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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不靠别人也能活!

作者:烟霏暮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升月落来到第二日,渐渐苏醒的喧闹声充斥在春山茗馆的四周,市井气息扑面。春山茗馆在这京师最繁华的地段里见证了不少欢笑和苦难。


    提着一堆吃食,嘴里还不停嚼着包子的宿心洋边和茗馆里的姑娘打招呼,边往二楼走。今早他早早地去了盛府,和盛尚书交流一番后,乐呵呵地直奔饭馆,看啥都想吃!


    昨夜在赌坊,在杂乱的声音中筛选出来传话人的声音,还要借着断断续续弯腰的时间和王若幸商量决策,敲定后找机会给传话的人回话。


    至于赌桌上的大小点数,揭盖的人就是自己人,会看着改动的,出老千,很正常。反正到时候的钱都进不了兜兜里。


    太累,太费劲了!他一定要吃顿好的!


    还算有良心,吃饱喝足了没忘记王若幸,依着她的口味,买了一堆早食带回去给她吃。


    这才有了刚刚他进茗馆时的样子。


    好巧不巧,在王若幸的厢房门口碰见了没精打采、诶声叹气的苏夕。


    “苏女侠怎的蔫了?没睡好?没吃饭?正好一起来吃早食,这家的粥,我敢说你喝一口便爱上,喝两口之后,再喝其他家的粥,你会提不起任何兴趣。”


    宿心洋腮帮子鼓鼓的,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仍不忘卖力向苏夕推荐。


    “没什么的,我不饿。”


    已经构思好如何夸赞自己带来早食的宿心洋,咽下嘴里的东西,嘶了一声,“这可不行,早食必须要吃,身子骨很重要的。”


    说着宿心洋拉开门,请苏夕进。


    屋内的王若幸拿着本书,翻页间匀出目光看向苏夕,目光交汇的一刹,她捕捉到苏夕眼底的烦躁和难过,“遇到事了?”


    苏夕强颜欢笑,佯装精神,“嘿呀,都是小事,难不倒我的。”


    王若幸立马收起书,拍了拍身侧的位子,示意苏夕过去坐下,“看样子饭也没吃,先过来吃饭。”


    “不用了,我……”


    王若幸厉声威胁,“过来。”苏夕闻言,听话地坐在王若幸旁边。


    宿心洋放下食盒,拿出早食,分给王若幸和苏夕后,径直来到阑干处守着,她们的话题,自己别掺和。


    苏夕抱着碗喝了一口,眼睛绷大,瞬间变得亮亮的,好喝!宿心洋果然没说错!


    三下除二地就喝完一碗,身上一直带着的沉重也有所松动。心情也莫名好了很多。


    茗馆外,一声吆喝声唤起临天街的欢闹,一声叠着一声,最后汇成繁华景象。


    宿心洋饶有兴致地站在楼上观看,目睹着众生百态,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庆幸,他不再是楼下饥肠辘辘讨生活的人,现在的他,摇身一变,成了楼上看戏的闲人,钱财真是个好东西,庆幸完又是无尽的惆怅。


    诶,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往这边走。宿心洋瞬间打起精神,盯着看。


    眼见着底下的人犹豫许久后,在门口踱步,过了良久,鼓起勇气,快步走近春山茗馆里。再隔一阵,隐隐约约听见房门口传来的哭哭啼啼的声音。


    门外的掌柜扶着一个哭泣的女娘,清晰地介绍情况,“东家有个女娘过来希望找个人保护她,现下您方便和她聊聊吗?”


    王若幸没有回应,转头看苏夕,询问她的意见。


    “我的事小,让女娘先说。”


    王若幸点头,朝门口说了句,“进吧。”


    宿心洋耳朵贴着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得到允许的掌柜已乖巧地开门带人进来,一个满脸泪水,模样不过二八芳龄的女娘在掌柜的搀扶下出现。


    王若幸忙起身,拉开桌对面的凳子,轻声细语地说,“姑娘请坐。”


    苏夕拿出茶杯为女娘倒茶。


    掌柜扶着女娘坐下后,稍顿片刻后,隔着素色麻布孝服,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苏夕将刚倒好的茶递给女娘。


    女娘被众人围着,止住的泪再次落了下来。王若幸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擦拭她的泪水。


