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修。”季砚修执子的手顿在半空,他抬头朝墙头看去。
郑忘忧坐在高墙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穿的是繁复的裙子。
季砚修将棋子扔回棋盒,几步走到墙根处,仰头略带几分训斥地说:“小时候爬墙摔下来休养了大半个月这个教训娘娘忘了吗?又爬墙,快下去。”
郑忘忧不甚在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眼角泛着细碎的笑纹,像盛满了碎星。
手撑在墙上翻身跳下来,端端正正站在季砚修面前:“我长大了,身手早就变好了,不会摔跤了。”
季砚修无奈叹气,转身回到亭子:“娘娘来干什么?”
“我回去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让你困在这深宫之中,楚观澜也不可能主动放你走,我得帮你。”
郑忘忧一边拍落身上的尘土,一边追在季砚修身后低声说:“过几天会试结束就是殿试,楚观澜一向亲自主持,那时候我会想办法送你走。”
季砚修拿出一枚棋子继续刚刚未完的棋局,眼底情绪不明:“娘娘不该管这些。”
“我想管,你阻止不了我。”
季砚修没再说话,专注看着棋盘,落子声阵阵。
郑忘忧咬牙盯着季砚修,见季砚修始终不曾理会自己,紧握的双拳颓然松开:“我那日会开始行动。”
说罢转身翻墙离开,季砚修抬眸看了眼她离开的身影,微不可察的叹息声混在微风里,像一根崩太久的弦,终于“啪”地断了。
“何必……”
“何必什么!”楚观澜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夹杂着怒气。
“季相说说,何必什么?”楚观澜捏住季砚修的下巴迫使人仰视自己,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平直的唇角彰显着不悦。
“没什么,陛下。”
“呵。”楚观澜手上用了些劲,季砚修疼得脸色发白,他却顾及不上这些了,“朕倒是忘了,季相跟皇后自小便关系甚好。”
“陛下,臣与娘娘只是兄妹情谊。”
“你把她当妹妹,她可不止想当你妹妹!”楚观澜嘴角下压成锐利的折线,将季砚修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寝殿。
“陛下,您放开臣,臣能自己走。”
“不放!”
楚观澜面上怒气未消,眼底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将人按在床上就亲吻上季砚修的唇。
漫长的接吻让季砚修几欲窒息,不知过了多久才得以呼吸。
“季相如今这般模样,若是皇后看到了,会如何想?”
楚观澜呼吸喷洒在季砚修脖颈间,季砚修偏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般模样愈发激怒了楚观澜,他一口咬在了季砚修裸露的肩膀上,身下人立马开始颤栗。
“砚修,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楚观澜如同爱人呢喃一般,季砚修身子一僵,眸中闪过万千情绪,却抿唇什么都没说。
楚观澜起身离开,留季砚修一人在殿中。
殿中终日燃烧的烛火摇曳,季砚修撑起身子垂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
“季大人没什么反应,就只是低着头,头发挡着他,看不清。”
楚观澜负手望着紫宸殿的方向,眼中晦暗不清:“你回去吧,随时注意他的状态。”
“诺。”
人走后,楚观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将布料揉出细小的褶皱。
他面上没什么怒气,如同戴着面具,某一瞬间,面具裂开一道裂缝,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砚修,你口中的忠心,朕信不了……”
话语轻得像燃尽的香灰,一吹就散。
季砚修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一声,笑得很小声,也不开心。
几滴泪砸在被子上,濡湿了布料,留下几个深色的印记。
“殿下,你的心还在吗?”
季砚修似是质问又似是叹息,抬手用衣袖拂过眼角,随后起身走出殿,漫无目的地看着天空发呆。
“父亲,您坚持住,砚修还需要您!”
季砚修伏在床前紧紧握着季燕的手,眼角通红,死死盯着气息微弱的季燕。
“砚修,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替我扶持陛下,父亲要去找你娘啦。”
季砚修不说话,只是一味摇头,大夫在一旁叹息,季燕最后看了季砚修一眼,闭眼断了气。
“父亲!”
