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英国公主审此案,我是从我父亲口中得知的。
对比他的兴致勃勃,我则是兴趣缺缺。毕竟我又不能参与,关我屁事。
“哎呀~宝贝女儿~你不要委屈嘛~爹爹想办法,把你塞进刑部,做刑部孔目,可好?”我父亲说道。
孔目,是官府中的高级吏员。
刑案孔目,则主管司法审判的具体事务,包括案件的受理、调查取证、文书记录、判决执行等。
我父亲给我画饼,说若我能做刑部孔目,便也能有机会参与此案的调查。
我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我能行吗?”
“当然能了!”我父亲斩钉截铁说道。当他了解到,我这半年来除了习武,就是在刑部看卷宗,连街都不逛,便察觉我并不是一时兴起。既然女儿有兴趣,爹又有关系,塞个人进去又有何难?
我:“可我是女孩,这也可以吗?”印象中,宋朝的女性应该没那么容易?
我父亲:“并没有规定说,女孩就不能做官啊。”
我一脸懵逼。
我父亲:“为父可以举荐你。只是这段时间,你看的都是卷宗,想来还是不太符合刑部的要求。”
我:“啊?刑部有什么要求?”
于是,我开始学习刑律条文和文书。
学到一半我闹情绪了,因为学习这些,只是为了更好地协助官员处理具体案件、整理法律文件等事务而已。
就是行政岗嘛!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做捕快!我要进大理寺!”我要做一线调查员!
可这次,我父亲并没有依着我的性子行事。
…
…
…
…
“这又是去哪里啊?不要影响我练字。”我脸上十分不情愿,但依旧是随着母亲一起出行。
这段时间,我都呆在家里,不出门。
习武累了,就干脆练字。天天一刻都不闲着,但也就是忙这两件事,其他事一概不理。
妆也不化,也不要新衣服,更别说跟其他府的娘子玩耍。
问就是:“爹又不喜欢我抛头露面,化什么妆,穿什么新衣?给谁看呢?”
把陈国公气死了:“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家里习武已经是极限。做捕快,想也别想!”
“那我就在家习武、练字,碍你什么事了?就非要化妆吗?”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陈国公夫人觉得这不是好办法,今日便带着人来,给我化了妆,穿了套新衣,带我出去转转,散散心。
我不知道这是去哪里,但看到我母亲还带着一食盒,觉得应只是去野餐,便勉强接受,也不再倔强。
下了车,来到一个大门。抬头一看——罗府。
啊?哪个罗府?
小婉:“是新进的解元。”小声:“就是罗七姑娘家。”
我勒个大西瓜!
不去不去!
“是陈国公夫人和徐国公夫人~快请进~”里面的人收到消息,早早在府门口等候。
我只能一秒变乖,跟随在母亲、小姨身边。在外面搞的难看,和在家里窝里横,是两种性质,我知道。
我等入座后,看到一面如菜色的男人。
“你看,韩公子果然也来了。”“可不是嘛,我就说他与罗府走得很近。”我母亲和小姨说悄悄话。
我母亲把食盒给我,让我给韩公子送去:“这是府上最好的厨子做的点心,你送去给韩公子尝尝。”
我接过食盒,微笑着答应了。
等我离开了她们的视线,才露出厌烦的表情:果然是到了哪里,都免不了催婚。烦死了!
这韩公子瘦成这样,他能品鉴出美食的真谛?
给他吃,岂不浪费?
我转来转去,碰到了一个看着挺珠圆玉润的妹子,感觉给她正合适!
可素不相识,却突然说送给她吃,别人肯定不会收。于是,我打开食盒,拿出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感叹真香。
她果然被吸引来了。
她看了看我手里的点心,又看了看我:“你好像是刚刚随着陈国公夫人和徐国公夫人来的。”
我:“对啊~我叫陈曦,是陈国公家的娘子。”
“我叫罗宜秀,是罗府六姑娘。”她自我介绍完,试探地问我,她能不能吃。
我果断将整个食盒送给她:“吃吧吃吧,我家还有呢~”
罗宜秀吃了一口,直呼好吃,拉着我要一起去玩,说要给我瓦片烤肉。
“芜湖,你还会这个?”我惊呆了。
可才走两步,就有婢女来请我们回去——因为安北侯来了。
…
我们来到的时候,听到有人夸奖道:“我义兄的字,雄厚有力,果然更胜一筹。”
罗主簿也陪笑道:“陆侯写得一手好霸气的草书啊,非常人所能及啊!”
我没见过陆嘉然写字,就走进了些,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罗主簿过奖了。”陆嘉学谦虚道。
陆嘉学是习武之人,眼神、听力极强,我这一晃,伸头,他就发现了我。
“锋芒外露,气势逼人。”一旁的孙学究说道:“确与陆侯的行事风格相近呐!”
我虽然不认得他,但我不傻,听出了一点阴阳怪气。
陆嘉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把笔交给罗宜宁,让她也试试。看罗宜宁接过笔后,他殷勤地给她布置好空白的宣纸。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嘉学,不禁感慨:哎~爱情啊爱情,你只会让英雄,变,狗,熊!