    “不着急,今日还长我们有时间慢慢说,今日说不出就等明日,想说便说,不想说来这哭一哭也行。”


    王若幸的手环在她的肩上让女娘靠在自己身上。在等待的间隙,苏夕有眼力地把桌子收拾干净,还为掌柜也倒了杯茶。


    女娘止住哭泣,“多谢几位。”说着便要行礼,王若幸和掌柜一齐拦下,齐声说着:“无妨,应该的。”


    此时茗馆接连有人唤“余掌柜”,掌柜显然很是为难。见此,王若幸发话,“清欢,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


    “辛苦东家。”


    王若幸拍了拍她,“这月涨俸禄,犒劳一下你。”


    余清欢哭丧的脸瞬间变得笑嘻嘻的,连声说着无妨这点小事我很乐意。眼里没有疲惫全是对钱财的向往,心里桀桀桀地高声笑着。


    “来了,余掌柜来了!”说着便欢欢喜喜地离开。


    确定面前的女娘情绪尚可,王若幸在女郎和苏夕的中间坐下,拿起糕点往她的嘴里喂。


    女娘接过糕点,吃了几口,平复好心情,深呼吸几声,她揉着手里的帕子,沉默良久,说出自己的际遇。


    她叫林兰,家住在城东升平坊。幼年丧父,自有记忆起,与母亲相依为命,前段时日,母亲离去,说着她声音中的哽咽更甚。


    王若幸将她搂紧,一直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林兰强撑着往下讲,她说自己本该老实本分地服丧,可是……偏偏是这时候!自己舅舅,竟然给她安排了婚事!就为了那少得可怜的聘礼钱要把她嫁给年过四十、品行不端、相貌丑陋的男子!


    “他们就是仗着我无父无母!看我是个好欺负!”


    林兰的手把桌子一锤,桌子上的茶盏和茶杯立即跟着一震,发出清响。


    王若幸轻抚林兰的背,帮她顺气,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安抚她,“不怕阿兰,服丧期间是不能婚嫁的,不怕。”


    林兰听到这眼里顿时含满泪光,小幅度地点了点,她忍不住抓紧王若幸的手,“我好不甘心,我不想嫁!凭什么我和谁过日子要他们说了算!”


    苏夕的目光被互相抓紧的手吸住,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此时正紧紧抓住另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不松开。同样是女子……家世带来的区别,在一双手上也能看到。


    王若幸思考片刻后,“按律法,女子守丧期间不可婚嫁,违者处一年徒刑。你还有时间。”


    “有时间什么?”林兰抬起头,注视面前这个寄托着她希望的女人。


    “一是想办法适应,接受这一切。”正说着,王若幸注意到林兰的手缩回,手里的帕子抓得更紧。


    “亦或者……”


    林兰低垂的头,因此一句,缓慢抬起,对上王若幸的视线,她没有接着说,转而询问,“京城还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吗?”


    林兰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一点都没有了。”


    “你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吗?”


    “能的,我什么苦都能吃,洗衣做饭样样都会!要是不会,我可以学,我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我不靠别人也能活!”


    王若幸擦去林兰的泪水,“我们帮你逃离京城,你换个身份和名字接着活下去。”


    林兰一听满脸疑惑,“怎么逃?”


    “方法有很多,我们绝对说到做到,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让你有新的生活的。”


    王若幸柔声细语地说,给人以安心的感觉,眼眸却微微眯起,里面的深渊不带任何光亮,掩盖着最深处的算计。


    林兰当然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毫不犹豫拿出自己能搜罗来的全部家当和铜钱,一股脑地摆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不知道能不能换东家相助。”


    王若幸没有说什么,沉思着低头,“阿兰……”


    “不够吗?我以后赚钱还!我很诚实,相信我!实在不行我们签契约。”


    苏夕默默摇头,循循善诱下,又一条鱼儿上钩了。


    “我并不缺钱。”王若幸话锋一转,“若是阿兰能打应我一个请求,报酬什么的,我统统不要。”


    林兰呆愣住,竟有这等好事,不禁怀疑起来,“什么?”


    “阿兰能不能将以后生活地方的大事小事告诉我?邮资这类的我来出,阿兰只需给我消息就好。”


    王若幸说的自然,但是林兰总感觉这些话,王若幸面对着各色各样的人,说了成百上千遍。


    “为什么?”


