扔下了。」
我努力摇摇头,对他说:「这不是咱们一早说好的吗?」
我问他:「张岩和他妈被抓了吗?灵姐在哪?」
李军说:「他们已经因为故意杀人、非法囚禁、故意伤害被抓了,灵灵按的针孔摄像头拍的非常清楚,可她也因为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同时牵扯到张岩爸爸的案子被带走审问了。」
绵绵抹了抹眼泪:「妈妈很厉害,阿姨也很厉害。」
我笑了笑。
李军给我掖被子,低下头听到我小声说:「那件事情没有证据,监控已经被张岩删除了,就算没有删除,张胜已经火化了。他的死亡原因有记录留档,警察那里也有出警记录,就是哮喘意外死亡。」
李军点点头。
他有些苦涩地笑着说:「就算真判了,她那个身体,很快也能保外就医了。」
他想了想,又说:「但是她听说你还活着,很高兴,哭了很长时间。」
我说:「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活着。」
16
我其实没有完全想起来。
但是和张岩结婚后,我经常会做梦。
我经常能梦到张照,梦里那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站在我床头,朝我笑。
我每次梦到他,心里都会像被揪着一样无法呼吸。
我没有和张岩说,我察觉他们家不对劲要更早。
张岩说他是我男朋友,有医院的人帮我作证。
他还给我看了被他删减过的我的日记和朋友圈。
他和张照有点像,我很容易就相信了。
我的日记里记载了很多我和张照的事情。
可能因为在一起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我一直没写他的名字,只用他代指。
反正我只有这一个他。
日记只有一部分,只记载了张照是拳击教练,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一直供我读书。
还有很多甜蜜的细节。
这让我确信我一定是很爱我男朋友的。
但是我对张岩经常感到害怕。
爱不爱一个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他把我接回家,很快就和我领证了。
然后他再也没给我手机,也没让我出门,甚至不允许我和别人说话,家里被他用水泥砌上一个个高台。
他想做什么?
他连让我自由在家里行走的权利都剥夺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爱我?
况且他会经常不经意间询问我存折密码。
他说他太爱我了,把钱都给了我,密码只有我知道。
可他没过一个月就开始对我不耐烦。
后来甚至开始对我动手。
他妈妈经常把他拉走说小话,然后他回来就会对我态度好一点。
我彻底发现他们家很怪异,是因为我偶尔发现了他爸爸在欺负绵绵。
很无意的一次,我在卧室睡觉,醒了不想睁眼。
他爸妈过来查看我在不在。
关门之前我听到张岩妈妈对他爸爸说:「你下次快一点,小女孩有什么好玩的?这次差点让她妈发现。」
然后他爸爸笑嘻嘻地说:「小女孩才好玩,你懂什么,她一直哭,我还要边哄边——」
后面他爸爸得意洋洋地说了很长时间他的特殊癖好。
我当时手攥着被子,忍了很久才克制住没有喊出来。
17
我开始试着联系灵姐。
我出不了门,除了阳台哪里都去不了。
好在两家阳台是连着的,我一直是个悬疑小说爱好者,知道一点侦探知识。
于是我开始试着用摩斯密码敲墙,不断地跟她发「SOS」。
我听说灵姐是个大学生,我希望她能听出来我有规律的声音。
我试了好几天,那边才回复我。
灵姐有些不熟练地回了我一个:「你是谁?」
我很着急地跟她说:「保护你女儿、保护你女儿。」
我们联系上了。
她知道绵绵的事情之后崩溃了很多天。
我知道她的种种困境,她没有证据,绵绵的话和我的话能对上,但是张岩爸妈做事很小心。
甚至一直有张岩妈妈作掩护。
我也知道她没有能力再搬家了。
她身体已经垮了,她现在只是在拖时间,等她老公出狱。
于是我让她帮我,同时对她说,我也会帮她让这家人受到惩罚。
我首先要搞明白一件事,如果我男朋友不是我男朋友,那他是谁。
我真正的男朋友又去了哪里。
