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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却白

作者:筱黎xiaoli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家好好听话,不要惹你妈妈生气。”


    “好。”


    “平常多帮妈妈干家务,你也老大不小了。”


    “知道。”


    “以后好好学习,别总让爸妈操心。”


    “我会的。”


    “弟弟的事,我们就别提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怎么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嗯。”


    妈妈在削水果,王雩站在病房旁,走神地附和王志的话。


    刘梅把一半的苹果塞给王雩,叹着气又红了眼眶:“我们家怎么这么倒霉。”


    刘梅和王志有话要说,王雩三两下啃完苹果,走出病房透气。


    王雩不喜欢医院。不,是害怕。比起怕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她也怕医生,怕死人,怕医院每个角落里传出来的气息。


    医院里很亮堂,这里有许多走动的人,这里总有吵闹的声响,可她总能感觉这里透出一股阴凉的死气,犹如触碰开春时表面温暖、底层冰冷刺骨的池水。


    王雩很少来医院,印象中少有的几次也是看望病人的。她弱弱小小的,但记忆里她是没住过院的。


    刘梅曾反驳过王雩。刘梅说王雩住过两回医院,只是那时的她太小,还记不住事。


    王雩一两岁时,家还在乡下。刘梅是小学老师,王志经常出远门,夫妻俩都没法照顾孩子。于是王遇被送到了外婆家,王雩则由爷爷奶奶照顾。


    爷爷奶奶本就是粗俗又粗心的老人,更何况他们偏心大伯,不喜欢王志一家,所以照顾王雩总是错漏百出。


    有一天,王雩发高烧,奶奶没注意,把她闷在被子里睡了一下午。刘梅下班回来,王雩已经浑身发热,神智不清了。


    刘梅慌张得连电动车都顾不上骑,抱起王雩往镇上的诊所里跑。好不容易来到诊所,医师量完体温后,无奈地摆手,没救了。


    好在刘梅没有放弃,立即找了个有面包车的亲戚,恳求人家载母女一程,到二十几公里外的县城医院。


    就这样,王雩住院几个星期,捡回一条小命。不过原本刚刚学会说话走路的她,经此一劫,又不会了,后续又重新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正常。


    那时的家,旁边有一个小池塘,种满了芋禾,水还挺浅的。白天爷爷奶奶也有自己的事情,让王雩自己去玩,有一次王雩不知怎么的栽到池塘里去。


    池水刚好浸过她的嘴,她又爬不起来,只能哭闹地叫喊,吃了不少水。还是大伯母经过把王雩抱上来。


    奶奶一边给王雩洗澡一边骂她怎么这么能闹,还重重地把王雩的背后挠出了几条红痕。


    当天夜里刘梅哄王雩睡觉的时候,发现王雩又发起烧来,又是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


    王雩对自己三岁以前的记忆很模糊,这些都是刘梅告诉她的。她不明白自己记住这些别人转述的记忆干嘛。王雩几乎每年都要发一次烧,这时总要记起刘梅和她说的话。


    除此之外,在学校语文课上王雩也会想到这些事。她的几任语文老师都曾告诉过学生,写作文时不要写妈妈背着自己去医院的俗套剧情,于是她一次也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写进作文里。


    王雩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走动,不知不觉走到一楼急诊大厅,这里是医院最热闹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和菜市场一个性质——做买卖。进医院,做的是人身的买卖,注定赔本的生意。这么想来,也怪不得王雩讨厌医院,毕竟她也讨厌去菜市场——她不会讲价,只能被宰。


    此时的大厅角落有一场闹剧,不少人围观。


    “都是你这个克夫的女人,要不然我儿子也不会受伤了!”


    一位强悍的老妇人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拳打脚踢,嘴里不停地喊:“贱女人。”


    王雩最讨厌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了,可又忍不住看热闹的心。在老妇人嘴里,她儿子好像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女人随便克一克,人就没了。而且要年轻女人,老女人没用。


    疑似是老妇人丈夫的老男人,在一旁试图护住年轻女人,两个年轻的男女也在一旁拉住老妇人。


    丈夫大声呵斥老妇人:“够了,存心要人看热闹是吗?就不能回家吵?也不嫌丢人!”


    回家还要吵,那这个家干脆不要回好啦。王雩还没有从女孩变成女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年轻女子不敢反抗婆婆,只一味的挨打。


    如果换做是她,除非对面是刘梅,否则她一定会反击,即使结果可能改变不了什么。


    老妇人听到丈夫的话大哭大闹,说自己丈夫胳膊肘往外拐,骂自己儿媳是个狐狸精,勾引完儿子又招惹公公。年轻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地说没有,又引来老妇人的一阵辱骂。


    丈夫管控不了局面,无奈转身离去,丢下一句:“你们要吵就到大街上吵,别打扰我儿子养病!”


    老男人一副家门不幸的嘴脸,把手板在身后,和王雩擦肩而过。王雩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能在老男人看来,他是这个家最有威严、最有面子的人,现在丢了人也不能丢了气度。


    但王雩只是一个看客,她只觉得这个老男人看起来和他妻子嘴里的儿子一样没用。


    “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来帮这小贱人的!”老妇人的耳朵出奇的好,眼神也出乎的亮,一下子便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捕捉到王雩,明明王雩在一众基本由大人组成的人群里那么不起眼。


    眼睛哭肿了的年轻女人,莫名地让王雩想起前段时间趴在她肩上大哭的刘梅。


    不过刘梅可不会那么窝囊。


    “对不起。”王雩当然不是给老妇人道歉,她是望着年轻女人说的。


    我诚心地向你道歉,旁观你的窘态,不仅没帮什么忙,还不小心笑出了声。


    “年纪小小不学好,就会存心来看别人家的笑话!”老妇人突然端起长辈的威严,“你爸妈怎么教的,一副鸡婆样儿?!”


    “我……我……关你什么事?”从来没有陌生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骂王雩,她一时被唬住了,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利索,“你凭什么……”


    “我是他爸,我带她来看的!”一只粗壮的手臂搂住王雩的肩。


    王雩往转头往上看,发现是一张熟悉但又叫不出名字的男人的脸。


    肩膀旁的大手有些沉重,还带了几个夸张的大戒指,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王雩能清晰感受到手掌的温热和金属戒指带来的压力。


    男人高大的身形、粗矿的嗓音以及过肩的长发都让他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不过他还是挺讲理的:“大妈,你都在这儿闹了,我还以为就是让人看的,这不就带孩子过来看看……啧,怎么还为难一个孩子呢?有什么事冲我来啊。”


    老妇人见男人又高又壮,嚣张气焰一下子泄掉一半,悻悻地用方言骂几句脏话,又转过身去对付儿媳了。


    王雩觉得自己不应该吃亏,可男人已经抓过她的手腕,牵着她离开热闹的人群。


    男人的腿长,王雩要大跨步长能跟上。她边走边打量,男人另一只手拿了一个塑料袋,里边装的大概是药。


    “怎么,不认得我了?”男人放慢脚步,松开王雩的手腕。


    王雩试探地叫道:“叶盛?”


    “就一面,没想到你还真记得。”


    王雩摸摸鼻子:“哦,可能我记性比较好。”


    “那句话怎么说?王婆卖瓜……等等,你好像真的姓王,呵呵呵。”叶盛爽朗的笑声毫不避讳,“王什么来着……王雩?”


    王雩点头,但叶盛没回头看不见,于是她又“嗯”了声。


    叶盛停下了,梁星瑶和林思逸在不远处的大厅连椅上坐着。林思逸的手臂缠了绷带,眼角处还有擦伤。


    星瑶朝两人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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