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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作者:我是吴休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2


    切小姐的厌食症开始加重。


    一个多月没有看到过她的演出了,别说芭蕾,就连站在台上简单地哼唱——她似乎都勉为其难了。


    可人们的兴致一旦挑起,就很难再压下去。


    镇上来了新的“艺术家”,当然——不是唱歌剧的,这一次是个爵士鼓手,小镇的狂欢换成了爵士鼓的天下,脚踏的Bass Drum,军鼓,Tom-Tom Drum,吊镲、节奏镲以及带踏板的Hi-Hat……一排架子上挂着很多的鼓,那鼓手演奏起来相当地神气和显眼,抑扬顿挫的立体鼓点铿锵而有节奏——老实说,我真的挺喜欢这风格。


    可是为了切小姐,我觉得我得有一番姿态。


    我坚信小镇还会重新接纳切小姐,更相信她很快就会好起来,毕竟——她是尤物啊。


    所以,我没有一场爵士鼓演出是完整看下来的,最多就是站在那里看一小会儿……然后就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出来,每一次,琼都会紧紧地尾随着我出来。


    “你也不爱看吗?”


    “因为你不……不爱看……看啊!”


    我看着琼,想着那天透过体育馆的大玻璃看到的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我觉得,琼好像病了。


    “你唱英文歌的时候不是不结巴吗?”


    “我……”我看见他由于着急而把脸憋红,“我……什么时……时候唱英文歌……歌了啊?”


    我气的一跺脚,“你这个怪物!”


    看见我赌气走远,琼也不生气,反而一脸陪笑地跟上来。


    我故意哼唱着《红河谷》,想看看琼的反应。谁知他追上来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这么好听能不能教……教教我啊简……”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觉得他疯掉了。


    最近切小姐更加频繁地往医院跑,因为有迪子的先例,这一次我真的特别害怕她会突然间消失,每次她去,我都尽可能陪着。


    我觉得我和切小姐好像成了相差十年之久的闺蜜,而琼……算了不提他也罢。


    因为熟悉了,我开始越来越胆子大。


    “切茜娅,给。”去医院的路上,犹豫再三,我把保存了很久的那个书签掏出来递给她,“图书馆的书里发现的,觉得好巧。也许,你该留着做个纪念。”


    切小姐只撇了一眼,接都没接,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我被她笑“毛”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快要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切茜娅忽然拉住了我,“简,我觉得我好不了了。”


    “你必须得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你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切茜娅,有时候我们真的不能太在意别人的议论。”我当然知道她指的不单单是“厌食症”这么简单,自从那晚与切小姐和安坐过了之后,我说话开始学着成熟女人的腔调。


    从十四岁到现在,我当然也知道,“离开小镇”——也绝不仅仅是“离开”那么简单。


    “哈!我能来这里,本来就是个意外!”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切茜娅,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人你很牵挂吗?”我对那张书签还是不依不饶。


    “听着,简,我是个孤儿,我结过婚,但是已经离了,而且,我没有小孩,四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可谓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切小姐几乎连喘气都没有,一堆话一气呵成。


    “离……是什么意思?”


    “离就是离婚,夫妻过不下去了,去申请一个离婚证,法律上就不再是合法夫妻。”


    “离婚证?法律上?”


    “当然!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骗了那个老男人财产的?哈哈!”她狡黠地看着我,好像洞穿了我的心事。


    “骗?!为什么要用骗的?”和切茜娅对话,简直就是起伏跌宕,有趣极了。


    “因为缺钱呀!简,你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钱到底有多重要吗?”


