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亲非亲》 第1章 喜欢不应该是她的枷锁和负担 苏夕又接到了一份任务。这次的轻松些,不用杀人。 月夜,料峭春寒,风乍起,满树梨花尽落,铺满庭院,月光映照,满室银白。不多时,黑云压月,掩盖光芒,黑暗伺机包裹庭院。 寂静无声中,刀出鞘的声音撕破表象的平静,露出蠢蠢欲动的内在。刹时,铮铮声响彻四周,碰撞间产生的亮光短暂照亮相撞的兵器。 月光探头,还回些许微亮,隐约照到几个人影。拿着短刀的苏夕带着面具,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与她对抗的是多名手持佩剑训练有素的侍卫。他们围绕着苏夕,蓄势待发,只等着下一秒取她首级。 面对把自己严严实实围住的侍卫们,她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发出轻蔑一笑,旋即紧握住手中的短刀。 侍卫们相互使眼神,点点头,一拥而上。 她轻松地躲闪,在抵挡的间隙甩出袖中的暗器,脚下带起一片雪白的梨花。一个起跳,又躲过一击,鞋底出现的刀刃,在接下的过招间不知不觉间划伤他们的腿。 几人好不容易跟上她的速度,还没来得及再次攻击她,苏夕早已开始自己的反击,极快的速度让她在几人中游刃有余地出刀。 这边抵挡,那边出招。眼花缭乱间,他们逐渐败下阵来。 大块的墨云吞噬悬在空中的白玉盘,周遭再次成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庭院的打斗声并未因此停止,大家凭着耳力继续打斗。 等月光再次张亮四周,看着面前与自己僵持的同伴,纷纷停手。 完了,她逃了! “快去禀报!” 几人慌忙离开院落,才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自家主子的身影。 “主子,她拿走了。” “好,让她拿。你们早些歇息。” 等人散去,宅邸的主人望向皓月,心想:我这边的一切都如你所愿,接下来的棋局,交给你。 趁机脱身的苏夕游走在街巷间,反复确定不会被追上后,摘下面具,长舒一口气。 等缓过神,边收面具边不耐烦地说,“憋死了,哪个神人规定的打架必须戴面具。真不顾人的死活!” 苏夕的脸气鼓鼓的,眉头微蹙,一副非常气愤的样子。等收拾好情绪抬头,姣好的面容才完全显露出来。 桃花眼里的杀意消失,恢复了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灵动,嘴唇有些发白,衬托她有些柔弱,和刚刚出手果断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掏出怀里刚刚偷来的东西,掂了掂。借着微弱光亮察看,是个封面如新的册子,毫不犹豫打开翻了翻。 浏览片刻,脸瞬时黑下来。 好好好,这个东西你都敢让我去偷,找到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胆子都变大了。 如此无所畏惧,很容易把自己玩死的,李、唯、静。 她勾唇,收起册子哼着歌回去复命。 走向街巷深处,吵闹声淹没她。街边的温暖的光穿过灯笼纸包裹她,装填满冷漠的内心。 难得的好心情与好景致。 …… 城东升平坊的某处屋子,苏夕驻足挠着头,十分苦恼,之前回来迟了是在屋前的院子里被抓住的。 这次吸取教训,没有打开屋子前的院门,而是绕到屋后,想着翻墙进去。 可是!自己先前特意放这用来垫脚的石块呢?总不会有人偷?石块没用处啊! 你要是想找东西做台阶啥的,不能去别处找嘛? 没办法,她用目光大致丈量了一下院墙,略微思索自己的实力,再三肯定自己翻过去没问题后,一个起跳,再借着院墙发力,最后擦着院墙的上边过去了。 落地后,苏夕叉腰回头看,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沾沾自喜着自己功夫高,心里感慨:诶呀苏夕,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困了,回屋睡觉! 伸个懒腰刚要转身。 一旁静候多时的人影鼓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出声夸赞。 “挺厉害,没有垫脚的石块都能翻过来。” 苏夕做着伸懒腰的动作,僵在原地。脑袋像是头卡太死的人偶,艰难地转动,一点一点地往声音的方向调整。 又被抓住了……家里的小子成天正事不干,就执着于抓她晚归。 一个高大的人影靠在不远处的树下,头发尽数被扎起,身穿云霄色衣裳,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 鼻梁高挺,五官锋利,剑眉星目,眉眼低垂间透露出淡淡的悲哀。斑驳的亮光点缀在他身上,间或微动,增添几许神秘。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块——正是苏夕找来的那一块。