宰相府混乱一片,季砚修走出房门,看到一身常服的楚观澜站在园中。
“砚修,节哀。”
季砚修没有说话,走到楚观澜跟前,将头靠在对方怀里,攥着楚观澜的衣袖,用力得指尖发白。
“殿下,我只剩你了。”
季砚修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哭腔像是紧紧捏了把楚观澜的心脏。
楚观澜将季砚修拉在怀中抱住,低声安慰:“你的殿下永远都在,砚修,别怕。”
初春的风有些冷,吹散了季砚修的思绪,季砚修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滴泪淌过脸颊,不知是哭了,还是风吹的。
楚观澜在御书房看了很久的奏折,回殿时月亮高高悬在半空,宫人都歇下了。
季砚修背对着自己睡在床上,被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弧度,身形单薄得可怕。
“砚修……”楚观澜居高临下看着季砚修的睡颜,呢喃着季砚修的名字,眼神复杂。
“我忠于你……”季砚修突然梦呓,楚观澜弯腰侧耳倾听,季砚修沉默半晌,吐出“殿下”二字。
楚观澜双拳紧握,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他直起腰,烛火摇曳,在他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你只忠于曾经的我。”楚观澜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似是要将怨气尽数宣泄。
盯着季砚修看了半晌,转身将手上的血处理干净后才上床抱住了季砚修。
“你不忠于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季砚修。”
这次争吵后两人话愈发得少,总是相视无言,季砚修逐渐消瘦,楚观澜终日面色沉沉。
很快到了殿试,楚观澜临走前想要吻季砚修的唇,被季砚修偏头避开,亲在了脸颊上。
楚观澜眼底溢出阴郁,但还是没有发怒,只说:“好好吃饭,瘦了好多。”
季砚修低眉不看他,也不出声。他手紧握了一下又松开:“朕走了。”
楚观澜前脚离开皇宫,郑忘忧便从窗户钻进了紫宸殿,此时季砚修正在写字。
“砚修,你在写什么?”郑忘忧凑过来看了一眼,纸上写着“河清海晏”四个字。
“砚修,你只有出了这深宫,才有机会实现这个抱负,把这个衣服换上,跟我走。”
今天的郑忘忧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扔给季砚修的是杂役的衣服。
季砚修放下笔,余光看向放在案前的衣服,牙齿在下唇留下一排浅浅的齿痕,呼吸比平日轻,却更急促。
郑忘忧看着季砚修静静等待他的答复,许是过了很久,又或只过了一会儿,季砚修抬手拿起了衣服。
郑忘忧眼睛一亮:“你快去里面换,换完立马走。”
“嗯。”
两人收拾好,季砚修被郑忘忧带着从后墙纵身一跃翻了出去。
季砚修拉着季砚修避开巡逻的禁军向皇宫侧门走,一路虽然惊险,却也没被发现。
走到侧门,郑忘忧递给季砚修一个腰牌,小声吩咐:“你过去就跟侍卫说你是本月出宫采买的,把腰牌给他看了就能走了。”
季砚修垂眸看了眼腰牌,朝郑忘忧躬身作揖:“谢娘娘。”
“这没什么,这么多年情谊我做不到不救你,况且我……”郑忘忧一句“喜欢你”在口中轮转几轮,还是没有说出口。
“臣一直当娘娘是妹妹。”
季砚修的话让郑忘忧一怔,遂笑了笑:“有这么好的哥哥,我真是幸运。”
“后会有期,娘娘。”季砚修转身要走,郑忘忧对着背影轻声道:“你其实也是喜欢他的吧。”
季砚修止步,没有回头,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君臣有别,况且,陛下不信我。”
郑忘忧低头不再去看季砚修远去的身影,盯着皇宫的灰色地板,轻笑:“楚观澜,曾经的你若知你如今居然连砚修都不信了,会不会杀了自己啊……”
季砚修顺利通过侧门,回头望了眼紫宸殿的方向,遂回眸准备离开。
刚刚走出一条街,楚观澜的声音传来:“季相要去哪?”
楚观澜的声音其实很平静,却让季砚修浑身发冷,他停了下来,却不敢回头。
楚观澜下了马,一步步踱向季砚修,走近后他搂住季砚修的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不乖。”
话落,将季砚修一把抱起来放到马上,自己一甩缰绳朝皇宫飞奔而去。
一路回到紫宸殿,楚观澜一把撕碎季砚修的衣服,发了疯般咬上季砚修的唇畔,肆意掠夺着季砚修的一切。
“你为什么,总是惹朕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呆在朕身边。”
“你总想着逃,想着你季相的权力,想着曾经的楚观澜,想着你的太子殿下,唯独不想朕!”
楚观澜一字一句都带着无尽的怒火,季砚修在听到那句“唯独不想朕”时眸中划过伤心,一闪而过如同流星。
季砚修狠狠咬了一口楚观澜的舌头,瞬间口中血腥味蔓延,楚观澜被痛意刺激,彻底失了理智。
这一刻,两人都变成了野兽,相互撕咬,谁也不肯松口。
直到日落西山,这场疯狂而血腥的情事依旧没有结束,不知疲倦。
结束时,已是半夜,季砚修第一次反抗得这般激烈,体力消耗过大,昏厥了。
楚观澜坐在一旁看着季砚修,突然想起,刚刚当上宰相的季砚修,也是这般凶狠。
那时的季砚修像一匹狼一般从那些中饱私囊的老臣口中撕咬下一块块鲜血淋漓的肉。
“砚修,如果不让你参与党派之争的,你也不会变成看不透的季相,失了忠心,生了野心。”
楚观澜手轻轻擦过季砚修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小心,生怕弄醒了对方。
烛火映在楚观澜身上,地上身影随着烛火摇晃,明明坐得很正,却总觉得有些许颓丧。
本已被禁足的郑忘忧站在窗边,看着屋内那个身影,无声的叹息,转身离开。
她出了紫宸殿后又回头看向那座高大的建筑,晚风吹起她的刘海,宫中的灯笼光映得她瞳孔亮亮的,盛着许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楚观澜,他从未没变心,是你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中和滔天权力的诱惑下,失了对他的信任。
郑忘忧收回已经飘远的思绪,转身离开。
彼时紫宸殿中,楚观澜紧紧拥着季砚修闭眼休息,怀中的季砚修咬着唇,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事。
这篇感情基调又苦又涩,我都有点难受[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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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明君良相(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