    在学校十七年,确切地说,从一岁起,我就被我妈送到了学校,从机器里输入电脑的、从图书馆看来的,都没有听切小姐讲得真切。


    “干脆我们去大姜那里吧,他给我专门调制了酒,听说叫做养生酒哈哈……嘘!”她紧张地四下张望。


    这确实是个惊天大秘密。


    要知道,在小镇,酒——是最最敏感的限量品。


    而切小姐和大姜把那叫做——特供茶。


    “虽然不过是个二流演员,我的绯闻可不少,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不是因为专业原因被选中的,也许是……什么别的……毕竟我出现在各大娱乐周刊上比较频繁哈哈。简,你知道什么是绯闻吗?”切小姐和我这一次不是坐在大姜的“饕餮餐厅”了,而是在大姜的安排下,悄悄钻进了一个特殊的秘密房间——这些如梦如幻的灯光,屋内各种精巧藤制家具的摆设,还有四周各种卡通、各种芭比、各种城堡模型……真不知大姜为了博切小姐一笑,到底花过多少心思。


    我真的是看呆了。


    大姜说,那里是他的在天堂小镇的“天堂”。


    “我……大概知道吧。”我坐在精巧的藤制小椅子上,伸开腿,学着她的样子向内侧勾着脚,切小姐好像无时不刻不在伸展着全身的筋脉。


    切小姐的两条腿一伸出来,我才看出她的双腿到底有多长。


    “大姜,你说我还能跳芭蕾吗?”她抬高一条腿,笔直笔直,脚尖朝向正上方,这种角度简直令我眩晕。


    “能能能!你当然能!你一直是我的神,你不能谁能!”大姜挑逗似的用手按下了她的腿。


    切小姐没有拒绝和嫌恶,这倒令我有点吃惊。


    “大姜,那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觉得我变胖了吗?”


    我和大姜面面相觑,还是他反应快了一步,“切茜娅,她们那是嫉妒,你从来就没有胖过的啊。”


    大姜的脸色忽然正经起来,我相信他是由衷的,也相信他的的确确看穿了那些女人的心事。


    “你一直就是我的天使。”大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用一种庄严凝重的目光看了看切小姐,又看了看我。


    “亲爱的大姜,再递给我一杯好哦?”几杯下肚,切小姐有点迷离。


    “你觉得好就好哦。”大姜学着她的口气,贱贱地。


    “简,十八岁了,你也可以了。”她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我的右肩。


    大姜附和着递给我一个眼神和一杯酒。


    厌食症的切小姐由于胃空,终于开始呕吐起来。


    我看见大姜急急出去,又急急地拿进来几粒小药丸似的东西,切小姐乖乖地服下去之后,气色果然好多了。


    我们好像在这里坐了有一个世纪之久,一直到我看不清楚对面的切小姐和大姜。


    好像耳朵也失了聪,我听不太清楚聊到哪里了,只听见一个特别新鲜的词——“堕胎”。


    “堕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天得去学校查查。


    说到这个词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醉笑成一团,相互挤压着彼此的肩膀,靠来靠去,而我,渐渐不省人事。


    23


    那一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好像街面上已经空无一人,有什么人双臂托抱着我大踏步朝前奔跑,因为沉,累得“呼哧呼哧”的,有热气直扑到脸上,但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我家的床上,趴在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多萝西提醒了我这种真实。


    我不知道“酒”是不是都有味道,记得书中会写“满屋子酒气”之类的语言,用力闻了闻四周,什么味道都没有。


    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商医生是去医院了还是压根昨晚就不在,我一点都不关心,只求她千万不要问我关于昨晚。


    没有办法去问切小姐——到底谁送了我回来,而她和大姜,是不是都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呢。


    切小姐在她的特制养生酒和那彩色小药丸双重作用下,极尽风情万种的样子,却是记忆犹新。隐约记得她说很欣赏路老师,我克制住自己对路老师的一颗花痴心、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很快我就为她搞定这件事了,再然后,大姜气愤地接连喝下好几杯,满嘴听不清“咕噜”了些什么。


    两天后想陪着切小姐去医院继续治疗她的厌食症的时候,却发现切小姐失踪了,连同大姜。


    我感觉自己被耍了。


    接连几天都没有找到切小姐,去大姜的“饕餮”问,每一个人都讳莫如深。


    我当然不敢去问商医生,只要一问,那晚的事情就会败露。


    日子有点百无聊赖,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尽量按时出现在学校,不让每一个人看出我的慌张。