    “待在京城难免有些闷,想多见见京城外的事。”


    “好,成交。”


    林兰想着,反正对自己来说又不是坏事,原本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的。


    她甚至想好了自己在大家面前会被怎样侮辱,她胆怯,却还是抱有侥辛,万一王若幸真的愿意帮自己?万一人前人后的王若幸是不一样的呢?


    再者,她在王夫人开办的学堂里读过书,有幸见过王夫人,聪慧自信,明媚大方。她不信王夫人亲自教导出女儿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她赌对了。


    “今天简单收拾一下,明后天便走。”王若幸戳了戳偷偷吃糕点的苏夕,“你不也住在城东,这几天保护她。”


    “我也想,但是李家的放榜日提前了,就在这几天,你找别人吧。”


    王若幸瞬间明白为什么苏夕今天来时情绪不高,拍了拍她的肩,“小心些,要不让霏微过去陪你……”


    “不用的东家,我可以的。”苏夕直接打断,她不希望一有事便麻烦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罢了罢了。遂回头看着林兰,报以一笑,“放心,找个更厉害的护送你。”


    ……


    贺翎在春山茗馆所在的临天街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反反复复走了多遍。


    他一早就跟着苏夕到这个地方,看见她进去后就一直在外等着。阿姊从进去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贺翎本想进去瞧瞧,确定一下阿姊的安全,可是苏夕很警觉,要真的进去了,极容易被她发现,到时候稍稍一盘问便能知道,他在跟踪苏夕。


    抛去这些,他兜兜里的钱也不允许他进去喝茶,太贵了!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一碗茶那么贵的意义在哪里。也就是那些大富大贵的人为了彰显自己多么与众不同而装的!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眼红。要是他有钱,他比那些人还要装!还要奢侈!还挥霍!


    正想着,肩膀被人一拍,旋即有人揽着他,举止很亲昵。


    “这位兄台,再走几圈啊,这临天街的路可要被你的鞋底磨光滑了。”


    贺翎一颤,呆愣地任由身边的男子滔滔不绝地说着。旁人乍一看,还以为二人是同游的好友。


    贺翎眉头紧锁,嫌弃地拍开那人的手,“这位仁兄可能认错了,我和你并不相识。”


    “哦,现在认识也不迟,我姓宿,名心洋。”宿心洋照旧没心没肺地笑着,方才在偷听的中途,他早注意到来来回回徘徊的贺翎。得来全不费功夫,早就想拉拢他,现在不正好?


    贺翎后退借机拉开和他的距离,顾及礼节,礼貌回复,“小生姓贺名翎。”


    宿心洋摆摆手,“嘿呀,我知道,苏女侠的弟弟。她和我提起过你。一顿夸赞!”


    贺翎还没来得及多问便被宿心洋拽进春山茗馆,边拽边说,“相识便是缘,我今天请你喝壶茶。”


    贺翎本想挣脱开,宿心洋揽着他的肩,压低声音说:“老弟卖个面子,就当陪我一起见见世面。”


    贺翎被宿心洋的手臂压着,有些难以喘气,心想:好啊,原来是个练家子。只得被他压着上了二楼。


    他的视线飘忽,极力寻找着苏夕的身影。终于抓住了消失在门口的桃霓色衣角。错过了,心下止不住的落寞。


    宿心洋把他带到一处房间,轻叩房门,一侧的耳朵贴在门上,“东家,人我找来了。”


    “进。”


    “得嘞。”宿心洋拉着贺翎往里走。才进房间,贺翎就问见扑鼻的檀香。


    结合苏夕钱袋上的味道,他立马明白,昨夜阿姐见的人就是面前这个笑面虎。


    “你好,贺公子,我叫王若幸。”


    “您好,鄙人姓贺名翎。”


    “我知道。”王若幸仍旧笑着,“心洋方才没收力道,也没问清楚你的意愿就把你押送来,实在抱歉。”


    说着她欠身,宿心洋也收了嬉皮笑脸的劲,一板一眼地和贺翎道歉,“兄弟对不住啊,方才害怕你挣脱溜走,下手没轻没重的。”


    虽如此,贺翎对面前两人的警惕不减,“二位找我,是有何事?”