我请她假装是我初中同学,帮我联系我研究生的同学,询问我之前的事情。
尤其是我和我男朋友。
我同学告诉了她我和张照的事情,还告诉了她我的 V 博账号。
然后扒出了我和张照的照片。
张岩和张照再像,也有差别。
再加上那时候灵姐光从小区邻居那里,就打听出了张照这个人。
我之前复诊,只要张岩陪我去就行。
因为我偶尔会有去医院厕所换成人纸尿裤的习惯,所以灵姐在我去做复诊的时候,和我在厕所见了一面。
张岩没有怎么怀疑。
她第一次见到我,我也第一次见到她。
她把我和张照的照片给我看。
我终于确定,我被骗了。
灵姐打听到的消息更多,她去了一趟张照的老家,打听到张照是张岩爸爸前妻的儿子,张照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张照从小被后妈亲爸虐待。
后来被张照外公外婆接走,住在张岩他们家现在住的地方。
可惜没几年,外公外婆也去世了。
张岩全家堂而皇之地以监护人的名义住进了这间房子。
并且把张照赶走了。
张照很小就开始上班,自己养活自己。
谁都说张岩爸妈心狠,说张照可怜。
灵姐还打听到,张照已经死了,哮喘发作意外死亡,时间就是我住院那段时间。
18
我敏锐地察觉到张照的死亡可能有蹊跷。
于是我做了一次冒险的试验,我开始晚上睡觉的时候说梦话叫张照的名字。
但是第二天张岩问我,我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次数多了,张岩终于忍不住和他妈妈抱怨。
「谁要睡在她旁边,她一直叫那个死人的名字……」
「你不害怕吗?别忘了他死我们都有份,我都怀疑张照是不是在跟这个女人托梦!」
「我忍不了了,她再不想起来密码我就继续打她,打到她想起来为止。」
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杀死他们全家。
我和灵姐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动手。
可是灵姐病情严重了,她有一次在家里晕倒被 120 接走了。
我们都知道,她日子越来越短了。
有一天,张岩爸爸突然提起来,说要是灵姐死了,她小孩爸爸不知道什么出狱,好像还有一年多,这个空让我和张岩收养绵绵。
张岩很不耐烦,但是他爸妈很坚持,又说不用他管,他们带。
我浑身一阵阵地冒冷汗。
我跟灵姐说等不了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计划开始没多久,灵姐老公因为表现好提前出狱了。
我当时其实很害怕灵姐会因此停止和我的计划,于是我答应她们,计划成功后我可能会死,那笔拆迁款给她们。
绵绵有先天性白血病,她有治疗成功的希望,这笔钱对灵姐他们很重要。
于是我快速调整了计划,李军回来的消息要瞒住。
李军在,我们很多计划都方便了很多,比如他可以从他家阳台爬到我家阳台,因为快拆迁了,这个小区的住户很少。
针孔摄像头是他安装的。
我的计划是先杀死张岩爸爸。
在他们家慌乱的时候做一个漏洞百出的我和灵姐逼他们搬家假装营救我的局。
然后让李军出面,揭穿我,同时告诉他们,我的钱已经给灵姐了。
父亲意外死亡,兼之钱没有了。
这一定会让张岩陷入疯狂,开始不顾一切想要打死我。
如果没有达到效果,我中间会告诉他我杀了他爸爸的事情。
灵姐问过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我说,张照的死再也找不到证据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我除了让他们再犯一次罪,没有更好的杀死他们的方法了。
为了保证我复查那天,张岩他妈一定跟着我去医院。
我特意在上一次复查的时候在厕所待了很久。
张岩出来看到我哭过了,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在厕所看到了寻亲登记的二维码,想起我可能也有家人,于是拜托厕所里的人帮我扫了码注册了我的信息。
「或许我能找到我家人呢,那样你也会轻松一点。」
张岩听到我这话,嘴上什么都不说,实际上如临大敌。
