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锈边的铁门反射出冷冽的灯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铁门闭锁,牢笼隐匿于山林间,重归寂静。
“这一批的档案,拿着。”
瘦高的男子接过文件,粗略翻过,问:“五个?”
“嗯,最近风声紧,货少。”
他点点头,口罩下神色不明。
交付人离开房间,只剩纸页摩擦的声响。
文件每一页都清楚地列着“货”的信息,从姓名到住址再到个人履历,还附带证件照,十分详细。
所有履历最后一行,无一例外印着一句话——
「2337年3月30日,确诊为狂兽综合征,已送往夜荼附属第二医院接受治疗。」
左上角别针夹住的附件上是患详细的病发记录。
狼、蛇、鹿、豹、羊。
轻者出现兽化特征,例如第二位的“蛇人”,发病时瞳孔收缩,小面积皮肤出现蛇鳞。
重者则会展露出野兽般的攻击性,例如第一位的“狼人”,不仅长出狼耳狼爪狼尾,还发狂咆哮,打砸伤人,甚至在警方到现场制服他时,生生砸烂了一辆车……
许是热了,他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气。
出于研究习惯,房间总是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闻一下刺鼻,但醒神。
他搁下文件,转头去准备检查用的工具。
最后瞟去一眼,首页文件最下方印着几行小字,被终端屏幕的光反射得泛白。
「姓名:吴澈 状态:已编入第四十八批货列 编号:0604」
「交付人:吕奇」
「接收人:何辞清」
吴澈是被一片嘈杂吵醒的。
大脑昏昏沉沉,被注射针剂时那种七荤八素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一阵头晕目眩过去,他眨眨眼,视线依然模糊不清。
“啧……”
才刚开口,胃里的气体迅速上泛,扯动他的咽喉紧缩,鼻腔酸痛。
我去你的!……
天昏地暗地不知道干呕了多久,胃酸都差点吐出来。
他撑着什么东西——初步判断是床——太阳穴抗议似的抽痛,抽得半个脑仁麻疼。
连咳好几声才勉强压下不适,他闭上眼睛缓冲。
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撑了一会儿,吴澈神经虚弱地想:
回去了一定要找老邓子要工伤费……
也没人告诉我α针副作用这么毒啊……
不过定耳一听,他才意识到那阵嘈杂是什么。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还不止一个。
隔音奇差的房间充斥着魔幻的交响乐,听得他一阵肺疼。
而他瞬间就平衡了。
这不还有不良反应比自己更严重的么,都快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了……
吴澈翻身下床,环顾一圈只有排风口是通着的房间。
说是房间,更像箱匣。大概是为了防止患者互相应激发生暴动而设计的。
那你只隔人不隔声是几个意思?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手扶上桌子。
木质,看上去有点年份了,漆被蹭掉,木刺朝天,东缺一条西缺一块不知被多少人糟蹋过。
几平米房间一览无余,分成卧室,卫生间,客厅三部分,没有隔墙栅栏,全开放式。
单人牢房plus版。
他像狼一样巡视过这片“领地”,又坐回床边。
这时他才开始思考此行的目的。
他是一名刑警,隶属冬诃市警察厅,本次潜入夜荼三号研究所共有两大任务。
其一,收集证据,补足当局关于夜荼不正当人体试验的线索链。
其二,配合并护送刑警祝海临撤离,交付剩余情报。
至于如何汇合,就暂时不需要他操心了。
祝海临在这里潜伏两年,早已打入内部。
作为“专业研究员”,他将负责本次五名患者的接收。
恰巧,门口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吴澈紧急卧倒,扯来一角被子开始无病呻吟。
门被打开,三个白色身影进入视线。
吴澈眯着眼扫过三人,大脑宕机片刻。
人呢?祝海临呢?
……罢了,不急这一时。
他向来心态乐观,立刻调整思绪,装作痛苦又迷茫的模样,抬头望了一眼。
对上了清冷淡漠的眼神。
为首的年轻男子只睨他一下,转身从托盘上取出一支针剂。
他险些跳起来,但碍于虚弱的人设,只是抗拒地往墙角挪去。
谁知道这帮黑心研究员拿的什么药……
“生理盐水。”
那男子也不废话,抓起他的手臂就是一针。
“别乱动。”
人看着削瘦,手劲却是十足,鹰爪一般抓得他生疼,不敢反抗。
饶是吴澈作为刑警,也不敢保证在α针药效才过的情况下,能刚得过对方。
且他深谙抗拒从严的道理,也就不再挣动。
那人俯身时,他注意到了对方胸前的挂牌。
「研究员:何辞清」
夜荼附属第二医院的感染科主任。
之前只听说过这个人,没想到不仅名字好听,人也长得不错。
吴澈暗自点评。
何辞清戴着口罩,外露的鼻梁高挺,眼眶下有淡淡的乌青。看上去没休息好,但眼里没有疲惫,只有无穷的寒意。
他想象了一下对方摘下口罩的样子。
板着清秀的脸,面无表情的做实验。
再配上白色研究服,简直天山雪莲拟人化。
那天山雪莲又淡然瞟他一眼,收回针筒。
“姓名,吴澈?”对方打开文件,在他和档案照片之间来回看。
“嗯,是。”
这一针下去,吴澈不信只是简单的生理盐水。
应该是某种营养剂,自己的状态好上了不少,仅剩的一点不适消失殆尽。
“做个检查。”何辞清微抬下巴,“床头有链子,把自己绑起来。”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怪。
吴澈眼神幽幽看向墙角。
细长的铁链一段连着墙,一端装有可伸缩智能环,毫不起眼地堆在角落。
“……绑哪儿?”他拎起铁链。
“无所谓。”
吴澈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最后选择了最常规的位置。
他将智能环套在手腕上,坐到床沿。
何辞清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转头又取来一支针剂。
殷红液体透着光,如血液一般。
他看着被挤出的几滴液体,问:“这是什么?”
何辞清没理他,撩起他的短袖要扎。
他侧身避开,挑了挑眉:“要做检查,总得告诉我查什么,怎么查吧?”
“……”
对方冷冷地看他,最后吐出四个字:
“激活病原。”
激活什么??
不等他反应,那一针已经扎进肉里,引起寒骨的刺痛。
一般来说,狂兽综合征患者的发病诱因,都是物理或心理层面的意外刺激。
用化学药剂来诱导病发的,他还真特么头一回见。
你干得好啊夜荼……
罪证喜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