腰间佩戴的和田白玉双鱼玉佩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似有磁石吸住目光。 苏夕连咳两声,挺直腰板,仗着自己年长三岁,拿腔拿调地说:“几时了?还不就寝,看什么看,快去就寝!” 她郑地有声地说,还指着屋子示意让他进屋,眼里充满威胁。 可惜没有丝毫威慑力,面前的人盯着她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苏夕感觉好尴尬啊,心想:你小子快点接话啊!别让我自说自话,好吗? 贺翎偏不随她愿,自顾自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今夜要走屋后。” “……你阿姊给你说话,你好歹正经回复一下。” 又是没有威慑力的一句话,她刚说完就后悔了,不对啊,怎的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我偏不……” 欠欠的声音传来,这小子反了天!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贺翎的耳朵。 结果他一闪躲,根本揪不到。苏夕气不打一处来,改为捶贺翎的胳膊。 “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昂!” “也比你晚归强。” “你……” 苏夕话还没说完,贺翎便打断。“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晚归。” “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想看你一个人这么累。” 苏夕有一刻的愣神,但还是没心没肺地说,“我不想说。” 说着便要走人。 贺翎抓住她,“你不说我不放你走。” 苏夕甩了几下,没甩掉贺翎的手。瞪着贺翎。贺翎也瞪着她。 两人僵持不下,都不退让。 邻居家的狗仿佛看不下去,传来几声汪汪的叫声。叫声散去,换来的是更加安静的院落。 直到自己眼睛都瞪疼了,贺翎还是没反应,苏夕揉揉眼睛,意识到自己不回复这个倔驴是不会罢休的,她叹气,率先败下阵来,“好,我老实交代,你问。” 贺翎的神色明显松动,朝着苏夕靠近,担忧地说:“李家又派给你任务了?” 苏夕点头默认,心想不然呢?要不是李家的吩咐,自己会这么晚回? “受伤了吗?” 说话间,贺翎眉头皱成“川”字,围着她转前转后地仔细检查。 “就是去拿个东西,没受伤,你别太紧张。” 桃霓色衣裳裁剪出她单薄的身形,融在朦胧的光里,更显瘦弱。她强挤出一抹笑,眼睛被挤弯的假笑。 相处这么久,贺翎一下便读懂了里面深藏的强颜欢笑。心里空余心疼,连带着他的眼神也归于落寞。 “没受伤就好。”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么,拿来。” 苏夕一脸懵,视线落在面前人摊开的手上,“什么?” 拿什么?她枪的东西?那不行! 贺翎的手掌动了动,“你完成任务的报酬呢?交上来。” 她咬牙,磨磨蹭蹭地拿出钱袋,“就这些了。”她看着自己的钱袋被拿走,肉疼啊,好伤心。 贺翎掂掂钱袋试试重量,才解开的眉头再次拧在一起,“他们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节俭',给这么点东西打发鬼呢?” 苏夕一脸无所谓,“你也知道,我的排名再高终归是女郎,肯定会给的少一些,可是你转头想想,能有钱领,很不错了。” 又在强颜欢笑,装不在意。 贺翎抓起苏夕的衣袖,连带着把她的胳膊往上拉,露出她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在肉里。 “你又撒谎,你明明很在意。” 苏夕慌忙松开手,手心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贺翎按住她的手掌,用大拇指轻轻拂过。 她看不过去,出声安慰,“早习惯了,没事的。” 贺翎松开她的衣袖,好看的唇抿一条笔直的线。 他摸索着取出自己的钱袋,光是听拿出的响声就知道这个钱袋必是鼓囊囊的。 果然,和苏夕干瘪软塌的钱袋不同,他的钱袋鼓到感觉稍微一用力,里面的铜钱便会从里面冲出来。 苏夕有些难堪的低下头,明明自己更年长,当时收他为弟弟时可是放大话说会养着他,可现在看来,自己反而是被他养着那个。挫败感占据心头,她刻意避开贺翎的目光。 “想什么呢?拿着。” 贺翎把自己的钱袋递到苏夕的面前,示意她拿着。 “嗯?” 没等苏夕反应,贺翎就把苏夕的钱袋揣走,扬了扬自己的钱袋,“这几月的俸禄都在里面,阿姊拿着花去,买些头面、胭脂什么的。” 苏夕懵懵地开口,“钱都给我了,你花什么?” 贺翎拍了拍装着苏夕钱袋的地方,“你用我的工钱,我用你的报酬,合情合理,就这么定了。” 啊?还能这么干? “那么点钱,你够花吗?” 贺翎挠头,“你们女娘要头面、胭脂什么的,我一个又不用这些,肯定够花。” 他的手握成拳举在嘴边,轻咳一声,“我的阿姊不用去羡慕别人,其他女娘有的,你也肯定要有。” 