陆嘉学认认真真地看着罗宜宁的字,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困惑着什么。
赵明珠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叫了我,说:“陈姑娘~好久不见。你也来试试吧?”
啊?
“你们写的都很好……”我皱眉,我抗拒,我才写了几天啊?还是赌气时写的,能跟你们一样吗?
推脱不了,我只好拿起笔,不情不愿地问:“要写什么?”
“都可以,陈姑娘不要有压力。”说话的人是罗大娘子。
赵明珠: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罗三公子:清风徐来
陆嘉学:水波不兴
罗宜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我脑子里一片浆糊,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书法,于是写下了此刻唯一记得的。
陆嘉学一边看着我写,一边默念:“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字还可以,这愁什么?
感到有目光看向他,陆嘉学回头与视线的主人对视。赵明珠凑过去,小声问道:“义兄,你这小徒弟别是被你吓坏了吧?”
来时的路上,陆嘉学已将陈曦的事情说与她听,赵明珠认为他太过于敏感,这般行事会伤害陈曦。
我感觉到周围气场怪怪的:“确实不能与各位哥哥姐姐们相比。”此刻,我只觉得脸颊发热。
孙学究摸摸胡须,说道:“练字需要平心静气,陈姑娘的字感觉有点赌气?”
罗府众人:?
陆嘉学、赵明珠:!
那可不是有点赌气嘛,但是嘴上说的是:“没有啦没有啦,以后我会注意。”
赵明珠把我带走,让我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我义兄平时都挺好,就是一遇到眉眉的事情,就会有些激动。陈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赵明珠安慰我。
ummmmm...?我面露困惑。
赵明珠:“那是不是我突然叫你写字,让你感到尴尬?”
ummmmm...?*2
赵明珠:“我听义兄说,你是个老实的妹妹,好奇之下,便出言相邀,不想唐突了。”
“老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以为我,等一下,“还是陆嘉学说的?这不可能吧?”
赵明珠没有接我的话,只问我平时都读什么书,为何记住的都是这种忧愁的诗句?
忧愁?
赵明珠看我一脸迷茫,心想:莫非陈曦还小,并不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单纯喜欢?
便让我说说,这句诗我是怎么理解的。
我:“就是有一个人他心情不好,举着刀挥舞,想砍点东西发泄。可因为贫穷,舍不得伤了东西,所以只能劈水上。因为水不会断嘛。发泄完了喝酒,结果一想到自己如此贫穷,喝了这顿没下顿,又重新惆怅起来。”
赵明珠:……
“要不,让义兄教你刀法?”赵明珠微笑面对。
我能看得出,赵明珠这是为了避免尴尬,强行暖场。
她真是个好人。
于是我俩开始熟络起来。
赵明珠心思单纯,我轻轻松松套出了许多她和陆嘉学的关系。
比如陆嘉学失踪重新出现后,英国公就让赵明珠和陆嘉学拜个把子,算是明说他魏凌就是要保护陆嘉学,让陆家的小人,在害人前,掂量掂量。
赵明珠原本也是听令于英国公,对陆嘉学并无特殊感情。后来二人渐渐熟悉,才从他口中得知,陆家然为了冒领他的军功,哄骗宋子芸毒瞎他,还把他软禁在别院里。
若不是有个好心的村姑,他的眼睛根本好不了。
陆嘉学即使受到这等毒害,依旧意志坚定,并未因为之前的种种不公,自暴自弃,自怨自艾。
双眼复明,他立刻请缨。面对敌人,他坚毅果敢冲锋在前,将生死置之度外。从黑暗重回光明,他的忠诚、坚韧、英勇从未改变。
因此,即使后来陆嘉学的报复手段极其残忍,连英国公也对他颇有微词,赵明珠还是对他一如既往地敬重。
…
“意思是,你今天本不想来,是陆嘉学说罗宜宁可能是那个村姑,你才来看看?替他试试罗宜宁的字?”我捂着嘴,用极其低的声音问赵明珠。
若非如此,赵明珠有什么必要一来就找笔墨纸砚,不就是不想让陆嘉学表现得过于明显。
我暗自腹诽:你丫的喜欢他吧?
又聊了一会儿,陆嘉学派人来传话说,他得空了,随时可以护送我们离开。
我俩一听,立刻起身,一起向门外走去。毕竟我们一个是家里长辈带来的,另一个是陪义兄来的,本来就没有跟罗府很熟。
一到门口,刚好看到陆嘉学足尖轻点,飞身而起,衣袂猎猎作响,瞬间便上了屋檐。他一捡起风筝,左手对屋檐一推,借力退回,身轻如燕,悄然无声,唯脚边扬起了些许尘土。
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拖沓。
他把风筝给了一小丫头。小丫头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哥哥~”后,哒哒哒地跑开。
等小丫头离开后,陆嘉学才看到有两个女孩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小一点的那个,更是流露得十分明显,一点都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