    除了看到琼交替着打篮球和看书,交替着结巴与不结巴,没有一件事能提起我的兴趣。


    原来少了切小姐,我的生活竟是如此苍白。


    我妈劝我该考虑考虑选择职业的问题了,她说不要以为她就是保护伞,再不选定好职业的话,很快就会通不过“红房子”的测试……


    这些话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好像是时候该去看看那件事到底搞定了没有了。


    我悄悄地摸到了路老师家的后门。


    为了防止被发现后尴尬,我带了多萝西并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多萝西似乎也感觉到这是一件不可告人的勾当,它急促地喘着气,非常乖巧。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听到屋内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今天不用去美容院了吗亲爱的?”又听到路老师好听的男低音。


    “不用了,东方夫人好一阵子都爽约了,我想她可能是……”安的声音柔柔的,永远不紧不慢。


    和切小姐的时而热烈奔放时而风情万种相比,安就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佛系模样。


    “是的,她大概不会再美容去了,这几个月都没有去学校。”路老师好像在给安榨果汁,我听见料理机的声音。


    安最注重保养了,小镇的很多妇女都会效仿她每天的健康生活方式。


    当然,四年前切小姐来了之后,自然也有一部分女人会去追随她的脚步,比如服装品味,比如她在学校选读的内容,甚至是她最爱喝的咖啡口味——那种苦得没法形容的黑咖啡味道,恐怕只与切小姐才是匹配的,别的什么人点了黑咖啡,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附庸风雅、气质不搭。


    “她真的想好了离开?”安的语气有一点点急促。


    我忽然觉得马上就要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想好了吧,反正他丈夫也不在人世了。”


    “那不成了遗腹子?一定很痛心的吧?为什么不堕……”


    “嘘!”


    东方夫人?!那个有着一脸高贵气息、走路永远眼睛看着天空的东方夫人?!


    她的丈夫东方,不就是镇上最棒的作家吗?我还看过他写的《后现代人类》呢,实事求是地说,应该算是在精神上对我有着启蒙作用的作家了。


    “安,无论如何,别掺合他们家的事情。”我从树后隐蔽的黑暗处探出脑袋,看见路老师递给安一杯颜色鲜艳无比的果汁。


    脚下拌了一跤,为了看这果汁一眼,我差一点把多萝西掉在地上。


    路老师从窗户往外看了一下,我吓得赶快缩回树后。


    不远处的街道上,好像看到了基路老伯的黑风衣闪到了一所房子后面。


    真不明白这个神秘的基路老伯是不是真的脑袋有毛病,为什么总是喜欢这么离奇地出现再诡异地消失。


    “东方是不是因为不肯答应学校的要求?”安的问题,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


    “学校也只不过是要求他实事求是而已!弘扬小镇的享乐安逸、打造顶级伊甸园,不好吗?小镇难道不是天堂吗?”


    “可是城堡的事情……总要有人……”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城堡的事情不要乱打听,小心引火上身。”路老师的语气听上去很严肃。


    “我听说他不是病死的?而且也没有运出小镇?会在哪儿?这里不是从来都不接受死亡吗?”语调克制得非常平稳的安却仍不屈不挠。


    路老师压低声音,“运出之前就死了,怎么运?这种事在小镇最麻烦的了……你还是注意你自己的身体,别的不要多想,亲爱的。”


    我探出头,看到路老师紧紧拥着安,修长的手自上而下在她的后背上来回摩挲着抚慰。


    “切小姐呢?还说要给她研究一下黑痣,我怎么也长了一个小的……”安撩起前额让路老师看。


    路老师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用大拇指抚摸着安额头的黑痣,动作亲密而温柔,我真后悔这个时候探出头来。