月光渐盛,少年脸上浮现的红晕难掩,心事显露。 苏夕强装不懂,镇定回复:“我不需要花枝招展的东西来装饰自己,多出来的当以后你娶姑娘的彩礼钱。” 贺翎闻言,脸色一沉,转身回屋,“天色不早,我先行就寝了。” 苏夕注视着他的背影,压下心中的种种,站着吹了会风才离开院落。 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扉上,顺着门的纹理滑落坐下。如今的她深陷漩涡,贺翎始终是局外人最好别牵扯进来,所以他的爱恋,自己不能接受。 她苦笑,暗骂自己的可耻和胆小,为了遮盖自己不能接受贺翎炽烈爱的懦弱,找这么多合理又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明白着贺翎的喜欢,她都懂,但她下意识地躲避他人的喜欢,费尽心思地躲避。 她甚至蒙骗自己,对贺翎也是好事,不拥有便不会难过,就当姐弟吧,至少这样,她还能面对贺翎。 此般赤城的感情,她不配。不要去妄想自己不能拥有的东西。 隔壁的房间内,黑暗中,贺翎躺在床榻上,反复抚摸着苏夕的钱袋。 阿姊的手真笨,缝的好差,这个针脚没缝好,明日看着改改,改好看些。 他鬼使神差地把钱袋靠在鼻尖闻了闻,似有似无的香气传来 等等,是熏香的味道,再仔细一闻,好像是是檀香。先前从李家回来时阿姐身上不会有这样的香气,更多的是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贺翎眼里的柔情消失,手不自觉握紧钱袋,心想:阿姊去见了谁? 熏香异常的好闻,能得到这种熏香,那个人要么很有钱,要么地位很高。 他眼里情绪敛去,余留下最深层的冷漠和犀利。紧紧捏住钱袋不放,不行,阿姊只能是他的。 他不允许阿姊身边出现其他人! 有必要去看看是谁这么色胆包天,竟然敢觊觎自己的阿姊!某处阴暗且见不得光的思想渐渐吞并他的内心。 诶,要是能把阿姊永远困在家里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只属于自己。思及此,他抬手毫不犹豫地重重抽了自己一耳光。 你个卑鄙小人,阿姊是自由的,若爱成为了她的枷锁,这份爱也别要了。喜欢固然美好,但他的喜欢不应该是阿姊的枷锁和负担。 第2章 人前人后的她怎么不一样啊! 如贺翎想的那样,苏夕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去李家复命。 昨夜,苏夕熟练地穿梭在小巷间,转来转去,再又拐过一个弯后,来到一赌坊。 进入赌坊里,不起眼的暗处,身穿白衣,带着个廉价难看的面具遮住整张脸的人静静注视一切,手按在佩剑处,时刻准备出手。 苏夕才进来,脚还没站稳便察觉到她的道目光,只一刹,两人视线相撞,苏夕稍愣神,辨认出对方,旋即微笑示意,面具人对她点头以示回应。 此时,屋子正中间的一处桌子,有人时不时高喊一声,她立马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高挑的儿郎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抓着身旁女娘坐着的椅背,乍一看,是个随意的站姿,实则是把女娘圈住,保护着她不被身边的人撞到。 而座椅上的女娘,微微眯眼,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团扇,时不时扇一下。她像是伺机的野兽在势在必得地看着自己的猎物。眼神里尽是算计,深不见底,没有一丝真诚与柔和。 一到她们猜数点,儿郎附身在她耳边低语,女娘用扇子掩面,遮盖二人说话的内容,等到商定下来,二人偏头,狡黠地相视一笑,旋即两道侵略的目光盯住面前的骰蛊。 儿郎直起身,大喊出来,“小!” 这一喊,喊走了大部分嘈杂的声响,引来一圈圈围观的人。见状,儿郎再次大声补充到:“我们赌小!”盖子揭开,果然是小!刹时间,人群沸腾,吵吵嚷嚷。 她们连赢,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但是无人出声阻拦,大家如狼似虎地盯着堆成山的铜钱,等待着上前抢夺。 就这样,一局接着一局,女娘面前赢得的钱财越来越多,渐渐堆积成山,每次赢了她都会露出势在必得地笑,洋洋得意,丝毫不知收敛。 苏夕明白,现在不是会面的时候,才要退下,恰好此时儿郎朝她望来,四目相对下,他眼睛一眯,说了什么。她当即领会,先行离开。 不知道赢了多少局,在儿郎又一次低下头后,她们再交流一番后,女娘把扇子丢到一边,手不断敲击着桌子,一脸的不耐烦,“玩腻了,没意思,回家回家。” 随后抓一把钱,往身边一撒,“捡去吧,我又不缺这芝麻大点的钱。” 身旁的人立马一窝蜂的上前争抢。 面对混乱的一切,她看上去心情非常好,抱住桌上成堆的铜钱,一把全部推到递上。 “哈哈哈,真好玩。” 活像个没有脑子,愚昧无知的任性小姐。 没错,这是外人眼里为非作歹的王若幸,在她身边助纣为虐的人是她的养兄宿心洋。 楼上的人在得到她的指令后,在刚来传话的黑衣女子的护送下,穿过乱哄哄的人群,离开此处,而旁人对此难以察觉。 