    尽管知道递过去的茶贺翎不一定会喝,王若幸仍旧礼貌地倒茶,递给他。


    “不了,多谢,有什么话直说吧。”


    贺翎没有接过茶,眼神警惕,他也不坐下,宿心洋也不好压着他坐下,就和王若幸一起陪着他干站着。


    被拒绝,王若幸也没恼,面上友善地笑着,“还有一事需要道歉,苏夕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你。”


    贺翎的手开始攥紧,心里刚有的雀跃被浇灭,有些不甘心。


    “听说你在暗地里调查李家?我们也在调查,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李家近些日子的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贺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


    “剧增的任务,天天晚归,你阿姊的种种反应还不明显吗?哦,你可能不知道,圣上目前只容忍萧家培养军队,要是其余家族培养刺客或者暗卫会怎么样呢?好难猜啊。”


    “……”面前的人沉默。


    “那我说得直白点,圣上下令测查各位官员,李家为了不被牵连,准备对自己刺客下死手,毁尸灭迹。”等说完,王若幸觉得还不够,于是决定添一把火。


    “你不是喜欢苏夕吗?甘愿被认为是她的软肋?甘愿一辈子是她的阿弟,永远被护着,不能和她比肩?你难道不想保护她?”


    王若幸的每句话都精准地戳中贺翎的痛楚。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


    眸子里层层叠叠的失望与挫败被王若幸尽收眼底,是时候了。


    她朱唇微启,“愿不愿意合作,把李家灭了,灾祸消灭,阿夕便不会这么痛苦。指不定再这过程中,阿夕回心转意,喜欢上你。”


    贺翎没有立马接话,笑着反问,“我怎么确定,你们不是把我当做我阿姐的软肋以此威胁她?没说服她,便把算盘打我我这?”


    “实在不好意思,三月前,她便是我这里的一名死侍,我没有必要用你来威胁她,再者这种不道德的事,我不会干。”


    “三月前?”


    “对,三月前。”


    正说着,一旁一直没有声响的宿心洋拿着一张契约前来,白纸黑字写着的事实,贺翎难以反驳。


    等贺翎看完,王若幸拿走契约,小心叠放好交给宿心洋,“你阿姊都懂得求助外界以此来破局,为自己争取真正的自由。你难道,不想帮她?”


    “我该怎么帮?没权没势的一只蝼蚁什么也做不了。”


    “蝼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一群蝼蚁,总能闯出一番的,先别急着否认,给个机会可以吗?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的。”


    王若幸充斥着野心和自信的双眸死死盯着,贺翎莫名地觉得这只笑面虎,或许真的能带着一群蝼蚁闯出成功。


    “我加入。”


    “好,祝你我共事愉快。”


    “我能做些什么?”


    “你不是破解情报方面比较厉害,看看这些。”王若幸拿出之前一些纸条。


    “还有你不打算和我共享一下自己所查出来的一些情报吗?我们的人脉不同,查出来的自然有差异,不打算交流一下?”


    贺翎皱眉不解,为什么王若幸对自己这么了解。


    “我们积攒了些许人脉,想查什么很简单。”轻飘飘一句话,即是解释,也是威胁。


    我能查到你会破解情报,肯定能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要是你有一刹的不安分,我肯定会立马知道。


    “好,我会看的,至于其他的情报等我整理好拿过来。”贺翎抬脚准备走时,宿心洋拦下他,“稍安勿躁,东家还有话没说完。”


    贺翎有些不耐,但还是压下不满,耐心问:“请讲。”


    “我看你身手不太行,回头接着跟你师父好好练。后山有个山洞,内部空旷,也很隐蔽,可以去那里制作暗器。”


    贺翎瞳孔骤缩,心咚咚咚地往外跳,王若幸不仅知道他会制作暗器,还知道他师父,自己阿姊都不知道自己有师父。


    “我刚说过,我想查什么很简单。”


    贺翎脑袋懵懵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怎么离开的。


    恐怖如斯的掌握情报能力,诡诈,短短几句话,贺翎感觉自己进入虎口,稍微有什么令她们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可能会连个骨头都不剩。


    阿姊……也是这样被逼迫的吗?在李家被伤害,在王若幸手里又被威胁。为了所谓的自由,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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