    “都是有些身体失调吧?女人嘛,别担心,安。”


    “切小姐是和大姜一起消失了吗……”安真是和我有点像,凡事必须刨根问底。


    “嘘!不要问,不要打听,亲爱的。”


    从路老师家回来之前,我特地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站到了一个大块的方石头上,想要看清楚安的肚子。


    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按照时间的掐算,这是不科学的。


    我妈研制的药,看来对安并没有半点作用。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我爸说过基路老伯“不会伤害我”——我决定铤而走险。既然这个黑色的影子每一次都是在我特别紧张的时刻出现,不如主动接近,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弄清楚了基路老伯,就会弄清楚很多事情。


    鬼使神差,我忽然就觉得他住在城堡附近。从小到大,好像就是在那周围见过他最多。


    我用能奔跑的最快速度围绕着城堡跑了两圈,没有发现有人住的迹象——嗯,这才像基路老伯,这个镇子上,他一直就是个特殊的存在。


    既然来了,莫不如找老葛聊聊。


    “老葛,嗨!我来了!”


    老葛愉快地出现在大门口。


    四年了,城堡的后面是我和老葛学习射箭的地方,但是对于城堡——我已经四年没有踏入了。


    我抬抬头,望着我爸原来那个窗口,仿佛还看得见他站在那里微笑,脖子上有秩序地裹着我送他的格子围巾。


    “小姑娘,好久没来射箭了吧?小心技术荒了啊!”老葛脸上的笑容都堆成了一道道的横纹。


    “嗯我知道啦。”我用球鞋摩擦着脚底下的地面,忽然有点心发慌。


    “怎么,想爸爸了?”


    “嗯。”


    “要不要进来看看?”他睁圆了眼睛,手里晃动着那个神秘的大钥匙。


    我默默地点点头。


    24


    我和老葛一前一后走进城堡。


    拾级而上,真是百感交集。


    镇上鸟语花香现世静好,可是城堡,总是让人心慌得厉害。


    “今天你可来巧了,晚上镇上有狂欢派对,最近又没有病人,只留下我这个老头子看门,其他人都去镇上啦。”可能城堡位于小镇最深处的缘故,老葛认为这里并不属于小镇的一部分,而只是……我忽然想起了那四块牌子。


    “老葛,你知道世界尽头是指哪里吗?”


    老葛头也没回,“世界尽头啊?当然是指这里啦。”


    “你怎么知道的?”我拽住老葛的衣角,吃惊地望着他慈祥而苍老的脸。


    老葛用一种近乎宠溺的眼光看看我,“小姑娘,书读得还是不够多呀,啊哈哈。”他拍了一下我的头,继续上台阶。“狂欢你都不去了?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不无聊吗?”


    “我不知道今晚有狂欢,况且……知道了我也不会去的。”没有切小姐的狂欢,我是不会去的,在找到她之前去参加狂欢派对,在我看来无异于是对朋友的背叛。


    不经意地看了老葛一眼,忽然发现他的额头也有一颗黑痣。


    “老葛你……”我指了指他的额头。


    “这里?哈哈,人老了嘛,脸上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


    进入大厅之后老葛停下不走了,回头看着我,“想去爸爸的房间看看?这两年人越来越少,一直都没有人住,去吧!”他体贴地拍拍我后背。


    我和老葛这几年可谓亦师亦友,我相信我所有的心事,老葛都能看穿,至少对我爸的想念这一点。


    也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他顾自在一楼的大厅中央找了个洒满阳光的大沙发躺下来,似乎是怕我觉得窘迫和不安,干脆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深呼吸,用我所能奔跑的最快速度,绕过螺旋式上升的楼梯,一鼓作气来到我爸的房间。


    还是那么熟悉,我爸躺过的床铺,我爸用过的书桌,甚至书桌中央由于他常年伏案用胳膊蹭得发亮的两部分……我觉得有一股热浪似乎穿过鼻腔涌上了眼眶,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我走到窗前,设想着那一晚用手电筒对着这个窗户发出的密码,想象着我爸曾经怎样痛苦而孤独地倒在这扇窗前。


    剃须刀,狗。


    多萝西如今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剃须刀——那个芯片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我妈疯了似的一定要拿到?那是不是我爸和我妈之间的什么约定?