苏夕每看到外人眼里的兄妹,再回想这两兄妹真正的样子,会觉得很不适应,很割裂。 此时,王府内,王若幸刚往香炉中添了熏香,在外溜达一圈的苏夕便推开门,顿敢香气扑鼻,苏夕抓住机会多闻了几下,好闻!心情都变好了! 眼前的人身着玄青色的衣裳隐约间能看见衣襟处颇为讲究的刺绣,她的身子半撑在桌上,往前倾,手中的团扇在香炉旁缓缓扇动。另一只手照旧托着腮,柳叶眼懒懒的注视着手中的团扇,若有所思。 与方才赌场里的疯癫全然不同,此时的王若幸恬静、温柔。 “东家这都多晚了,还不睡呀。”苏夕进门后向王若幸行礼问好。 感受到不对劲,她转头盯着旁边的屏风,而后回看王若幸。 王若幸收了收慵懒的样子,放下团扇,说了句没事,来商量事的,让他们听。 继而指着对面的座位,“有什么坐下说,你迟迟不现身,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 苏夕心领神会地坐下,没有再管屏风后的人,“我怎么可能有事,倒是有些闲来无事,刚去李家附近转了转,说起来师父人呢?她刚不是还在赌场守着你们吗?” “回了,萧府规定晚上不能留宿在外,你也知道,她最守规矩的,而偏偏萧府的规矩最多,不让干这干那的。” 环绕着热气的茶杯被王若幸推到自己的面前,拒绝的话被她打断,“喝完茶再议事。” 自苏夕进屋开始,王若幸便察觉到她干裂的唇以及身上的寒气。恰好壶里的茶属热性,能驱寒,而温度也刚好。 苏夕拿起茶杯,思量是否要小口品茗。一旁的王若幸拿着自己的茶杯和她的简单一碰,随后一饮而尽,十分自然。 她的行为好像在说,没有品茗的束缚,渴了就像喝水一样,喝完就好。苏夕立马没了顾忌,咕咕地喝水。 王若幸这才绽放笑颜,“阿夕这么晚过来,怕是有要事相商。” “嗯。”说着,苏夕摸索拿东西。 钱袋?不是的,她随手放在香炉边。王若幸把香炉挪了挪位置,害怕毁了苏夕费了一番功夫才绣好的钱袋。 她拿出的面具往桌上随手一放。才看一眼,王若幸便忍不住说,“丑。” 苏夕拿出册子,“听闻上面的图案能辟邪,李家的破规矩真多,打架还要戴面具,不过也好,日后刑部的人根据面具很容易查到李唯静头上。” 王若幸边接过册子边补充,“抛去上面的图案能辟邪,上面龇牙咧嘴的怪模样别说邪祟,扔路上狗都不看,你师父的面具也一样丑。” 苏夕低声笑着,“师父她又要说,面具不常戴,随便买个便宜的就好,不必好看。” “她真的会怎么说,再额外加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节俭。” 王若幸翻着册子,快速浏览一遍,越看她的眸色越深。 合上,递还。 里面罗列的都是不久后会实施的盐税事宜。和王若幸猜的一样,李家绝对会会找人偷了这个册子,以此暂时阻止盐税实施。 一来拖延时间,等以后盐税真的实行,李家早找到躲避赋税的法子,二来能为他们掩盖在盐庄的罪行提供充足的时间。 至于册子,指使手下的刺客放在某个看不顺眼的官员家中,罪行也顺理成章地嫁祸给他。 一石三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位户部的盛尚书好像是东家的父亲,轻易把册子交给出来,尚书他们做出努力不都白费了?” 苏夕指尖紧抓着桌边,小心试探着。但又冒犯,犹犹豫豫的。 “不至于,盐税事关重大,又是圣上最重视的事情,父亲肯定早料到会被偷,指不定是故意让册子被拿走。他的那边你不用担心。那么大人不可能处理不好。” “这样啊。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灭了李唯静这个为非作歹的人?”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王若幸答复着,往苏夕的杯子里再添茶,“再等等。” “其实我可以吃冷豆腐。”苏夕调侃着说。 王若幸嗔怪蹙眉,嘟起嘴,捏着苏夕的鼻子,“心急你只会得到烫豆腐。”说完再揪了会才放开手。 “诶,鼻子都被揪没了。”苏夕怜惜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我也想三下五除二地灭了李唯静,目前看来没那么容易,他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训练刺客和暗卫,必定是有人罩着。律法对他无用,刺杀更是不行,李家的房屋结构复杂,侍卫众多。要慢慢来。” “好吧。” “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是离间他们,亦或让背后的人主动弃李唯静。这些我们会看着办的,你就等着到时回去肆意妄为地霍霍他们,出了事我兜着。” “好嘞,中间这段空闲的时间,我任凭东家差遣。关于这个册子,我过几天回去复命?” “不然呢?这么早回去,上赶着给自己找新任务?”王若幸重新拿起团扇,指了指册子。 “这个册子我先留着……等我让你回去复命你再回去,放心,最迟不会超过他们规定的时间。” “是。” 苏夕才要起身,王若幸赶忙用团扇把她拦下,前者不解蹙眉,后者用下巴指了指茶杯。 “把茶喝完再走,这是礼仪。”说着她用团扇在苏夕旁的虚空中说一字轻轻点一下,表明这件事很重要,“记好。” 苏夕答了声好,没有含糊,抓起茶杯咕咕地喝完。王若幸这才收回团扇,“嗯,去吧,路上小心。” “好的,我走了。”苏夕招手,王若幸点头以示明白。门再次合上,四处没有响动。 王若幸冷眼看向一处,“听够了?还不快出来。” 屏风后躲着的人才出声,“没有东家的命令,我怎么敢冒然出来呢。”一听声音,便感觉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没有一丁点的正形。 “出来。”王若幸用扇子朝着屏风的地方戳了戳,命令的尾音拖长,削减了些许威压,带了些许的俏皮。 “得令!” 屏风后的人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和玩笑的语气,很尊重王若幸的命令。 星蓝色的高挑身影自屏风后探头出现,他的头发有些披散,全身上下虽穿着规规矩矩,但总通过一些小动作和说话方式透着股随性。 “东家的命令,我宿心洋那是一定遵守,不敢有半分逾越和任性。” 恭恭敬敬地行礼,含笑的眉眼和特别的欢快语气带了一阵好心情,俊朗的外形光是看都让人感到舒心。 “明白该干什么吧。” 宿心洋听出来她的话里有话,立马行礼,“自然自然,我会去办的,至于其余事宜,咱改日再议。额,诶呀。” 他眯眼伸头假装看窗外,十分不走心地说:“我看这时辰不早了,便不再搅扰东家了,祝东家今夜好梦,小的我先行一步。” 他说的过程中保持着行礼的样子,一步接着一步地往门口挪动,刚说完,后背便贴着房门,弓着身,悄悄把手绕到身后开门。 “不送。”王若幸坐着简单行礼。 得到允许的宿心洋,哐的一声打开门,退出,又快速和上门,“我现在就去。” 王若幸扶额,冲着门外喊了句,“你也不看看几时了?明日再去。” “好嘞!得令!” 欢快的语调被风吹散融进黑暗,他的身影被长廊深处的阴影吞没,完全淹没在黑暗里,连一贯慷慨的月光也避着他。 等宿心洋走远,另一个躲在屏风后的人出声,声音是好听的,美中不足的是气有些不足,似乎是个病秧子的声音,“东家,你我商量的,还是一切照常吗?” “对,照常,过几日,随便找个名义去搜查,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好的,祝您今夜……无梦。” “谢谢,也祝你无梦。” 等他走出屏风,王若幸叫住他,“以后还是在春山茗馆或者王府内直接见面,让别人传话指不定在传话途时出些错。还有,今日过去的赌坊,梦阮和霏微都说闻到的味道不对,你后续找个理由让人去查查,指不定里面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好。” “回去了便早些休息。用药注意些,终归是伤身的药,别等到以后,装病变真生病。” “好,我会的,多谢东家。” 王若幸蹙着眉,仍旧不放心的叮嘱,“回去哭上小心些,平日在朝堂里也多加留意。” 他点点自己的胸口,朝着王若幸笑着说:“东家的话,皆已谨记在心。” 第3章 我不靠别人也能活! 日升月落来到第二日,渐渐苏醒的喧闹声充斥在春山茗馆的四周,市井气息扑面。春山茗馆在这京师最繁华的地段里见证了不少欢笑和苦难。 提着一堆吃食,嘴里还不停嚼着包子的宿心洋边和茗馆里的姑娘打招呼,边往二楼走。今早他早早地去了盛府,和盛尚书交流一番后,乐呵呵地直奔饭馆,看啥都想吃! 昨夜在赌坊,在杂乱的声音中筛选出来传话人的声音,还要借着断断续续弯腰的时间和王若幸商量决策,敲定后找机会给传话的人回话。 至于赌桌上的大小点数,揭盖的人就是自己人,会看着改动的,出老千,很正常。反正到时候的钱都进不了兜兜里。 太累,太费劲了!他一定要吃顿好的! 还算有良心,吃饱喝足了没忘记王若幸,依着她的口味,买了一堆早食带回去给她吃。 这才有了刚刚他进茗馆时的样子。 好巧不巧,在王若幸的厢房门口碰见了没精打采、诶声叹气的苏夕。 “苏女侠怎的蔫了?没睡好?没吃饭?正好一起来吃早食,这家的粥,我敢说你喝一口便爱上,喝两口之后,再喝其他家的粥,你会提不起任何兴趣。” 宿心洋腮帮子鼓鼓的,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仍不忘卖力向苏夕推荐。 “没什么的,我不饿。” 已经构思好如何夸赞自己带来早食的宿心洋,咽下嘴里的东西,嘶了一声,“这可不行,早食必须要吃,身子骨很重要的。” 说着宿心洋拉开门,请苏夕进。 屋内的王若幸拿着本书,翻页间匀出目光看向苏夕,目光交汇的一刹,她捕捉到苏夕眼底的烦躁和难过,“遇到事了?” 苏夕强颜欢笑,佯装精神,“嘿呀,都是小事,难不倒我的。” 王若幸立马收起书,拍了拍身侧的位子,示意苏夕过去坐下,“看样子饭也没吃,先过来吃饭。” “不用了,我……” 王若幸厉声威胁,“过来。”苏夕闻言,听话地坐在王若幸旁边。 宿心洋放下食盒,拿出早食,分给王若幸和苏夕后,径直来到阑干处守着,她们的话题,自己别掺和。 苏夕抱着碗喝了一口,眼睛绷大,瞬间变得亮亮的,好喝!宿心洋果然没说错! 