于是下一次复查,他喊上了他妈妈,以便监督我上厕所。
19
那天的真相是,我们三个刚走。
灵姐就去敲了张岩家的门。
她告诉张岩爸爸,她已经知道绵绵的事情了,她说她快死了,如果张岩爸爸能拿出钱来救绵绵,她愿意把绵绵交给他。
那个老东西立刻就去拿了存折给灵姐看。
灵姐就把他带到了她家里,灵姐和李军都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
所以那天等着那个老东西的是张照的全息投影。
老东西之前因为我说看到了张照,吓得哮喘发作过了一次。
这一次,果然也没例外。
他急急忙忙去拿吸入剂,被李军夺了下来。
他爬回家,死在了客厅。
然后李军进入张岩家,往他手里塞了空的吸入剂,扒下他的衣服,裤子脱了一半,在他大腿上弄上了事先准备好的□□。
同时进入书房,开启远程电脑操控,保证后面他们查看监控的时候,看到的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画面。
最后趁着他们把张岩爸爸抬进屋子的时候,李军出来,冒充张照,把我送到客厅。
这一步很危险,因为李军原路返回的视频剪辑不完,如果当时他们没有那么心虚,一看到张照出现在监控里立刻就跑了,稍微把视频往回返一返就能看到李军。
所以这一步的后手是,如果张岩胆子真的这么大,就让灵姐在那边操控这个电脑一直死机。
第一个风水先生真的是张照请来的。
他们比我想象的更心虚。
所以李军的出现,就更顺其自然了。
王阿姨家的怪事是灵姐做的。
李军出面把王阿姨家的事情摆平了,王阿姨一向嘴大,她一定会告诉张岩她妈这件事的。
20
灵姐很快住院了。
那时候我已经能坐在轮椅上去看她了。
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我把存折递到她手里。
她摇摇头,问我:「其实你不记得密码对吗?」
灵姐又说:「我不是为了钱,我们都一样,为了自己想爱的人,没有一个当妈的知道自己孩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不会杀人的。」
灵姐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下来了。
她死之前对我说:「那天,就是我报警去救你那天,张岩家的门一直撞不开,撞了好长时间。我在监控里看你流了好多血,我害怕你死了,我就一直在那里求,我说救救玥玥吧,救救玥玥吧,然后门一下子被撞开了,很奇怪,警察说,好像是从里面打开了。」
她说:「可那对母子从来没离开过卧室,玥玥,可能张照真的回来了。」
她说:「我还是有点私心,如果你找到了密码,多少帮一帮绵绵好吗?李军会还给你的……会的……」
21
绵绵和她爸爸陪着我回了一趟 S 城。
张照的骨灰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我猜大概率没有埋,甚至有可能被张岩他们家倒到了哪个垃圾桶里。
我回了一趟学校。
联系了很多同学,慢慢拼凑出了我和张照故事的始末。
其实没那么重要。
我很清楚,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离开 S 城那天,我突然福至心灵。
我让绵绵和我一起去了银行,我拿着张照的身份证和存折,在柜台哆哆嗦嗦地按下了一串数字。
密码正确。
我大哭不止。
是我研究生毕业那天。
张照其实一直很自卑,他老觉得我越走越远,他不想耽误我,甚至做好了我随时和他分手的准备。
我室友告诉我,毕业那天,张照其实没想拍照来着。
是我拉着他,我说这是我男朋友,给我们留一张照片。
张照一直很局促,他那天穿的衣服很旧。
可是原来,他那天很开心。
开心到后来的存款密码,都用这一天。
绵绵抱着我,我哭了很久。
绵绵的治疗费我出了大半,后来他爸爸真的都还给我了。
我在绵绵骨髓移植手术成功那天,又把这个钱用她的名义存到了银行里。
出银行的时候阳光很大,我在心里说,张照,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