    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居然在这张床上睡着了,梦见了切小姐,梦见了大姜,切小姐苍白着脸对我笑着说——简,记得来看我。


    天色已经擦黑,老葛大概也睡着了,一直都没有听到他的召唤。


    城堡里安静得可怕。


    从来没有在这么空旷的城堡里逛过,一次都没有。


    我爸在的时候,城堡里还会陆陆续续地送来病人,也确实有病人从这里痊愈离开,当然,也会有最终无法治愈的,被那辆通体漆黑的车拉走。


    我一直相信,他们都是被送往“外面的世界”去了,在那里,他们会痊愈,会重新站在阳光之下,会重新享受另一个世界的鸟语花香。


    不管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来。


    比如我爸。


    走出我爸的房间,忽然很想去阁楼上看一看——经过了四年之久,我的耳朵应该是痊愈了吧。


    当我站在通往阁楼的五十级台阶下面时,一瞬间简直不能呼吸。


    我看到了琼。


    琼坐在台阶的最底端,把头埋在两条腿之间,昏暗的灯光之下,如果不是他那双我已经看熟悉了的皮鞋,我还真以为会是个没有头的人坐在那里。


    “琼……”我沙哑着声音试着喊他。


    ‘琼’——这么小的声音也会有回音,我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琼抬起头,迷离的双眼看了我好久,终于认清。


    “简,你听到这里的声音了吗?”他的语气连贯极了,语气中的笃定和自信一听便知。


    “琼,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我蹲下来,试图看清楚琼的面庞,每次琼突然地不结巴,我都觉得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当然是从大门进来的了。”


    “大门上锁的啊!”


    “这些天城堡没什么人,晚上进来不能太容易。”琼居然露出得意的神情,这神情一时间令我周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这不应该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琼该有的神情。


    “可是……你进来干嘛?!”我凑近他,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居然丝毫不回避地盯着我的眼,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


    “我吗?和你一样啊,看爸爸啊。”他狡黠地笑。


    “你说什么?!”


    “看爸爸啊!”琼提高了调门,回声越发大了。


    “你爸是谁?!”我感到后背发凉,手脚冰凉。


    “我爸你看到过的啊,你今天是魔怔了吗?简?”琼盯着我的双眼,倒把我盯怕了。


    正要追问,我听到了阁楼里传出来的声音——没错,那是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很清晰——


    “来呀来呀,追我哦……”


    “等等我嘛!你再这样我告诉你妈妈去了啊……”


    “我妈妈是不会知道的,我妈妈是不会来这里的……”


    “我妈妈不要我了……呜呜……”那么快的功夫,嬉笑声竟然变成了成片孩童“嘤嘤呜呜”的哭声,像传染一样蔓延开来,整屋子的小孩子似乎都在哭。


    声音好大,孩童的哭声,真是刺耳极了。


    每一根汗毛仿佛都直直地竖了起来。可能太紧张了,我一只手的手指甲已经嵌入了琼的手臂上、抓挠出印记而浑然不觉。


    “简,你没事吧?”琼也不躲开,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猛地端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脸红而恍惚了一下。


    这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他才可能有的动作,“你……你不觉得……”我知道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微颤的。


    “怎么,你结巴吗?”他坏笑着。


    “我……哪有结巴呢?”我望着他。


    语言有时候真的很苍白,因为我实在形容不出这一刻的感受。


    “你指的是那里?”他朝着阁楼的门努了努下巴。


    “你听得见?!”我又一次惊吓过度。


    “你以为只有你听得见?!”


    “可是其他人听不见啊。”


    “我和你不是其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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