三下除二地就喝完一碗,身上一直带着的沉重也有所松动。心情也莫名好了很多。 茗馆外,一声吆喝声唤起临天街的欢闹,一声叠着一声,最后汇成繁华景象。 宿心洋饶有兴致地站在楼上观看,目睹着众生百态,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庆幸,他不再是楼下饥肠辘辘讨生活的人,现在的他,摇身一变,成了楼上看戏的闲人,钱财真是个好东西,庆幸完又是无尽的惆怅。 诶,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往这边走。宿心洋瞬间打起精神,盯着看。 眼见着底下的人犹豫许久后,在门口踱步,过了良久,鼓起勇气,快步走近春山茗馆里。再隔一阵,隐隐约约听见房门口传来的哭哭啼啼的声音。 门外的掌柜扶着一个哭泣的女娘,清晰地介绍情况,“东家有个女娘过来希望找个人保护她,现下您方便和她聊聊吗?” 王若幸没有回应,转头看苏夕,询问她的意见。 “我的事小,让女娘先说。” 王若幸点头,朝门口说了句,“进吧。” 宿心洋耳朵贴着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得到允许的掌柜已乖巧地开门带人进来,一个满脸泪水,模样不过二八芳龄的女娘在掌柜的搀扶下出现。 王若幸忙起身,拉开桌对面的凳子,轻声细语地说,“姑娘请坐。” 苏夕拿出茶杯为女娘倒茶。 掌柜扶着女娘坐下后,稍顿片刻后,隔着素色麻布孝服,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苏夕将刚倒好的茶递给女娘。 女娘被众人围着,止住的泪再次落了下来。王若幸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擦拭她的泪水。 “不着急,今日还长我们有时间慢慢说,今日说不出就等明日,想说便说,不想说来这哭一哭也行。” 王若幸的手环在她的肩上让女娘靠在自己身上。在等待的间隙,苏夕有眼力地把桌子收拾干净,还为掌柜也倒了杯茶。 女娘止住哭泣,“多谢几位。”说着便要行礼,王若幸和掌柜一齐拦下,齐声说着:“无妨,应该的。” 此时茗馆接连有人唤“余掌柜”,掌柜显然很是为难。见此,王若幸发话,“清欢,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 “辛苦东家。” 王若幸拍了拍她,“这月涨俸禄,犒劳一下你。” 余清欢哭丧的脸瞬间变得笑嘻嘻的,连声说着无妨这点小事我很乐意。眼里没有疲惫全是对钱财的向往,心里桀桀桀地高声笑着。 “来了,余掌柜来了!”说着便欢欢喜喜地离开。 确定面前的女娘情绪尚可,王若幸在女郎和苏夕的中间坐下,拿起糕点往她的嘴里喂。 女娘接过糕点,吃了几口,平复好心情,深呼吸几声,她揉着手里的帕子,沉默良久,说出自己的际遇。 她叫林兰,家住在城东升平坊。幼年丧父,自有记忆起,与母亲相依为命,前段时日,母亲离去,说着她声音中的哽咽更甚。 王若幸将她搂紧,一直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林兰强撑着往下讲,她说自己本该老实本分地服丧,可是……偏偏是这时候!自己舅舅,竟然给她安排了婚事!就为了那少得可怜的聘礼钱要把她嫁给年过四十、品行不端、相貌丑陋的男子! “他们就是仗着我无父无母!看我是个好欺负!” 林兰的手把桌子一锤,桌子上的茶盏和茶杯立即跟着一震,发出清响。 王若幸轻抚林兰的背,帮她顺气,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安抚她,“不怕阿兰,服丧期间是不能婚嫁的,不怕。” 林兰听到这眼里顿时含满泪光,小幅度地点了点,她忍不住抓紧王若幸的手,“我好不甘心,我不想嫁!凭什么我和谁过日子要他们说了算!” 苏夕的目光被互相抓紧的手吸住,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此时正紧紧抓住另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不松开。同样是女子……家世带来的区别,在一双手上也能看到。 王若幸思考片刻后,“按律法,女子守丧期间不可婚嫁,违者处一年徒刑。你还有时间。” “有时间什么?”林兰抬起头,注视面前这个寄托着她希望的女人。 “一是想办法适应,接受这一切。”正说着,王若幸注意到林兰的手缩回,手里的帕子抓得更紧。 “亦或者……” 林兰低垂的头,因此一句,缓慢抬起,对上王若幸的视线,她没有接着说,转而询问,“京城还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吗?” 林兰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一点都没有了。” “你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吗?” “能的,我什么苦都能吃,洗衣做饭样样都会!要是不会,我可以学,我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我不靠别人也能活!” 王若幸擦去林兰的泪水,“我们帮你逃离京城,你换个身份和名字接着活下去。” 林兰一听满脸疑惑,“怎么逃?” “方法有很多,我们绝对说到做到,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让你有新的生活的。” 王若幸柔声细语地说,给人以安心的感觉,眼眸却微微眯起,里面的深渊不带任何光亮,掩盖着最深处的算计。 林兰当然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毫不犹豫拿出自己能搜罗来的全部家当和铜钱,一股脑地摆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不知道能不能换东家相助。” 王若幸没有说什么,沉思着低头,“阿兰……” “不够吗?我以后赚钱还!我很诚实,相信我!实在不行我们签契约。” 苏夕默默摇头,循循善诱下,又一条鱼儿上钩了。 “我并不缺钱。”王若幸话锋一转,“若是阿兰能打应我一个请求,报酬什么的,我统统不要。” 林兰呆愣住,竟有这等好事,不禁怀疑起来,“什么?” “阿兰能不能将以后生活地方的大事小事告诉我?邮资这类的我来出,阿兰只需给我消息就好。” 王若幸说的自然,但是林兰总感觉这些话,王若幸面对着各色各样的人,说了成百上千遍。 “为什么?” “待在京城难免有些闷,想多见见京城外的事。” “好,成交。” 林兰想着,反正对自己来说又不是坏事,原本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的。 她甚至想好了自己在大家面前会被怎样侮辱,她胆怯,却还是抱有侥辛,万一王若幸真的愿意帮自己?万一人前人后的王若幸是不一样的呢? 再者,她在王夫人开办的学堂里读过书,有幸见过王夫人,聪慧自信,明媚大方。她不信王夫人亲自教导出女儿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她赌对了。 “今天简单收拾一下,明后天便走。”王若幸戳了戳偷偷吃糕点的苏夕,“你不也住在城东,这几天保护她。” “我也想,但是李家的放榜日提前了,就在这几天,你找别人吧。” 王若幸瞬间明白为什么苏夕今天来时情绪不高,拍了拍她的肩,“小心些,要不让霏微过去陪你……” “不用的东家,我可以的。”苏夕直接打断,她不希望一有事便麻烦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罢了罢了。遂回头看着林兰,报以一笑,“放心,找个更厉害的护送你。” …… 贺翎在春山茗馆所在的临天街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反反复复走了多遍。 他一早就跟着苏夕到这个地方,看见她进去后就一直在外等着。阿姊从进去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贺翎本想进去瞧瞧,确定一下阿姊的安全,可是苏夕很警觉,要真的进去了,极容易被她发现,到时候稍稍一盘问便能知道,他在跟踪苏夕。 抛去这些,他兜兜里的钱也不允许他进去喝茶,太贵了!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一碗茶那么贵的意义在哪里。也就是那些大富大贵的人为了彰显自己多么与众不同而装的!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眼红。要是他有钱,他比那些人还要装!还要奢侈!还挥霍! 正想着,肩膀被人一拍,旋即有人揽着他,举止很亲昵。 “这位兄台,再走几圈啊,这临天街的路可要被你的鞋底磨光滑了。” 贺翎一颤,呆愣地任由身边的男子滔滔不绝地说着。旁人乍一看,还以为二人是同游的好友。 贺翎眉头紧锁,嫌弃地拍开那人的手,“这位仁兄可能认错了,我和你并不相识。” “哦,现在认识也不迟,我姓宿,名心洋。”宿心洋照旧没心没肺地笑着,方才在偷听的中途,他早注意到来来回回徘徊的贺翎。得来全不费功夫,早就想拉拢他,现在不正好? 贺翎后退借机拉开和他的距离,顾及礼节,礼貌回复,“小生姓贺名翎。” 宿心洋摆摆手,“嘿呀,我知道,苏女侠的弟弟。她和我提起过你。一顿夸赞!” 贺翎还没来得及多问便被宿心洋拽进春山茗馆,边拽边说,“相识便是缘,我今天请你喝壶茶。” 贺翎本想挣脱开,宿心洋揽着他的肩,压低声音说:“老弟卖个面子,就当陪我一起见见世面。” 贺翎被宿心洋的手臂压着,有些难以喘气,心想:好啊,原来是个练家子。只得被他压着上了二楼。 他的视线飘忽,极力寻找着苏夕的身影。终于抓住了消失在门口的桃霓色衣角。错过了,心下止不住的落寞。 宿心洋把他带到一处房间,轻叩房门,一侧的耳朵贴在门上,“东家,人我找来了。” “进。” “得嘞。”宿心洋拉着贺翎往里走。才进房间,贺翎就问见扑鼻的檀香。 结合苏夕钱袋上的味道,他立马明白,昨夜阿姐见的人就是面前这个笑面虎。 “你好,贺公子,我叫王若幸。” “您好,鄙人姓贺名翎。” “我知道。”王若幸仍旧笑着,“心洋方才没收力道,也没问清楚你的意愿就把你押送来,实在抱歉。” 说着她欠身,宿心洋也收了嬉皮笑脸的劲,一板一眼地和贺翎道歉,“兄弟对不住啊,方才害怕你挣脱溜走,下手没轻没重的。” 虽如此,贺翎对面前两人的警惕不减,“二位找我,是有何事?” 尽管知道递过去的茶贺翎不一定会喝,王若幸仍旧礼貌地倒茶,递给他。 “不了,多谢,有什么话直说吧。” 贺翎没有接过茶,眼神警惕,他也不坐下,宿心洋也不好压着他坐下,就和王若幸一起陪着他干站着。 被拒绝,王若幸也没恼,面上友善地笑着,“还有一事需要道歉,苏夕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你。” 贺翎的手开始攥紧,心里刚有的雀跃被浇灭,有些不甘心。 “听说你在暗地里调查李家?我们也在调查,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李家近些日子的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贺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 “剧增的任务,天天晚归,你阿姊的种种反应还不明显吗?哦,你可能不知道,圣上目前只容忍萧家培养军队,要是其余家族培养刺客或者暗卫会怎么样呢?好难猜啊。” “……”面前的人沉默。 “那我说得直白点,圣上下令测查各位官员,李家为了不被牵连,准备对自己刺客下死手,毁尸灭迹。”等说完,王若幸觉得还不够,于是决定添一把火。 “你不是喜欢苏夕吗?甘愿被认为是她的软肋?甘愿一辈子是她的阿弟,永远被护着,不能和她比肩?你难道不想保护她?” 王若幸的每句话都精准地戳中贺翎的痛楚。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 眸子里层层叠叠的失望与挫败被王若幸尽收眼底,是时候了。 她朱唇微启,“愿不愿意合作,把李家灭了,灾祸消灭,阿夕便不会这么痛苦。指不定再这过程中,阿夕回心转意,喜欢上你。” 贺翎没有立马接话,笑着反问,“我怎么确定,你们不是把我当做我阿姐的软肋以此威胁她?没说服她,便把算盘打我我这?” “实在不好意思,三月前,她便是我这里的一名死侍,我没有必要用你来威胁她,再者这种不道德的事,我不会干。” “三月前?” “对,三月前。” 正说着,一旁一直没有声响的宿心洋拿着一张契约前来,白纸黑字写着的事实,贺翎难以反驳。 等贺翎看完,王若幸拿走契约,小心叠放好交给宿心洋,“你阿姊都懂得求助外界以此来破局,为自己争取真正的自由。你难道,不想帮她?” “我该怎么帮?没权没势的一只蝼蚁什么也做不了。” “蝼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一群蝼蚁,总能闯出一番的,先别急着否认,给个机会可以吗?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的。” 王若幸充斥着野心和自信的双眸死死盯着,贺翎莫名地觉得这只笑面虎,或许真的能带着一群蝼蚁闯出成功。 “我加入。” “好,祝你我共事愉快。” “我能做些什么?” “你不是破解情报方面比较厉害,看看这些。”王若幸拿出之前一些纸条。 “还有你不打算和我共享一下自己所查出来的一些情报吗?我们的人脉不同,查出来的自然有差异,不打算交流一下?” 贺翎皱眉不解,为什么王若幸对自己这么了解。 “我们积攒了些许人脉,想查什么很简单。”轻飘飘一句话,即是解释,也是威胁。 我能查到你会破解情报,肯定能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要是你有一刹的不安分,我肯定会立马知道。 “好,我会看的,至于其他的情报等我整理好拿过来。”贺翎抬脚准备走时,宿心洋拦下他,“稍安勿躁,东家还有话没说完。” 贺翎有些不耐,但还是压下不满,耐心问:“请讲。” “我看你身手不太行,回头接着跟你师父好好练。后山有个山洞,内部空旷,也很隐蔽,可以去那里制作暗器。” 贺翎瞳孔骤缩,心咚咚咚地往外跳,王若幸不仅知道他会制作暗器,还知道他师父,自己阿姊都不知道自己有师父。 “我刚说过,我想查什么很简单。” 贺翎脑袋懵懵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怎么离开的。 恐怖如斯的掌握情报能力,诡诈,短短几句话,贺翎感觉自己进入虎口,稍微有什么令她们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可能会连个骨头都不剩。 阿姊……也是这样被逼迫的吗?在李家被伤害,在王若幸手里又被威胁。为了所谓的自由,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